锦绣王妃第31部分阅读
锦绣王妃 作者:肉书屋
锦绣王妃第31部分阅读
有的东西抱了个满怀,紧紧地,然后一个人在黑暗中痛哭出声。
他的精神一直很恍惚,累了就睡,梦中全是十年来的光景,醒了就发呆,一遍遍地寻找她的影子,许多日以后,当聂明磬他们再也忍不住终于撞开了门,他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口里还剩一口气,念得,全是“萱儿。”
陈宁远和陈忠在床前跪了下来,聂明磬扑到床边抱起了他,“哥!你要把自己活活地折磨死吗!国家,我们,全都不要了吗!”
“我要萱儿,我要萱儿……”他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
“哥!”聂明磬着急地叫了起来,顾慎之提着药箱从门外而入,匆匆地下针。老人家的眼睛红红的,不停地说,“作孽啊作孽啊……怎得忍心把一对鸳鸯活生生地拆散啊……”
李湘兰站在门外,默默地流着泪。他的痛苦,都加诸在了她的身上,她知道他有多爱那个女孩,也知道终有一天,当他想起来的时候,会有怎样万劫不复的痛苦。那夜,她不小心听了顾慎之和妙手医仙的对话,她一直觉得奇怪,明明他好好的,爹为什么要让她陪他回房用药,原来,这失忆的背后,还有她爹不为人知的阴谋,她已经没有脸再见他。
原本无拘无束,天性散漫的聂明磬,开始学习政务,他与陈宁远两个,把沉重的负担从聂明烨的肩上卸了下来,让他安心地养病。聂明烨恨不得插上翅膀去找他的萱儿,可他的勇气,随着宁儿和欣然的一番谈话,灰飞烟灭。
那日,欣然在绣香囊,宁儿好奇,就坐在旁边看。不知怎么的,说到璟萱也绣了一个菊花的香囊。
宁儿低声地说,“其实,皇上临幸淑妃的那夜,奴婢看到小姐就坐在窗户底下,她流了好多眼泪,全身都在发抖。奴婢怕她出事,就跟着她,她好像把送给皇上的那个香囊沉进了燕塘关的池塘里……”
那一刻,他的手捂不住整个心脏粉碎般的痛。
他策马飞奔去了燕塘关,命人抽干了池塘里的水,自己在泥沼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寻那个香囊。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满手污泥地挖出了那个香囊,但同时因为体力透支而昏倒在了泥泞里。
醒来以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晒干的璟萱花塞进香囊里,放在紧贴在胸口的地方。他不再理国事,而是每天去蝴蝶谷,静静地坐在湖边一整日,望着天边的云彩。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那么平凡单纯的心愿,却被他给踩在脚下生生地践踏,那是他守护了十年的女孩啊,那是他爱了许久许久的萱儿啊,那是抱着他说要一直陪伴他从此温暖了他一生的最爱啊,居然,那样去伤她……他无法原谅他自己。
她那日跪在自己面前说再也不见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一个人藏起来伤心流泪的时候,他在哪里?她把香囊丢进池塘的时候,有没有恨过他?
“萱儿……萱儿……”他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泪水滴在身边的花朵上,花朵晃动了一下,把泪珠抖进了土里。
“皇上,去找她吧。她不会怪你的,一切都是臣妾的错,由臣妾来承担罪过吧。”李湘兰在他的身后跪了下来,她不忍心再见他这样活在痛苦和自责里,如若当初,她不执意要嫁给他就好了,远远地看着他快乐,远比这样看着他痛不欲生好得多。她终究是个自私的女人,她的爱害了他,害了他所爱的。
聂明烨没有回头,他不想看见她,虽然他知道错不在她,“湘兰,朕不会赶你走,你肚子里面怀着的,毕竟是朕的亲生骨肉。但朕不想再看见你。若不是你们李家,若不是你爹,我和萱儿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说出来了,终于说出了不想再见她的话。她默默地站起来,轻柔地说,“臣妾会走的,皇上休了臣妾也可以。但是皇上,臣妾想说的是,您整日在这里伤神,璟萱也不会知道,不如去一趟天朝,问明她的心意,这样对大家不是都好吗?毕竟十年的感情,不会说没有,就没有的。”她恭敬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蝴蝶谷。她知道那个关于蝴蝶谷花开的约定,她也知道她眉心的朱砂本来要点在那个女孩的额上,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快乐起来,她愿意让出所有的一切,替她自己和她爹赎罪。
聂明烨本已打定了主意要去找她,因为他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放开她,可就在他要离开的当晚,聂府突然被人突袭了。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不知怎么潜入了聂府,他和聂明磬,陈宁远三人,费了好大的劲与黑衣人缠斗。
待打退黑衣人,天空已经破晓,宁儿慌慌张张地跑到院子,伸着手指着后院的方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间凌乱不堪的屋子,椅子都倒在地上,床单凌乱。床上躺着的人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身上不着寸缕。白皙的皮肤一片青紫,空气中还有污秽的味道。
“湘兰?”他唤她,缓缓地靠近床,她却好像没有听见,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
当时只道是寻常(下)
李富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很意外地,没有找聂明烨闹,而是安分地陪着已经丧失心智的李湘兰。聂明烨虽然奇怪,但断尘道在民间兴起,民不聊生,他无心旁顾,去天朝的事情只能一天天地搁置下来。他常常忙得睡不着觉,只有忙到没有休息的时间,他才能忽视掉心中疯涨的思念。上次受伤,留下了头疼的后遗症,顾慎之远行为他去找药,他头疼欲裂的时候,让膳房照着顾慎之留下的药方煎药。
这次陈忠特别留意聂明烨的饮食用药,样样亲自把关,不敢再出丝毫的差错。
聂明烨的心全在无冶,关注着无冶的一举一动。明珠堰开创了水利工程的先河,引无数的工匠前去观摩。无冶自治,男女共事,弘文盛会,他为她每一个创举性的成就高兴。
这一夜,聂明烨正要端起药碗喝药,被匆匆冲进门来的顾慎之吓了一跳。顾慎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碗,就像那里面装着致人死命的药。
“唉,晚了!臣罪该万死啊!”顾慎之身后还背着药筐,他跪趴在地上老泪纵横,药筐里的药草都掉落在地上。聂明烨忙走过去扶他,他却拉着聂明烨的手,颤着声音说,“皇上,臣无能,臣开的药害了您啊!”
他皱眉,“顾御医,怎么如此说?”
“上次妙手医仙来的时候,就跟臣一样起了疑,怀疑有人在给您服用的药里面下了别的东西,妨害了您的康复。臣当时一直没有查出是什么,就给你开了治头疼的药,并嘱咐陈大人一定要处处注意您的饮食和用药,可是没想到……”顾慎之抬起袖子擦眼泪,“臣给你开的药方,和那样东西中和之后,就变成了剧毒……您已经服用了这么多副,恐怕……”
聂明烨的手一抖,脱口问道,“朕会死?”
顾慎之浑浊的眼球几乎黏着在一起,他摇了摇头,哑声道,“不会马上死,臣会尽全力营救。但……”顾慎之抿了抿嘴停住了。
“但是什么?”聂明烨平静地追问。
“但犹受宫刑,不能人道,阳寿巨损,也许不足十年了。”顾慎之痛哭着趴在地上,整间屋子里面,只有他的哭声最清明响亮。聂明烨漠然起身,望着眼前凄哀的老者。其实自己早该死了,是这个老人家拼尽全力才把自己从死神那里救了回来。十年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他能把国家治理好,能让百姓过上幸福的日子,只是,从这一刻起,他彻底失去了爱她的资格了。
他一个人走到她曾经住的屋子里,打开了一个厚重的箱子,那是她留下的家书,都来不及带走。他想起在燕塘关的时候,她曾笑着要他回到这里来看她娘给她写的信,会发现有很多小秘密。他随手翻开几封信,都是她娘对她的叮咛,“阿宝,不要淘气,要听师傅的话。”“阿宝不让叫师傅,那该叫什么?”“阿宝是不是特别喜欢明烨哥哥?”“阿宝啊,门门功课第一是应该的,怎么能是为了讨他的欢欣?”“阿宝才这么小,就说出非明烨哥哥不嫁的话,不该不该。”
字里行间,他可以猜测出当年她对她娘说了哪些话,她在天赋异禀的背后,为了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萱儿……”他把信紧紧地攥在手里,嘴唇被咬出了血。刚才听到自己只能再活十年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绝望。不能人道,命不长久,他这样的身体,该怎么去爱她,怎么给她幸福的未来,不能了啊!全都办不到了啊!
再也不能抱着她,再也不能亲近她,再也不能完成她的愿望……她就像梦中的那些水泡一样,用十年给他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醒的时候,他们的缘分,也就尽了。可是他好舍不得,舍不得那声“相公”,舍不得她的依恋,舍不得她心中的那个位置。
但舍不得,也只能生生地舍去。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明皇的声望如日中天,和国的事务也蒸蒸日上。聂明烨相继迎来了两个孩子,一个是陈宁远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胖墩墩,很白很白的小娃娃。李湘兰的病情随着这个孩子的降世而有所缓和,神智清明的时候,甚至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
聂明烨每天睁开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注从无冶送来的情报。无论是昊天还是西地,无冶县令的名声都是响当当的,民间风传“做官当学无冶县”,学堂里的夫子会对孩子们津津乐道地说无冶县令毕守一的故事。她爱民如子,事必躬亲,她兴修水利,恢复农耕,她在无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就如幼年时,他在田头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所立下的宏愿一样。
顾慎之没有把他的情况告诉任何人,但细心的陈宁远还是发现了。聂明烨要他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陈忠和聂明磬,陈宁远含泪答应了。“皇上,究竟是谁!是谁这么狠的心啊!”他扯着聂明烨的衣摆,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
聂明烨淡淡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阿远,只是时候未到。”
其实生命长短的意义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有没有她的陪伴而已。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但苍王的一封邀请信,让他对于形势作出了理智的分析。若他还在国内,那最后的一击恐怕迟迟不会来,他研究过昊天律,也知道苍王想要为她逐步扫除障碍的用心,所以,他决定趁使团去天朝之际,除掉李富,并助苍王一臂之力。
只是他踟蹰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想来想去,只有继续装作失忆。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这样,他就能晚一点面对要亲口说分离的事情。
可他的伪装,被那日带领他参观王宫的苍王一眼识破,那个人的眼睛有能穿透灵魂一样锐利。“陛下的记忆业已恢复是不是?”
“陛下……”
“您无须瞒孤。可否告知发生了何事?”
他只把李湘兰和孩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您还有什么更重要的理由,但对于她来说,对没有回复记忆的你,永远有一种希冀。您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不妨开诚布公地说清楚,让她彻底死了心,重新开始。”苍王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满满的霸气和傲气,但是说到她的时候,会流露出绸缎般的柔软,“孤爱着她,并希望有一天,她也能爱着孤。孤的胸襟没有大到劝您不要放弃,因为对于现在的孤来说,她就意味着此生全部的幸福。”
此生全部的幸福,聂明烨走到位于锦园的府邸时,嘴里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她何尝不是他此生全部的幸福,但现在的他,已经不能给她任何幸福了。他听到她在门里面哭泣,声声叫他相公,他的头抵在门上,随她一起心痛落泪。明明只是一道门的距离,却是相隔了一生,他忽然就丧失跟她说清楚的勇气,他不敢想象当自己被她从心中除掉后,余下的生命里面,还剩些什么。
但夏夏发现了他,他还来不及躲闪,就被她发现。她在寒风中追他,他的心被自己的话碾成尘埃。那句不爱,用了他一生的气力。
他亲眼看着姜卓对她的好,每一次他伤了她,都是姜卓适时地出现,抚慰她。她扔了他的香囊,把花瓣踩碎,他一路跟着她,看她在夜路上跌跌撞撞,他有苦不能言啊。因为他教导了她十年,他清楚若是告知了实情,她不会离开他……但他不能,他不能让她错过了那个能给她幸福的归宿。
直到西地传来断尘道和叛军被破,李湘兰再受玷污的消息,他知道是他归还锦绣霓裳的时候了。她的冷漠,退避,都让他最后的期望消散在风中,也许连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也做不到了吧。
回到丽都,本来已经半好的李湘兰彻底疯了。虽然顾慎之救回她一条命,但是她已经脆弱得犹如秋天最后的一片落叶。
他没有半分犹豫地把犯事的李富抓了起来,关进了天牢里面。
天牢的锁,被他亲手浇上了水银,永不开启,那是他一辈子做过的最决绝狠毒的事情。李富扑到铁栅栏上哭喊,聂明烨冷冷地看着他,“李富,从你把苍龙玉放到萱儿身上的那天起,你就应该预料到自己今天的结局。你以为对朕下毒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
李富大惊,“你……怎么知道?”
“是你让朕错失了所爱,是你让朕生不如死,朕本只打算削去你的公爵,可没有想到你居然狠毒到要置朕于死地。朕告诉你,就算朕死去,皇位也永远不可能落到你李家后嗣的身上!”
聂明烨一转身抽出了狱卒腰上的刀,狠狠地一刺,险些一剑刺穿了惊惧的李富,“如果可以,朕恨不得杀了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夺走了朕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但朕要让你看着,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毁在朕的手里!”他丢了刀,拂袖而去,任由李富在死牢里鬼哭狼嚎般惨叫。
曾经权势通天的李家,一夕之间衰败,不仅家产尽数收入国库,而且家主李国公李富,因为勾结叛军和断尘道,被削去公爵,流放外地,永不得归还。这是明皇登基以来,最残酷的一次惩罚,几乎是把李家连根拔起,不留余地。
不久之后,聂明烨招来陈忠,陈宁远,文尚礼和聂明磬,立下遗诏,他死去之后,由其弟聂明磬继承皇位。
“哥!念宣怎么办?!”聂明磬想要拒绝。
“他是朕的儿子,同时他身上也流着李家的血液,朕恨李家入骨,绝不可能让他继承皇位!”聂明烨拍案而去,“朕意已决,百年之后,由定王即位。”
聂明磬追了出去,“哥,你还年轻,为什么要这么早立遗诏?”
那金黄|色的龙袍和袍上虎虎生威的龙,丝毫没有把那单薄的背影衬托出天子的威仪。聂明烨抬手轻咳了两声,默默地按着胸口的那个地方,那个香囊,是他此刻全身唯一的温度,“我的命,早已经结束了。剩下的这幅躯壳,不知道能撑几时。”
丽都从来不下雪,可那一刻,聂明磬忽然觉得,漫天飞舞的那些不是花瓣落叶,而是鹅毛般的大雪,让人觉得寒意刺骨。
芙蓉血,蔷薇泪,总角言欢梦里过,错错错。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全部完结,下午第四卷撒……哎呀妈,我得休息一下。
来,让烟看看,虽然v了,但烟还是有强大的亲友团乃至亲兵们!吼一声吧同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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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
天牢我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的时候是来监刑童梦蝶,这一次却是自己被廷尉押了进来。天牢里面依旧灰暗潮湿,有一种土石泥泞之味,我瘫坐在地上,满脑子还是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女子以及泥鳅临了的时候,看廷尉的一眼。
廷尉的声线一向粗犷,在封闭阴暗的天牢里面,突兀地,就有了一种古怪回响,“毕守一!你若从实招来,本官会从轻处置。你坦言,你可认识那个流风回雪的醉月?”
我很自然地回答,“不认识。”
廷尉站了起来,大喝道,“你说谎!”话落,他凌厉的目光迅速梭巡了我一眼,然后探身,自我衣襟抽了条白色的绢纱掏了出来,一下子抖落,“这个,是什么?
仿佛有什么东西掉落在我怀中。我不动声色地看向那绢纱,上面绣着一对鸳鸯,但我丝毫不知此为何物。廷尉细看了一眼图案,冷笑道,“怕你就是醉月的那个神秘的心上人吧?因为醉月与大殿下两情相悦,一怒之下杀了她,是不是!”
“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急声反驳。
廷尉的脸拧成了一个很狡诈的笑容。我实在是太大意了,怎么会忘记了曾在流风回雪见过廷尉和郎中令这件事情,怎么没告诉姜小鱼有人来找过我。但事前我并不知道那个就是醉月啊!
但转念一想,我又有些庆幸,他们也许想要陷害姜小鱼,但阴差阳错,让我顶了罪。如果是姜小鱼被关了起来,以我的能力肯定救不了他,但若是我被关了进来,那条聪明的鱼一定有办法救我。这样一想,心里便释然了些。
“没话说了?”廷尉冷笑了一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本来惊慌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我自地上缓缓的站起,很冷静地问,“廷尉何以如此确定这件东西是醉月送我的?绢纱上可有何证明我与醉月关系的标志?”
廷尉不答我,反而屏退了左右,提了张长条椅在我面前坐了下来,“谁叫你要多管闲事?也好,我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你既然想死,我便做做顺水人情成全了你。”他的脸被牢中的火把照得一半明一半暗,有点像地狱里面勾魂的鬼差。
“你,究竟是谁?”
廷尉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说,“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就算你不承认杀人,我也有目击者证明醉月私下里找过你。毕守一,这一次,你别指望任何人能救得了你!”
“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
响烈烈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姜卓站在牢门口,负手看着廷尉,就像一个睿智的猎人在看落入圈套内的动物。廷尉一惊,往后跳了一步,“陛陛下……您您……怎么进来的?!”
他从容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不急不慢地说,“廷尉,任卿有天大的本事,这里都是天朝王都,是在孤的王土上,卿别忘记了,谁才是王!”他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压来,他一人就带着能把整个空间照耀得通亮。廷尉双膝一软,险些就要跪到地上,但他强自鲠了一下脖子,断断续续地说,“毕……守一……杀人灭口……掩藏其……不不可告人的秘密,人证,物证……”
“退下去。”不待他说完,姜卓已几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下命令。
廷尉又是一愣,无丝毫还口之力。
“孤说滚出去,你没听见吗!”姜卓大喝了一声,早就吓得离魂的廷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我在心里偷偷地给姜卓鼓了下掌,面上还是装着很镇定。他蹲下身来看着我,严肃地说,“孤要训你,作为一个朝官,你很不合格!”
“我什么地方不合格了!”
他皱眉说,“不懂得保护自己,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之境地,这就是你飞翔的能力?”
自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用这么重的口气跟我说话。我鼻子一酸,委屈地噘起嘴,扭过头不看他。
“不服?”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强拉进了怀里,“你这种毫无防备的性格,不定哪天就被吃干抹净。今天有泥鳅在场尚算还好,若是泥鳅不在,或者我刚好不在呢?你预备怎么办?”
他紧箍着我的腰,我奋力地扭了扭,挣不开他,只能撇着嘴瞪他。
“我又不知道……”
“不准狡辩!你可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有多棘手?你这一个‘不知道’要惹多大的乱子?今天不教训你,你以后就不长记性!”
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救星,我一直以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他出现,就会带来一片光明和温暖。他此刻强硬的态度,比把我关到天牢里面更教我难受,本来被人诬陷就受了委屈,被他一训,眼睛就渐渐地红了。
他本来还要说什么,看到我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我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傻瓜,我是担心你。你单纯得就像个孩子,片刻都不能离开你。”
他的味道是淡淡的檀香或杂着草香,不管朝中风行的熏香怎么变化,他的味道永远都一样,沉稳,安宁,舒心。
“那我呆在牢里面反省一下好了……姜卓,我好累了……”我扯着他的衣服,轻声地说,“我讨厌这种算计和阴谋,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很好,可是……”
头发上落下他轻柔的吻,他沉思了一会儿才说,“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你就回泰雅,好好休养,等到你想回来的那一天,我再去接你,这样如何?”
他瞬息之间就洞悉了我的心事?我抬起头看他,他脸上原没有什么表情,在接触到我目光的刹那,亮起了笑容,“你心中没有做好接受我的准备,锁着你,你也不会快乐,不如回泰雅,给你时间让你好好思考。”
我低下头说,“如果我永远都思考不好呢?”
他全身僵硬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改变,“那是你的自由,如若永远都接受不了,便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不仅仅是爱着你的男人,也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我对天朝所有的子民都负有责任。我爱你,所以我对你坦诚,我不可能抛却掉这些责任。所以,若你接受我,便要一并接受我的地位和身份,若你此生都接受不了,那就让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
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我知他会来,心中一定是有了计较,可就是没有想到,我居然临时起意,又说了一番惹他心神不畅的话。
“先委屈你呆在牢中,这里现在还算安全。”他帮我把牢中的稻草铺好,然后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放在我的手中。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为了打破这份僵持,我开口问,“我现在这样,要怎么脱身回泰雅?很难是不是?”
他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头,“难,也总会有办法。只是这办法不算最好,却能如你所愿。”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我爬到自己的稻草堆上,懊恼地发现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离开这里,回到泰雅,只是因为心累了,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尔虞我诈的朝堂,每次都能被保护在风暴之外,都是因为有他和他们。但,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负担。
“唉……”我悠悠地叹了口气,一个黑影瞬时罩在了我面前。
姜小鱼的脸色难看得就像是寡妇,本来好看的五官全部变了形,我有点畏惧地贴在身后的墙上,但还是不能抵挡那从脚底心涌上来的凉意。
“戚璟萱!我真想一刀杀了你!”
难道他还真持刀带来了不成?我下意识地护住头,只露出俩眼睛,严阵以待。
“醉月找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让阿碧把我打晕?为什么要去流风回雪还跟那里的姑娘说你是什么正主?你脑子里面堆满了稻草吗!?”事实证明,鱼儿发怒的时候,威力一点都不比聂明磬的狮子吼小。
“我忘了……何况我不知道那个是醉月……”我尽量小心翼翼地说着站不住脚的理由。
“糊涂!”姜小鱼一拳挥向我身旁的石壁,拳风贴着耳朵过去,我吓得瞠目结舌。这么硬的墙壁,不疼?
半晌,鱼儿的怒火好像降低了些,“你不适合朝堂,趁早回复女儿身嫁人去!”末了,他还补了一句,“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
我皱了皱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姜小鱼忽然逼近了一步,质问道,“还有,我问你,为什么父王从这里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好,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心虚地摇了摇头,不安地叠着脚尖。
“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更不要把别人的心意弃之如履。戚璟萱,什么人对你好,什么人真心待你,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要我教吗?”
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姜小鱼今天很不冷静,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丝毫不敢拂逆他。
姜小鱼在我面前转了几圈,不时抬头思考一番,然后走回我面前,口气回复了平淡,“几日之后可能会在明光殿提审你,到时候脑子一定要保持清醒。”
我迅速地点了点头,抬手安抚了下自己的心跳。对了,刚才随着绢纱的抽离,还落下了一个东西。我把手伸进怀中一掏,心中咯噔一声,犹如五雷轰顶。
“怎么了?”姜小鱼奇怪地看着我。
“我想,醉月真正要我交给你的,是这个东西。”我把那个东西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姜小鱼,“姜小鱼,这是苍龙玉,是李家的传家之宝。如果我没有记错,李富不是已经被明皇逐出丽都了吗?苍龙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酷小牛 shubao2) 会更得比较晚,等不了的可以明日再看。
烟说了,不能深究哦,看文就看情节就行了……哇咔咔,飘走。
真相大白
“苍龙玉?”姜小鱼伸手把那块玉接了过去,举起来看了看,“苍龙玉怎么会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脊梁骨窜过一股寒意。苍龙玉是李家的象征,这件事情,肯定跟李家脱不了干系。
“这个东西交给我,你先行歇息。”姜小鱼转过身要走,又折返回来,很认真地问,“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或者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交给我?”
我很谨慎地想了想,又摸遍了全身,才很确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恩,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姜小鱼又看了我一眼,“如若需要一些非常手段,来让你脱离这次的危险,你会怪我们吗?”
“什么?”我没太听清,追问了一句,姜小鱼却转身离开了牢房。
因为这起轰动整个永昌的谋杀案,原定于几日之后举行的殿试往后顺延。这天,我被提往明光殿受审。押我去的官兵都不敢对我太过粗鲁,只是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后,时不时地催促我的脚程。明明是无辜的人,却像个囚犯一样被人押着走,真的是郁闷得很。不过经此一劫,我以后多少会多长点心眼,不会再糊里糊涂地被人陷害,或者说,被人嫁祸。
明光殿上站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官员,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身后的官兵推了我一下,我立刻来到了整个大殿的正中间,接受周围一阵阵目光的洗礼。
廷尉和郎中令先后陈述了我杀人的理由和事实经过,他们找出了许多对我不利的证据,包括人证和物证。那些证据全部都无懈可击,因为我拿着匕首浑身是血的样子,确实连泥鳅都亲眼看到了。临了,他们还痛陈,我恃宠而骄等种种不堪的罪名。我自己跟无事人一样跪在地上听,他们两个就像戏台上的花旦和小生,唱着一场绝佳的戏,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看他们的表演,听他们的说辞,这出戏不可谓不精彩。
从他们的陈述中,我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来醉月还在家乡的时候,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她沦落风尘也与这个人有关,甚至她后来几次三番受到毒打和要挟,都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只是一直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一夕之间,似乎多了很多证据证明我就是醉月所谓的那个神秘的心上人,无论是振振有词的人证,还是矛头直对准我的物证。廷尉和郎中令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而这个神秘的心上人的身份,成为了我既定的罪名成立的所有前提。
其实,我脑子里面装的更多的,都是关于苍龙玉的事情,我在思索那代表李家的苍龙玉为什么会出现在永昌。李家的势力一直都只在西地,如今把触角伸向永昌,是意味着什么阴谋吗?可那些日子,我明明听说,李家的势力已经被聂明烨拔除了……
人群里面见不到苏天博和叶文莫,也看不到应人杰,只能看到一张张严肃的老者的脸,摆出中立和公正的态度聆听喋喋不休的郎中令和廷尉如何要置我于死地。姜卓离我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泥鳅闭着眼睛站在一边,意外地,我也没有找到石头。今天的朝议,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地简单。
等到郎中令和廷尉陈述完,姜小鱼终于开口说话了。
“廷尉,郎中令,你二人说毕大人是因为醉月与本殿有染,所以才杀了醉月的?”
廷尉回答道,“当……当然,朝中谁不知道,殿下近日常常流连于流风回雪。”
“廷尉,是不是只要毕大人不可能成为醉月那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就能否定他杀人的动机?”
“那是自……自然……但,种种证据表明……”廷尉连忙扯了郎中令一下,郎中令稍微镇定些,接到,“种种证据表明,毕守一就是杀人凶手无疑。陆大人,那天毕大人杀人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吧?你觉得现场有什么疑点吗?”
陆弘熠看了我一眼,回应道,“若毕大人确实是醉月一直隐匿的那个心上人,二位大人的证据无懈可击。”
廷尉反倒是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有想到陆弘熠丝毫不作辩解。
“廷尉,本殿要你很肯定地回答,如若毕大人不是醉月的心上人,你们刚才的那些证据是不是就全部无效了?”
廷尉看了郎中令一眼,郎中令使了个眼色,廷尉才说,“如若大人能找到证据证明毕大人不是那个人的证据,臣等之前提供的证据自然是无效的。”
我看郎中令的脸色,无分毫凌乱,反而稳操胜券,他们如此确定姜小鱼找不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姜小鱼轻扯起一抹笑容,“那如果本殿给两位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切实证明毕大人不是醉月的那个心上人,那毕大人杀人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可以被推翻了?”
“当然。但是下官恐怕殿下找不到任何的证据。”郎中令缓缓地指了指刚才作证的人,还有还陈列在堂上的证物,“因为铁的事实摆在这里。”
郎中令说的是实话,我忙文试忙得连家都不着,没有人知道我那段时间在做什么,还有我的来历,不明不白。那日案发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我进了流风回雪,所有人都看见那姑娘把我领去了醉月的房间,然后所有人都看见我拿着匕首“杀”了醉月。除非,这个所谓的心上人自己冒出来,可看郎中令和廷尉的模样,似乎很笃定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明光殿之上。姜小鱼,究竟要用什么,在如此强大的证据面前,洗刷我的冤屈?
姜小鱼先是请示了姜卓,得到应允后,走到门口对内侍低声吩咐了一下,内侍高叫了一声,“有请圣雪族族长。”
整个大殿响起了一片惊叹声。圣雪族以尽出美人而闻名天下,族长更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但圣雪族人性不喜生人,很多人想见而见不到。
“娘?”我疑惑地转过身,向宫门口看去,只见娘仍旧是一身白衣,翩翩地进入了大殿。这一次,她没有蒙面纱,倾国倾城的容颜,亮堂了整个明光殿,她像落在明光殿这朵红莲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反射着花与光的瑰丽。
娘在我的身边站定,拱手道,“圣雪族秦悦薇,拜见苍王陛下。”
“免礼。”
姜小鱼走到娘的身边,先是拜了一下,而后才说,“秦族长,请问跪在你身旁的,是何人?”
“是我的女儿,戚璟萱。”娘大声地回答。
整个明光殿,响起了冲天的声浪,官员们纷纷地围拢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我跟娘。我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丝毫不知道娘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我的身份,但很明显地,站在官员之中的廷尉和郎中令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还有呢?”姜小鱼又问。
娘深呼吸了口气,继续说,“还有,她是尚德王戚沐阳的遗孤。”
“尚德王!”终于有大臣喊了出来,几声“尚德王”轮番在人群中交替起伏,换来一片片嗟叹。我还没有从娘刚才说的话中醒转过来,尚德王戚沐阳的遗孤,娘的意思是说,尚德王戚沐阳,是我爹?!我是尚德王的骨血,我是那个阿七的亲生女儿!?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还没有从我是女儿身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神一样的尚德王留在世间的血脉这个消息,更是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我从跪着的地上迅速地爬起来,抓住娘的手臂,追问道,“娘,我爹真的是尚德王?”
娘握着我的手点头,“是,阿宝,娘今天郑重地告诉你,你的生父,就是天朝赫赫有名的尚德王戚沐阳,你是他唯一的血脉。”
姜小鱼走到完全呆愣的廷尉和郎中令面前,淡淡地说,“不知道本殿的这个证据足不足以推翻二位关于戚璟萱杀害醉月的动机?”姜小鱼顿了顿,接着说,“如此,就能证明毕守一与醉月没有何瓜葛,请问两个不相干的人,毕守一缘何要起意杀人?这不是明显的嫁祸吗!”最后一句,被姜小鱼说得很响亮,震得喧闹的明光殿鸦雀无声。
廷尉的脸一下子吓得惨白,郎中令想要装作镇定,额头上却全是汗珠。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谋划好的事情,眼看就要成功,却在一息之间,被整个逆转。因为我的女儿身,他们之前的种种证据推断,都像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为什么要揭穿我的身份?是特别的需要,还是顺便为之?这是最痛快,最直接的方式,但却也是最万不得已的方式,这等于把我的官途都扼杀在了这里。
接着,江小鱼拿出一个东西,举到廷尉的面前,“还有,廷尉大人对这个不陌生吧?李富已被明皇
锦绣王妃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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