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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织第3部分阅读

      锦织 作者:肉书屋

    锦织第3部分阅读

    布置下去了。”

    “嗯……”四爷淡淡答道,却是未动。

    作

    轻锁着浓眉,他仍凝望着月下碧波中点点粼粼,恍若碎萍的光影。

    池中的残荷已由下人清除干净,空荡荡的水面似乎在提醒着盛夏时的芙蓉披鲜,青荷田田,绿色盈盈,不过是二分泥土,一分浊水。

    就如他们这面上其乐融融的天家,兄弟之间看似亲密无间,暗地里却勾心斗角,鬼蜮伎俩尽使,而朝局也因皇子们的厉兵秣马,结党营私,变得波谲云诡。

    四爷回头慢悠悠问道:“戴铎,这一计引出两路人马,你看待如何?”

    “四爷,以奴才所见,此事甚是棘手啊!”戴铎答道。

    “嗯……那你说该如何应对?”

    戴铎瞅了眼四爷的脸色,斟酌着回答:“逆贼自是要统统缉捕归案,但应先查出他还有无其他同伙,最好能顺藤摸瓜,寻出逆贼聚头藏身之处为上。”

    他顿顿,续道:“而太子安插的那拨人最难处理,依奴才愚见,暂且留下,以免太子起疑心。”

    四爷抬眸望了戴铎一眼,轻轻一笑,满意道:“嗯,呵呵,有铙静(我编的戴铎的字,因为铎和铙都是铃的意思,古时人取字一般取同义词或反义词,如李白,字太白,纯属个人急忙瞎编,大家原谅我)在,何愁庙算有虞?只是我四贝勒府不是花园,由得人自进自出。”

    “那四爷您的意思是?”戴铎皱眉望向四爷,见他目光清透,估计对此局已想个通透。

    四爷没有说话,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稳步走到书桌边,顺手用铜钎挑拨了两下案上烛台上的烛芯,火苗陡长,光亮映进那深幽的瞳心,刹那间便碎在了那无限的旋涡里,晕开无数光影。

    “按你说的,那群内线只能留下,但紧要的是着可靠的人盯紧其一举一动,看其与何人接头会面、来往通信等。爷要反其而用,通过他们的动静洞察那方行动,必要时……另外,过些日子,我会想法子把此事透露给大哥和八弟他们。除此以外,切记不得再让旁人知晓此事。不过,既‘收了’人家的奴才,礼尚往来,该怎么办,不用爷教了吧。”四爷冷然道。

    既然现在各兄弟的羽翼渐丰,间必横行,自己又岂能不未雨绸缪?

    戴铎眼睛一亮,忙道:“主子妙算,奴才自愧!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妥善办理好!”

    四爷点点头,心想着:眼下定做好万全之备,除去旁的不说,以后万一生变,留下他们能用于免去皇阿玛对自己的猜忌,也让大哥他们暂时不把矛头完全对向自己,呵,还不知道大哥会怎样利用这个消息,若我是他……

    “至于那潜在府邸的逆贼,估计他已猜出自己形迹暴露,近日就会潜逃,若查不出其他线索,就擒捕归案吧,皇阿玛那爷已想好如何交代。”四爷道。

    “庶!”戴铎道。

    一场变数近在眼前……走到窗边,四爷眸子越发清朗。

    他举首望天,月华如水,苍穹千古,永恒不变的究竟有什么?

    心弦拨

    天刚蒙蒙亮,紫禁城一条偏僻的甬道上,回响着吱呀吱呀和橐橐鞋底声。一群粗使太监正赶着骡车往宫门处走去,车上大大的缸子里装着从各宫搜罗来的秽物。

    这是这群净房太监日日必干的活儿,每日都是同一时辰将脏的污物运出宫去,然后同一时辰回宫。

    此刻,天际已是亮透,太监们又低着头拉着骡车回宫了。初冬的天气,一阵冷风迎面刮来,车队最后的那个小太监身上的衣服太过单薄,因此禁不住瑟瑟抖了一下,然后头一重,眼前一暗,突然倒地了。

    “咋的了?兔崽子敢在这躲懒挺尸?快给老子滚起来!”一个尖厉的声音响起,管事的老宦侍插着腰迈着小碎步快速走过来,对着小太监腰间就是一踢。小太监闷哼一声,却是未动。

    前面一个赶骡车的太监走过来,点头哈腰的赔笑着,让管事太监息怒,然后模摸小太监的额头,道:“呀,真烫!庭公公,您看这小新子刚来宫里,不过领了几件外袍,还没分上秋冬的衣服,这几日连夹里都没穿,这会子怕是受了风寒,才晕了去吧。”

    那老太监挑挑稀疏的眉毛,踹踹那小太监,看他嘟哝了几声,却还是未见清醒,便冷哼道:“不中用的狗东西,真病了就算了,若是装病,看我不扒了他的皮!你把他抬上恭车运回净房,今儿就让他歇一日,明儿要把今儿该他刷的恭桶都补齐了!少一个老子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哼!”

    那好心的太监忙应承下来,费力地将小太监抬上了骡车,放在了瓦缸旁。

    老太监瞅着他们,又哼了声,好像甚是不满,才一阵小碎步走到前面,却猛地一拍一小太监的脑袋,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干活!”

    如此,吱吱呀呀的轱辘声重又响起,一切不过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又一阵北风袭过,不知哪飘来的一片枯叶,轻轻落在了小太监的肩膀上,然后滚掉在地,一路翻卷着,风一紧,它便随风而飞,风一息,它也暂且休息,如此一日劳作,直到天际漆黑,它才由着夜风把它送到了一墙角,停了下来。

    和它选择了同一个墙角的,是一个躲懒打盹的小太监。此刻,他已经睡沉了,头一扭便偏向了一边,他迷朦的睁开眼,直好脖子,正要闭眼,忽然心一惊,忙揉揉眼睛,瞪大了再仔细看,月光轻洒,寒风依旧,没有什么异常。

    他挠挠脑袋,刚才分明有一道黑影晃过啊,这大半夜的,莫不是……师傅说过,在这个地方,不该看的,就当没看见!鬼大哥,您不认识我,我不认识您,别找我,别找我,阿弥陀佛,玉皇大帝,观音菩萨,王母娘娘……

    然后,我挪,我挪,我挪,他溜出了那个冷落、阴风森森的院子。

    他看得没错,刚才确实有身影翩然飘过,不过,不是鬼影,是余锦织。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余锦织发现要从禁卫森严的宫门进入大内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王公大臣她装不了,苏拉、厨役等进出门禁除了要递交腰牌外,还必须详细交待在何处供事,为何出入宫禁。只有这群运送秽物的太监们,许是天天定时出宫回宫,还为着一个人人皆知的原因,守卫们对他们盘查的并不严。

    于是,余锦织便钻了这个空。今儿那个可怜的小太监就是余锦织易容扮的,而净房里的太监们由于一日的辛劳,外加余锦织附赠的迷|药,都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这个计划里,余锦织觉得自己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位小太监。此时他应当还昏迷着吧,只希望他看见怀里自己留给他的银子,晓得快些离开京城。给他的钱,该是够他开个小摊糊口了,起码,总比过这猪狗不如的生活好。

    可是,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一直顶他的身份吗?可他若傻傻的又跑回来怎办?算了,先找东西!

    只是寻了一阵后,余锦织便躲在宫房后开始懊恼。这紫禁城,红墙高立,宫阙起伏,千门万户,偌大的建筑群,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无头苍蝇,到底哪儿才是皇帝藏宝贝的地方呢?而且戒备如此森严,处处有巡逻的侍卫,刚才好容易避过一队卫兵,转过一角又遇上几个太监,好在她动作算快,忙点了他们的|岤,才未曾暴露。

    而她的脸也因为戴了一天制作粗糙的易容面具而发痒,谁叫她没时间准备更多材料呢?所以在蒙上黑巾以前,她干脆就把面具摘了,免得明儿长红疹。

    不管,再找找,管他龙潭虎|岤,天子起居之地,本姑娘也要来个天地任我游!老天爷保佑,让她找到东西,然后全身而退!

    可是,天不遂人愿。

    当她正沿着红墙,走到一条甬道中间之时,便听见了士兵身上佩刀碰在腰带银钉之上时发出的叮当声,两处尽头皆出现了灯光,情急之下,她飞纵上身旁房屋的屋顶,然后横过屋檐,连跳过几脊,才急急喘着气,停落在一处安静黑暗的院子。

    此刻,她已经是满头大汗,心跳如鼓,气息纷乱,腰伤处隐隐作痛,脸也越发的痒,她便拉下蒙得紧紧,让人喘不过气的黑巾想缓缓呼吸。

    “何人在此?”有人喝道,破风声陡起间,一柄锐利的短剑随即逼近了她的后心……

    来不及思考,余锦织急速转身抽剑,右手一抬,叮的一声骤响,对方的剑已经被她手里的软剑架住,而在兵刃撞出的星星火花中,余锦织看清了对方的脸,心一惊,人呆住了。

    “是你!”那少年惊愕说道,放低了手中的剑。

    见他如此,余锦织收起剑,定下心绪,想一想,心一横,笑得轻松,道:“可不是我。”

    那少年爽朗的笑了起来,突然拉起余锦织的手一纵跃上屋檐,孔雀绒的披风随风而展,在月色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显得少年越发英姿勃发。

    他指指泛着淡淡光芒的黄|色琉璃瓦,余锦织会意,两人一起低身坐下。一时余锦织不知该如何开口。

    少年笑道:“好在我才打发了身边的奴才去取酒,不然……”

    余锦织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拱手抱拳,道:“多谢兄弟高抬贵手,此情将永铭吾心,日后必当图报。只可惜今日不宜久留,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然后作势要走。少年也没拦她,笑看她停了动作。

    原是少年身边的太监回来了,那太监左瞧瞧,右望望,有些心慌的唤道:“十三爷?”

    少年站起来,居高望向那太监,命道:“你将酒放于凉亭就退下去,爷要一人清静清静。”

    “我的十三爷,您怎么上那等高处,要是……奴才狗胆包天,求十三爷好歹下来……”太监哭丧着脸说道。

    不爱听他罗唆,十三爷道:“聒噪什么?爷不过闲立对月,夜阑听风,作甚大惊小怪?躲远些守着,要再来扫爷的兴,明儿非罚你蹲一日马步不可!”

    听他这么说,余锦织嘴角轻轻上弯,禁不住瞅了他一眼。

    “可是夜深风寒,十三爷乃金……”

    “我说你嫌不嫌烦?就不能让爷静一静?”他的声音已经冷了下去。

    那太监没法子,只得请十三爷千万小心脚下,才垂头丧气,三步两回头的挪到了外面守着。

    借着月光,余锦织环视了一番这座精巧幽静的院落,苍松翠柏岁寒不凋,秀石玲珑,假山灵秀,其间一座别致的方亭,里面的八仙桌上摆了水果、玉壶青杯和一只竹笛。

    她心中一动,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再次遇见,她真愿意与他相交为友,合吹一曲,何等闲适美妙?她发现自己有越来越多的古人情怀了。

    只是,他为何不点灯,只带了一个太监在此处?这是他住的地方?

    当再望向十三爷时,余锦织发现朦胧的月光下,他俊俏的五官格外柔和恬美。

    “谁家少年画亭中,风动檐铃笛声续……是我坏了十三爷的雅兴了,只是,你为何要帮我?”余锦织问道。

    少年凤目含笑,唇角轻扬,道:“呵呵,为着你送我的这番话,我就该帮你不是?”

    “你不怕我是刺客?” 她试探问道。其实,余锦织差不多已经确定了这位少年的身份。住在皇宫之中的除了皇帝和皇子,剩下的只能是女子和半男半女的太监,而皇上都四十好几了,因此这少年必是龙子凤孙!

    乌云挡月,四周暗了下来,一时,余锦织看不清他的脸色,心莫名的紧了紧。

    “有何好担忧的?你若是刺客,应当已对我刀剑相向了吧?”他自信的推断道,然后顿了顿,很认真地问:“你该不是来宫里寻宝贝的吧?”

    余锦织哑然,被人认为是小偷总比被误认作杀手好,一个运气好的话还能讨个无期徒刑,另一个事关人头,还是认了吧。

    她有些结巴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十三爷展眉舒目,轻笑道:“那日你不辞而别,我着人打听过你的行踪……”

    余锦织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些人是你派来的。”然后带着一丝调皮,她得意一笑,柔和的五官因那一抹笑意显得格外灵秀生动,道,“可惜并不擅长跟踪噢。”不过,因为自己没有经验,还是被他们跟了几天后,她才发现被人追踪了。

    十三爷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清咳了声,想起什么,他笑吟吟问道:“对了,你怎么光往古董铺、典肆等处‘跑’,却什么都不……不‘买’?今夜居然还敢只身潜入宫里,却还是一无所获,呵呵。”

    余锦织脸一烫,真的很想找个洞钻进去。被人发现她的小偷行径不算,还这样被揭穿了,丢人丢到这般,她还有何颜面与他再谈。

    “说说,你欲图何物?”十三爷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她难得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更不明白他堂堂皇子,看见别人欲偷他家东西,他怎么还能如此无动于衷,居然还问她找什么,该不是她说了,他就答应帮她找?

    此刻除了装蒜扮葱,还能如何,她假笑道:“那个,不瞒十三爷,小的外号江南神偷一剪梅,天生就爱看漂亮的宝物,却从不曾下手过,因此小的绝对是白纸一张,从未作j犯科,请十三爷今次放我一马,为报答十三爷的恩情,小的回去后立马退出江湖,再也不……”

    突然,他俩脸色一变,都蹙了眉头,没有说话。

    一队卫兵疾步靠近的声音响起,然后他们与门外十三爷的太监快速交谈了一会,遂皆进得院内。

    “十三阿哥,寿安宫那边发现有太监被刺客击昏!请主子移步,由奴才们护送主子回乾西五所!”一侍卫躬身抱拳。

    余锦织已经压低了身子,听言,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暗骂自己刚才应当脱身才是,这下可怎么办?她转头望向四周,好几处夹道上侍卫们个个腰系长刀奔走着,手中的一盏盏宫灯,粼粼的凝成一道道游走的金线,有些眩目,她真有些担心自己难逃此劫,这回玩笑开大了……

    她求助的望向十三爷,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她,又该怎么帮她。可此刻要逃出宫去,真的是比登天还难。看他的表情,也正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十三爷?您还在上面吗?”下面的太监和侍卫们已经开始着急了,而余锦织的手已然扶上腰际……

    “嗯……”他答的并不干脆,显然脑海里也在飞速的想着解决之策。突然,他解下披风,顺风一抖披在了余锦织的身上。

    震惊中的余锦织一时反应不过来,只一股清幽的檀香味带着暖意扑面而来,让她的心也柔软了起来……他要帮她……而此刻要脱离困境的最好办法就是

    北风又起,冬夜漫长,月色冷凝。

    余锦织大大的眸子弯了起来,她不再踟蹰,取下帽子,一把解开发带,秀发在清风中飘扬,黛若墨,轻似云,细如烟,衬得那张绝美的容颜更加灿烂柔美,纯如琼花,然后,她投入了十三爷的怀里,娇弱羞怯的轻唤了声:“十三爷……”再调皮的对他眨眨眼。

    气若兰蕊馥,肤白胜似雪,长睫颤若羽,漆瞳似春水,盈盈流动处,朱唇未启,心已通透。所谓倾国佳人,说的就是这般女子吧。

    十三爷一时转不开眸子,怀里恍若无骨的娇人儿,额前碎发轻舞,对他浅浅一笑,纯净婉转有如晨曦朝露,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心弦轻轻一拨,于是,余音荡漾,如吟如诵,如歌如咏,谱出一曲青简中流传千古的乐府名歌。

    他下意识的想要挣扎什么,花开花谢,转眼多年以后,月转帘栊,风伤星黯,人如旧梦,不再可寻,他才发现原来根本不可能。

    冬夜长

    不过一时情急,不过一时自作聪明,不过为了脱身,可平生第一次依在一位年轻男子的怀里,感受着陌生的温暖和气息,余锦织还是禁不住烧红了脸,因此,她并未注意到另一个人漆瞳如墨,泄出点点涟漪。

    十三爷平复不下心湖的荡漾,却是镇定的为她戴上风兜,看她额前的青丝被萧索的寒风吹得翻舞,看对方突地闪开了目光,他的嘴角忍不住扬得更高。

    然后,余锦织就把身家性命完全交在了十三爷手中,在他怀里,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往下沉,再平稳的落地,心却更加纷乱,忙离开他怀抱,怯怯的躲在他身后,拢紧了风兜,掩去了大半张脸。

    皇宫本最是混乱肮脏之处,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比比皆是。皇子看上个宫女,一度春风,自也是常事。因此,侍卫们看见十三爷与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在此月下幽会,并没有表现出过多地吃惊,只有恰到好处的迟疑,低头请他速离此地。

    十三爷的那位贴身太监却是目瞪口呆,想十三爷一贯最是伟岸端正、豪爽磊落,且自己一直跟着十三爷,怎么不知道何时有宫女攀上了十三爷的高枝?她是哪宫的宫女?不过,这十三爷也快大婚了,金尊玉贵,天之骄子,若真被他看上要去,便是麻雀变凤凰。

    十三爷微微昂首,负手而立,不经意间,刻到骨子里的雍容高华便流露了出来,他冷然命道:“今儿的事你们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有谁敢透出半个字,爷轻饶不了他!”

    其他人忙躬身点头,只道什么都不知道,恳切的求十三爷速速离开。

    为了避嫌,他们未择主道,一路步履匆匆。

    侍卫腰间的佩刀碰在腰带银钉上叮当作响,声声入了余锦织耳中。她心如擂鼓,手心微汗,不留意便贴的十三爷更近。

    那股若隐若浮的如兰幽香,若水似梦,慢慢浸入,让十三爷恍然忆起幼时雪后初晴,额娘在方亭内雪鼎烹茶的情景。亭四面挂着挡风的银底织兰锦帘随风轻动,他坐在额娘身边,静静的看梅花雪水于壶中渐沸,气泡汩汩,梅香淡淡,却总有一股馨郁的兰香自额娘身上散发出来,盖过梅芳,挥之不去,渐渐的透骨沁髓。

    他脚步一慢,余锦织不经意便轻轻碰上了他的臂膀,下意识的抬头,她只捕捉到一瞬的回视,和那双明朗眸子里还来不及收藏的沉溺忧伤。只是那时的她过于慌张,心波微动后,细节已遗失脑后。

    快到乾西五所之时,十三爷便让侍卫们退下。护军参领只说一定要护送主子回到一所方好复命,十三爷知道这是他们的差事不好多言,只点了这护军参领跟随。宫里的侍卫皆是有眼力之人,怎会不明白十三爷的心思,遂应命下来,其他人分散开来守卫。

    此时乾西五所四周已经增加了许多侍卫,各所的首领太监已被知会宫内可能潜入刺客,因此人人皆是屏息静气,严阵以待,除了各直房,连寝殿都透出了微暗的灯光。

    待护军参领退下,十三爷对他身旁的太监沉声道:“甘顺儿,你去告诉张芳彤,备些六安茶,还有,今儿盥洗的水要烫些……”

    这甘顺儿入宫后一直都在十三爷身边伺候着,且最是玲珑机灵之人,因此虽才过而立之年,却已顶了上届阿哥所中一所首领太监的缺,自然晓得十三爷这话是让他支开各线上的太监宫女。

    他苦笑了一声,躬身道:“主子,伺候主子安置是奴才们的本分,已预备着的。只是,奴才想,是不是由奴才先送这位姑娘回她供职之处才好?奴才估摸着这回子各宫应该在清查人员了,姑娘再不回去,怕……”

    十三爷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眼眉轻轻一挑,道:“备好了不行再备?旁的事你别多管。”

    只是,余锦织听见甘顺儿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沉默了一会,她一手拢了拢披风襟口,一手把风兜缓缓除下,对甘顺儿道:“这位公公,我有些话想对十三爷说,请您等候片刻。”然后伸手要接过他手中的琉璃灯。

    甘顺儿不敢正视她,偷瞅了一眼十三爷,见他背手无言,心中一叹,只有低头将灯递给她,躬身行出好几步,便四处张望,只怕有其他人等闯到此处。

    “对不住。”余锦织淡淡笑着,开口就是这句话。

    十三爷凝望着她,剔透琉璃罩内红烛扑腾,光影一长一灭,映出她脸上的诚恳和歉意。

    他轻轻一甩辫子,爽朗笑道:“是了,爷的一世英名,今儿算是毁了。”

    余锦织反垂了眸,轻轻一笑,又何止如此?十三爷,你的情,我余锦织承下了。

    “十三爷,大恩不言谢,麻烦您至此,我已很过意不去,更不能留此拖累您。您先行回殿便是,我自有法子脱身。”余锦织笑道。

    十三爷敛了笑容,微拧修眉,看着烛光点点下那张白玉似的面庞,眸里忽而漾起笑意,她为何要说这故作轻松的话?

    “你是真当自己有通天之能,或是看低了宫禁森严?你知道这宫内侍卫处、护军营、前锋营驻有多少甲赖章京(满语,护军)……护军不知道?你若放心的下,今夜只管呆在我这儿,明儿我设法送你出宫便是。”他徐徐说道,语气却甚是自信,让人不容置疑。

    闻言,余锦织眸中刹那光影离合,心中甚暖。不过几面之缘,何其有幸,能得此天家贵胄相助?风过无痕,唯有感动和报恩之情,永刻于心。

    “十三爷,不瞒您说,我是扮作净房小太监入得宫中。若此刻禁卫们查出这小太监不知所踪,只怕这刺客之名……其他人我管不上,但,不能平白连累了他的家人,祸及他一门九族……再说,您……唔,我盘算好了,能在净房过几天太监瘾也不错,呵呵……”她笑意盈盈,好像那是件很值得一试的事儿,续道,“等到今日之事云淡风清,我再寻个法子出宫,应当不难。到时还请十三爷尊驾亲临,来京东聚福客栈一叙,我余锦织定要好生感谢十三爷一番!”

    十三爷看着笑得轻盈的余锦织,想起她方才在自己怀中轻似无骨,楚楚可怜的娇态。本最是娇柔纯美,惹人怜惜宠溺的女子,可此刻她却一脸轻松,好像遇上天大的事儿,都能自己扛下来,无须他人相助。他心中不免一叹。

    其实,余锦织哪能不怕?若不怕,方才又怎会慌张失措,只能向他求助?一路行来,心提胆惊,鼻尖之上都沁出了一丝汗意。

    但是,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更晓得,他虽贵为皇子,但尚未分府,且要在这风口浪尖送一位身份不明的人出宫,又岂如他说的那般容易?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再说,要她只顾自己,不管那小太监家人性命,她做不到。

    此中潜藏的危机,十三爷自是清明的,可他又怎能真让她去刷恭桶?放她一人,安危难计?

    思潮反复之后,十三爷心中已有了计较。

    两双比水还澈的眸子互相对视,十三爷笑道:“也罢,我遣甘顺儿先行送你回净房处,明儿再把你要到我这边来,如此,你出去也便宜些,更省得再会时,你……呵呵……”

    “呵呵……那便有劳十三爷了!”余锦织笑道,恭恭顺顺的作了一揖。

    “谨之?哪个‘谨’?哪个‘之’?”十三爷突然问道。的

    “……‘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1)里的‘锦’和‘织’。唔,其实就是把‘织锦’倒过来,好记吧。”余锦织道。

    “嗯,记住了,锦织……”十三爷浅笑未变,眸里春水一池,慢慢荡漾。余锦织也弯了嘴角笑得灿烂。

    在这紧张的时刻,两人面上却似轻松的紧,倒苦了那一旁守着的甘顺儿,才守了不多会,就像过了一个时辰般,大冷的天,冒了一额的汗,终于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十三爷?”

    “你过来。”十三爷看了他一眼,道。

    甘顺儿赶紧匆忙走过来,躬身听命。

    “你送余姑娘往净房去。”十三爷收起笑意,若无其事的说道。的

    可甘顺儿却瞪大了细长的小眼,嘴巴张阖之后,才结结巴巴问道,“净房?十三爷,主子,求您这节骨眼就别跟奴才打趣了。”

    十三爷似笑非笑,语气却是冷冰冰的,道:“谁跟你闹了?一路过去机警着点,办砸了,你这脑袋怕也保不住。”

    这句话已经很重了,甘顺儿连忙跪下磕了个头,声音颤抖道:“主子……奴才省的轻重!”心里却已经打了几个转,理出了一些头绪。

    十三爷瞧了他一眼,神色平和,道:“起来吧。”甘顺儿复又磕了一头,才谢恩躬身站了起来。

    然后,十三爷转身望向余锦织,而对方正在快速的编辫子,他略微摇头,温和笑道:“余姑娘,你放宽心,这奴才在宫里当值已久,很是机灵妥当,识的人也多,应是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十三爷毕竟是出身高贵的意气少年,心性使然,他想了想,不觉又加了句,道:“一切有我呢。”

    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自信从容,身份不凡,眉目中风采卓然,话语挚诚至深,让余锦织不禁轻轻点头,紧绷绷的心中忽涌上许多喜悦和甜蜜。

    “不过,我得先换上宦服,敢请公公帮忙。”余锦织对甘顺儿说。甘顺儿犹豫一会,偷瞄了眼十三爷的表情,答可穿他以前的袍服。十三爷虽不情不愿,可也没有别的法子。

    然后余锦织学着甘顺儿的样子,毕恭毕敬的给十三爷请了个安,笑道:“小的小新子,还望十三爷日后多加提携。”她觉得自己做的还挺有模有样的,难道真有当奴才的潜质?

    十三爷知道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商量之后,他们决定让余锦织便先避在一旁,由甘顺儿先行送十三爷回寝殿,指派人伺候十三爷安置,然后自己乘当儿出来带余锦织去他的值房换身衣服。

    甘顺儿要退出寝殿时,十三爷的目光忽而掠向他,优雅淡定里一抹冷森阴霾一闪而过,让甘顺儿的心突地一凛,不愿再往下想。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了去,只有寒冽的夜风抽的人脸颊发凉。已带上易容的面具余锦织和甘顺儿疾步而行,一路上不免遇上了巡查的侍卫,好在甘顺儿打太极的功夫了得,每次遭到询问,都是有惊无险的躲过。

    待走到人稀少之处,甘顺儿还是没忍住,边走边问道:“姑娘可在籍?”

    “嗯?”余锦织心里害怕,且一直顾着回想心事,一时未听清。

    “姑娘可是旗籍?”甘顺儿又问道。

    余锦织愣了半响,不明白他何出此问,无声片刻,方答道:“不是。”

    “那令尊何处就事?”甘顺儿问。

    余锦织缄默了一会,方道:“家父乃游方郎中。”

    甘顺儿紧盯着余锦织的神色,心一沉,眉头皱得更紧,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咬了咬唇,长长叹了口气。

    “公公放心,我不是什么歹人。退一步说,你当信得过十三爷才是。”余锦织道。

    倒是个聪慧的人儿,甘顺儿想。不过,他比余锦织考虑的更深。方才十三爷对她的情谊和保护,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她是汉人,且不在籍就罢了,身份却是不明不白,这点才是大忌啊。十三爷是自己的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十三爷甚得圣眷,前途不可估量,自己不能不为他在各事上谋划清楚。

    “呵呵,主子能瞧上的,自是好的。姑娘,我瞧着你是个爽快人,今儿便多说几句。许过了今年,十三阿哥就要大婚了。按姑娘的身份,顶多收作个低等的通房丫头。不过,若能将主子伺候欢心了,得个一子半女的,虽说按规矩是由福晋……”

    “公公,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我自己的心思是清明的,我没……没你想的那些个念头。”余锦织打断他,她的声音像是受了冰冷空气的侵染,也是凉冰冰的。

    闻言,甘顺儿扬眉看了余锦织一眼,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余锦织毫不犹豫,亦抬眼与其相视。她清莹莹的目光中有什么似在点点冻结,只是甘顺儿看不分明,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他突然觉得,方才行事,有些仓促欠妥。

    一路,再也无语。

    他们步行的速度很快,达到目的地时,净房处太监的直房内还是漆黑一片,果然是个被人遗弃的角落。甘顺儿微微对余锦织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余锦织小心翼翼的入了直房,屋里鼾声正此起彼伏。她才钻入角落里那冰冷的薄被时,护卫便来清点巡查。她深吸了口,心想真是险,不过,算是躲过了吧。

    只是,明儿,真的要去刷恭桶?

    十三爷

    想到这,她的头,连同腰间的伤,一起疼了起来,让人不愿起身来。在旁人看来,便是他病未痊愈。

    滴水恩

    等护卫和管事太监清点完人员,天色仍然未亮。昨儿那个面相可憎的庭公公提着长方灯笼又一一看了下每个人,才扯着尖嗓子“教育”了众太监一番,便命令开始今天的劳作。

    一夜未眠加超负荷运动,余锦织身上乏得不行,却也只能跟着其他太监一起鱼贯而出。他们那组搜罗的是东六宫的污物,此时天边微微有些泛白,各宫里却已灯火通明起来。

    看来当皇帝的老婆也不轻松啊余锦织这样想着时,突然就怀恋起现代自己家里那张舒适温馨的小床了。再看看身边这群垂头丧气的太监和自己身上的宦袍,余锦织不免叹道:唉,这叫什么事儿。

    运出了秽物再回来时,天色亮了起来。

    “你病好些了吗?”昨儿那个好心帮过余锦织的太监小声问她,话说着,便要摸她的额头,惊得她忙退后一步。

    余锦织尴尬的笑道:“嗯,好些了,就是图的不行。”

    那太监讪讪的笑了下,道:“嗯,受了寒就是这般。这样,我俩一拨,我帮你多刷些就是了。”

    余锦织感激地笑道:“李大哥,你人真好。”看来,真的是要干会掏粪工人一般的活了。

    既然躲不掉,就勇于面对,这是余锦织一贯爱对自己说的话。更何况,自从经历了母亲去世的打击后,已是少有事情会让她觉得不能承受。

    这算不了什么,余锦织心底自嘲一笑,便套上一个罩袍,接过李太监递给她的捂鼻子的方巾,她便有样学样的刷了起来。这个活儿虽然脏、臭,却不费脑子,于是,余锦织的思维也发散的很广,幕幕都是在现代的一切,心里越发想回去了。

    刷干净的桶子都晒在净房顶上,准备着第二日的换去使用。如此,就基本没啥其他事可做了,太监们净了手,就回了直房休息喝水。

    余锦织正想着十三阿哥到底会不会派人接她过去时,庭公公便笑逐颜开的进来对余锦织抛媚眼,道:“小新子,有你的好信了!往后你就去十三阿哥那当差了,敬事房的张公公正在外头等着你呢!”

    太监们都羡慕的望着余锦织,李太监笑吟吟的推推她,道:“小新子,你真是好,还不快谢谢张公公去。唉,你可真是有福之人,以后可别忘了来瞧我们!”

    “是啊,莫忘了我们的好处,往后腾达了,咱们可指着沾光呢!”庭公公笑得老脸上皱巴巴的,越发惹余锦织厌恶。

    余锦织只对李太监点点头,请他帮她一道收拾了行李,便随着庭公公出了门。张公公嫌弃净房的气味,所以只在院外等着。余锦织见到他,想了想,请了礼,做的倒不到位的,她就不知道了。

    那张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瞧着这孩子长的还挺清秀,便点点头让她起来,道:“能从这出来,被指去伺候主子,也算你造化不浅。这伺候主子的学问大着,瞧你还算机灵,往后要用心学着,好生伺候主子,也不枉费我亲自来一趟。”这张公公是敬事房的副总管,身份也算得高。

    余锦织只是点头应是,又请了个安,便随着张公公往十三爷所住的乾西五所去。

    乾西五所位于养心殿的西面,一路行来,余锦织也只是低头随着张公公沿着宫墙夹道走着。许久后,又拐过几条夹道。那张公公突然停了下来,靠近余锦织闻了闻,惹得她很想骂声色狼,却也只能忍着。

    张公公皱着眉头说:“这味儿,一时半会散不去吧。这乾西五所住的都是皇子,不小心冲撞了可是大祸。你跟我先去趟养心殿,随便散散味。”

    余锦织只有答应得份,乖乖跟着他走了一会子,快到养心殿时,他便让余锦织在外面靠墙候着,自己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过了半晌,他带了个太监出来,那太监手中还捧着好几本书。他看了一眼“乖巧”的余锦织,便扯着鸭公嗓吩咐她还是在这候着,说自己去走个差,去去就回来。

    余锦织点点头,然后继续埋头靠着墙根站着,张公公便带着太监快步走远了。

    余锦织自己闻闻肩膀,是有点那个味儿,想起昨夜十三爷还说“省得再会时你……呵呵……”看吧,现在果然有味道了,一会见上了,他还不定怎么敛眉摇头呢。

    看四下无人,她便迎风打了几个圈,又觉得这样甚傻,便悠悠叹口气,停住;抬头而望,天高云灰,忽而一只乌鸦扑打着翅膀掠过宫墙,再越过宫殿屋顶正脊两端的琉璃海马,往远处飞去。

    真得要困在这陌生的朝代吗?余锦织仰望着无尽辽阔的天空,心一点点往下沉。她没有注意到,此时,她人,正被束在这高高红墙内。

    不一会,她看见有个小太监提着一个藤篮快速走近,便埋头退到墙边,那太监许是心急,也没瞧余锦织。没多久,她闻到风中夹杂着隐隐一丝焦味儿,却没有动,只当什么都与她无关。

    那小太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可能也闻见了气味,停下寻着方向,突然惊慌失措的叫到:“呀,走水了……四……四……阿哥……”然后,放下手中的藤篮跑了起来。

    “四阿哥?”余锦织竖起了耳朵,初识那日的情景映入脑海。

    “十三弟你快走!你们快护着十三……离开!” 那个气势超然的青年男子……

    “四哥……要走一起走,你要是出事,我……小心,小心后面!”……

    十三爷是十三皇子,他叫他四哥,那么那个青年男子就是四阿哥了哦?

    余锦织舔了舔嘴唇,用后脚跟踢了踢红墙,下一刻,人已经跑去追前面的小太监了。

    谁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这水是他弟弟施的,但她也要还回去不是?

    消失多日的太阳突然从厚厚的乌云里露了个头,只是才挥洒了一瞬的光彩,复又隐入了云层,失了踪迹。

    兄弟情

    那厢,校场处正喧哗呼喝之声一片。几名侍卫、师傅韵达中间,两名模样俊秀清朗的男子,尤其引人注目。

    其中一名青年,一身玄色箭袖妆束,朗眉星目,气宇轩昂,一派从容不迫,正拈箭搭弓,屏息静气,引圆了弓弦,“嗖”的一声,一箭正中红心。

    他身旁的人皆不由自主地连声称好。那位年纪更小,穿着宝蓝箭袖的少年,赞道:“四哥的箭法就是精准。”

    四爷随手将弓交给身边的护卫,淡淡笑道:“皇阿玛常说咱大清万里河山是在马背上打下的,骑射技艺,乃根本旧俗,定要勤加练习。不过,十三弟你的箭法是越发精进了,上回习射,皇阿玛可只赐了翎枝给你噢。”

    “呵呵,那也是弟弟自小得了四哥的提点,名师出高徒。话说回来,为了上回的事儿,十四弟没少在我面前聒絮,总说下次皇阿玛再呼较射,定不输于我呢。”十三爷道,朗朗笑意里,颇有英气。

    四爷瞧了一眼十三爷,接过太监递来的热巾子,抹抹手,缓缓笑道:“十四弟总归是有些小儿心性,不过知道进取却是好的。那我可拭目以待,只看下回你们谁更胜一筹。”

    “呵呵,四哥只管瞧着,我定不输任何人!”十三爷自信笑道。想起什么,他收起笑容,紧剔的低声问道:“对了,四哥有听说昨儿宫里发现混入刺客没有?”

    四爷正色点头,道:“嗯,早上朝会时就知道了。这宫内的卫戍禁防向来是最首要的,怎么能出了这种事?皇阿玛盛怒斥责席尔达和哈雅尔图自是不用说的。那席尔达刚升任步兵统领,就遇上这事儿,急的大冷天冒了一额汗,一下朝出来就拉着我和八弟喋喋诉苦,恰巧爷们要走了,就有奴才过来禀报发现御花园失踪了个打扫太监,他才吐气舒眉,估计这回子正在料理着。”

    十三爷神色暗暗一松,笑道:“抓到人便好,走,四哥,上我那更衣去。”四爷注意到了他表情的变化,心中微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随他一起出了校场。

    走了不多时,十三爷便看见甘顺儿有些焦急的迈着小碎步快速走过来。他一看见四爷和十三爷,忙跪下给两位皇子请安,由于不敢大声喘气,结果刚要开口便呛着了。

    “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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