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全十美第72部分阅读
九全十美 作者:肉书屋
九全十美第72部分阅读
来,苦河一边压抑着“啊啊”喊叫着,一边拼命大动起来。
净房里的女子和小丫头捂着嘴笑着,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净房,站在院子里,女子低低的笑了起来,“六姐真是的,今天这处子装得可是一点也不仔细”
小丫头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半晌,两人才止了笑,悄悄往东厢进去了。
隔了几天,京城威远镖行接了一趟镖,到莲花峰下的小院落里,接了个女子和丫头,送到紧临奚地的玉水县。
连庆日夜兼程,很快就赶回了平阳府,直接去了十里庄。
平王巡营还没有回来,李青没再出去骑过马,开始整理佛说佛经,让人赶着抄了,送到北寺去。
连庆在二门里下了车,慢慢活动着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跟着两个婆子,往竹园居进去了。
李青站在正院门口,笑盈盈的迎了连庆进了书房,连庆磕头请了安,侧着身子在炕前的圆凳上坐了,接过绿蒿递过的茶,一口气喝了。
李青坐在炕上,满脸笑容的仔细打量着连庆,“庆叔这一路上肯定是赶得急了,这脸色疲倦得很。”
连庆放下杯子,笑着点了点头,“是赶得急了些,日夜兼程回来的,这事太急,也太重要,一定得亲口和夫人商量了才行。”
李青仔细看着连庆,看着他清亮的眼神,没理会他说的事,只接着问道:
“你去祭过外祖父和母亲他们的坟了?可还顺利?”
连庆脸上弥满了笑意,神清气爽的点了点头,笑着答道:
“顺利一路过去都极顺利,托了夫人的福,十几年了,我总算是能回去祭一祭老爷和小姐在天之灵了。”
李青目光复杂中带着丝怜悯,看了眼连庆,随即垂下眼帘,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笑着叹息道:
“外祖父和母亲的坟,我长到这么大,竟是一趟也没去过,真是太过不孝,今年多亏庆叔走了这一趟,算是替我尽到了心意,想来母亲也不会怪我从前没去看过她了。”
连庆眼睛里雾了起来,抬手擦了擦眼角,“不怪,小姐怎么会怪你,你可是她的命根子,再说……小姐肯定不会怪你,夫人,极孝顺,小姐知道。
”
连庆有些语不成句起来,忙转了话题,“我托了吴家的名头,把老爷和小姐埋骨附近的几座山,凡有主的,都买下来了,连家的老宅,我也去看了一眼,已经荒败得不成样子了,一起托了吴家,照着原样,修缮布置起来,等过两年,夫人能去洛城的时候,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远见李青笑着点着头,不再多问,连庆唠叨了一阵子,才拍了拍额头,想起正事来,“……越说越远,倒把正事耽误了,夫人,沈晔在罗甸城呆了小十天,一直住在厚德居里,看样子,肯定不是闲逛,必是有所图的,我就让顾家六少爷去见了他。”
连庆声音压低了些,慢慢的说道。
李青直起上身,眼光微微闪了闪,仔细的听着,连庆看了李青一眼,微微笑着接着说道:
“沈晔倒是谨慎,只说想到金川府看看有什么生意做,请顾六少爷提携一二。”
“嗯,这事,咱们不要插手了,就让顾家吃下去吧。”
李青仔细思量着,慢慢的说道,连庆怔了怔,皱起了眉头,“夫人,我大致估了估,就是略差些,这中间也有着几十万两银子的利息,若都给了顾家,只怕,养得太肥也不好。”
“不怕,咱们手里如今有聚源钱庄和庆余堂,也不在乎这几十万两银子,嗯,想法子让沈志远和顾家,把银子放到聚源钱庄里去。”
李青顿了顿,眼珠微微转动着,仔细思量着,接着说道:
“庆叔,咱们得想得长远些,顾家如今太弱了些,张家,那个老头子有大智慧,也别去拖他们了,免的节外生枝,双山城那个汪成彪不是一直想往上动一动吗,你悄悄给他推一推,若是能挪到平阳府府尹的位子上,就是最好不过了。”
连庆有些茫然的看着李青,半晌没有说话,李青止住了话头,笑盈盈的斜睇着他,连庆眉头拧了起来,仔细思索着,半晌,眼睛里闪过丝亮光,笑着说道:
“夫人这么想,是不是跟年前孙义侍候大少爷……有关?”
李青微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说道:
“庆叔,一支独大,总不大好,你说呢?”
连庆低头思量了半晌,才抬头看着李青,重重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李青笑着看着他,声音平缓的接着说道:
“庆叔尽量多拨些银子去玉山那边,除了北寺和庄子,还要修个书楼和书院,另外,我让朱先生带着人去看地方了,在洛水上,仔仔细细的修处码头出来,说起来,玉山那里总是我的封邑,银子用了也就用了,留在手里,还不知道往后便宜了谁去呢。”
连庆眼睛里闪过丝痛楚,重重的叹息着点了点头,李青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茶,声音沉郁着接着说道:
“还有件事,年初梁子玉上那个密折的事,爷跟我说,让我动手打了回去,我思量了这些天,想想还是算了,要打,也要让爷动手打回去。”
“这事,倒是爷说得对,夫人这次若不打回去,往后这样的事,只怕还得有,这事,夫人心慈不得。”
连庆不解的看着李青反对道,李青垂着眼帘,手指在几上无意识的画着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解释道:
“庆叔,梁子玉上那个密折,不过就是想给爷后院再添些人罢了,说起来,于韩地有益,于爷无害,只于我……有些不好罢了。”
李青手指在几上点了点,不再画圈,抬手仔细的看着自己修长细润的手指,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其实庆叔你想想,爷的后院,抬不抬人进来,抬谁进来,除了爷,还有谁能作主?爷不想抬,不管谁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爷若看中了谁,谁又能挡得住?我也不行。既然这样,因为这么个没意思的密折,出手打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意思?再说,梁子玉的心肠,咱们也还清楚些,若这会儿换他下去,谁来接?杨元嶂威望不够,吴未俊根基未稳,其它的人,咱们还有谁可用?就是杨元嶂和吴未俊,也不见得就能死心塌地的跟了咱们的,与其换个不知道底细的人进来,还不如就是现在这样的好。”
连庆仔细听着李青的话,拧眉思量着,突然失笑起来,“夫人,爷对你这样好,你就没信过爷?”
李青郑重的点了点头,直视着连庆说道:
“庆叔,我不是不信他,我信他,但是,你想想,他是王,是这韩地的皇帝,帝王的心思,能信,可是却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他现在对我好,这两年都对我极好,以后也许他真的不再纳人了,我相信就算他再纳人进来,不管他纳了谁进来,他也都会对我最好,这些我都相信,都知道、都明白,我都信他庆叔,他那么聪明,怎么会对我不好?”
李青眼睛眯了起来,声音冰冷着接着说道:
“可若我全心全意的信了他,把人把心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他手里,庆叔,我们能不能活,活成什么样子,就只能看他的心意了,我不想这样”
连庆微微打了个寒噤,紧紧抿着嘴看着李青,眼睛里渐渐悲伤起来,“夫人说得对,小姐当年就不该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了那人,把自己的命都交了出去。”
“庆叔”
李青微微提高了声音叫道,连庆恍过神来,转头看着李青,似哭似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夫人这心思,连庆知道了,也明白得很,这话,夫人往后跟任何人也不要再提,想都不要再去想,大少爷也罢,顾家也好,夫人的心思和爷的心思,必定不在一处,这是大忌爷是个极聪明的人,比夫人聪明,夫人万不能过于托大小瞧了他,万事都要小心才是。”
李青笑了起来,连忙重重的点着头答应着,连庆怜惜的看着李青,感叹着说道:
“夫人这样,凡事想得太过明白,过得就苦,倒不如那些个糊涂人,悲伤就哭,欢喜就笑,糊糊涂涂的过一辈子,只看得见光鲜,满眼里都是福气,夫人有时候,也要让自己糊涂些好。”
李青笑盈盈的点着头,“我本来一直过着这样的糊涂日子呢,都怪庆叔,非要说起这个”
连庆叹着气,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问道:
“夫人,这几年我冷眼看着,爷是个真正有血性的汉子,对夫人,倒是真心怜惜着的,夫人有时候,不妨多相信他些。”
李青歪着头,眼光游离复杂的看着连庆,顿了顿,笑着说:
“若他能把我放在他的韩地前头想着,我就全心全意的信他”
连庆笑容里带出些苦涩来,有些伤心的看着李青,重重的一口接一口的叹着气。
亥正时分,通往平阳城的驿路上,稀疏的星光下,一群黑影鬼魅般快速的奔驰过来,平王被黑衣卫团团拱卫在中间,奔着十里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从双山城军营、到台方军营,再到上岭关,又绕到陇平府,一路奔波了十几天,忙碌劳累中顾不上想她,到了望乡驿,他无论如何也坐不下来、躺不下去,思念如同虫子般在心里咬着,只恨不得长了翅膀,立时飞进那个小院里,看着她,揽着她,听着她细细碎碎的说着话,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温馨香气,和她耳鬓厮磨着躺在炕上,懒洋洋的享受那份静谧和安然。
庄子里巡逻的护卫远远呵斥着迎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黑衣卫迎着护卫打着招呼,护卫们急忙让开路,平王纵马冲到了庄子前,大门很快打开了,平王急步匆匆的进了庄子,脚尖轻点,纵身往后园奔去。
竹园居一片忙乱着开了院门,绿蒿刚捧着灯盏起来,平王已经冲进了屋子里。
绿蒿手忙脚乱的放好灯盏,带着值夜的两个小丫头急忙退了出去,出了门,叫了丫头婆子起来,准备热水、茶水点心等等可能用到的东西,竹园居安静着忙碌起来。
平王甩了斗篷,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李青蜷缩着窝在床上,被子里裹得紧紧的,睡的正沉。
平王站在床上,弯着腰仔细的一点点看着李青,白皙的皮肤里仿佛能汪出水来,细长的眉笼着眼睛,幽深如潭水的眼睛睡着了,鼻子细巧的恰到好处,嘴唇,她的唇色有些淡,可这样的颜色才最诱人,小小的下巴半隐在被子里。
平王弯下腰,轻轻往那片淡粉上吻了下去。
李青惊醒过来,猛然坐了起来,头重重的顶在了平王脸上,平王低低的叫了一声,扑倒在李青身上,闷闷的笑了起来。
李青长长的舒了口气,伸手重重的拍着平王的后背嗔怪道: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这样,要吓死人的平王翻过身,和李青并排躺着,伸手揽着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满足的长长的舒了口气,喃喃的感慨道:
“今天不是做梦了”
李青心里微微一软,伏在他怀里没再动。
平王搂着李青躺了一会儿,手慢慢不安份的动了起来,往李青腰间滑了下去,李青忙拍了拍平王胸口,“爷没在望乡驿歇一晚,连夜赶回来的?”
“嗯,我想你。”
平王低头凑过去,缠着就要吻下去,李青忙推开他,“爷赶了一天半夜的路,先去沐浴热水肯定准备好了,爷快去,快去快回。”
“嗯。”
平王似是而非的答应着,压在李青唇上温柔的亲吻吸吮着,半晌才慢慢移开,懒洋洋疲赖的说道:
“你侍候我沐浴,不然,我就不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逝李青笑着无奈的叹着气,起身拉了平王起来,再拉着他往净房走去,平王拉着李青顿住脚步,回身看了看,却没找到衣服放在哪里,干脆脱了自己身上的长衫,裹在李青身上,揽着她往净房边走边笑着说道:
“春寒最伤人,小心些好,嗯,青青,咱们两个一起洗。”
净房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绿蒿和几个小丫头垂手侍候着,见平王揽着李青一起进来,抿嘴偷笑着,放好衣服,曲膝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
李青替平王散开头发,先用梳子通开了,才侍候着他脱了衣服,平王低着头,眼睛粘着李青片刻不离,突然伸手揽过她,利落的扯去了李青的衣服,挤着她倒到榻上,低低的笑着贴到李青耳边呢喃道:
“青青,青青,我想你,想得很……”
平王嘴唇滚烫着贴在李青唇上,舌尖灵活的探了进去,温柔的辗转吸吮着,下身坚硬着缓缓的顶了进去。
直洗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胡乱穿了衣服,平王满足的笑着抱起李青,低声调笑道:
“你累了,走不得路,我抱你进去。”
李青直睡到第二天辰末时分,才睁开眼睛,平王懒洋洋的躺在李青身边,正看着本书,见李青醒了,转过身子,笑着捏着她的脸,“爷一早起来,练了功,再回来,又眯了好一会儿,你才醒”
李青拍开平王的手,打了个呵欠,“爷不在的时候,我辰初就起来了,都是爷闹腾的,爷还说我”
平王吃吃笑了起来,挤到李青身边,拎起她的衣领往里看着,“闹腾?昨晚,你可比爷闹腾多了,嗯,你这里,越来越丰盈了,一只手快握不住了。”
平王边说着,边又挤过来些,手飞快从李青衣领里滑了进去,将细腻的丰盈握在手掌里,满足的叹了口气,李青笑着推着平王的手,低声嗔怪着:
“快放开,我饿了咱们赶紧起来吃饭呢。”
“嗯,我也饿了,昨晚……真是消魂,爷还没吃饱……”
平王笑着压着李青,双手游走着褪了李青的衣服,明亮的帷幔里弥满了浓浓的春意,仿佛化也化不开。
两人重又沐浴洗漱,起来吃了饭,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平王懒懒的靠在东厢炕上,翻看着文书,李青坐在炕沿上,慢慢磨了砚墨,又去换了杯热茶过来,凑到平王面前,就着他的手,看着他手里的文书。
“禀爷,禀夫人,郑嬷嬷来了。”
小丫头在门口禀报着,郑嬷嬷紧绷着脸,步履微微有些歪斜着,急匆匆奔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急急的禀报道:
“夫人,爷,丁一过来说,老祖宗病倒了”
平王“忽”的一声坐了起来,扔了手里的文书,光着脚跳下了炕,李青急忙问道:
“丁一呢?带他进来,母亲病得重不重?”
“在院门口,我去带他进来。”
郑嬷嬷急忙答着话,转身奔出去叫人了,水苏急忙奔过来,侍候着平王和李青穿了鞋子,两人急急的转出东厢,丁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着,已经进了正屋,见平王和李青出来,忙跪倒磕头请了安,不等平王询问,立即禀报道:
“回爷,回夫人,老祖宗巳正发的病,突然就晕厥过去了,立即就传了周医正和刘太医进来,施了针,奴才来时,老祖宗还没醒过来。”
平王脸色苍白起来,急忙转头看着李青,李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仰头看着平王,强笑着说道:
“我也得看了才知道究竟,爷赶紧骑马带着我回去看看吧。”
平王点了点头,拉了李青,大步往外奔了出去,丁一顿了顿脚步,低声交待着郑嬷嬷:
“嬷嬷赶紧收拾收拾夫人的东西,都跟着过去吧,老祖宗……只怕不好了。”
郑嬷嬷半张了嘴,愕然睁大了眼睛,丁一叹了口气,转身奔了出去,脚尖轻点,几个纵身追上了平王和李青,在大门口上了马,往平阳府方向疾驰而去。
一行人纵马穿过繁华的灯草大街,进了王府大门,平王半拖半抱着李青,直奔春晖院进去了。
春晖院笼在一片战战兢兢的寂静中,李青喘息着被平王拖进东厢,东厢里,文老太妃面色死灰,安静的仰面躺在炕上,周医正和刘太医满头大汗,躬着身子畏缩着站在炕前,炕前的几上,零乱的放着打开的药箱和银针盒。
炕角和百宝架的角落里,站着惊恐得瑟瑟发抖的文大奶奶。
平王扑到炕上,手指微微颤抖着,想去拉文老太妃的手,伸到一半,却又胆怯着缩了回来,急急转过头,焦躁而渴望的看着李青,声音沙哑着,零乱的吩咐着:
“快,救……叫醒她,针?还是脉?”
李青急忙侧身坐到炕沿上,伸手轻轻拉过文老太妃的手腕,伸出三根手指按在脉上,心里立即冰凉起来,松开手腕,急忙站起来俯身过去,手指轻巧稳定的翻开文老太妃的眼皮,探头仔细的看过去,文老太妃瞳孔已经散开了。
李青有些失神的颓然松开手指,直起身子,慢慢退后半步,转头看了看满头冒汗周医正和刘太医,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过头,满眼悲伤的看着平王,低低的说道:
“爷节哀,母亲已经去了。”
平王怔怔的看着李青,又转头看着直挺挺躺在炕上的文老太妃,突然站起来,拉了李青,按着她坐到炕上,从几上抓了把银针塞到李青手里,声音里透出丝哀求来:
“你再试试,母亲就是晕过去了,你再试试?”
李青握着银针,仰头看着平王,看着他眼里的迷乱和慌张,伸手拉了他的手,温和的按着他坐到炕上,低声解释道:
“爷节哀,母亲瞳孔已经散了,去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了,已经进不得针了。”
平王垂着眼帘,嘴唇抿得紧紧的,半晌,才慢慢睁了眼睛,转头看着文老太妃,面色渐渐紫涨起来,身上慢慢渗出阴冷的寒气来。
李青悄悄退后半步,挥手示意着周医正和刘太医,周医正正眼巴巴的盯着李青看着,见她挥手示意着,如蒙大赦,急忙拉着刘太医,屏着气息逃出了屋子。
李青转过头,眯着眼睛,眼神阴冷的盯着站在炕角,抖成一团的文大奶奶看了一会儿,示意旁边侍立的婆子拖着她送了出去。
平王呆呆的侧身坐在炕沿上,慢慢伸出手,拉着文老太妃渐渐僵硬冰冷起来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滴落在炕上。
李青站在屋子正中,默然看着悲伤得不能自抑的平王,低头想了想,悄悄退出东厢,到了正屋,叫了高嬷嬷等人进来吩咐道:
“老祖宗薨了,府里各处赶紧换下吉服,糊了灯笼,准备起来吧,让丁一进来见我。”
高嬷嬷等人急忙答应着,赶紧出去安排了。
片刻功夫,丁一奔了进来,正要磕头请安,李青抬手止住了他,沉声吩咐道:
“老祖宗薨了,外头赶紧让人准备起来,派人去大爷和三爷府上报丧去,还有,大少爷那里,你看看,找个合适的人去禀报一声吧,爷这会儿伤心过度,只怕一时半会的管不得这些事。”
丁一躬身答应着,抬起头,关切的看着李青,低声说着:
“夫人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安排,夫人要多劝劝爷,爷跟老祖宗……母子情深。”
李青目光悠深的看着丁一,半晌,声音温和的低声谢道:
“多谢你费心,我记下了,郑嬷嬷,知道了吗?”
丁一点了点头,李青轻轻舒了口气,微微带着丝笑意吩咐道:
“你赶紧去忙吧。”
丁一答应着告了退,转身小跑着奔了出去。
李青想了想,泡了杯茶,端在手里进了东厢,平王正仔细的理着文老太妃的衣服,脸上黯然灰败着,仿佛一会儿功夫就老了好几岁,李青脚步顿了顿,暗暗叹息着,走到炕前,低声劝慰道:
“爷,还请节哀顺变,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平王正理着衣服的手指停住了,直直的定了半晌,慢慢转过身子,眼神冰冷的直直的盯着李青,抬起手,指着李青,喉咙嘶哑着,悲伤而怨恨的斥责着:
“我求过你,留下来,留在府里,母亲病着,你”
平王眼睛闪过浓浓的悔恨和痛楚,是她的冷漠,是她若是昨天……哪怕今天,若是他今天一早就赶回来……平王心里懊悔得针刺油煎般痛了起来,抬手指着李青恨恨的说道:
“你,出去,出去”
李青捧着杯子,傻怔怔的的看着平王,脸上渐渐紫涨起来,他是在责备她他在怪她他居然迁怒到她身上李青微微闭了闭眼睛,努力平稳着气息,控制着自己,傲然挺直着后背,直直的转身出了东厢。
李青捧着杯子,呆呆的站在正屋,转身看着周围垂手低头恭敬侍立着的丫头婆子,突然觉得整个世间空了起来,空得只剩了她一个人,这么孤零零的已经站了不知道几百年,也许还要这样再站上不知道几百年。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丧事(上)“夫人。”
高嬷嬷微微提高些声音,担忧的又叫了一声,李青猛然恍过神,转身盯着高嬷嬷,高嬷嬷满眼关切的看着李青,恭敬的笑着说道:
“夫人,茶凉了,奴婢给你换一杯吧。”
李青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里带着丝警惕,盯着她问道:
“我记得你是在外院侍候着的,怎么在这里来了?张嬷嬷呢?”
“回夫人话,郑姑姑原安排奴婢在归去堂侍候着,过了年就调奴婢到西院侍候去了,丁大总管去庄子报信前,担心张嬷嬷这里忙不过来,特地吩咐奴婢过来侍候着的。”
高嬷嬷小心的回着话,李青垂下眼帘,把手里的杯子递给高嬷嬷,高嬷嬷接过杯子,急忙递给旁边的小丫头,自己上前半步,轻轻扶住李青,低声说道:
“夫人脸色不大好,先坐一坐吧。”
李青腰膝酸软得下半身几乎没有了感觉,冷汗顺着后背缓缓的流动着,沾湿了薄薄的丝绸亵衣,以后亵衣还是要用棉布,李青零乱的想着,伸手抓住高嬷嬷的手,用力的扣住她的手指,极力稳着身子,指了指西厢房,努力借力着高嬷嬷,慢慢的稳稳的进了西厢房,坐到椅子上,端直着上身,低声问道:
“张嬷嬷做什么去了?”
“回夫人话,张嬷嬷带人去后面库房取老祖宗的寿衣去了。”
“嗯。”
李青努力稳定着心神,飞快的思忖着,慢慢点了点头,接着吩咐道:
“你挑几个稳妥些的婆子去前院迎着王夫人和三爷、苏夫人,还有,叫个机灵些的小丫头去二门里等着,郑嬷嬷一到,立即让她带人过来春晖院侍候着,去和大家说,如今府里有事,都打起精神,谨慎仔细着做好手里的差使,做好了,这事过去,我和爷自然要重重赏了大家,若出了一星半点的漏子,那也别怪我不客气。去吧,叫丁二立即进来见我。”
高嬷嬷答应着,急忙出去安排了,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奉了杯热茶过来,李青接过,捧在手里低头盯着茶水看了片刻,轻轻放到了几上,转头看着小丫头,温和的问道:
“今天是你当值的?”
“回夫人话,是奴婢当值。”
小丫头垂着眼帘,恭敬的答道,“嗯,文大奶奶什么时辰进来的?”
李青盯着她,接着问道,“回夫人话,文大奶奶是辰末巳初时候进来的。”
李青呆了呆,微微闭了闭眼睛,接着问道:
“文大奶奶和老祖宗说话的时候,你是在外头侍候着,还是在里头侍候着的?”
“回,回夫人话,奴婢是在里头侍候着的。”
小丫头胆怯起来,眼睛里闪过丝恐惧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回道,李青声音温和了些,低声说道:
“不用怕,都过去了,没事了,你仔细和我说说这经过。”
小丫头抬头看着李青,见她眼神柔和,脸上带着丝笑鼓励般看着她,心里慢慢放松下来,低声禀报道:
“回夫人,文大奶奶进来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见了老祖宗哭得只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老祖宗救救文大爷,老祖宗就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
小丫头顿了顿,又怯怯的看了李青一眼,才接着说道:
“文大奶奶说,文大爷在庄子里……在庄子里j污了一个新娶来的媳妇,那媳妇当场就抹了脖子,文大爷就被庄子里的人捆起来,说要一命抵一命,老祖宗还没听完,脸色就变了,咬着牙关就倒在了炕上,就……没醒过来。”
小丫头声音颤抖着渐渐低了下来。李青眯了眯眼睛,紧紧抿着嘴,小丫头抬头看着脸色渐渐铁青起来的李青,胆怯着关切的低低叫道:
“夫人。”
李青温和的看着她,强笑着冲她慢慢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也吓坏了,去和张嬷嬷说,就说我说的,今天当值的人都回房歇息去,府里如今有事,你们回去就在自己房里歇息着,不准随意走动,让张嬷嬷另安排别的人过来侍候着。”
小丫头急忙曲膝答应着,退出去找张嬷嬷去了。
丁二垂手侍立在门口,见小丫头领了差使出去了,微微扬声禀报了,进屋磕头请了安,李青挥手斥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盯着丁二问道:
“文大爷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我竟没听到一星半点的信儿?”
“回夫人,这是昨晚的事,昨天庄头老魏家娶三儿媳妇,请了文大爷吃喜酒,没想到文大爷酒盖了脸,竟趁着忙乱,溜进新房,j污了新娘子,新娘子是个烈性的,当场就撞死了,文大爷被老魏家几个儿子捆住,要以命抵命,老魏头压着儿子,让人连夜过来禀报爷,今早……本来想下午就跟夫人禀报的。”
丁二又磕了几个头,“是奴才大意了,请夫人责罚。”
“你也是太大意疏忽了些,这关着人命的事,接到信就该立时报进来,不管……爷在不在,就罚你两个月月钱吧。信报到你这里的?还是到丁一那里的?”
李青低头看着丁二,拧眉仔细思量着,慢慢的问道,丁二眼睛里闪过丝明悟,立即答道:
“回夫人,庄子里的信是报到丁一那里的,奴才接的是暗桩的信儿,丁一那一路要查一查。”
“嗯,你既然明白了,就去查查仔细,查明白了,就……再说吧。”
李青淡淡的吩咐道,丁二抬头看着李青,谨慎的点了点头,低低的说道:
“夫人的心意,奴才明白,夫人放心,丁一,心里也有数。”
李青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丁二,心念微转,直接转了话头,“影卫,是你管着的?““回夫人,爷的影卫是李仁管着的。”
李青怔了怔,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李仁来,迟疑着问道:
“李仁?”
“赵勇、钱忠、孙义、李仁是爷上山后开始用的四个小厮,赵勇如今管着韩地以外的谍报,钱忠管着王府各处的明暗生意,孙义,做了王府大管事,如今侍候大少爷了,李仁,听说功夫最好,反应最快,人也最寡言少语,一直领着爷的影卫。”
丁二压低着声音,细细的介绍着,李青仔细听着,慢慢点了点头,垂着眼帘吩咐道:
“随你想什么法子,立刻找到李仁,跟他说,爷过于悲伤,精神恍惚,心神失守,只怕一时半会的,反应上要慢得多,让他交待所有的影卫用心警戒,爷身边,最好安排上最好的人手日夜贴身保护着。”
丁二眼神凝重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夫人放心,话立时就能传过去。”
李青轻轻舒了口气,接着吩咐道:
“告诉你的人,这一两个月里头,所有的人都不能轮休,要全神贯注的盯着各处,特别是这平阳城,要盯紧了这事过去,每人多发半年的饷银。”
丁二咧嘴笑了起来,意识到不对,忙又收回了笑容,绷着脸磕头谢道:
“丁一说夫人有的是银子,还……咳,多谢夫人,夫人放心,不眠不休,小的们也是极愿意的。”
李青心神微微放松了些,露出丝微笑挥了挥手,“赶紧下去安排吧。”
丁二急忙起身,躬身告了退,转身奔出去找李仁去了。
李青微微放松些身子,靠在椅背上,正要闭上眼睛养养神,小丫头在门口高声禀报着:
“禀夫人,三爷、王夫人、苏夫人来了。”
李青扶着椅子把手,借着些力站起来,急步迎了出去。
三爷流着眼泪、满脸仓皇着奔了进来,看到李青,哽咽着说道:
“夫人,昨晚还好好的,说那鱼汤好,让我今天再送几条鱼过来,怎么突然就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夫人赶着上前两步,扶着他,满眼疑惑的看着李青,李青垂着眼泪,侧过身子让着,低声说道:
“三爷节哀,爷还在里面,也不让人进去,三爷还要多劝劝爷才是。”
王夫人跟在最后进来,仔细看着李青的脸色,紧了几步,上前挨着李青,不经意的扶住她的手臂,转头看着苏夫人低声责备道:
“弟妹也劝着些三弟,三弟是伤心得糊涂了,母亲上了年纪的人,这样说着笑着说走就走了,才是五福之数,别人修还修不来呢。”
李青感激的看了眼王夫人,王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用力扶住她,李青转眼看着三爷低低说道:
“三爷也先别光顾着伤心,还是赶紧进去劝了爷出来,母亲还要擦洗身子换衣服呢。”
三爷流着泪,不停的点着头,大步走在前头进了屋,王夫人挽着李青,跟在后面进了东厢。
平王垂着头端坐在文老太妃脚边,呆怔怔的一动不动。
三爷在炕前匆匆躬身行了礼,扑到炕上,看着脸色灰败,已经没有半分生气的文老太妃,伏在炕上,号啕大哭起来,王夫人皱了皱眉头,转头示意着苏夫人,苏夫人忙上前搀起三爷,低声劝道:
“人死不能复生,爷要节哀,爷得赶紧劝着王爷,先出去避一避,母亲的衣服还没换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丧礼(下)林蕴波抽泣着点着头,李青踌躇了下,轻轻拍开王夫人的手,上前几步,走到平王身旁,低声劝道:
“爷,母亲就算走了,心也留在这院子看着爷和大爷、三爷呢,爷这样悲伤着,母亲看看得多心疼,就算为了母亲,爷也要爱惜些自己才是。”
平王微微动了动,李青暗暗松了口气,温言细语的接着劝道:
“爷,母亲还没擦身子换衣服呢,母亲已经走了,总要让她走得安心,走得妥妥当当的才是,让福生陪着爷到西厢歇一歇,爷也要换了孝服才行,爷看好不好?”
平王木然转过身,脚放了下来,李青忙半蹲下来,侍候着他穿了鞋子,平王阴着脸起身,往西厢走去,苏夫人忙用帕子替林蕴波拭了拭眼泪,推着他出了东厢。
张嬷嬷双手捧着寿衣,带着几个婆子,小心翼翼的进了东厢,放下寿衣,跪倒冲着文老太妃磕了几个头,又转身给李青磕头请了安,站起来,给王夫人和苏夫人曲膝行着礼,王夫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李青低声吩咐道:
“不用多礼,赶紧侍候老祖宗小殓吧。”
苏夫人迟疑着转头看着王夫人和李青,李青垂着眼帘,走到炕前,伸手解开了文老太妃上衣第一个纽子,王夫人忙跟在后面,解开了下面一个纽子,苏夫人微微松了口气,微微畏缩着,手指微微颤抖着也解了一只纽子,急忙退后了几步,张嬷嬷和其它几个老嬷嬷上前,小心的脱了文老太妃的衣服,用手指在银盆里沾了水,很快在文老太妃身上擦了一遍。
苏夫人畏缩着往王夫人身后躲了躲,李青转头看了看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不大会儿,张嬷嬷等人就给文老太妃换好了衣服,嘴里放进了金珠米粒,用帕子盖上了脸。
李青默然看着穿着金光灿灿蟒衣的文老太妃,暗暗叹了口气,她是最有福气的人,有夫如此,有子如此,自己又象庆叔说的那样,眼睛里只看得见福气,她这一辈子,就象她身上的衣服一样,金光灿灿着,幸福、完美而光鲜。
张嬷嬷垂手侍立在炕前,偷眼溜着李青,李青沉默了片刻,转头吩咐道:
“先停到正屋吧。”
张嬷嬷恭敬的答应着,退出去安排了,苏夫人轻轻拉了拉王夫人,李青眼风扫过,低声说道:
“咱们到外面说话吧,免得打扰了母亲。”
婆子奉了丧服上前,三人各拎了一件先披在身上,王夫人上前挽住李青,三人退出东厢,进了西厢房。
平王和林蕴波肩上披着件丧服,平王长身直立,背着手站在窗前,背景寥落,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林蕴波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抽泣着,李青走到林蕴波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声说道:
“三爷请节哀,外头还要安排下去才好,你如今管着礼部,得赶紧安排人成礼才是,如今母亲的丧仪是大事。”
林蕴波停止了抽泣,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爷刚也交待过了,我这就去安排。”
李青暗暗松了口气,转头看着站得笔直的平王,点了点头,林蕴波擦了擦眼泪,起身看着平王,声音沙哑着说道:
“爷,我先出去安排了。”
平王也不回身,只慢慢点了点头,李青看着林蕴波出了门,垂着头思忖了片刻,起身走到平王身边,低声问道:
“大哥那里,爷要安排安排才好,还有。”
李青顿了顿,低声问道:
“我刚才已经吩咐丁一派个妥当人,去山上接宏坚去了,红敏那里,爷有什么吩咐?”
平王垂着头,半晌才转过头,眼神中带着遥远的疏离,直直的看着李青,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的说道:
“红敏,你安排吧。”
“嗯,如今爷心神不宁,诸事忙乱,红敏身边……不太清静,我想,就不打扰她清修了,爷看呢?”
“嗯。”
平王转头继续目无焦距的看着窗外,似是而非的答应着,李青默然看了他半晌,退后几步,出了屋子,叫了戊天、戊一进来侍候着,又吩咐了婆子去福佑院侍候服丧,自己这才和王夫人、苏夫人去耳屋里从里到外换下吉服,卸了簪环首饰,取了丧服,从里到外穿戴整齐。
王夫人挽着李青,握着她冰冷的手指,担忧着低低的建议道:
“夫人得先歇一歇才行,你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手又这样冰凉。”
“我没事,就是赶得急了些,嫂子不用担心,没事。”
李青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声说道,王夫人迟疑着,低声建议道:
“要不,让她们取粒红果来,你含着?”
李青垂着眼帘,慢慢摇了摇头,转头看着王夫人,低声说道:
“嫂子不用担心,等一等也不急。”
王夫人怔了怔,伤感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夫人就是太讲究了些,还是你的身子骨最要紧不是,别的,哪里要讲究那么多的?再说,也没有服丧就不能吃红果的理啊?”
李青眼光微闪,心里微微温暖起来,低声解释道:
“不是因为讲究,我这身子弱,直接含了红果倒受不住,嫂子不用担心,真的不要紧,不过就是赶得急了,算着时候,我那些丫头也快到了,她们最知道我这脾胃身子,不过一会儿功夫,没事的,多谢嫂子。”
苏夫人凑过来,拉着李青的手,握在手里,“我给夫人暖一暖,夫人坐着歇一歇,反正这会儿外面也没人,咱们在这屋里歇一歇再出去,这才刚开始,还早着呢,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祖母过世,差点没累死我。”
李青嘴角微微往上翘了起来,王夫人横了苏夫人一眼,“这会儿不比你当姑娘的时候了,凡事谨慎些好,你看看爷和三爷,悲伤得心神都要失守?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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