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第49部分阅读
当时错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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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还以为是自己耳虚,听岔了,等回过神来,才才愣愣地问道:“
换成何种?还请老爷示下。”
“府里还有什么好茶?”孟良胤状似闲散地拿杯盖刮了刮茶沫子,漫
不经心地向小厮问道。
小厮思索了半刻,垂手答道:“府里还有昨日新到的苏州的碧螺春。
”
孟良胤暂不答话,复又刮了刮杯盖,在将要啜饮的一刻却陡然将盖碗
放下,径直道:“下去告诉管家,到库里拿陈年的鄂伦山红茶来,兑了
柳蒿末子煮了,按着昔年的旧法泡制!人随入了关,却也不能忘了根本
!”
那小厮听得完全糊涂了,根本不明白孟良胤的话,可终究是个伶俐人
,将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了,鞠了个躬告退下去。
红茶叶子碾碎了跟红柳蒿拌在一处,加青稞马奶一起煮,这是关外鄂
蒙人的特殊茶品,这些年段氏定都长安后,几乎已经没有人喝这种昔年
旧茶了。
孟良胤今朝却忽然要他喝这茶,霍纲心中繁繁复复,也只静静坐着,
也不作声。
小厮退下后,孟良胤方端起茶碗来,轻啜了一口,道:“杭州的龙井
,苏州的碧螺春,都是名茶,奢华娇贵,不是柳蒿,红叶这些苦寒之地
的植物可比。听说,江南有句古话,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二
者可谓相近相似。我年少之时,遍下江南游历,也曾到过苏杭。正所谓
浮于表而象于形,一两日处下来,确是像极的。可是,若是假以时日,
终究还是本源有别的,倘若把杭州当了苏州,或把苏州当了杭州,都是
对不起苏杭风物了!”
小书房是孟良胤在府中的机密重地,他的一切重大的治国方略,军事
部署一般都要在这里思虑研究,所以,周围的环境是极安静极安静的。
只有东向窗子外头,三棵排列的高大的水杉树,投下颀长的影子来,浅
浅的墨色,铺在霍纲整张脸上。
孟良胤说话的时候,他始终微微低着头,静静听着。他自然听懂了孟
良胤的话,借着苏杭来暗喻慕容桑儿与袁泠霜,他拿了其中一个,当了
另一个,这样,确实是谁也对不起!想来流言蜚语已经盛极,传进了他
老人家耳里,也实在是看不过去,才专为这事费这番口舌周折。
书房里静默了一阵,忽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霍纲想大概是方才上茶
的小厮回来了。
孟良胤高声道了句:“进来。”
却不是那个青衣小厮,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推门而入,向孟良胤
与霍纲行礼完毕,便恭敬地把霍纲的茶奉上。
霍纲见这个仆人却不似一般下人,身穿锦绣,腰束玉带,气宇不凡,
想来不是仆婢之身。正要站起身来接过,孟良胤却率先出声,道:“这
是我家中的老人了,从拉沃建城,到定都长安,也算是立过几次军功的
人,那年班朱尼河,还是他背着先帝游过的河。”
霍纲一听,果然浑身一怔,不敢迟疑,忙站起身来接过。
那人却也不再回礼,只转身向孟良胤微微一躬身子,自顾退下去了。
倒看得霍纲有点摸不着头脑。
孟良胤示意他归座,又继续道:“他本是我的家仆,随我一起跟着先
帝南征北战。天和元年,论功时,先帝想给了他个正四品,可是他不愿
意受,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料,还是愿意留在府里。”说到此处,孟良胤
不禁慨然一叹,道:“这么些年,都是他在替我当着家,约束骄横的家
仆,也难为他,从来不曾出过半分错!”
孟良胤不禁顿了一顿,复又端起手边茶碗,啜了两口,慢吞吞地叹一
声:“有宠而不骄,有功而不傲,有爵禄在前而犹能泰然处之,进退有
度,自开朝以来,如斯人,绝矣!……”
起风了,水杉的影子,微微颤颤的晃着,晃得他眼前有些缭乱。他定
定地望着手中这盏茶,幽幽袅袅的暖气浮上来,缭绕在鼻端,将所有的
思绪,在这顷刻间,都拉回了当年。
黄沙,烈日。
当兵,鲜血。
饮水思源,人不忘本。不可忘,不能忘!
可他霍纲,确实从来没有过要取段氏而代之的念头!
“先帝创业艰难,霍纲从不敢忘却。先帝临终受命,更是日夜忐忑,
未尝有一日图安逸……”稳稳地端着那杯茶,看着水杉树影倒映其上,
一片冥灭间,霍纲沉痛地一字一顿道。
孟良胤幽幽地抬起眼来,细细地审视他,没有说话,良久,终是一叹
,道:“陛下年幼,皇太后正当盛年,你我虽受命先帝,可也要谨守为
臣的本分。当年先帝崩猝,四方不稳,才在不得已之下于禁宫之中设置
了内阁值房。如今四方安泰,局势也不似当年危急,从今以后,宫内的
宿值轮守就撤了吧!有什么急递,直接送到府上,若真危急,则连夜召
开内阁会议也不迟,总好过如今总要夜宿宫内,也有损伦理纲常,冷落
了家人!”
霍纲沉沉低头不语,只是死死盯着杯中树影,良久之后,终是一闭眼
,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告辞而去。临走,也终不肯给孟良胤一个
肯定的答案。
元和二年五月,太子太保兼内阁首辅孟良胤上疏幼帝,恳请恩准其告
老。
同日,内阁颁旨,言孟老乃国之基石,驳回辞表。
三月,孟良胤称病不朝,再次上表。
内阁二次驳回。
如是再三,孟良胤仍是继续请辞,同时长期称病,不再过问朝中之事。
权力的天平再次失衡,‘孟党’相干官员,被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
放,‘霍党’势力独霸朝纲,如日中天。小皇帝如同傀儡,百姓皆只知
国有霍宰辅,却忘了还是一个步履蹒跚牙牙学语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大家都非常心累,急于想看到结尾所以今天我会放下一切,争取再更新一个章谢谢大家如题,而今才道当时错。
这一番谈话,是落幕,下一章,大家应该也能猜到
是春儿终于被霍纲与慕容桑儿的j情给逼死了。。。
她死的,也确实挺冤枉的。。。唉。。。
好了,终于要写完了。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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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阿黎 v而今才道当时错(中上)v
孟良胤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作为一个历尽三代兴亡的政治家,于耄
耋之年,彻彻底底地闭门修身养性。
至此,霍纲终于从真正意义上成为了这王朝的无冕之王,大权独揽,
日复一日,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刚愎自用。
可是,与此同时,霍纲却并未把他最终的那一番话听进耳去。
九城之内,禁苑之中,内阁的值房里,那一盏风灯,犹自点亮后宫的
漫漫长夜。
从天和五年算起,霍纲与春儿成婚已经有八九年光景。府中所有下人
看来,两人的感情虽算不得你侬我侬,可也是相敬如宾,是朱门大户里
头少有的了。进府多年的老人,都不曾听到过他们夫妻间有半句吵嚷的
,便是有时候夫人发脾气,也是老爷再三让着,从来不曾听到过老爷对
夫人有什么数落之词,更别说斥骂乃至动手。所以长安城里,老老少少
无不深知,宰辅霍大人是难得的好男人,治国有道,为官清廉,体察民
情,又疼爱夫人。
曾经也有霍纲的反对派大肆造谣,说他尊重自己夫人是因为自己是攀
附裙带关系才能被委以重任,毕竟,他是当朝第一郡马爷,先帝的妹婿
,名分在。
但是这种话虽然闹腾了一阵,却也没有什么人真的信,毕竟他是劳苦
功高,众望所归的。
何况如今先帝驾崩,他根本没有必要因为皇室压力而继续担着‘惧内
’的名头,大可以大肆豢养姬妾,以图欢乐。可是,事实证明,他并没
有这么做。
如此,谣言也就不攻自破,百姓也就更钦佩羡慕霍纲夫妻情深。
春儿自下嫁之日起,便倾心竭力,恪守妇道,清修己身,做好一切的
本分,认认真真地当起了贤妻良母。
她虽然与帝国权力中心的人物关系亲密,可是,终究只是个丫鬟出身
,自卑的心理,也不是没有。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袁泠霜的极力撮合,
她也不能嫁给霍纲。凭着他的功勋和在皇权内部的卓越地位,完全可以
娶到出身尊贵,家境优越的女子为妻,便如当年,孟良胤就曾有意要将
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而其他的亲王贵族,更是争相与之结亲。
所以,在内心深处,春儿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因此,从她嫁给他
开始,便用心地学习一切事务,读书,练字,仪容,谈吐,她要求自己
必须具备所有贵族女眷该有的修养,也努力地与贵戚家的夫人们常常来
往,增进彼此之间的情谊,希望借此能在后方对他有所帮助。可是,霍
纲却并不鼓励她做这些,他总想着她自己开心顺心就好,别的事情一概
不用管。因为在他的理解中,让她活得畅快安逸,才算对得起袁泠霜的
托付,才算是‘照顾好她了’。
春儿平时闹完脾气,她总是会用不同的方式来弥补认错,纵使嘴上从
来不说,可是愧疚之情,溢于言表。霍纲也从来不怪她,无论她做什么
,都没有怀过半分怨念,甚至于夫妻这么多年,她连个孩子都没能替他
生,连府里的下人们都暗地里在嚼舌根子,唯独他,从不曾说过一句。
这些年,前前后后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古方偏方,内医院的
太医每旬都来,可是所有人都说他们两个都没有毛病,身体都很正常健
康,至于怎么就没有孩子,实实让人不解。
最初大夫问到她□问题的时候,她还会害羞得手足无措,到现在几
乎都能主动求教怎样能便于受孕,可是,偏偏好像是老天故意刁难一般
,肚子就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时间一年年过去,她也越来越心急。有好几次,她都发自肺腑地劝他
再纳一方姬妾,如果他觉得别扭,可以不必从外面去物色,在自己家中
这些丫头里,挑个模样品性好的,收房就是了。可是他总是那一句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不必过于在意,宽心些,顺其
自然就好。”
按照常理,这样的夫君,实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从一个卑贱的
丫头,到今日的郡主之尊,又是当朝一品,位极人臣的宰辅之妻,况他
待她如此恩重,做女人的,能到她这份上,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幸福。
从先帝驾崩之日起,内阁匆忙中拟定入宫值守制度,由阁臣每人轮流
住在朝乾宫外角门下的值房,以防边关或各州有重大事情时八百里急递
送来却没人处理,耽误了时间捅出大乱子。这个制度被称作‘守阁’。
正常情况下,只留一人‘守阁’,每半旬(即五天)轮一次。因为凡
事有资格守阁的大臣,都是朝廷股肱之臣,有一定的决策权力,只要不
是用兵,大额税赋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一个人就可以做主,所以
,这个制度一直从元和元年起保留到现在。
霍纲第一次进宫‘守阁’的时候,春儿前前后后派了不少家人递东西
进去,一会是衣服,一会是吃食,甚至连他平时用的枕头被褥都送进来
,以至于当时内阁的几位同僚常常开玩笑说:“郡主怕是把郡马爷当成
要去戍边的,连寒衣都预备下来,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啊!”
霍纲自然也不予置评,由他们说去。回头只得交代奴仆们不必再送东
西来了,宫里专门给守阁的阁臣配备了一应所需。
可是,虽然曾经闹过了这个笑话,春儿却依旧如临大敌,每回轮到霍
纲要进宫了,她都提前早早地一样一样给他预备。
第一次听到那些谣言,正是在她给他叠衣物的时候。
朝廷上的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夫人,宫里头这一亩
三分地里,连哪位娘娘养的一只鹦鹉说了句什么话,她们都知道得清清
楚楚,太后宫里的事情,千万双眼睛都在那里死死盯着,又怎瞒得过去
?
凭着一个女人的敏感直觉,她又岂会觉察不出来。可是,她却什么都
不说,依然故我,为他收拾行囊,亲自送他到家门口,微笑着看着他上
轿,目送他的坐轿离开。
分别时,她看着他恍然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鼓噪难安,她多么希望
,他可以对她说,跟她解释,哪怕,他说,他实在是情不自禁,她都能
体谅,可是,终究,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依旧是那句‘好好照顾自己’
,拂袖,离开。
一个女人的忍耐力可以有多久?
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清和宫里的芙蓉帐,已经暖了整整三年。
这一次孟良胤‘告病’前,派人来找她,隔了这么多年,她又见到了
这位当年她怕得要死的‘恶人’。因为孟良胤素来严厉,当年对袁泠霜
又那般薄鄙,所以春儿一直不喜欢他。
可是,十数载流光飞逝,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致君尧舜上,半生为公
图’的孟先生,她也不再是袁泠霜身后,战战兢兢捧着一盏香茗的小丫
头,恍然,还是壅城里明媚融融的春光,那个坐在躺椅里,悠闲地侍弄
花草的白发老翁却不再是当年的疾言厉色。
正应了那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的话,向来不多,也不似外面那些人,这个称你霍夫人,那个称你
做郡主,只是叫她坐下,微微浮出一抹笑容来,指着身侧那绿篱里圈着
的一丛开得繁盛热闹的金钟花,道:“到底是要年久根深,前院里也是
种的这品种,日照肥料都不比这里差,可开得那个势头,却是有天渊之
别。”
她似懂非懂地听着,浅浅地抿嘴一笑,回道:“是大人侍弄得好,家
里也有这样的花,可是却委实开得颓败,比不得这里的茂密鲜艳。”
孟良胤听了,但作一笑,连连摇头,道:“你们年轻人,还是做不来
这些,这花花草草,看似是凡物,可实际上,学问大着呢!沉不下那个
心来,开始看不透的!本以为你是个心细之人,原也辨不出这花的区别
!”
春儿听到这里,不禁越发迷茫,脸上却轻轻笑了一声,道:“眼拙之
人,哪里知道什么学问,还请大人不吝赐教,让我也长些见识……”
孟良胤本是微微阖目了一会,到这里,睁开眼来,敛了脸上笑容,拈
须看着那一丛金钟道:“这结藤的黄花,相像者甚多,于天地之达变,
万物相似者,何其多也,就如你府中的那丛,我是知道些来历的,本是
‘迎春’,乃前朝旧邸时就在的,后来先帝赐给了霍纲,就保留了下来
,可却不是与我这里的‘金钟’一个种,世人都不仔细看,所以辨不出
差别来,实质上,这‘金钟’与‘迎春’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作者有话要说:
答疑:新坑不会马上开,因为学业为重,我不得不与众卿暂别,不出意
外的话,一年后应该会回来。
正因为如此,我对这个坑的感情才格外得深,格外地不舍,感觉写完
了,就好像失去了一个精神支柱一般,每天看着枯燥到让人发狂的教科
书,多么怀念每天打开本本码文的岁月,虽然当时也觉得码字很痛苦,
但是现在想来,却是甘之如饴……
那天,我看到了一句让我忍不住潸然泪下的评,某亲这样说,她现在
每天都拉着老公一起看文,看完之后与老公一起探讨,互相交流。
我真羡慕这位亲,我想说,如果,将来也有一个人愿意看我的文,或
者说,愿意陪我看文,那,我已不知该怎样感动。。。
在这个世上,很少有男人会真的肯下功夫去读懂一个女人,所谓夫妻
,可能就是为了生儿育女,延续家庭乃至家族,不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
。大学毕了业的女生,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结婚了吗?有男朋友吗?
准备结婚吗?那么好的小伙子都不嫁!你想干嘛?!…………太多,太
多……不胜枚举。
年轻人会想,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相爱,怎样都无所谓,正如现
在流行的草根文化一般。
我在何事的后记里说过,‘以一颗尚未蒙尘的心,去传递现在的价值
观,爱情观’,我很害怕,害怕以后经历得多了,心灵渐渐阴暗起来,
写的故事会充斥着贪嗔痴恨,而再也写不出爱。
可是,我又很渴望去经历,让生命丰满起来。
少时读红楼长大,中学时代几乎全部看张爱玲的小说,她的每一个故
事都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
《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酒店的房间,窗子外有一架藤本植物,半
夜,范柳元的电话……
《半生缘》世钧与曼桢,上世纪的上海,浮华而沧桑。
太多太多,这世上,有许多人,许多事,我们不曾遇见,不曾体会,
大喜大悲,我都难以承受。到头来,只愿意卑微地活着,做一只偷生的
蝼蚁,为生活艰辛而奔波。
回身望去,虽怅然,却也无怨,只因,太多太多的人,都是这样,在
这世上,平凡地活着,感知与表达,你的爱,你的思想……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幅水墨画,浅浅晕开的墨色,如天青色烟雨
,你始终在等一个人,有的人等到了,有的人还没等到,有的人没有耐
心再等下去,走了,正遇上另一个人,有的人很坚持,一如既往还要往
下等,或许,那个人,本是永远也等不到的……
那一幅水墨画里,那个人,永远,都只有一个背影,渐行渐远,等到
翩翩回眸的那一刻,红尘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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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春儿哪还能不明白孟良胤今日叫她来的用意。只觉得听了
他这一番道来,心底幽幽泛起苦涩痛楚来,满目明艳的春光,瞬间褪淡
成了暗灰色,就连方才那一丛鲜黄蓬勃的金钟花,也瞬间黯然失色。
孟良胤见她这副样子,自然是知道这事的,于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道:“霍纲从来就是这个性子,沉稳有余,却也时常木讷,往往看许多
事,没有明慧灵巧的心思,就容易看错,误入。可是他如今身为宰辅,
总揽朝中军政大权,掌朱批玉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半分错都不
可以的啊!他若有什么行差踏错,小则殃及己身,身败名裂,大,可就
是动摇国本,祸及天下!”
孟良胤这番话,说得十分动情,既有愤懑,又有痛惜,他一生为段氏
江山殚精竭虑,怎能容忍在行将就木之时,看到江山危急而袖手旁观?!
那日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尚不能令霍纲回头,如今,却也只能靠
着最后这个希望了。
他略略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定定地盯着春儿,道:“他一叶障目,
迷了心智,难道,连你也昏聩了吗?!”
这一句,语气极重,显然是孟良胤责怪春儿既然知道,却不劝阻事态发
展。
春儿依旧侧低着头,眼神飘落在那丛旺盛的金钟上,良久之后,方
悲苦一笑,轻道:“连您都劝不动他,我的话,他岂会听?”
孟良胤见她如此情态,不由恻隐怜悯,微微地摇了摇头,叹道:“十
年修得同船度,百年方能修得共枕眠,人生在世,唯父母、兄弟、夫妻、
子女最为亲近,你们是结发夫妻,十年恩义,又岂是那一张脸面能够相
比的?孩子……诚心相劝,悉心感化,他,一定会听的……”
春夏之交,天气昼暖而夜凉,白天里只需薄衫上罩一件半臂,方觉得
轻快些,但落日西沉之后,却是凉薄的很。
春儿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卧房外的廊子下面,手里抱着一件‘天水碧’
印染的长衫,那是她给霍纲做好的新衣。
府里有专门的针线房,她与霍纲两人的四季常服,进宫面圣要穿的礼
服,平常谒宗庙穿的祭服以及大小婚庆要用的吉服,都有专门的针黹工
人负责。可是,春儿却总喜欢自己动手做他的常衣,虽然霍纲老念叨她
不要在这些上费心神,可是,她总是嘴上应承,手上却不停。不为别的,
只为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
欢喜。
孟良胤长病休养之后,霍纲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一半,所以每天都
忙得很晚才能回家,她也每天都这般等他。无论多晚,无论冬夏,手里
总是抱着一件衣服,守着廊下的风灯等他回来。她要他折进垂花门,第
一个看到的,便是自己。
明日开始,又要轮到他入宫‘守阁’去了……
霍纲今日处理完公务,刚要打道回府时,清和宫里忽然来人说小皇帝
病了,太后急得没了章法,叫他赶紧去看看。
皇帝年纪尚小,身体却很健康,不似一般贵胄家的孩子那般羸弱,平
时也甚少生病,于是霍纲一听,也是一急,匆忙收拾了,火速奔往后宫。
一到清和宫,刚想让门谒进去先通传一声,不料慕容桑儿的贴身婢女
早已守在中门,一见他便引了进去。
到了内殿,只看到太后抱着儿子已经哭得两眼通红,太医院所有的太
医都在了,一帮子人围在床边;一屋子奴才抄方的、取药的、进进出出
端盆送水的,场面混乱得一塌糊涂。
慕容桑儿一看见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未语泪先流,看
得他一阵心疼,回头便朝太医们大喝一声:“皇上到底怎么了?!”
忙忙乱乱,到了这个时辰才回府。本来慕容桑儿不肯放他回来,但是
他总觉得那样做得太过了,终究不妥,便安慰她太医们轮守,不会有事,
还是抽身回来了。
满身疲惫之下,从藤廊上走过,远远地,便看见妻子站在庭中,一个
人默默地出神。
这一幕,不禁叫他有点想逃的冲动。于心有愧,实在不知,该怎样面
对她了……
春儿也已经看见了他,当场绽开笑颜,走上两步去迎他,还是那经久
不变的一句话:“累不累?”
霍纲也依旧一尘不变地微微摇头,轻轻抚着她的肩头,道:“以后别
站在外面了,小心着凉。”边说着,便带着她一道往卧房走。
两个人都坐定下来,春儿怕他饿,说要叫厨房做宵夜,霍纲道不用,
忙了一天,他现在只觉得累,只想休息了,什么也吃不下。
案头上摆着一盏绢纱灯,幽幽的烛光隔着纱制的灯罩透出来,照着他
正一品金丝银线的蟒袍折射出五彩光芒,映在眼里,格外地璀璨夺目。
可是,此刻,春儿的眼里却完全看不到那些,她只看得见,他胸前斜襟
上,那一抹极淡的却完全可以被确认的脂粉痕迹。若不是近身依偎,这
敷在脸上的宫粉,是决计不可能擦得到他的袍子上的。
他每夜晚归,她刻刻相守。
一时能忍,难道,她真的要忍一世吗?
丫鬟们进来侍候他净面、泡脚,一番收拾以后,又都静静地退下去了。
霍纲站起身来,自己解着襟扣,一边往床榻走去,看她还是一动不动
地坐着,便问道:“怎么了?”
结发夫妻,十载恩情,岂是那一张相似的脸面可比?
孟良胤言犹在耳,一声声,与那一道明艳的脂粉痕迹,一起焦灼着
她的心,一点一点燃起,越烧越旺,越烧越旺,摧枯拉朽,几乎要将
她逼疯了!
“你明天,可不可以不要再守阁了?”最后一丝隐忍,已经被那一
条胭脂痕全部抹煞烧毁,隔了近三年,她终于第一次向他说出了口。
霍纲仿佛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微微楞了一下,平静
地道:“五日一轮值,是内阁的制度,怎么能不去?”言毕,已将外
袍脱下,走了两步,径自挂到紫檀木衣架上去。
“孟相已经将这制度拟定废除了,你为何要反对?!”春儿犹自坐
在那里,侧低着头,语气虽竭力隐忍,却依旧无法平静。
霍纲听了这话,不禁怔怔地看她,须臾间已经明白了过来,想来是
孟良胤那番话自己没有听从,他便到她这里来下功夫。他素来不喜女
人干政,不但总是叫手下官员约束自己家的夫人,自己更是以身作则
,不许春儿在国事上插嘴。‘牝鸡司晨,国之将亡。’这一点,他深
信不疑。
他本就对孟良胤心存嫌隙,如今春儿又开门见山,谈到这个问题,
况他今日心情又糟透,几番因由下来,他当即沉下脸来,声音颇重,
道:“这是朝廷的事!你不要管!”
春儿定定地坐在那里,绝望地一声冷笑,那件‘天水碧’长袍犹
自抱在怀里,她本是想进房来,亲自帮他穿上试试大小的,南唐的
旧方,中庭夜露加丹青染就的,价比千金,他素来不喜欢奢华的颜
色,她费尽心思挑的,一针一线缝的,穿上了他的身,到头来,还
是会叫那女人靠在这件衣服上,好比是一脚一脚,踏在她脸上,踩
在她心上……
她双手死死地攥着这件新衣,猛地一个站起,将袍子狠命地掷向
霍纲,歇斯底里地一声吼道:“难道当朝宰辅夜宿太后寝宫也是朝
廷的事?!!”
积压了三年,或许是更为长久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
来,她本以为不会有这一天,这一刻,即使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定
会软弱无助地嚎啕大哭。可是,她错了,她远远想不到,自己会这
般坚强,坚强到超出自己的想象,坚强到挺直了脊梁站在他面前而
不流半滴眼泪。
十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他妻子,而不是卑微的奴婢。
那一件碧袍,轻轻盈盈地展在空中,缭绕的青色,像雨雾笼着的
远山,浮在水上,飘在空中,隐隐如春天幽深的潭水,绽动着碧绿
的波纹,绵薄而柔软,丝丝缕缕,无不是十载夫妻情薄的恨与痛,
哀婉落地,仿佛是这一桩婚姻的悲歌。
霍纲站着看着她,不动不语。似乎,连神色都没有变。
春儿亦是这样看着他,这个她从少女青涩到如今,一直深爱着的
男人,曾经的恋慕对象,如今的夫婿良人。
豆蔻年华,那似懂非懂的少女情怀,对爱情充满幻想与憧憬的时
代,是他走进了她的视线,走进了那一方粉色的下着缤纷花雨的小
天地。
情窦初开,却也不是那般不谙世事,他眼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她不是没有觉察到。可是,她不怕,她自信他会爱上自己,正如袁
泠霜对她说的那样:体贴他,爱他,包容他,陪伴他,把自己一点
一点融入到他的生命里去,深入骨髓,那,你就已经成为了他最珍
贵不可缺少的另一个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春儿是春儿,今欢是今欢,春儿终究不能走上跟今欢同样的路。或许,是因为怀忠没有遇上慕容桑儿,而霍纲却遇上了。但是从性格上来讲,怀忠不似霍纲般‘闷葫芦’,他是执着,却没有霍纲执拗!怀忠对泠霜的感情,是少年时代的天真烂漫,那时候,大多还是美好的。而霍纲不同,他遇到的泠霜,早已不是一个花季少女,而是一个受尽苦难,看尽家族丑态炎凉的心智成熟的女性。所以,这就注定了这两对夫妻不同的宿命,不同的结局。
大家还记得那夜今欢毅然决然地脱衣服以死相救吗?我想,换作春儿,也完全能做到,所以,同为付出的一方,春儿与今欢没有多大的差距或区别,但是作为承受的一方,怀忠与霍纲却有着天壤之别。所以说,选老公的话,还是要选怀忠这样的哦~~~嘿嘿嘿嘿嘿o(n_n)o~
怀忠小朋友是憨憨厚厚,虽然也是个不吭声的,虽然他心里或许还有一个她,但是却也能给你全心全意的体贴关怀,细心呵护你。而霍纲小朋友呢,沉稳地跟木头一样,冷情,却不闷马蚤,认死理的人,戳死他都不吭一声,唉,叹气,真是该扒光了他吊到树上去抽打!((__) 嘻嘻……) 1
《当时错》阿黎 v曲终人散两不知v
袁泠霜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可是,她不灰心,不害怕。她有足够的耐心与毅力,让他长出另一颗
心来,一颗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心。
她可以等,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哪怕等到地老天荒,她也还
能等他……也还愿意等他……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发现自己的等待因了那个女人而变得毫
无意义,她苦心孤诣维护了十年的婚姻,在他们晦暗的见不得光的感情
下被嘲讽地体无完肤……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主子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是主子!她不是!!!”她的
嗓子已然嘶哑,可她仍是一遍一遍地狂吼着,直到声嘶力竭,再也吼不
出声音来,无声抽泣,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霍纲站在她几步开外,始终站得如一尊雕塑一般,望着她,沉定地如
同一个死人。
他双手死死地攥成拳,目光沉痛,幽幽低下头去,片刻之后,终于复
又抬起,目光炯炯,直直逼视她,眼中无限怅恨幽怨,灼灼凝拢来,用
极低极低压着的声音吼道:“她是!她是!!……”
“她不是……不是!”春儿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扑到他身上,扯着他
的衣襟猛力地摇着他,仿佛寄希望于用这样的方式将他摇醒一般。
霍纲一动不懂任她发泄,仰天闭上了双眼。
正在这时,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管家的声音从外面透进来,道:“
老爷,宫里来人,说皇上不大好了,太后宣您立刻进宫去!”
霍纲浑身一凛,心中担心小皇帝安危,慕容桑儿是个没有大主意的人,
可别真有个万一,那就是天下大乱的事情!一时间忧心如焚,也管不得
眼下这点事,拂开了妻子拽着他的手,转身就往衣架上去抓了官府下来
要穿。
春儿不知道情由,只觉得如今她跟他说到这个地步,他还是被那个女
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中恨到极处,几步抢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喝
道:“我不准你去!”
霍纲一时之间大怒,只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披
上官袍,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呵呵!竟是我无理取闹?!”春儿怒极反笑,也不
再伸手抓他,只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森寒,道:“霍纲,我告诉你!今
夜只要你走出这道门槛,我们夫妻情义,便就此断绝!”
霍纲正扣着襟扣,忽听得她说出这样重的话,陡然一怔,却只一瞬,
终是抬脚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冷冷地丢下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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