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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第35部分阅读

      凤栖宸宫 作者:未知

    凤栖宸宫第35部分阅读

    把内服的汤药煎好。”说着一顿,扫视着房间,奇怪地问道:“慕容小子去了哪?自家夫人身中剧毒,他倒跑得不见踪影了?”

    “他去街市买食物。”路映夕回道,微蹙起黛眉,不放心地嘱托,“师尊,你去买小刀时可否顺便寻一寻他?”

    “行我这就去,半时辰内定就回来。”老者干脆地答应,转身往外走,嘴里还小声地喃喃念叨道,“这慕容小子也太没个交代了,一会儿非教训他不可!”

    路映夕看着那灰色身影消失,眉心皱得更紧。慕容宸睿是否遇到了意外?莫非段霆天仍未死心?但为何不来对付落单的她?

    忐忑不安地又等了半个时辰,未见慕容宸睿回来,也不见老者返来,路映夕的心逐渐沉到谷底。

    “路妹妹。”房外,一声慵懒的呼唤响起。

    路映夕顿时全身紧绷,警戒地暗暗攥紧双手,掌心里握藏着一嗅即会昏迷的毒粉。

    “路妹妹,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段霆天出现在房门口,高大的身躯斜倚着门框,一派闲散随意。

    “是吗?”路映夕淡淡地回话。

    段霆天耸了耸肩,满脸无奈,抬手往身后一指:“我是被他押来的。”

    路映夕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望,惊诧不巳,下一瞬不禁地绽开笑颜。

    阳光的照耀下,一袭浅灰色的素袍似晕染着一圈光泽,煦暖而明媚。那一张温雅清俊的脸庞,带着浅淡的笑意,宛若春风拂过,沁人心脾。

    “师父。”唤出再熟悉不过的谓,路映夕莫名红了眼眶。

    “映夕。”南宫渊踏入房门,黑眸如墨,泛着安定人心的温暖光泽。

    “师父,你怎会在这里?”路映夕忍下无端冒起的心酸感,微微一笑,问道。

    “西关战事大定,且有靳星魄坐镇,我就抽身来寻你了。”南宫渊回以微笑,眼角瞥了瞥后面的段霆天,再道:“先前收到了一些风声,怕你会出事。”

    段霆天哼了两声,插言道:“南宫兄,你未免太卑鄙。你担心归担心,也不必一见到我就直接下毒吧?现在你看到了,路妹妹完好无缺,快把解药给我!”路映夕闻言转眸细看段霆天,果然,他的眉心开始浮现一抺黑气。

    “段兄,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南宫渊语气温和,平心静气地道:“相识多年,我想我足够了解你,映夕是否完好无缺,待我诊断之后自然见分晓。”

    语毕,他便向路映夕伸出手,搭上她的腕脉。

    把脉须臾,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凝,目光不自抑地涌现痛色和怒气。

    “段兄!”他突地回转身,愠怒道:“你竟如此对待映夕?你忘记你曽应允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她性命?”

    “南宫兄,你也不能完全责怪我巳千劝万劝,但路妹妹自己坚持要与霖国为敌。何况,我也没有亲自对路妹妹下手,是她的情敌找上门,我顺便……而巳。”

    南宫渊按捺住愤怒,一甩袖不再理会他,大步走到桌边翻看竹篓里的草药。

    “师尊果真尚在人间?!”他惊喜地自语。

    “是的,这些草药就是师尊去采摘的。”路映夕接言说道。

    南宫渊难掩喜悦,转头对她道:“映夕,你的毒能解!”

    路映夕微愣,连师尊都解不了,师父却能解?

    “师尊的性子还是与从前一样。”南宫渊似觉膏笑皆非,唇角噙着清淡的笑,解释道:“师尊必是想等到最后一刻才告诉你,给你一个大惊喜。”

    “当真能解吗?”路映夕半信半疑地问。

    “能。”南宫渊笃定地点头,墨玉般的眸子轻微一敛,藏住一闪而逝的复杂之色。

    路映夕吁出一口气,心头一块沉重的大石落地,不由感觉轻松了不少。

    “师父,姚凌她……”忆起昨夜,路映夕又沉了面色。

    “我知道。”南宫渊的应声极为轻微,几不可闻,默然背过身去,对着竹篓里的草药,未再作声。

    路映夕涩然一叹,不知还可说什么,如果可以,宁可姚凌平安无事,至少这样,不会有两个男子感到悲伤痛心。

    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倾情疗毒

    “慕容兄去了何处?”段霆天冷不丁地抛出一句问话。

    路映夕举目向他望去,徐徐道:“段兄不知吗?”

    “我应该知道何事?”段霆天无辜地回视她,半晌,慢慢地勾起唇角,道,“难不成慕容兄又失踪了?抑或是因为失去旧爱而痛不欲生,索性独自躲起来舔舐伤口了?“

    路映夕面色无波,并不回应他。

    南宫渊原本埋首研究竹楼内的草药,此时眼角一抬,淡淡道:“段兄,你亦是中毒之人,还是找一间客房暂作歇息吧。待我治好映夕,便会为你解毒。”

    闻言,段霆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话地离开。

    房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幽谧中似弥漫着隐约的感伤凄清。

    “师父,师尊采摘的事何草药?”路映夕轻声开口,脸上带着微笑,暗自压抑着心中的思绪。

    “专治‘阴隐毒’的草药。”南宫渊语声温和,转头望她一眼,淡笑道,“别担心,我既说能够治愈你,就必定不是空话。”

    “嗯。”路映夕颔首应声,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脱口道,“吞食阴隐毒的人,若是即时封住心脉,再服下解药——”

    南宫渊轻轻拍净双手,向她走去,叹息道:“没错,此毒并非无药可解。我心里也存折一丝希望,希望凌儿尚存于人世间。”

    “但昨夜,她确实已绝了气息……”路映夕神色微暗。昨晚在场的每个人皆是内力深厚,无需探脉亦可知姚凌还有无气息。难道真会有奇迹吗?

    南宫渊苦笑着摇头,声音略显低沉:“但愿她的命犹如她的性子那般硬。”

    路映夕抿唇无言,心头无数杂念电闪,纠结复杂,寻不出一个准确的头绪。或许是她多心,慕容宸睿迟迟未归,若非段霆天背后搞鬼,那么会不会与姚凌有关?是否慕容宸睿找到了姚凌,正忙于救他?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长长一叹。她终究是介怀了。昨夜两人同床而眠,虽然他一直从背后抱着她,但是没有半句言语。她只他心情郁悒,便不扰他,可他又知不知道她也会有情绪?

    “映夕?”听到她的叹息,南宫渊微蹙眉头,温言宽慰道,“莫听段霆天胡言乱语,慕容宸睿绝非那种没有担当的人。等你身体无碍,我再陪你去寻人。”

    “连师尊也不见了。”路映夕喃喃道,越想越觉蹊跷。

    “现下你该想的不是这些。”南宫渊笑了笑,黑眸泛着温润的光泽,“我现在去熬药,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可有你痛苦的。”

    “有劳师父了。”路映夕抬眸看他,回以平静笑容。

    南宫渊拎着竹篓出了房门,路映夕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收敛,明眸中晦暗无光。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也许慕容宸睿只是因意外而耽搁了时间,可为何她感觉胸口异常闷堵?

    兀自出神着,余光瞥见段霆天又一次出现在房门口。

    “路妹妹。”他懒洋洋地斜倚着门板,豪不担心自己身中剧毒,闲闲地道,“南宫兄为了你千里奔波,你可有一丝感动?”

    路映夕冷淡地睨他一眼,不予理会。

    “南宫兄替你解了毒之后,就必须随我返回霖国,你就不担忧他的处境吗?”段霆天顾自说道,“我皇兄一直欣赏南宫兄是个人才,必不会娶她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唉……”他作势叹气,忧心忡忡地道,“像南宫兄这般俊逸洒然的非凡人物,若少了一手或一腿,是多么叫人痛心的事啊!”

    “密道的所在,对你们来说当真这样重要?”路映夕神情清冷,语气几近无温,“师父襄助邬国,对霖国来说并无损失,偏却要以此为理由惩罚师父,如此也算爱惜人才?”

    段霆天的神色微微一敛,正容道:“路妹妹,你生长于帝王之家,竟不知何为帝王权术?人才,至于君王的用处和在?自然是物尽其用,人尽其力。这是涉足庙堂的所有人都无法逃脱的规则。”

    路映夕默然。她怎会不知?既是因为太过清楚,才不想师父与她一样成为任人利用的棋子。

    “路妹妹,你别怪我说话直接尖刻。你若决定依附皇朝,霖国与邬国比容不得你存在。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遵循这一个原则。如果你现在想要回头,还来得及。否子——”他的话语一顿,眸关陡锐,“我敢断言,你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地回到皇朝,你腹中的孩子也绝对保不住!”

    路映夕隐隐一震,但只是不动声色地浅浅一笑,启口道:“多谢段兄提醒。”

    段霆天也不再啰嗦,干脆地消失于门外。

    过了片刻,南宫渊端着木托盘走入,一边搁在床头木柜上,一边说道:“映夕,褐色那碗药你现在就喝下,黑色那碗待到祛毒之后再服用。”

    “好。”路映夕全然信任地端起药碗,缓缓饮下褐色汤药。

    南宫渊坐在床沿,俯头查看她小腿处的伤口:“是否师尊替你封了|岤?”

    “是的。”路映夕点头回答。

    “一旦解开封|岤,毒素就会迅速窜行。”南宫渊眉头拢起,似感到有些棘手。

    “会否有风险?会不会影响胎儿?”路映夕直觉先想到腹中宝宝的安危。

    南宫渊不作声,沉默了须臾,抬起头来凝望她,温雅的俊容漾开一抹沉笃的笑容:“放心,我不会让你承一分一毫的风险。”

    被他的笃定感染,路映夕也展颜一笑。

    “那么师父打算割去伤口处的腐肉,还是吸出毒血?若是后者,只怕师父也会中毒。就选择前者吧,不过还得劳烦师父再煎一碗镇痛的汤药。”路映夕看了看木托盘上的东西,只有外敷的草药和内服的汤药,并无锐利的小刀或匕首。

    “你是病患,我是医者,你应当相信我,而不是教导我该怎么做。”南宫渊半玩笑地道。

    “可是……”路映夕心生疑惑,待要细问,忽觉眼前模糊起来,脑袋渐渐昏沉。

    “方才的药里,我掺了一种近期新研制的迷散。”南宫渊的声音低低浅浅的,像暖风吹过,一下子就又飘散了。

    路映夕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挨不住强烈的药性,阖起了眼睛,只来得及逸出一句微弱的反对:“师父……切勿冒险……”

    话音未完,她的身子软软倾斜,南宫渊伸手揽住,轻柔地放她于枕上。

    静静地凝视她白皙清美的脸庞,他如古井般沉寂的黑眸泛起丝丝涟漪。他这一生,想逃开的枷锁始终都逃不开,或许是他没有足够的勇气,但惟有一件事,他终于有了承认并坚持到底的勇气。那就是,爱她。

    第四卷 第二十四章 此情两难

    端来一盆清水,南宫渊细心地洗去路映夕紧攥在手心里的迷散。

    缓缓地在床畔坐下,他凝目看她。这张绝美的容颜,他看了十三年,一直知晓她长的极为明艳,但从何时开始他心底滋生了别样的情愫?也许是那一年,她初及笄,身穿华美繁复的宫裙在他面前旋转,笑靥如花,烂漫明耀,那一刻他突然惊觉,她已长大,再也不是幼时童稚的孩子,又或许是那一次,她再他跟前翩然起舞,凌波飘逸,使他惊艳悸动,抑不住怦然的心跳。

    忍不住低声一叹,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极轻地落在她的乌发上。黑发如瀑,丽颜似雪,沉静地散发着惑人的美。他不自禁地移手触碰她的眉间,指尖轻轻划过,须臾后收回。

    微微握拳,像是要把那一点温度珍藏起来。他墨黑的眸子尽是怜惜眷恋之色,也只有这样的时刻他才能释放几许深埋心底的柔情。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会不会在她出阁之前对她道出心意?如果她给予了回应,他有否奋不顾身的勇气带她远走高飞?

    如果,如果,终究只是如果。

    深深地在凝望她一眼,他毅然别开脸,转而去查看她小腿上的伤。

    只要用玄门的独门内功吸出她伤处的毒血,再配以师尊采摘的良药,她很快就能痊愈。但他没有师尊出神入化的内力,只怕抵挡不住毒素的入侵。

    脑海中一片清明,动作却是毫无犹豫,他俯下头,对着那黑青的伤口用力吸吮。随着一口口腥血被吸出,他渐渐感到头晕目眩,可是并不放弃,坚持地直至清尽所有毒素。

    看着她小腿处的肿块消下去,不再浮现异常的黑色,他才随手拭了一下染血的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将她扶起身,慢慢地把备好的汤药喂入她口中,等到做妥所有的事,他已神智昏沉,身形微晃。

    强撑着身躯,估算时间,知她不一会儿就会转醒,他狠狠一咬牙,踩着虚浮的脚步离开。无谓叫她担心了,待他调息压下毒素之后再来见她。

    房门被他体贴地带上,浅灰色的身影便踉跄地消失于外面晃眼的阳光下。

    相隔不过半刻钟,路映夕幽幽地转醒。

    “师父?”她轻喃,环顾房内却无一人。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小腿,发现毒已褪去,顿时心头大震!

    腿上仍余麻感,她运气调息,然后急急地下床,刚一打开房门,忽地一愣。

    “宸?”她一时怔仲,举眸无言地相视。

    “怎么下床了?”慕容宸睿眉头轻皱,微含责备道,“强行走动会让毒素提早窜行。”

    “你去了何处?”路映夕脱口问道,发觉自己的口吻似是质问,缓了语气再道,“师尊出去寻你了,可有遇上?”

    慕容宸睿淡淡摇头,展臂将她横抱起来,走进房间。

    “在市集时,碰上了凌儿的师兄。”他低沉地说着,一边放置她于床铺上。

    “嗯?”路映夕抬眼看他,满心疑惑。

    “凌儿还活着。”他的语声越发低了下去,眼波幽暗幻动,“未见到她人,但她师兄这样说,想必是真的。”

    路映夕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只安静地望着他。

    “她师兄警告朕,若再与凌儿相见,若再令她伤心,便会不计代价地索了朕的命。”慕容宸睿扬唇苦笑,深眸中涌动万千慨然。

    凝望着他的神情,路映夕心中阵阵抽痛。是否过尽千帆,他终于发觉他最爱的是曾经那人?

    “映夕,抱歉。”他突然敛了神色,肃穆而郑重地道。

    “为何致歉?”路映夕不由一惊。当真被她估中了吗?当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群中灯火阑珊处”?!

    “朕忘记给你买早膳了。”他却如此回道。

    “啊?”路映夕菱唇微张,惊疑不定。

    “朕一路尾随凌儿的师兄,原想——”他停顿了半晌,扯唇涩然一笑,道,“原想为你讨个公道,但终是下不了手。映夕,抱歉。”

    他再一次地说抱歉,路映夕无语地抿唇。

    “无关情爱,只是他已身中剧毒,就算能够清醒过来也已经伤了心肺,落下病根,朕是在无法再落井下石。”慕容宸睿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叹息道,“映夕,朕的纵容害了她,今生不可能再做任何补偿。而你,也是朕间接所害,但朕会花一生的时间,珍惜你疼爱你弥补你。”

    路映夕哑然,是她想多了?

    慕容宸睿注视着她,目光略沉了几分,低低地道:“若你的毒…有分毫闪失,朕不会再容情,必要她加倍偿还你。”已至底线,至此起他与姚凌终成陌路。并非只因映夕,而是这些年来的零零总总,全部加在一起,令他再难留半分心软。心中残留的那一抹少女倩影,成了祭奠少年岁月的痕迹,而与姚凌本人反却无关了。或许人生便是如此,不觉间已跨过了一个阶段,进入生命中的另一个阶段。

    “毒,已经解了。”路映夕轻轻地道,忆起不见踪影的师父,心头升起一股不安和担忧。

    “已解了?”慕容宸睿诧异,凝问道,“是否前辈替你祛了毒?”

    “不是。”路映夕眸色一黯,如实道,“是师父。”

    慕容宸睿讶异地挑眉,但未说什么,只长舒一口气。

    “师父大抵是冒险为我吸出毒血,我需去找他。”路映夕平静地告知按捺着忧心,“两毒交融,剧烈无比,纵使师父内蕴沉厚,恐怕也是抵挡不住。”

    慕容宸睿沉默了片刻,颔首道:“你的毒初解,不宜多动,我抱你出去找。”

    布袋她回话,他已将她抱起,大步走出房间。

    似有若无的,他忽然吐出一句低浅的话:“方才在返来的路上,突觉胸口一片空荡荡,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时因丢下你一人在客栈,往后再也不会。”

    路映夕偎在他胸口,静默无声,之前囤积于心的苦涩感无形散去,却又添了一丝酸楚。她好像得到了两份感情,一边是白首相许,另一边是情深义重,而她所能要的只有其中一份,势必要辜负另一人。

    外面的日光几好,明晃晃地照耀大地。慕容宸睿抱着路映夕寻遍整间客栈,但找不到南宫渊,连段霆天也没了踪影。

    “师父一定躲起来疗伤了。”路映夕轻声自语,微用力地挣脱他的怀抱,“宸,放我下来。”

    慕容宸睿依言照做,静默地凝睇她。

    路映夕径自往客栈后院走去,穿过天井,在后门出停住了脚步。并无理由,只是出于一种直觉,她推门跨出,果不其然,墙根下靠坐着一个人。

    “师父?”她温声唤道,慢慢蹲下身,对上一双温润如墨玉德眸子。

    “映夕,你没事了?”南宫渊微微一笑,唇色惨白,但神情煦暖如常。

    “师父,为何不等师尊回来?”路映夕怨怪地问,可眼眶不自控地泛红,伸手搭上他的腕脉,心底霎时透凉。

    “以师尊的性子,知道我在这里,必不会现身。”南宫渊淡笑,平缓地解释,“当年师尊对我说,他命不久矣,要觅一处清净地等死,让我不要寻他,也不要伤心。他说,缘聚缘散自有定数,若多强求一分,便会折福。而他与我的师徒缘分早在那年已尽,从此之后不必再相见。”

    路映夕无心听这些,扶着他的手臂起来,顾自道:“如今惟有师尊能过救你,我要去寻他。”

    南宫渊摇着头不作声,任她扶他返回客栈。

    慕容宸睿一味缄默,神色沉凝无澜。

    突然间,空中响起一串爽利的笑声,似是从颇远的地方传来。

    “乖徒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南宫渊身躯一震,黑眸中亮起光泽,勉力运气大声回道:“师尊,可是您老人家?”

    “正是正是,可不就是老人家我!哈哈!”

    “徒儿可否请求与师尊相见一面?”

    “相见徒劳,我已留药予你,就在客栈之中,你自行找去!”

    路映夕听着生了薄怒,亦扬声喊道:“师尊!人命关天,你究竟留了什么药,留在何处?请说个明白!”

    “哈哈!丫头莫气莫急,他若寻不到,就当是为情付出一次代价,以后他就不会这般痴傻了!”

    路映夕既怒又恼,清声大喊:“师尊乃是一代宗师,竟要眼睁睁看着自家徒弟毒发身亡,见死不救?”

    “丫头,激将法对我老人家没有用!我可都是为了成全我家傻徒弟,如果他为情殉亡,倒也死得其所,总好过活生生受着情之苦的煎熬!”

    路映夕气结,一时语塞:“师尊你——”

    “丫头,你若选择跟了我家傻徒弟,我就现身治他,你觉得如何?”

    路映夕蓦然怔愣,无法应对。

    “丫头,你还有十来个时辰慢慢想,不急不急,哈哈!真当是‘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哈哈哈——”

    那道声音渐悄,只剩一长串的笑声余音萦绕于空气中,震彻在场三人的耳际。

    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因爱成长

    三人共处一室,气氛静谧得有些古怪。

    南宫渊靠坐在木板床上,微合双目,脸色苍白,静静调息。

    路映夕和慕容宸睿站立在床侧,互望一眼,无言地一同退出了客房。

    待到外面的空地,路映夕才轻声开了口:“宸,你如何想?我该怎么做?”

    慕容宸睿扬起眉梢,喜怒难辨,回道:“你打算如何?”

    “师尊说,缘聚缘散不可强求,但他偏又如此刻意……”路映夕微微凝眉,深感无奈与忧心。

    “或许前辈正是要南宫渊明白这个道理。”慕容宸睿淡淡道。

    “以师父的性命作代价?”路映夕无法苟同,吧气道,“如果师尊愿意,也许能够治愈我的旧疾,但此事我并无强求之念,可是师父的情况危急,怎能儿戏?”

    “倘若前辈最终还是不肯现身施以援手,南宫渊会如何?”慕容宸睿轻眯眸子,疑问道,“毒素将会攻心?”

    见他眸光深沉,路映夕心中一突,直言反问道:“宸,你是否希望师父无救?”

    慕容宸睿凝睇她,缓缓地勾动薄唇,掠起一抹冷诮的弧度:“朕固然是不希望多留一个敌人于世上,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他舍身救了你,于情于理朕都应多谢他此次的所作所为。”

    路映夕敛眸低声道:“若是你不介意,我想暂且答应师尊的要求,等到师尊替师父诊治之后,再向师尊致辞歉。”

    慕容宸睿的神色顿时一冷,抿唇不吭声。

    路映夕伸手握住他的大手,徐徐抬眼,再道:“只是权宜之计。我知道这样做令你为难,但师父是因救我而中毒,我不能置身事外坐视不理。”

    “路映夕。”慕容宸睿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语声透着凉寒,“若你的记性尚好,你仔细回顾往昔,朕是怎样待你,为你做过多少次妥协退让。而今日你要当着朕的面跟南宫渊走?”

    闻言,路映夕越发用力的握紧他宽厚的手,诚恳解释道:“此次不同,是为恩情,无关风月。”

    “如此说来,你曾经确是为了‘风月’?”慕容宸睿冷淡睨她,任由她握着手,没有挣脱也没有反手握紧。

    路映夕忽觉窘然,垂首低低地道:“曾经的感觉,真实存在过,不能因为后来的转变而去否定它。就如同从前你对姚凌的感情,无论之后发生多少事,都不可抹煞当初的那段岁月。”

    慕容宸睿眉毛一挑,深眸中隐隐泛起一丝笑意,口中却冷冷道:“你这是要与朕清算旧账?朕和姚凌自此划清界限,再不会有情感纠葛,而你呢?”

    路映夕低着头嚅嚅道:“相救之恩,师徒之谊,相处之情,这些都不可能无故消失。”想了想,她忽地抬起头来,肃然道,“人生在世,并非只有‘爱’这一种感情,其它感情同样弥足珍贵,还望皇上理解与包容。”

    “你的意思是,你爱的是……朕?”慕容宸睿拖长语调,问得不疾不徐。

    路映夕微咬下唇,匆匆一点头,当作回答。不自觉间,脸颊滚烫起来,染上两团粉色的绯红。

    慕容宸睿却并未轻易放过她,追问道:“为何不出声?你若不把话说清楚,叫朕如何放心甘愿地让你跟南宫渊走?”

    路映夕声音轻浅地道:“我已回答了。”

    慕容宸睿无声地扬起唇角:“你何时回答了?朕什么都没有听见。”

    路映夕皱眉,举眸瞥他一眼,蓦地恍然大悟。他是在诱哄她说那三个字?

    心中逐渐明朗,她浅浅一笑,道:“有来无往非君子,刚刚我已点头,宸,现在该你回答才是。”

    慕容宸睿不料被她反将一军,一时无语,他也不过是想听一句情话,可是要从她嘴里撬出一言半语的甜蜜话却这般困难。

    路映夕漾着微笑,没有迫他回话,转移了话题道:“师尊说留下灵药在客栈里,我们先找一找吧,说不定不需走那一步棋。”

    慕容宸睿保持默然,随她拉着他四处寻药。

    而客房之内,闭目静气的那人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幽幽地睁开了眼眸。

    俊雅的面容愈加显得惨白,一双深幽的黑眸仿佛望不见底的渊潭,所有酸楚痛苦悲恸的情绪都埋藏在潭底,不易被人察觉,惟有独自忍受。

    其实他早已知道,今生无望。但情根已生,岂是说拔除就能拔除?师尊说得对,他确实是一个痴傻之人。

    缘聚缘散自有定数,若多强求一分,便会折福。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情难自己。

    黑眸中波光闪动,隐有潮湿的光泽,他轻轻地闭眼,一贯淡泊的眉宇间浮现几许凄清。

    路映夕和慕容宸睿找遍整间客栈,寻得十分仔细,费时甚久,直至天色暗下,依旧一无所获,不禁泄气。

    “难道师尊骗我们?”路映夕翻着厨房的锅铲与碗碟,一边懊恼地喃喃道。

    慕容宸睿见她蹙眉烦心的模样,正欲说罢了,耳边突然听见极细微的异响,猛地扭头望去,厨房门口已有一人神出鬼没地站立着。

    “徒孙丫头,你这可就不对了,居然偷偷在背后骂我老人家!“两道白眉一拧,颇有几分不悦样。

    路映夕偏并没有一看,忙搁下手中的碗盘,急急朝老者走去,生怕他一下子溜了。

    “丫头,别过来!“老者倏地大声一喝。

    路映夕惊愣止步,疑唤:“师尊?“

    老者却嘻嘻地笑起来,慢条斯理地道:“丫头,你那点小心思就省省吧,如果要我替傻徒弟治疗,你就得跟他去霖国。你需知道,这一去,你怕是难以再离开了。入得霖国境内,可容不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过有件事你大可放心,待你腹中的娃儿出生,我自会送他去皇朝,断不会让小小娃儿牺牲于权斗之下。”

    此番话说完,老者斜觑向慕容宸睿,见他一脸黑沉,便笑得越欢,好整以暇地捋着白须等待路映夕的回答。

    路映夕定神沉静地回道:“敢问师尊,如此做法究竟为何事?当真是为了师父好?这样强求,照师父的性子,他会开心吗?就算映夕同意去霖国,然却身在心不在,那会是师父所想要的吗?师尊何苦硬要叫三个人痛苦。”

    老者静默了会儿,拂须颔首道:“丫头,你倒是看得极为通透,只可惜还有人堪不破。”

    “师尊的言下之意是指师父看不透?”路映夕心生几分不解,她自是知晓师父对她有情,但有师尊所说的这般严重吗?中毒之事,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师父。这种以及推人的想法,并不适用于感情之事?

    “丫头,你莫看渊儿平素沉稳淡然,实则却是性子极犟的人。”老者吧了口气,目光似是飘远,望入遥远的旧日时光里去,“当年他在创派祖师的遗像面前起过誓,毕生效忠玄门,此后即便他发觉自己的身世,也仍不变心志,不毁誓言。他是那种一旦认定就永不悔改之人,这性情也许是他们姚家的遗传,不过渊儿天性淳厚,且又内敛隐忍,与那姚凌却是本质迥异的。”

    路映夕安静听着,听到此处,不由瞥了慕容宸睿一眼。

    触上她的眼光,慕容宸睿回以淡淡一笑,神色沉着平常。

    “过于压抑自己情绪的人,是了易郁气结于心。”老者继续缓慢地说道,“与其日日煎熬,年年苦楚,倒不如一刀了结,自此海阔天空,再无牵挂。”

    “如何了结?”路映夕启口轻问。

    “如何了结,皆看当局者如何做。”老者眼中显露清朗的光芒,睿智而悠远,“丫头,你是聪慧之人,应能想到妥善的方法。莫令你爱之人为难,莫令爱你之人痛苦,这是你该学着去做的事。一味被动地接受,一味顺势而为,终会伤人伤已。“

    路映夕一怔,心头微震。她的确是这样的人,说穿了便是过于自保,亦是自私。

    老者脸上正经的表情维持不了多久,又变作摇头晃脑笑眯眯的样子:“丫头,今夜渊儿就会毒发,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方落,身形一动,顷刻间人就已远去。

    路映夕欲留已晚,徒然叹息。

    慕容宸睿沉默地注视她,心中暗自回味老者那番一针见血的话。映夕的性格上确然有着那一种缺点,吝啬付出感情,或者说是害怕付出,若不是他主动去靠近,恐怕他们至今还是敌人。可也因为她这样的性子,她与南宫渊之间的朦胧情愫无法萌芽,更无法结果,于是他才有了拥有她的机会。

    其实,她与他何其相像。都需经历长长的一段岁月,才踏上人生真正要走的路途。

    “映夕。”他低沉地唤她,走近牵住她的手,“这次不要问朕该怎么做,你自己去想。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朕都不会怨你。”

    路映夕仰望他,回以嫣然浅笑。

    可她的手心却渗出冷汗来,心跳紊乱,似是紧张又似是惶恐。她应该“一刀了结”吗?会否太残忍?师父是否承受得住?到底怎样做,才是不令她爱的人为难,又不令爱她的人痛苦?

    澄明晶莹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迷雾,茫然而犹疑。

    慕容宸睿并没有再出声,只是握紧她的手,与她纤细的手指想扣。

    他已与过去告别,而现在轮到她。屡次的风风雨雨过后,他们是否依然能携手并肩地走下去。他会静心等待。

    第四卷 地二十六章 缘深份浅

    行至客房门前,慕容宸睿顿住了脚步。

    “映夕,你独自进去。”他淡淡地道,神色平缓无波。

    “好。”路映夕轻轻点头,举眸凝望他,以唇形无声地道了一个谢字。

    慕容宸睿似无所觉,并未回应,只伸手替她敲开了房门。

    路映夕跨入门槛,心中犹没有注意,一时有些无措。但坐在床头的那人却似察觉她的忐忑,对她温雅一笑,先行开口道:“映夕,寻到药了吗?”

    “没有。”路映夕如实回答,站立在床前。

    “寻不到也是意料之中,师尊总喜捉弄人。”南宫渊勉强坐直身子,而面上神情平得看不出异状,“不过也无需太担忧,到了最后一刻,师尊一定会现身相救。”

    “会吗?”路映夕甚感忧虑,师尊的性子实在难捉摸,无法判断。

    南宫渊颔首,唇畔噙着一抹柔和的笑容:“映夕,莫听师尊那戏闹之言。你若随我走,只怕难以再回皇朝。”

    听他先把话说开,路映夕反倒喏喏无言,只低唤一声:“师父……”

    南宫渊微笑着睇她,指了指枕侧,道:“这里有一瓶解毒散,是治段霆天的解药。他必会再来客栈,到时你不用对他客气,让他渡药血给你,之后再把解药给他。”

    路映夕闻言不由动容,师父总是为她着想,就连此刻的境况他亦不忘为她作安排。而她,现在却要上他的心?

    “映夕,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南宫渊突然凝眉细看她,黑眸微微暗下,透着几许清寂。

    “是。”路映夕语声低浅,敛眸没有看他,缓缓道,“师父这一生似乎一直在为他人而活,为了玄门,为了誓言,为了…映夕,师父何时才要为自己活?”

    南宫渊盯着她低垂的眼睫,唇角不禁划出苦笑,但口中话语仍是温和如常:“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着那一日。浪迹天涯,悬壶济世,若有雅兴,便煮酒弹琴,若有闲情,便坐看云卷云舒。只是现在还未到‘那一日’。”

    路映夕蓦地抬眼,心尖隐隐震颤。这不是她曾经的梦想吗?

    “映夕,你无须担忧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将会如何。”南宫渊沉静望她,话意深长。

    “师父,对不起。”她忽然道歉,眼眸澄澈晶透,“映夕已非从前的映夕,映夕变了。从前的愿望,如今映夕依旧向往,但已不是最想要。”

    “变了?变了……”南宫渊低声喃喃,静默了须臾,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道,“人会成长,人回变,犹如月圆月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师父方才说的生活,当真是师父自己的愿望吗?”路映夕语气和缓,但语意直接,“是否映夕以前曾对师父说过?”

    南宫渊面色一怔,低低地道:“你果然不记得了。”

    路映夕轻叹,歉然道:“映夕确实忘记了。”如果不是师父刚刚提起,她确实已忘记自己曾经吐露过。

    那是她尚在邬国,处处收到消息,邬国和皇朝可能会缔盟,而她将要和亲出嫁。当夜,她独自在湖畔亭台中弹琴饮酒,不知不觉间饮得多了,正觉昏沉,朦朦胧胧中看见一张俊雅温煦的脸,她一时恍惚,扯住那人的衣袖,自言自语地絮絮说了许多。

    应该就是那一次。但她却不知晓,师父不仅牢记,且还把她的愿望当做愿望。

    “映夕,你误会了。”南宫渊举目望入她的眸底,淡淡一笑,道,“那是你曾今的愿望,却是我长期以来的愿望。并非因你,而是我自己想要过那样的日子。虽然目前无法达成,但我相信,各国战事平息以后,即能实现。”只是,到那时他孑然一人不会有与他拥有同样梦想的人儿陪伴。

    “原来如此。”路映夕轻轻应声,绽唇莞尔,“映夕自以为是了,师父莫怪。”

    南宫渊但笑不语,黑眸深深,如谭寂静幽情。

    路映夕在心中长叹一声,暗暗攥起素手,清声再道:“师父,映夕如今已有家有夫有子,从此往后必会好好爱惜自己,努力幸福地过日子。而师父却是孤身一人,映夕着实担心。师父可否答应映夕,以后再也不会做不顾自己安危的事?”

    南宫渊轻微地点头,眸光越发幽沉。

    “师父。”路映夕突然双膝跪下,郑重而诚挚,“映夕曾爱慕过师父,但那时候映夕没有?br /gt;

    凤栖宸宫第3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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