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卫风第40部分阅读
福运来 卫风 作者:未知
福运来 卫风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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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玫走过去,把瘫在地上的淑秀扶了起来:“快别哭了,你刚才把小世子都惊着了。”
淑秀脸上头上身上都是一团乱,紫玫带她下去梳洗,刘润随着她进了屋。
“那姚内官……”
“以前在德福宫的旧识了。”
阿福怔了一下,有些不大明白。太后和皇帝不一路,太后宫的旧人,现在怎么会在这样要紧的位置上头?可是随即她就想到一个可能,刘润冲她微微一笑:“你明白了?”
阿福点点头。
刘润低声解释:“太后与王滨宫变的时候,他不但先一步向皇上报讯,后来还立了些旁的功劳。”
“你刚才说的涂夫人又是?”
“涂夫人原来也是德福宫的管事夫人,但因为一件旧事被太后打了板子赶出去,还是我救了她一命。”他顿了一下,说:“涂夫人是姚内官的干娘,和他的情分与旁人不同。涂夫人离宫之后,他应该还在奉养接济。”
阿福点点头。
宫里的人事异常复杂,关系错综盘结。阿福看着刘润淡然的神情……
刘润要不是个宦官,该有多好。
他有本事,有谋略。若他不是幼年就遭了不幸,以他的本事人品……一定非池中物。
“留下她,不要紧吧?”
“她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刘润一笑:“你就是心软一点,不过她留下来当然有用处。”
紫玫领着洪淑秀进来。她换了身衣裳,头发编成辫子,也洗过了脸,进来之后先给阿福磕头。
“别谢我。”阿福指指刘润:“你还是谢他吧。”
淑秀又转身朝刘润屈膝行礼:“多谢……”
“不用多礼。”刘润挥了下手,紫玫转身出去,顺手将门合上。
“以后宫里就没你这号人了,你跟着我们夫人,日子自然好过。”
“是。”
她只应了一声,站在那里垂着头不动。她已经长开了,身量比先前高,虽然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却仍然显得行止有度,再也没有刚进宫时那种慌乱无措。
“可你也要说说看,你对我们,有什么用处?”
这话问的极不客气,但是淑秀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显得紧张害怕。
她低声说:“我以前跟着玉夫人,就对玉夫人忠心。以后跟着成王夫人,夫人对我又有救命之恩,我自当奉夫人为主,绝无二意。”
“有些话,说过,听过,倒不用太在意,将来怎么样,还要慢慢看着。”
淑秀应了一声:“是。”
他们该都没有二十岁,可是说话行事,都这样老道深沉。
言外有言,话里有话。
阿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一阵难过,低下头去。
儿子小脸儿白嫩嫩的,和阿福目光相对,朝母亲露出一个笑容来,眼睛眯着,张开的小嘴里一颗牙也没有,那么可爱。
每个人都曾经是母亲怀中无忧无虑的孩子。
每个人都不是自己要变成现在的模样。
到底是谁改变了人们,不复当初的单纯。
这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她转头从窗口望出去,夏日浓荫长,绿影森森,一眼望不到尽头。
正文 七十七 盛夏 六
李固将阿福母子俩送回庄子,自己第二天还要赶回京城去。
“你别太心急,胖子不是一天吃成的,事情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你非得把自己累倒了才肯歇歇吗?”
李固逐个揉捏她的手指头,似乎这是个极有趣的游戏。晚上一起泡在浴桶里的时候他还捏过她的脚指头,就像顽童发现新奇的玩具,乐此不疲。
“我知道。忙过一阵我就回来。有些事不抓紧些不行,现在若疏忽了,到冬天的时候,有人冻死,饿死……那样我心里不会踏实。”
阿福点点头。
李固能找着自己的位置,这是好事。
阿福也反过去捏他的手指,已经做了父母亲的两个人像孩子一样乐呵呵的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天没亮李固就已经动身,赶早上路天气凉爽。太阳一升起来,就算是坐车赶路也让人吃不消。夏天里最炎热的时候已经到来了,太阳一升起来,树叶花草全都耷拉下脑袋,草叶上能看到露水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阿福送走了李固,自己再也睡不着了,瑞云进来打起帘子,轻声说:“淑秀一早也过来了,让她进来服侍么?”
若是在王府里,可没有这种事。哪个丫头想到王爷夫人近前服侍可不是自己想来就来的,更何况这个丫头才刚刚进来一天,根底脾性都不知道。不过瑞云知道,当初阿福和姜杏儿,陈慧珍,还有这个洪淑秀,是一起进的宫,关系到底不一样,要不然昨天也不必冒着风险把她留下来。
阿福怔了一下,说:“让她进来吧。”
淑秀断了水盆进来服侍阿福梳洗,她手脚俐落,做事稳当,也难怪玉夫人倚重信任她,的确是细心周到,令人觉得很妥帖舒服。还有一点紫玫觉得她不错的。她嘴很严紧,紫玫和她一起做针线,两个人消磨了半个晌午,竟然半个字都没从她嘴里撬出来过。她也不是不说,可是说的都是些枝节末叶,有关碍的,有涉到旁人的私隐的,一句没有。
是个稳当人。
只要她心是朝着夫人的,紫玫倒不介意她到阿福跟前服侍。
紫玫已经十八岁了,这年纪在宫里不算什么,在庄子里的丫鬟中她是最大的。阿福也已经隐约向她透出意思来,不管她是想出去嫁人,还是看中了庄子里的谁,哪怕是那些出身极好的侍卫,只要两厢情愿,阿福也都能替她做一回主。
“这些东西放在箱子里也挺沉的,你们要是出去了,也能替我分分。”
紫玫心里感动,只是笑笑:“从没人嫌这些东西重的。”
阿福指着码在上一格里的两封银两,还有成套头面簪环:“我可是给你预备好了,你自己就去预备特色个能嫁的人就行了。”
紫玫红着脸躲出去。
仔细想想,她觉得她当时做的那个决定真是再正确也没有了。
阿福带着孩子坐在树下乘凉,二丫固执的拿薄绢盖在摇车上,说:“夫人,树上会掉虫子的,掉到小世子身上怎么办?这个一定要盖。”
这小姑娘聪明的很,学东西也快,就是有时候会……嗯,太固执了一点。
阿福觉得她这样挺可爱又活泼,倒拦着紫玫,说别总训斥她。
阿福觉得这样就好,不用非要把她按宫女的规范管成又一个小木头人。
“反正咱们又不在宫里头了。”阿福喊二丫过来,替她把散开的小辫理了一下:“也不用受那个罪了。”
紫玫当着人是很给阿福面子的,但是转过身就对二丫说:“夫人宽容,可是你不能放纵。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
二丫认真点头,她这些天已经开始学针线,手指头上扎的净是针眼儿,可是劲头儿一点不减。唐柱他们几个开始跟着李信了,跑前跟后,陪他玩耍,李信学字他们也跟着一起学,既是小厮,又是伴读,还是玩伴。
阿福听着远远的笑声,阳光穿透头顶的树叶撒在地下,像打破的明瓦碎片一样光亮灿烂。她把儿子抱起来,换了尿布。
淑秀端了茶点来,放在一旁,过来给阿福帮手。
“真快……”她轻声说:“有时候觉得进宫就像昨天的事儿。不知不觉过去好几年了,夫人也有了小世子。”
阿福发觉她还是不踏实。或许是宫中生活给她留下的阴影始终不曾淡去。也许是初到山庄不久还不能放下心来。
“夫人喝茶。”
阿福接过杯子:“其实……没人的时候,你也不用总是夫人长夫人短的叫我。”
淑秀垂下头。
“好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我怕我会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来,然后……就是死……”她低声说:“玉夫人那一次跌倒,是她有意为之……”
阿福沉默了半晌:“她没理由这样做,这得不偿失。”
“我也是这样想,可那是我亲眼看见的。”淑秀身上穿的是件新衣,紫玫新做了没上身,淑秀什么随身之物也没有,衣裳鞋子头油这些都是各人凑给她的。她顿了一下,低声说:“我总觉得是我看错了,要么,玉夫人就是有苦衷的。我没敢和任何人说,当然,也没和玉夫人说。在宫里面,听到什么要当没听到,看到什么要当没看到。我也觉得奇怪,怎么也想不明白,玉夫人似乎不在意腹中的孩子,也不关心自己的身子是不是会受损……”
淑秀的话没让阿福释怀,反而觉得更加疑惑。
玉夫人为什么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的身子从那之后就没彻底好起来过,断断续续一直缠绵病榻。
玉夫人小产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得到好处。瑞夫人,宣夫人,玉夫人自己,还有……太后。
如果这是玉夫人存心为之,难道她就存心想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阿福想不明白,也不想再琢磨这事。
“玉夫人已经不在了,你也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把它忘了吧。”
忘不掉。
淑秀记得她当时惊骇的捂着嘴不叫出声来,还有,后来经过她的手端出去泼掉的,那些血水……
要是当时那个孩子没有小产,现在该比成王的小世子李誉还大一些吧?
可是在深深的宫墙里,那小小的孩子来不及出生,见不到天日,就被她母亲扼杀了。
淑秀从那天起,觉得自己彻底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二丫从远处跑来,跑着跑着又想起紫玫的训诫,放慢了步子,稳稳当当的走过来。
可是她并没有克制住语气里的急切:“夫人,夫人,有客人来了。”
阿福意外的抱起孩子:“谁来了?”
正文 七十八 回城 一
阿福进来的时候,朱平贵有些局促的站起来。
阿福身后跟着瑞云,淑秀,还有二丫。小姑娘已经露出清秀的轮廓,耳朵上的小珍珠坠子来回打晃。为这个她被紫玫训过,可是她就是做不到走路的时候怎么样才能让耳坠子不晃的这样厉害呢?
香风袭人,朱平贵拘谨的朝阿福行个礼。
“哥哥不用多礼。”
阿福看着跟在他后面行礼的那个姑娘:“这位……”
那个穿着杏色衣裳的姑娘安静的站着,阿福已经认出来了。
“这不是武姑娘吗?”
阿福已经想不起她从前是什么样子了。依稀记得当年她就很文静,说话声音也低。武家走了数年,各人都长大了,样子也变了。武姑娘身材高挑,看起来仍然敦和文静,发式还是姑娘发式。阿福和朱氏商议的时候,谁也没指望朱平贵能在酆郡找着武家。不过是为了一个信字,为了不担背信的恶名,才打算让朱平贵去走一趟做做样子。
阿福恍惚了一下。
或许这就叫无心插柳吧。
也许……他们之间的确是有缘分,不但当初能订了亲,现在还能再见着面。
阿福到现在都不知道武家这位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
“哥哥几时去的酆郡?我竟然一点消息也没得。”
朱平贵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我一直未离开京城。”
“那……”
“是武伯父他们家迁回来了。”
阿福恍然:“原来如此。我正奇怪,你要去酆郡路途遥远,不会回来的这样快。而且到了酆郡,也未必寻的着武伯父家。原来他们是迁回来了——只是咱们家也迁了地方,武伯父又怎么寻着你的?”
“我到西城旧宅子去的时候,遇着了武伯父。”朱平贵说:“他样貌没怎么大改,一开始我还不敢认。你看巧不巧,我正要去酆郡寻他们,他们却又回京城来寻我们。”
果然是巧。人生有些事情,比书上的故事还要巧。
茶端上来,朱平贵虽然进了内宅,却一直守礼,从来不正眼打量阿福身边伺候的人。武姑娘也一直垂着头。她虽然与朱平贵早订过亲,可是毕竟还没正式成婚过门,随他到阿福这里来,虽然情理上都没什么不妥,可是仍然是一副羞腼样子。
这两口子做夫妻倒是很般配。
阿福以前想过,倘若朱平贵娶一个泼辣的回来,整天吵闹不休可够糟糕的。朱氏又不是那种能端起恶婆婆架势的人来。
“哥哥预备几时办亲事?”阿福微笑着说:“王爷与我只怕不能去道贺了,家里房舍还要整一整吧?”
朱平贵看起来有些难开口的样子,阿福只以为他大概是手头紧。娶亲,聘礼这些花费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朱氏大概一时张罗不开。这个上头阿福倒是帮得上忙,财物,衣裳这些都易办。
“有一件事情……”他还没说出来,自己先为难起来。
阿福微微意外:“哥哥有话就说,这儿又没外人。”
武姑娘轻声说:“夫人,这是我家的一件麻烦事,实在不好意思,却要给夫人添麻烦了。”
她虽然看起来安静腼腆,但是说话却简白直接:“夫人也知道,我家当年是惹上了是非才迁离京城的。我爹爹与人合伙做生意,一起置办了一样古董,由爹爹先保管着,可是等到约了人看货的时候,那人却说古董被爹爹调换了,拿出来是件赝品。父亲辩白不清,本事多年的朋友,差点闹到要见官的地步,接着那人……却又暴病死了,他家里人不肯罢休,说是爹爹起了黑心暗害了他。正因为这事,为了避祸我们才举家迁回酆郡老家去的。”
阿福还是头一次知道当时事情的原委。武家那时候走的急,阿福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听不到这些大人们之间的纠葛。
“此事难道,还未了结?”
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京城又有这样大的变故,当时要同他们打官司的人家恐怕都不在了。事情难道还有什么麻烦?
武姑娘点点头:“正是。我们刚迁回来数日,不知道怎么,那家人又得了消息,找上门来追究当年的旧事。说是就算当年那人的死不是我爹爹害的,那件被掉包的古董也需赔出来……”
阿福总算明白了大概:“原来如此……那古董价值多少?”
对武家来说是大麻烦,对阿福来说却也算是小事。若是朱平贵要替武家揽这事,阿福可不愿仗势欺人,大不了她来出这件古董的钱赔给那家人了解些事。
怪不得朱平贵不好意思,自己岳家的事却要求到妹妹这里来,的确是张不开口。
武姑娘摇头说:“夫人好意我们心领,可是事情却不是那样简单。父亲说他当时没有调包,那家的儿子自然不信,放下狠话走了。可昨日,突然有人闯进家来将父亲绑了走,现在,现在下落不知,生死不明……”武姑娘纵然坚强,说到这一句,声音也微微打颤。
事情大出阿福的意料之外,她看了一眼朱平贵:“这样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武姑娘也是,倒是从头说起,她倘若进门时先说父亲被人绑了去想请帮忙寻找,何至于要绕这样大的弯子。
“救人如救火,你们还真耐得住性子。被什么人绑去,有什么线索?报了衙门吗?”
“没敢报……”武姑娘掏出帕子抹了下眼:“家人怕这事一报了衙门只会惹来更大的祸事……可是又实在没有办法。”她跪了下来:“还请夫人……”
“你不必说了。”阿福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两步,唤人说:“把刘润找来。”
偌大京城,要找出武姑娘的父亲被绑到了哪里,可真不容易。阿福记得上次阿喜的事情就是刘润去办的,很快就将阿喜找着了。这次武家的事,只怕也得着落在他身上。
“哥哥别想太多,武姑娘也别太忧心了。那家人既然只是要钱,事情就没那么糟。”阿福宽慰他们:“要钱的话一切好办,家里若是凑不够时我这里也帮得上忙。”
武姑娘点头说:“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没齿不忘。”
“都是一家人了,不要说见外的话。”
阿福对刘润讲了这件事,刘润听的仔细,点头说:“这位武姑娘也是一面之词。事情或许没有她说的这样简单。”
“你到了城里,先和王爷通个气儿,这事……”
刘润轻声说:“我自然先去府里讨王爷的示下。夫人不用担心。既然是亲戚,能帮的自然要帮忙。”
刘润骑马离开。这时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太阳晒的树叶都没有精神,蝉声远远的在林间鼓噪不休。
武姑娘站在廊下,帘子的阴影投在她脸上,阿福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武姑娘很有担当……阿福相信她以后也是个好妻子,好主妇,能把家操持好——
只是……
阿福觉得有什么事情,似乎,不是那么完美。
可是要让她说出心里什么地方不舒服,她又说不上来。
朱平贵他们也要回城里去,阿福没有挽留。趁现在走,城门关闭前应该可以进城。
他们刚走就起了风。
夏天的天气变的极快,刚才还烈日当空,一转眼,黑压压的云就从山那边压了过来。
杨夫人看着人关门闭户收拾东西,顺着回廊朝这边走。
海芳说:“朱家那位舅爷这会儿只怕在半道上呢,要是遇着大雨,只怕今晚进不了城了。”
杨夫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夫人有心事?”
杨夫人在回栏边坐下来:“唔。”
“可是为了今天下午这事?”
杨夫人没说话,天变得很黑,往远处看,低低的铅云像是压在头顶一样。
“我到夫人那里去,你去厨房看看。”
一道炸雷惊响,震得人脚一软,雷就像打在头顶一样,响过了,人耳朵里觉得嗡嗡的。杨夫人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正院门口,二丫忙着接过伞迎她进去。
雨到底落了下来,雨点极大,噼里啪啦的砸在屋瓦上。阿福拍着儿子,不知是不是雷响受了惊吓,小李誉哭起来便不肯停,哄了半天才好。杨夫人问了一声:“世子怎么了?”人已经走了进来。
“许是让雷惊了,已经好了。”阿福说:“夫人坐。”
杨夫人关切的凑过来,看李誉的确已经睡下了,松了口气说:“这雷当真响的邪门。”
淑秀端茶进来,杨夫人接过茶盏,看了她一眼。淑秀垂下手,缓缓退出去。
杨夫人看阿福的脸转向窗子,也有些神不守舍的,料想她是担心这会儿在路上的人。
“夫人,夫人?”
她提高了一点声音,阿福才转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的笑。
“庄子上虽然好,但终究不是常住之地。这个月十六是好日子,收拾一下,迁回王府去如何?”
阿福愣了一下。
杨夫人说的是正理,她也想过。
可是无形中,她已经把这里当成真正的家了。她在这里住的时间那样久,孩子也在这里出生……
“山庄离城远,有些事情毕竟不方便。王爷要办差,夫人总不能一直和王爷这么分隔两地。”杨夫人笑笑:“我还想着,夫人早些给小世子添上弟弟妹妹,府里好更加热闹呢。”
正文 七十八 回城 二
外面雨越下越大,庄里各处都开始掌灯。
而刘润这时,却给困在三桥那里的茶棚里。
这会儿茶棚中挤满了避雨的人,显得喧嚷而杂乱。许多人都在咒骂,不知道这雨几时能停。想进城的自然更加焦虑。
刘润端着一杯茶,面前还摆着两个小碟——卤香干和花生。他剥了两粒花生吃了。刚才驰马时出了一身汗,又淋了些雨,现在身上泛潮发凉。
外面显得极暗,离平时天黑明明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光景,现在外面却已经看不清三丈开外的东西了。
又有人进了茶棚,这里已经没有空位子了,有个客商带的几大箱子货物就占了一片,后来的人有的只能挤到茶棚边上,雨大,难免溅水。茶棚里点起一盏油灯,离得近烟气熏的很难受。
又进来的一男一女刘润认得,不是别人,就是朱平贵和武姑娘。
刘润坐得靠里,里头比靠外的地方显得更黑,朱平贵看了一下,和人商量着在左边挤了个位置出来,和武姑娘先坐下。
刘润的听力极好,即使隔着好几重人,茶棚里又这样嘈杂,他也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
朱平贵低声说:“这雨不知要下多久……今晚怕是赶不及进城了。”
武姑娘没出声。
“早知道倒不如在庄子上过一夜再说。这不前不后的在半道上,倒真是为难。”
“都是我不好,给你添了麻烦……”
“别这么说。”朱平贵顿了一下,说:“都是一家人了。”
可还不是一家人。
刘润在肚里冷笑。
家人么……朱平贵可能觉得自己要娶武家的女儿,那武家的人自然也是自己的家人。
可是在刘润看来,家人不是这样定义的。
没有共患难,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可算不得是一家人。
刘润剥着花生,那武姑娘话不多,但却是个有成算的人。来找阿福帮忙的事情,刘润觉得应该不是朱平贵主动。朱平贵这个人是很要面子的,阿福贵为成王夫人,但是他却不想要沾什么光,也绝没有打着成王府的旗号说什么做什么。就这一点,刘润还是很敬重他。朱氏也是一样,与阿福不亲近,但她也不是个贪婪的人。不过这个武姑娘……
他又剥了一粒花生放进嘴里。
卤水煮的花生余味甘香,刘润听到那武姑娘说:“阿福妹子……和过去可大不一样了,真是一派贵气。”
“嗯。”朱平贵说:“她也不容易,能有今天也是难得。”
“怎么她住在城外面呢?是不是……”这话里暗示的意思就多了。朱平贵并没察觉武姑娘话中那简单的疑问语气后头藏着那样多的疑问:“她怀孕之前到庄子上来小住,可是后来有了身孕了不宜挪动,现在孩子也小,早晚是要搬回城里去的。”
武姑娘就笑了,茶棚里灯火昏暗,她的笑容显得很温和敦厚:“怪不得呢。我还瞎担心,以为……”
茶棚的伙计提着大壶过来添水,她把续满水的杯子朝朱平贵跟前推近些,一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按说,现在最焦急的应该是武姑娘吧?
可是一直朝茶棚外探看雨势大小的确实朱平贵。
“糟糕,怕是来不及进城了。”朱平贵小声说:“就算这会儿雨停,赶到京城门也该关了。”
“平贵哥,你先不要急,这雨若是一时停不了,我们只怕还得折回去。”
“正是。”朱平贵说:“不知道刚才报信那人进城了没有,或许也在哪里避雨呢——只是武伯父的事情……”
武姑娘垂下头去不说话了。她这样不言语,倒让朱平贵更替她焦虑。
这位武姑娘,看来可真不简单。
刘润的目光在人丛中巡梭。
不是他想的太多,而是他已经养成了习惯。
如果这位武姑娘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想救父亲,而是另有目的的话……
刘润的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顿了一下,他猫着腰沿着墙出去,动作既轻,在乱糟糟的茶棚中也绝不显眼。
店里的小二不一会儿又出来忙活,满满的一壶热水拎过来给各人添茶续水。还有人吆喝着:“小二,有没有包子?有面也成,能垫肚子的快端些上来。”
“包子没有,烙饼还有。”
“烙饼也成!可不要给我那掺糠的。”
店小二低头猫腰给各人都续上了茶水,然后又绕到后面去。这茶棚不过是三面土坷垃墙撑着,有个客人蹭了一身墙灰,骂骂咧咧:“也不知道这墙牢靠不牢靠,让雨浇塌了可怎么办?”旁边就有人不乐意:“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还盼着这墙塌啊!”
两人拦了几句嘴,旁边有人劝阻,也没吵起架来。
朱平贵心里焦躁,茶喝了一碗又一碗,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点发虚。
他摇摇头,定定神说:“这雨若小些,咱们就回山庄去,今天是进不了城了。”
武姑娘还很体贴的说:“这三桥也该有客栈,胡乱对付一夜就成,再回去打扰也不好……”她下面的话变成了一声惊呼,朱平贵身子晃了两下,咚的一声,头就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山庄里头,阿福留杨夫人一起用饭。新鲜的山鸡,炖的烂烂的,味道极鲜美,阿福虽然心中有事,还是破例多吃了半碗饭。杨夫人吃东西时那举止仪范标准的可以写进宫女们必背必学的《宫诫》里头。二丫端着手巾在一旁伺候,紫玫指点过她,让她注意杨夫人的举止动作。二丫看的那叫一个入神,连阿福要她递手巾都疏忽了。
“不用这么心急,规矩也不是一天学的。”阿福说:“这里也差不多了,收拾了你们也去吃饭吧。”
紫玫答应了一声,饭桌撤下去,又沏了茶,才领着二丫退了出去。
紫玫教导二丫:“吃饭时不可张嘴咀嚼,碗碟筷子不可碰出声响,喝汤时不许吸溜。还有,饭不可吃饱,腹饱人易懈怠疏神,容易困倦忘事。还有,吃饱了易有嗳气,这些都要牢记。”
二丫乖乖点头,认真记住每个字,连饭菜是什么味儿都没有尝出来。
“在主子面前打嗝,咳嗽,喷嚏……这些都是失礼之举……”
二丫忍不住问:“可我要实在想打,憋不住呢?”
“那就避出来再打,一定要忍住。”紫玫点着她的鼻尖:“告诉你,我当年进了宫,一开始服侍主子的时候,那打骂可没少挨。和我一起进宫的,当时我们有几个姐妹,红锦最聪明,绿盈心细,我比她们差些,那会儿还有一个白芸,她就因为饿给主子递茶的时候打了个喷嚏,被掌嘴二十,嘴角都打肿了,牙齿也松了,那可还是最轻的。”
二丫吐吐舌头。
“你不要不当一回事。咱们王爷和夫人都是好性子,不打人不骂人的,可是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你看瑞云,她走路就从来不风风火火的,裙角耳坠子都不动,说话前先在心里想一想再说,慢些倒不怕。”
屋里头杨夫人亲自动手替阿福拆下簪环,梳顺头发:“夫人与王爷总是一个城里,一个城外的住着,王爷挂念夫人,夫人也对王爷放心不下,既然这样,夫人就该回城中去住才是。庄子是清静,地方也大,可这里毕竟不是王府。”
阿福低下头,轻声说:“是啊,是该迁回去。”
“外人看着,若不知道夫人喜欢清静,世子年纪又小,还不知道要怎么胡乱猜想,造出许多没边的谣言了,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啊。”过了一会儿阿福说:“我回来给王爷去封信说一声,再把京城里的屋子该整的整了,咱们就搬回去吧。”
杨夫人得了准信儿,心满意足的说:“夫人不要嫌我多事……”
“哪里的话。”阿福抬起头来,在铜镜中看着杨夫人柔和模糊的脸庞:“我知道您也是为了我着想。我毕竟不是大家出身,从一个小宫女变成正夫人,运气太好了,不知道多少人看我不顺眼……”
她的口气有些自嘲,杨夫人的手轻轻放在她手背上,觉得有些心疼。
阿福一直温柔宽厚,做宫女,当然这样很好。做王爷的妾,也使得。可是做正夫人,只有温柔宽厚可不行。就像这个山庄,庄子很好,山野闲居养性怡情,王爷和夫人等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来住,那再好不过。可是现在……却不是时候。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阿福怔了一下,杨夫人放下梳子走到外间。
瑞云掀开帘子回了一声:“夫人,刘润回来了——朱舅爷和武姑娘也回来了。”
阿福有点意外:“他们一块儿回来的?”
“不是。”瑞云也不清楚详情:“刘润哥,夫人还没歇下,你进去回话吧。”
刘润没有进屋,他衣裳头发靴子都湿漉漉的,路上泥泞溅的身上脏兮兮的。
“夫人,朱舅爷在路上昏过去了。”
阿福一惊:“怎么回事?”
“我刚才在客院替他诊了一下脉,是今天天气骤变,先是有些中暑,又淋了雨着了些寒气,所幸没有起烧,并不要紧,歇一晚大概便好,药吃不吃的都不打紧。”
阿福心里松了些:“你也淋了雨吧?刚才生过病没多久,让人煮姜汤,多喝一些。泡个热水澡,把衣裳也换了。”
刘润应了一声,顿了下,问:“武姑娘虽然和朱爷一车回来……不过毕竟名分未定,不如先安置在西边院子里?”
“好,让人收拾下安顿武姑娘,你快去歇着——姜汤一定要喝。”
阿福一边说话一边把头发又挽起来,系好衣带,唤紫玫跟着:“你跟我去吧。”
虽然刘润说朱平贵不要紧,可阿福还是不太放心,总要去看一看。
正文 七十九 回城 三
庆和撑着伞跟随着,客院里亮着灯,下人进进出出的,阿福一到门口,全体人都躬身屈膝静了下来。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紫玫替阿福挽了下裙角:“夫人当心,台阶滑。”
朱平贵睡的沉沉的还没有醒,不过看起来神情安详脸色红润,一点不像是病人。阿福放下心事,刘润既然说他没事,那就一定没大碍。
“夫人不用安心,或许朱爷是累着了,多歇歇就好。”
阿福点点头:“好好安置武姑娘。”
“是,夫人放心。”
刘润已经换了衣裳过来,他站到门口,阿福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转过头来。
刘润朝她安抚的笑笑,走进屋里。
“你怎么过来了?”阿福有点嗔怪:“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去吗?你也着凉怎么办?”
刘润挥了一下手,紫玫会意的遣退其他人,自己反手扣上了门,就站在门外头。
雨声很大,就算她站的门口也听不见屋里在说些什么。
“朱爷不是着凉,是吃了一点药儿,睡到明早就会醒,没什么关系。”
阿福意外之极,不过她没说话,她在等刘润往下说。
“途中遇雨,我们在三桥那里的茶棚避雨,我发现有人暗中赶着朱爷和武姑娘,心中觉得不妥,所以借着递茶的机会给朱爷茶里放了点药沫儿让他睡着,武姑娘果然很急切,那个暗中跟着的人便出面来说可以帮忙送朱爷回来——那人现在就在下房,我已经让人暗中盯着他了。本来我拿不准武姑娘与那人是不是相识,不过朱爷一倒下,武姑娘和那人的说话举止我就看出来了。他们不但相识,而且,应该是一路人,一个在暗一个在明,相当有默契。”
“是个什么样人?”
刘润微微一笑:“是个和我一样的人。”
阿福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那人……是宦官?”
“不错。”
武姑娘怎么会认识一个宦官?
那宦官与武家……他们跟着朱平贵到山庄来,打的什么主意?
“这场雨,倒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不能朝外传递消息,他们也不能。”刘润轻声说:“不过,我觉得先不要告诉朱爷……比较好。”
那是自然。
“让朱爷且病几天再说吧。那位武姑娘么,她是客人,在庄中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也不必多虑。至于那个帮忙赶车送他们回了山庄的热心人……”刘润的笑容显得愈发可亲:“自然要好好招待。”
这好好招待让阿福觉得……那个热心人下场不会太好。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那个。
阿福不明白了,宫里还会派人打主意她懂,可是怎么就找上了武姑娘?
这武姑娘……武家怎么在会和宫里扯上关系?又是和谁扯的?阿福想不明白。
一别多年,谁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好说,阿福自己身上的变化不也是天翻地覆的么?
第二天也不知是太巧还是太不巧,还是在下雨。
朱平贵一早就醒了,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刘润以“正气内虚”“肝强脾弱”的理由把他继续留在床上。武姑娘一早也过来了,不过却被来探病的杨夫人给拦住了,不轻不重的软钉子给她碰了一个。一是说庄里有的是人手照顾舅爷,二是武姑娘到底还是武家的姑娘……等成了朱家的媳妇再来这里奔忙也不晚。一席话说的温和有礼,又可亲可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杨夫人是武姑娘的亲娘亲姨之类的,一心替她打算。武姑娘在这上头不是杨夫人对手。而住在门房的那个热心人也开始上吐下泻了,据刘润说,没准儿是昨天他们一起在茶棚喝的茶不干净,可得好好休养。
这个休养……
阿福觉得要让刘润继续照料下去,这位热心人恐怕——
越糟才越好呢。
虎无伤人意,可人还有害?br /gt;
福运来 卫风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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