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第4部分阅读
公主 作者:未知
公主第4部分阅读
有这么一截。。。
我将右臂从水中抬起,想仔细看看再做比对。
却,一瞬间,我只觉头皮蓦然发麻。
我的右臂上,原本已经到我右手肘处的青紫,这时竟在缓缓往下退。
是,是往下退。颜色没有变,只是那青紫缩短了距离。原本是到手肘处,这时只到了手肘往下约两寸的地方。
而且,它还在往下退。。。
我只觉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住了,连毛孔都在发紧,我慌忙将右手再次浸入水中。用力太急,“噗通”一声,大片水花溅到我脸上。
我闭上眼,忍不住全身寒颤。
如果这是毒,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当年四哥不是疾病突发,而是剧毒突发?
只是,四哥是皇子,而且是除我之外,阿爹最宠的孩子。他的身份尊贵,谁敢对他下毒?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在浴桶里止不住地往下滑。
我将将出浴,阿因便进了来,身后领着一个宫娥,那宫娥手中的盘子上托着一只小碗。
我朝那小碗望去。
阿因道,“是墨大人的心意,说公主受了寒,让公主沐浴之后就将这姜汤服下。”
我挑眉,“他还没走?不是让他去上官景那里换身衣服吗?”
阿因看着我,一笑,笑得有点意味悠长。
我觑了她一眼,她方才正色道,“去了的。只是墨大人动作比较快,将自己弄好之后又去了一趟太医院,还把这东西带了回来。”
我再瞥了一眼那碗中褐黄|色的汤水,不屑道,“姜汤颜色有这样深?他当我没喝过姜汤啊!”
阿因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又再次向我解释,“墨大人说这药是他亲自熬的,公主如果不喜欢,也许是因为更愿意喝皇后娘娘下令煮的汤药。”
我听得“皇后娘娘”四个字,瞬间如醍醐灌顶,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我只盼着,阿娘不要有脾气就好啊。。。
我接过阿因手中的姜汤,试着喝了一口。没想到,竟没有一丁点我讨厌的涩味,反倒有一缕枣香回味。
我觉得很好喝,于是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阿因又给我梳妆了一番,我方才领着宫娥出了寝宫。
墨夷原本坐在椅子里,听到响动,便朝着我望来。他漂亮的眼睛望了我半晌,却像是有些发怔,久久没有反应,就只是将我望着。
我走到他近旁,他像是猛然发觉他这时需要抬头才能将我看得真切,如此有些费力。这才站起身来,低头对着我一笑,“好些了吗?”
这明明是一句关怀的话,我却觉得他这模样,这语气说出来,让我全身不舒服。我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
又对着阿因道,“让他们都下去。”
墨夷对着我挑眉,眼中一抹兴味。
待宫娥仆侍尽退之后,我也不和墨夷绕圈,只是抬头问他,“是你帮我解的毒?”
墨夷像是早有所料我会这样问,这时只是微微笑着对我点头。
我又问,“如果你没有帮我解毒,我什么时候会死?”
我问完,也不过一瞬间,便只觉墨夷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原本还对着我笑得风情万种,温柔倜傥,这时,却蓦然之间冷厉,周身的危险戾气像是与生俱来的。我看着,一阵没由来的恍惚,竟只觉那才应是他原来的样子。
他看着我,“你不会死。”
说得,极是斩钉截铁。
我心中一震,微顿。又将原本被衣袍掩住的右手露出,稍抬,让他能看得见。
这时,那青紫已经退到了手腕的地方。
我问出我心中的疑惑,“现而今,我是因为毒解了,它才往下退。但是假设今日我是毒发身亡了,它也会渐渐退去吗?”
“我说过,你不会死!”
一声冷厉,狠狠便打断了我的询问。我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觉腰上蓦然一紧,身体一暖,我已落入了一具结实的怀抱。
“玉儿,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以后你再不会受这些苦了。”
那声音,一迭连声地落在我耳边,竟隐隐带着卑微。他将我抱得紧,这时,那气息便悉数落入我颈间,暖暖的,痒痒的。
我心中微动,又立刻反应过来,就要推开他。
手刚碰到他的胸膛,却听得门外仆侍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多年以来,我早已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那便是一听到我阿娘到了我就会不由自主手忙脚乱。
这时,我一慌,就狠狠去推墨夷。
想那墨夷大抵也是知道他这时抱着我是极无礼的,也就顺势松手将我放开。只是我却没有想到他会那么轻易松手,以至于我推他的力原本就用得大。这时,我的身体便也跟着狠狠往后退去。
我连连退了几步,本来都快稳住了,哪里知道,最后一步上面,我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呀!”
我低叫一声,墨夷动作却快,一闪身就将我半搂着扶住了。
好巧不巧,正在这时,我阿娘进来了。
阿因为她开的门,这时,我美丽的阿娘便仪态万方地站在门口,眼神落在我和墨夷的身上,美艳的眼睛顿时危险地眯起。
我想,墨夷肯定是已经觉得死猪不怕滚水烫了,所以这时才会那么镇定,那么慢悠悠地将我放开,甚至还伸手覆过了我的右手。
我知道,他那个动作是为了将我刚刚撩起的衣袖掩回去,重新遮好我那只惊悚的手。只是阿娘这时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从她那里看,应该就只是看到我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吧。
我顿时冷汗涔涔。
“墨夷见过皇后娘娘。”
墨夷那礼行得,甚是云淡风轻。
阿娘一声冷哼,并不理会他,径直向我走来。
我见她那阵势,一方面想那墨夷如今是已经失了宠,有些窃喜;一方面又觉得我自己处境好像也很堪忧,有些忐忑。
如此,我忍不住又开始纠结了。
今日之事,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上官玉之,你给我说说,你那太子妃嫂嫂是怎么回事?”
我那阿娘劈头盖脸一声怒斥下来,我瞬间就懵了一懵。
语卿嫂嫂?
我心下一惊,慌忙问道,“语卿嫂嫂的伤得很严重吗?”
阿娘盯着我,眼突然危险地一眯,“所以,语卿果然是受伤了?”
我心下一沉。
阿娘方才在诓我。。。而我,果然毫无悬念地中了计。
我不敢回视阿娘,只能默默低下头。
阿娘却狠狠一甩衣袖,转身,到了上座。
“上官玉之,你是怎么到水里去的?语卿又是怎么受伤的?你今天给我好好说清楚,你要敢糊弄我,有你好受的!”
我将头埋到不能再低,却还是能感觉到我头顶上那道美丽惊艳又气势逼人的目光,在狠狠烧着我。
我讷讷道,“我看到吟妃在水里,我就去救她。语卿嫂嫂见到我下去了,又来救我。”
“你不是会扑腾两下的吗?为什么要语卿去救你?!”
扑腾两下。。。我唇角抽了一抽,抬头,有些哀戚地望着阿娘。
我觉得扑腾这个词,对我的水性而言,是一种侮辱。
我心中哀怨,却说不得,心中更是不平,忍不住便赌气道,“因为我抽筋啊,原来就只会扑腾嘛,这一抽筋,当然只能让人救啊!”
我觉得我这次可能是怨气着实散发得太过强烈了一些,以至于我话一说完,便只觉整个大殿之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空气凝结,有些紧。
我的心顿时开始砰砰跳。
良久,阿娘一笑,却是对着墨夷,“墨大人,今日你救了玉之,本宫还欠你一声谢谢。只是那湖水冰凉,可万万不要冻坏了身子才好。你现在便赶紧去太医院让乐太医给你瞧一瞧吧。”
阿娘那意思,是很明显地要将墨夷支走。
墨夷也识趣,眼波含笑从我身上流过,便对了阿娘道,“娘娘言重了,臣先告退。”
说了,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明显有些深意。只是我不大看得懂。直到他已离去,我还在想,他最后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如果联想到他方才将我的衣袖拉下那动作,他是让我不要告诉阿娘吗?
想着,阿娘已经从座上下了来,走到我身边,我心中顿时一凛。
阿娘这时神色却突然蔼然,看着我,放柔了声,“之之,是吟妃把你推下去的?”
阿娘那样子,看得我心中顿时一阵委屈。
方才忙着害怕,又怕她教训我,我都没来得及想委屈这事。这时,她稍微对我和蔼一些了,我倒有了那心思。
想来,那些跌到的小孩子大抵就是这样了吧。跌倒了,大人若是不理,他们自己拍拍屁股也就起来了;若是稍微被呵护一下,他们反倒会哇哇哭起来。
阿娘见我不出声,以为我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轻叹一口气,便伸手将我搂到了她的怀里,“之之,阿娘知道你受委屈了。那吟妃,仗着赫胥和你父王的宠爱,从来不把你放眼里。你处处让着她,到如今,她竟还敢将你推下水去。”
阿娘那声音,柔柔的,竟现了几分哀怜,听得我心中蓦然一酸。想我那阿娘,从来都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曾几何时,竟会这般现了软?
我慌忙将阿娘推开,认真地对着她摇头,“不是,她没有推我。是我见她失足掉下水去,自己跳下去救她的。”
第十二章
我最终并未与阿娘说事情的经过,只告诉她,吟妃是失足落水,也绝口未提我被下毒一事。
阿娘虽是将信将疑,但她大抵也想不出我要说谎的原因,只是微眯着眸看了我半晌,又道,“吟妃那里,为娘自然会去走一趟。日后,你若再见到她,她就是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要去理会。知道了吗?”
我见阿娘神色郑重,慌忙点头。
阿娘又道,“一会我会宣乐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太医开的药,你要按时按量的吃。这初春的水冰寒,你身子又素来虚弱,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随随便便往水里跳。”
阿娘紧接着身子这个话题,又是一番反复叮嘱,见我神色始终谦顺,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阿娘走后,我又将右手袖子撩起,顿时,头皮紧紧发麻。
那一截青紫到这时已经退到了小手指处,看起来,便和当年四哥的尸身被发现时一模一样。
我身体不由自主一颤,心又紧又寒。
至此,虽然墨夷并未回答我的假设,但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四哥是中毒身亡。只是,三年前,吟妃还并未到九黎和亲,那么这毒,是谁人下的?
阿因走到我身旁,低声问,“公主,这事不和娘娘说?”
我有些僵硬地对上阿因的脸,见她神色简单,便知她还没有将四哥的死和我这时手臂的模样联系起来,我对她摇摇头,“不要说。”
我不能让阿娘知道四哥是中毒死的。
虽然我有六个哥哥,但是事实上,只有太子哥哥,四哥,六哥,还有我,才是阿娘亲生。三年前,四哥去世之时,我和六哥正在他的府邸玩耍,我那时看得清楚,阿娘惊获四哥丧生噩耗之时,悲痛欲绝的模样。
我不想让阿娘再回忆起那时的伤痛,更不想这伤痛里还添上仇恨。
只是,我却也不能让四哥枉死。
我压下心头惊悸,道,“阿因,我们去看看太子嫂嫂。”
我想,也许太子嫂嫂可以告诉我答案。或者至少,她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巧,她也在那时一个人到了御花园。
我带着阿因出门,只是方到院子里,却见到迎面正过来的乐太医。
他看到我,对我一笑,“公主,先让臣替您把脉吧。”
我望着他,心中一动,点点头。
乐太医是宫中最顶尖的太医,医术高明,我阿娘极为倚重。而我阿娘这人极为倚重一人最有力的表现形式就是,她会将那人推给我。
就譬如,墨夷。我阿娘就是极为倚重他,所以要将他推给我。
同理,乐太医。从小到大,因为我有些顽劣,常常把自己摔到磕到的,阿娘便都让乐太医给我瞧。
阿因从宫中其他宫娥仆侍口中听得些谣传,便回来和我说,大家都说,在九黎国,不论是宫中还是朝中,若有谁能走到公主面前,那么往后便是注定了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就如那乐太医,原本在太医院也只是不温不火,不过因着这许多年来,一直在给七公主看病,地位便是从此一路直升,现而今,已是太医院院正。但是其实呢,那七公主顽劣,身上那些伤都是些皮外小伤,是个大夫都能治。
这话中,不无对乐太医的不满。
当然,也有对我的不满。
虽然我觉得,我什么也没做,却莫名被这一番牵累,有些无辜。但是想到戏文里,那些个公主动不动就是要背负个祸国殃民扰乱朝政的罪名的,而我,不过是扯进了一桩裙带关系里,那罪名便是不知轻了多少,我也就想通了。
我后来还安慰乐太医,与他说,“虽然你给我治的都是小伤,但是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明的,外面那些人,你完全不必放到心上,只要我和阿娘都相信你就够了。”
我想,对宫中之人的命途而言,凤宓和上官玉之两人便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乐太医却只是看着我,对我笑道,“公主仁厚,臣只盼公主和皇后娘娘这一生无灾无难,永远用不着微臣更好。”
我那时心中听得一阵感动。须知,宫中太医院竞争激烈,更有太医为盼着出头,心中暗暗求着阿爹阿娘和我得些棘手之疾,好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而乐太医却说,他只盼我和阿娘永远用不上他。
从那时起,我便不由自主对乐太医亲近起来,是以,这许多年过去了,他现而今见到我,都可以不必行礼。
我觉得,乐太医于我,更像个长辈。
他替我把脉,神色蔼然,末了,只道,“公主,你这毒是谁下的?”
他云淡风轻一句话下来,倒是把我给惊了一惊,我讪讪道,“你不觉得一个人在说话时,他的表情应该与他说话的内容稍微吻合一下吗?”
乐太医却淡淡笑着看我,“我见公主这模样,以为公主是不希望臣声张,难道是臣会错了意?”
我对着乐太医坦荡一笑,“乐太医果然精明啊。”
我原本手心朝上让乐太医把脉,这时,便也大方地将手翻转过来,让他能看到我的手指甲。此时,原来那些青紫痕迹已经全不见了踪影,皮肤的色泽如常,便果真像方才一切不过是幻觉一场。
唯有小手指指甲盖上还有颜色,只是那颜色因留得巧,更像是我涂上去的。
乐太医却在见到我的手指甲时,双眼蓦然一眯,竟有些失态地将我的手抬起,放到眼前近看。
我心中微惊,看着他。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慌忙将我的手放下。
我也不以为忤,只问他,“这是什么毒?”
乐太医深邃的眸子紧紧看着我,“公主,恕臣逾矩,这事事关重大,关系公主安危,臣必须禀报娘娘。”
我望着乐太医,半晌,一笑,“乐太医,你这是在试探我?”
乐太医听了,眼微缩,慌忙跪地,“臣不敢。”
我站起身来,亲自将乐太医扶起,缓声道,“何必行此大礼?乐太医,你知道我的,我不会伤害你。”
乐太医垂眸。
我一笑,“你是在试探我,是否已将四哥的死和我如今的情况联系在了一起,对吧?”
我说完,乐太医抬头,终于对我坦然一笑,“公主,你很聪明。”
又道,“确实,公主中毒这么大的事,你竟没有告诉你母后,必然是有所忌惮。臣方才的确是在揣测公主是否是已经将这两者了联想到了一处。”
我笑,“那么,乐太医,你要如何回答我呢?”
我转身,又缓缓坐回去,“此刻,我自己以为毒已清,而乐太医你却仍能准确地诊出我中了毒。那么,当年四哥死时,父皇母后曾让你以及其他几位太医检查四哥的尸体,其他太医我不知,但是你不可能不知道四哥是中毒而亡,然而你却也跟着报了疾病突发。”
“乐太医,这是欺君之罪。”
乐太医跪地,只是这一跪,跪得稳重冷静。
他在地上看着我,“公主,臣有罪。”
我看着他,“何罪?”
他回,“不能查明下毒之人。”
我问,“那为什么不上报?”
乐太医不答,只道,“这毒名叫‘一帘疏雨’,从赫胥而来。毒从手腕处入,便像一帘疏雨一样,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浸入五脏六腑,令中毒者身死。”
我缓缓闭上眼,沉吟,“所以,当年,你是主和一派?”
三年前,赫胥与九黎关系紧张,战事一触即发。当时,朝中分两派,左相陆修和主和,右相裴茂主战。
而最终的化解方法,既说不上是和,也说不上是战。
赫胥与九黎双方对峙,我阿娘凤氏一族有容出兵,与九黎合力,方将赫胥逼退。但事情却也只是到那时为止,九黎与有容并未追击,也就未有更进一步的战事。
乐太医回道,“臣不主和,只是臣以为,当年的战事,到那个程度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臣想,公主也一定这么认为。”
我看着他,“是,我那时的确是那么认为。只是因为那时,我不知道我的四哥是死于赫胥人的手中。”
乐太医轻叹一口气,“公主,毒从赫胥来,却不一定就是赫胥人下的。只是,公主尚且这么认为,更何况是皇上和娘娘。他们如果知道四皇子是因中了‘一帘疏雨’而死,悲恸关头,必定会不问究竟,只随心中怒气与赫胥放手一战。”
“当年有容出兵,不过是凤氏老皇上疼惜皇后娘娘,但是公主也应知,有容朝中大派的势力是并不认同老皇上出兵的。与九黎合力逼退赫胥不过是面上的阵势,若战事当真深入,有容必定不会持续支援,到那时,这场仗打得,势必极为吃力。结果,不论胜负,也必将生灵涂炭。”
“而这一切的起因,若深想,其实并不能确定就是赫胥对四皇子下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凤宓的宓因是多音字,所以在此列出来,这里音同“密”。
第十三章
乐太医一番话说得既有理,又有据,家国面前,自然应当是国为先。只是,四哥何其无辜。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与六哥嬉闹,一路追追打打,我一时不察,正正将迎面路过的寰妃娘娘撞倒,我见她摔到地上,正要去扶,六哥却一拉我便将我拉走了。
“小笨蛋!还不快跑,你是皮痒了想找收拾吧!”
“被母后抓到了,指不定要怎么教训你!”
我那时一听就怕了,想想就皮痛,便也顾不了地上的寰妃娘娘,慌忙跟着六哥跑了。那时,四哥恰好到宫中见阿爹,我俩一合计,便跟着四哥出了宫,一路跟到四哥宫外的府邸,想着躲一阵到阿娘将这事忘了,我们再回宫。
我和六哥在四哥府中闹闹嚷嚷,四哥原是喜静之人,也由着我们闹。我坏心一起,又去缠着他,四哥竟也好脾气放下公事陪我玩。
只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那温文儒雅的四哥白日里还摸着我的脸笑着骂我“小花猫”,夜里就没了。第二日,我被六哥慌忙摇醒,一路到四哥书房,见到的就只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公主,您怎么了?您有什么话和奴婢说,您别哭啊!”
是阿因在一旁着急慌慌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吵醒,我一惊,慌忙用手往脸上抹去。
一片湿冷。
原来,过去的日子可以那么好。
原来,什么也不知道,也可以稍微安慰。
我用袖子随意抹了抹眼睛,又看向阿因。她此时一脸急色,似乎我这模样,真把她吓到了。
我虽然常常被阿娘教训,但我真的很少流泪。
我曾说,那是因为我这人特别坚强。
阿因说,那时因为我被教训得不够。
阿因这人常常这样,对我无礼。但我若是真哭了,她比谁都急。
我对她道,“我没事。我只是觉得眼睛太干,想要洗一洗。阿娘不是说了嘛,女孩子的眼睛要水汪汪的,我想,那是因为她们经常洗着。”
阿因听了,却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来,道,“走吧,我们去看太子嫂嫂。”
我到得东宫时,那宫中上上下下正一片战战兢兢。
有一位老嬷嬷颤着身子告诉我,太子正在大发雷霆。
我心下一惊,慌忙快了脚步,往语卿嫂嫂寝宫去。到那里,才见到宫娥仆侍跪了一屋子,太医也跪在太子哥哥脚下,抖如筛糠。
而太子哥哥负手立在屋子中央,只冷冷看着床上的语卿嫂嫂。
语卿嫂嫂这时正躺在床上,惨白惨白了一张脸,望着太子哥哥,却一脸镇定从容。
太子哥哥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危险,“语卿,太医说你受了内伤,你却告诉我那是你摔的?你是想告诉我你一摔摔出了内伤?”
我听得心下一沉。
内伤?难道是在水中,她带着我被吟妃那一推?
语卿嫂嫂却镇定得很,只冷静回道,“太子殿下,语卿并未与人动武,不知内伤何来,唯有一大早在御花园里摔了一跤。也许是摔得重了,以致脉象上有误。”
“脉象有误?”太子哥哥拖长了嗓音,反问。
他腿下的太医立刻磕头,却并不说话。大抵也是看得出,此刻太子与太子妃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这谁敢插话,谁就是炮灰。
太子哥哥冷笑,“既是脉象有误,那太医诊了也是白诊,作不得准,既如此,这药也不必下了。太子妃,等你什么时候脉象显示正常了,再宣御医给你治吧!”
我听得一惊,这。。。这分明就是拿语卿嫂嫂的性命做威胁!
语卿嫂嫂却极为淡定,“是,谨遵太子殿下意旨。”
太子哥哥狠狠一拂袖,便转身离开。
经过我旁边时,脚步微顿,又将我狠狠看了一看,冷声警告,“你如果皮痒了,就尽管找乐太医过来!”
说完,周遭空气凌厉一扫,他便出了去。留我在原地,愣愣的,在回想他那话中的意思。
待我想通了,我终于忍不住感慨,太子哥哥他,他太英明神武了!
我自己都还没有想到我接下来可能会想到的那里去,他就已经先想到再将我警告住了!他,他到底是有多么强大的前瞻性啊!
我想,太子哥哥要是没有警告我,待他走后,我肯定会让乐太医过来替语卿嫂嫂治伤,只是这时,我偏偏被他吓唬住了。
我站在语卿嫂嫂床边,见她唇色惨白,气若游丝,心中忍不住一酸,“语卿嫂嫂,对不起。”
语卿嫂嫂示意宫娥仆侍们通通退下,这才对我虚弱一笑,“公主言重了,能及时救下公主,语卿已经很感恩了。”
我鼻间一酸,便握住语卿嫂嫂的手,“为什么不说实话呢?你这伤怎么可以拖?”
语卿嫂嫂摇头,“公主以为现在是只有你我能说话吗?在水中,你我溺水,吟妃便也跟着溺水;若此时,我受内伤,吟妃怕即刻便会跟着内伤。”
“宫中之事,原本就是是非非纠缠,面上现象变幻莫测。若今日,三人在水中,我受了内伤,吟妃也受了内伤,这事,公主,你要如何解释?虽说皇上皇后对公主多加宠爱,但吟妃地位也并非不如公主。再者,她原是赫胥的公主,现而今在九黎,地位便不仅是后妃那么简单,她的政治地位极重,若她一口咬定是你我将她推入水中,不会没有人信。”
我听这一说,心中气愤,却也明白,语卿嫂嫂这话中利害关系,句句实在。这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大事化小,若是闹大了,谁也讨不到好。
只是见语卿嫂嫂现在这虚弱的模样,我心中又一紧。
正为难着,脑中有什么突然一闪,我慌忙叫过阿因,“快,快去看看墨夷离宫了没有,若他还在,让他快快到东宫来。”
阿因略略皱眉,问我,“那要不在呢?”
我咬牙,“传我的旨,请他入宫。”
墨夷来得很快,不,是极快。他到时,眉头还微微皱着,见到我,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一问,就将我问到了。
本来也只是想问问他,他能不能给语卿嫂嫂治个伤,这时他这严正以待的模样。。。
我下意识看向阿因,问,“你是怎么给墨大人说的?”
阿因回道,“奴婢说,公主着急见墨大人。墨大人问奴婢,何事。奴婢大概知道公主的意思,于是便答,救命。”
我点点头,觉得阿因很聪明。
我原本也是看墨夷能帮我解毒,猜测他应该是懂些医理,遂想让他过来帮语卿嫂嫂看看。毕竟,太子哥哥不让我找乐太医,其他太医碍于太子哥哥的命令,必定没有那个胆敢过来。我就只能想到墨夷,希望他能临时救救急。
墨夷听了阿因的话,美丽的眸微眯,拖长了嗓音,问,“不是你有事?”
我听得忍不住皱眉,反问,“你很希望我有事吗?人家乐太医还知道说希望我永远用不上他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墨夷听了,却突然低低地笑了出声,目光拢到我身上,道,“我自然是不希望你有事。”说完,又收住了笑,略略看向阿因,道,“以后救命这种话,不要随意乱说。”
那声音,太带了些严厉。
想那阿因,这么多年来,那都是被我惯着长大的。底下人巴着,上面人宠着,何时受过这么严厉的对待。
我见她小脸一红,心里忍不住替他俩捏了一把冷汗。就怕阿因一个忍不住,会和墨夷掐起来。
到时,这一个是我的宠婢,另一个是朝廷重臣,我要帮谁呢?
我有些纠结。
“公主,是奴婢失言,惹得墨大人为了公主虚惊一场,奴婢自知有错。您不必纠结了。”
阿因的声音里,带着几许无奈。
我慌忙回过神来,看向阿因,却见她此时正抽着嘴角将我望着。
我想,阿因还真是了解我,这么多年来,早已摸透了我那点纠结的小心思。
我讪讪笑过,又抬头看向墨夷,问,“你是不是懂医术啊?”
墨夷不置可否,只是垂眸轻轻看着我。
我自我反省了一下,是我自己有求于人,我还在这里绕弯子,是有些不对。也就直说了,“语卿嫂嫂她受了内伤,你帮她看看,可以吗?”
墨夷却并不回答,反问我,“她如何会受内伤?”
我听了,忍不住叹气。
这事,总归还是要回到这个问题上。
太子哥哥要问,墨夷也要问。如果我一定要回答一个人,那我到底是应该回答太子哥哥还是回答墨夷呢?
我好纠结。
“墨大人,您就不要再为难公主了。太子妃为了公主受伤,公主已经很难过了。”关键时候,还是阿因懂我的心思。
墨夷对着我挑眉,“为了你受的伤?”
我讪讪笑着,点头。
“很难过?”
我的笑一僵,不好意思地再次点了点头。
墨夷这才对着阿因道,“带我去看看太子妃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要常常留言啊~~~
第十四章
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被太子哥哥看到,那我的罪会不会比将乐太医请过来还要大?
我将一个非太医院的正常男子带到了语卿嫂嫂的寝宫。
我很忐忑,小心肝儿噗通噗通地在跳。我不停地往门外张望,生怕太子哥哥这时突然出现。
我将衣角捏得皱巴巴的。
墨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为语卿嫂嫂诊脉,还似不经意地往我这里瞥了一眼。又淡淡道,“公主不必担心,太子妃并无大碍。”
我一愣,又立刻明白了过来,应是他以为我在担忧语卿嫂嫂。
那要我如何告诉他,我虽然担心语卿嫂嫂的身体,但我其实更担心的是语卿嫂嫂的名誉呢?
我僵硬着脸,冲墨夷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我继续捏衣角。
阿因见状,上前来,低声在我耳边道,“奴婢出去守着吧。”
我恍然大悟,对,是应该有个人把风的!我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怪不得我这么紧张。
我慌忙对着阿因点头,“好,你快去。”
“公主,不必担心,无碍的。”却是语卿嫂嫂在床上,对着我虚弱地摇摇头,“墨大人是为我诊伤,我是病人,墨大人是大夫,就算是太子殿下此时到了,也并无失礼。”
我见语卿嫂嫂能那么淡定,心中忍不住太有些羡慕了。勉强笑道,“是没有失礼。”
只是,我不想惹到太子哥哥。
根据我活了十八的经验,惹到阿娘最多就是一阵霹雳雷火,就算是将我烧焦了,也是早死早超生。
惹了太子哥哥。。。他会让我明白,人世间有一种苦痛叫折磨,有一种折磨叫漫长。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阿因拉了拉我的袖子,轻道,“公主,要不您和奴婢一起去门外守着吧。”
我的心,狠狠动了。我看着阿因,一时犹豫不决。
我知道,阿因的意思是,一起去门外,远远看到太子哥哥,撒腿就跑,然后假装这些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可是,要放语卿嫂嫂单独和墨夷在一起,我又有些不放心。虽说这里还有一屋子的宫娥,但语卿嫂嫂那么美,万一墨夷见色起意。。。
我犹犹豫豫地往语卿嫂嫂望去,却见墨夷这时正淡淡地望着我。
我心里一跳,慌忙撇开阿因的手,“我不去,你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心虚起来,不由自主就冲着墨夷谄笑,“太子嫂嫂还好吧?”
“不好。”墨夷看着我,冷冷回道。
我心中一慌,脱口而出,“你刚刚明明说并无大碍的。”
墨夷听了,原本就清淡的眼神这时是彻底从我这里收了回去,改而往语卿嫂嫂脸上看去。那模样,着实是太嚣张了些。
我心中忍不住憋屈,却听他又淡淡道,“刚刚,我只是随意说来安慰你的。”
那你怎么现在不知道安慰我了?
我腹诽,却见他这时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白净小瓷瓶,又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那药丸清亮,带着幽幽的浅绿。
我忍不住好奇,走近,问,“这是什么?”
墨夷并不回答,只将药丸交予语卿嫂嫂,“娘娘。”
我觉得,墨夷如今这般惜字如金的姿态,是很嚣张、很看不起人的。尤其,他是臣子,我是公主,他是如何办到能这么理直气壮看不起我的呢?
语卿嫂嫂却为人大度,对他高傲的态度也不以为忤,只微微笑着接过药丸,甚至不问,就要吞下去。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刚要说话,却见墨夷淡淡的眼神朝我扫来。
我心中一时底气不足,讷讷地就放下手,任语卿嫂嫂将药丸吞了下去。
之后,语卿嫂嫂微微闭上眼,半晌,才再次看向墨夷,笑着道了一声,“多谢墨大人。”
墨夷只道,“太子妃不必言谢,您救了公主,该是墨夷答谢太子妃才是。”
我听得这话,只觉心像是猛然被什么挠了一下,可那挠的力度却有些大。一时间,那感觉,怪怪的。
语卿嫂嫂却已笑着看向我,眼神里特意露出了些暧昧。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就怨怨地看向墨夷,“虽然我是要嫁给你的,但你说话也好歹应该注意一些,不要弄得像我们现在就已经是一家人似的。”
我说完,语卿嫂嫂轻声一笑。
墨夷望着我,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哦,你还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我想,断章取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心中颇气怒,嘴上却又占不到便宜,只能将脸偏开,不再看他。
墨夷却已经站起身来,“太子妃放心,如今已无大碍,墨夷现在就去太医院,为太子妃煎药,再派人送过来。”
语卿嫂嫂轻轻撑了身子,对着墨夷微微点头,“有劳墨大人了。”
墨夷便准备离开。
我的心,终于彻底松了下来。他走了就好。
我正要往语卿嫂嫂床边去,却听得身后墨夷的嗓音微邪,“公主,和臣一起走吧。”
我一愣,回头,问,“我要去哪里?”
墨夷一笑,却有些冷,“你刚刚不还防备着我吗?这时却又放心我一个人去为太子妃煎药了?”
我顿时心虚。
原来,我心里那点小心思,他全看了个明白。
我讪讪笑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墨大人是很放心的。”
墨夷拉长了声,反问,“真的?”
我狠狠点头,“千真万确。”
“那么走吧,我们去煎药。”
我僵在原地。
这到底是我的理解有问题,还是墨夷的表达有问题啊?
墨夷只看着我,道,“太子妃救了公主,公主难道不应该与臣一起去为太子妃煎一碗药吗?”
我觉得墨夷这一说,似乎有些道理。
“是啊,公主,太子殿下随时会来,你这时离开总归安全一些。”语卿嫂嫂在我身后提醒。
我听了,立刻就迈了脚步往墨夷去。
我和墨夷走在一起,墨夷这时却不知是又怎么被惹到了,也不和我说话。我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人脾气不好,往后我嫁给他还不知要受什么罪呢。
如此一想,我就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命运哀叹一下。
哪里知道,我已经注意尽量哀叹得轻一些,却还是教墨夷发现了。
他脚步略顿,回头轻悠悠瞥了我一眼,然后,他就走得更快了。
我连忙一路小跑跟上。
到得太医院时,太医们见到我皆是一惊,又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连连下跪,朗声齐道
公主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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