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第14部分阅读
公子无色 作者:未知
公子无色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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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棠送云沉雅出门,本是撑着伞的,但是云尾巴狼说酒后暖了身,在这等雨水中走一走,倒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再走一段路,雨水便小得似有若无。云沉雅正预备着跟舒棠道别,忽听身后一阵偷偷摸摸的哒哒声。他背影一僵,顿住脚步,然而这个时候,那哒哒声又消失了。
舒棠似也注意到那声音。转头一瞧,却见巷子不远处,一对獒犬耸拉着脑袋,怯怯地看着他二人,想要上前,又似是不敢。得见云沉雅的目光也落在它们身上,莴笋白菜便小心翼翼地吠了两声。
云尾巴狼一愣,没有说话。莴笋白菜见他没拦阻,便颠颠地小跑过来,在他脚边蹭一蹭,又往舒棠的腿边再蹭一蹭。它们也不是从前小小的模样了,如今再做出这幅憨态可掬的谄媚像,便颇显傻气。
云沉雅起先心境不佳,这会儿瞧见莴笋白菜,脸上倒浮起笑容。他蹲□,不轻不重地往它们脑袋上拍了两巴掌,心里头就起一个困惑。
尾巴狼问:“这两只獒犬品种名贵,在南俊更是少见,殊不知小棠姑娘是怎样得来的?”
舒棠在他一旁蹲下,见莴笋白菜与云晔亲近,也不由欣喜。这对獒犬,除了她,云沉雅,以及小世子杜修,倒还未认过其他人。
舒棠说:“莴笋白菜原先是云官人养得,两年前,它们只有这么丁点儿大。”
说着,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又道:“云官人是很好的人,莴笋白菜也喜欢他。不过他走以后,那个胡通便上云府闹事。所幸他没能闹成便被小世子制止了。小世子见莴笋白菜怪可怜,便将它们牵给我照顾。”
听了此言,云沉雅讶异地挑起眉梢。他转头看了舒棠一眼,不禁笑道:“储君小世子?小棠姑娘竟与他有交际。”
舒棠挠挠头,讪讪地道:“是因为、因为云官人识得小世子。他是大人物,不认得我的。那日只是刚好撞见。”
云沉雅又是一笑。他拂了拂衣摆,直起身来,想了想,又问:“这对獒犬唤作莴笋白菜,不知小棠姑娘养得那对灰爪兔,又唤作什么名儿?”
舒棠也跟着站起来,听了这问,不由愣住。须臾,她比划了个手势让莴笋白菜回家。两只獒犬虽也不舍,倒也十分听话。恋恋不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
舒棠这才敛着眸道:“兔子没名字。”
云沉雅一怔:“这是为何?”
她微垂着头,莹澈眼角的泪痣色泽幽幽。
“我、我等人回来给它们起名字。”舒棠说。
云沉雅心中一沉,立在她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只见舒棠喉间动了动,又咽了三口唾沫,她像是有点儿尴尬,问说:“云公子,我老在你面前提云官人,你会不会觉得很烦?”
过了好一会儿,云沉雅才轻声道:“何出此言?”
舒棠仍是垂着头,目光落在雨后湿漉漉的地面:“因、因我爹爹不让我提他,阮凤哥也不喜欢我说起他。就连、就连曹大哥也让我忘了云官人。他们都说他不好,可我还是觉得他很好,很、很想他。不过既然他们不喜欢,我就不说了。我怕云公子你也……”
“怎会?”云沉雅轻轻吸了口气,仰头看着雾茫茫的天,“小棠……小棠姑娘肯将心事与云某分享,是云某之幸。”
舒棠愣了一下。忽然一下子,她觉得还是不一样的,哪怕身边这个人与云沉雅有着许多共同点,可他的疏离客套,却与曾经厚脸皮叫他小棠妹的云官人天差地别。
她不知道,这样的疏离客套,是他强忍着保持的距离。
见她沉默,云沉雅又温声道:“小棠姑娘若心境郁结,可与云某言说。云某知道……有些事,憋在心里,个中滋味,并非好受。”
舒棠默了一会儿,重重点了下头。
于是她道:“云公子。我、我想,要是云官人回来就好了。他从前总希望我能对自己好点,如果他能看见现在的我,一定很开心。”
云沉雅垂下眸子,兀自一笑:“嗯,他会。”
舒棠又道:“云公子,其实有很多事,云官人都没告诉我。我早就猜到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了,他的身份也一定很不一般。这样的人,其实离我很遥远。”
“今年入春的时候,曹大哥问我,是不是在心里还惦念着谁,所以才不愿嫁人。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不过、不过我现在没奢望要嫁给他,也不用、不用跟着他。我要是能瞧他一眼,就能安安心心的了。”
“傻丫头。”他笑道,“何以执着于一眼……”
舒棠吸了口气:“他走得那个清晨,我去送他,我躲在巷子后头看他上马车,没勇气叫住他。后来马车走了,我才追出去。我当时很后悔,我想我哪怕能再看他一眼呢?再道别一声呢?然后这个念想,便一直在心里头留着了。”
云沉雅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可过了一会儿,他忽又笑起来。
他归来后,笑容里一直有伤色,只是舒棠看不见。
如同她看不见在他离开的那个清晨,他掀起马车的后帘,一直沉默地看着她。如同她不知晓,同样的那个清晨,在她离开后,他不顾丞相与司空幸的阻拦,又纵马回来过,一个人立在秋声萧瑟的空巷,彻底失了神。
那是他一生至今,唯一一次不计后果地去做一件事,唯一一次失算。倘若那时她还在。
舒棠说着,忽地沉默一笑:“云官人走了以后,我便时常去他从前住的地方瞧一瞧。”
“不过深秋入冬,花圃里的花都枯败了。家丁散了许多,留下的也不精心打理园子。第二年春还没来,我送他的鸡仔染了病,都去世了。当时,莴笋白菜还很伤心,跟我一起刨坑将它们埋了。”
“幸而那一年,我买了许多桃子,桃子烂掉了,桃核还在。我听原先云府的老管家说,云官人从前想着种桃树,因下种太晚,之后又没打理,所以种子便没发芽。所以我将桃核在云府种了,这一年也开出花来。我想,倘若云官人能回来,我就能看看他,领他看看我从前种的桃树。”
桃树喜光,若好生栽种,于两年后,才能开花结果。这是云沉雅回了大瑛永京后,寻了书卷翻得的。
离了舒家客栈,云沉雅依旧有些恍惚,脚步子管不住,便往从前的云府而去。
雨水渐渐收了,天边又有艳阳如金。得到他至从前的云府,已是黄昏了。
这座偌大的府邸,长久没人好生打理,已略显荒弃。夕阳下,只有从前的老管家坐在前院儿藤椅上,眯着眼睛似在养神。
听得有人叩门。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待将门打开,则见眼前立着的俊秀公子,长身玉立,似是从前的云沉雅。可,这张脸,又分明比不上那绝色的云官人。
老管家一愣,道:“这位公子……”
云沉雅极目朝府内一看,果是有些荒芜,所幸并非满目疮痍。
云沉雅拱了拱手,道:“老人家,在下云晔,是打大瑛而来。听闻此处乃在下好友云沉雅云公子的旧居,便来探望。还望老人家行个方便。”
这个地方除了舒棠,也是太久没人来瞧一瞧了。老管家接待云晔,便多了三分热情。
他一边将云沉雅迎入院内,一边唠嗑道:“云公子你却不晓得。从前大公子还在时,这处可是个繁华地儿,不过后来大公子离开,便无甚人愿意打理。”
云沉雅笑道:“怎得老人家还守在这儿?”
老管家道:“这也是小世子吩咐的,说是这处府邸得给大公子留着,倘若日后大公子,抑或者大公子的亲人来了,也好有个落脚处。”
云沉雅一愣,笑说:“小世子倒想得周到。”
老管家叹了一声:“不过下人还是散了不少。云公子,我与你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大公子虽有时古怪些,但还真是个待人和气的好主子。我人也老了,乐个清闲,也就留下来帮他看着这地儿了。”
云沉雅默了默,点了一下头道:“有劳老人家了。”
说着,两人便要去到后院。
是时天边有云绯,夺目的霞是红梅色,而过渡到天地相接处,却是一派天蓝浅碧,淡若洁玉。
后院的小径,杂草丛生。道旁的树枝因不曾裁剪,藤蔓垂下,似形成一道翠色的帘子。分花拂柳而行,云沉雅抬头一望,却倏然愣住。
荒园中,碧色里,桃花灼灼,朵朵如烟霞,更胜天际黄昏璀璨。
那是他离开后,舒棠来种下的。到了这一年,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朵朵桃色挂在枝头,如春意热闹,可饶是开得难管难收,却依然简静。
云沉雅忽地想起两年多前,自己为了一颗桃核,反复灌溉,终不得其果。
原来世事可以往复,从前夭折的,兴许会在彼年的今时盛放。或许只要坚守,便能生生不灭,生生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抒情~~
谢谢陌沉恋小盆友的长评!
下更,2011/03/13(八 度吧 )
踏着月色回府,云尾巴狼脸上再不见风轻云淡的表情。(百度搜索 8 度吧 )思绪沉沉杳杳,一忽儿忆及灼灼桃花色,一忽儿又想起小棠的话语。得到了临江街,他才打起些微精神。展开折扇摇了摇,云沉雅正预备思量思量今日舒三易的话,却见街头不远处一阵马蚤动。
马蚤动处是东门茶铺。是夜已近亥时,寻常这个时候,临江街早已消停。尾巴狼觉得狐疑,便挪了几步去凑热闹。茶铺外围了一圈儿人,里面有掌柜在训话。梁家父子立在一旁,均是面露忧色,心急如焚。
云尾巴狼今日本来很抑郁,但因瞧见东门茶铺一副倒大霉的模样,便不由十分开心。他立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待自己的心境明朗了后,这才幸灾乐祸地回了云府。
云府里也点着灯。白贵与司空司徒均候在正堂。尾巴狼逛进去,头一句便兴致勃勃地问:“你们今日趁我不在,默默无闻地将东门茶铺给端了?”
司空等三人一愣,皆不知如何作答。
尾巴狼合了扇往手里一敲,略显沉痛:“我方才见梁家父子二人很是悲戚。你三人为何不给人反抗的机会,直接来了个痛快?嗯?”
此言出,白贵觉得冤屈,不由解释道:“大公子,其实这桩事并非……”
话未毕,却听云尾巴狼又长叹一声。撩了衣摆坐下,他端起茶盏小呷两口,真诚地说:“杀鸡,你得一根一根拔毛,宰鱼,你得一片一片扯鳞。得罪人,也是同个道理。其间乐趣,就在于打压与反抗,欺凌和挣扎。你们跳过这过程,直接一刀将人血放干净,忒乏味了些。”
听了这话,司空三人一时间又没了言语。
云尾巴狼慢条斯理品完茶水,又往嘴里塞两块绿豆糕。见他们仨仍愣着,便打了个呵欠,要回屋里睡大觉。
方至此时,司空幸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拱了拱手,他道:“大公子,东门茶铺的生意虽出乱子,但并非是我们所为。”
云沉雅顿住脚步。
倒也是。他今日出门前,白贵还与他说因梁家父子人脉广,做茶叶生意很有道行,所以买断茶叶来源,端了东门茶铺并非易举。
云尾巴狼回过头来,扫了他们三人各一眼。寻了张凳子又坐下,清淡地道:“有事说事。”
这会儿,敛了调侃色的云沉雅,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白贵见此状况,忙取了账本递与他跟前,一边道:“大公子原是吩咐老奴寻一户茶商合作,共同并了东门茶铺。今儿下午老奴去打点此事,不想前不久已有个商户,在暗中切断东门茶铺的茶叶源头。”
司空幸道:“不错,属下今日查探南北买卖时,亦发现有间叫西临的茶叶作坊买断了原属东门茶铺的茶叶。更为蹊跷的是,原先在茶叶市场上,西临作坊并无名头。属下往深处一查,发现此作坊甚小,是今年春后才办的。”
云沉雅听了此言,不由挑起眉梢。
其实这事儿要想通也容易。若是一个寻常的小作坊,怎可能有财力和人脉去切断东门茶铺的生意门路?唯一一个解释便是,这小作坊背后,一定是个大人物。
另有一点值得一提。做生意,无论是开小作坊,还是经营大买卖,起初都以打基础为主,断断没有一来就花费巨大财力买断旁人的基业的道理。可蹊跷的是这间西临作坊一开,便直接与东门茶铺作对。
更何况,现如今在京华城,只要是个生意人,便晓得东门茶铺和棠酒轩是死对头。西临作坊在此时与东门茶铺作对,无疑是想助棠酒轩一臂之力。
云尾巴狼觉得好笑。虽说在南俊近内,他认识不少大人物,却不认为有哪个会闲得发慌,来掺和这民间的生意斗争。
故而,这桩事只有一个原因。这西临作坊背后的人,定是知晓了云沉雅的身份,这人此时卖他一个好处,之后却要利用云沉雅的真实身份来做交易。
想到此,云尾巴狼脸上的神色便也和缓了。他觑了白贵一眼,笑道:“这不正好?我原本让你寻个商户合作,结果到了晚上,便送上门来一个,倒也省了你不少事儿。”
白贵忧心道:“大公子,西临作坊能在不动声色间,就切断东门茶铺的买卖,这等人脉与势力,非寻常人而不可为之。老奴担心他们是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才会选择与……”
“不必担心。”云沉雅打断他。
其实白贵所言无非就是一点——过早曝露他们的身份,导致日后行事举步维艰。可是今日之后,云沉雅也不再打算瞒着自己的身份了。
“西临作坊这番作为,无非是有所图之。我们不如坐享其成,待他们得手后,定会上门提条件,届时,我等再做打算,倒也不迟。”
白贵听了这话,心里头仍隐有隐忧。可转念一想,此刻的法子,也只有静观其变。
这会儿,却是司徒雪又反驳道:“大公子所言虽不无道理,但我等吞并东门茶铺,是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从而查起联兵符的下落,也更加方便。”
“现如今,我们已经晓得查联兵符,要从南北买卖入手。而酿制沉棠酒的青稞,便涉及到一笔大的南北买卖。既然沉棠酒之事还未明朗,而酿酒的方子大公子又并未取得。我们此时便曝露自己的身份,难免会打草惊蛇。”
言罢这话,司徒雪想了一想,又解释了句:“属下并无苛责大公子的意思。只是司空曾对属下说,让大公子问舒棠讨酿酒方子,是桩很为难的事。因大公子曾经做过对不起小棠姑娘的事,所以这一回,您也不愿再利用她,伤害她。属下以为,大公子的想法,乃人之常情,可倘若要不来酿酒方子,我们便需暂不曝露身份,以暗中探查为主。”
司徒雪性情耿介,说出这话,不含半点引申意义。可这话被旁人听了去,便咀嚼出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白贵听罢一愣,转而将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云沉雅身上。
云尾巴狼做贼心虚,咳了两声,漫不经心地看向司空幸。
司空幸捏了捏额角,垂下头来。
一时之间,云府正堂的气氛十分古怪。
过了会儿,云沉雅将茶碗盖拨两拨,忽地说:“不必瞒下去了,身份曝露后,日后行事艰难些便艰难些吧。”
司徒雪愣住。
却见云沉雅又将茶盏往一旁放了,站起身来就往里间走去。走了两步,他又顿住,背身说:“如此一来,我们便将身份全然曝露了。这样做,恐会冒险,非但是我,连你们也会。你们可有异议?”
听了这话,司徒雪等三人面面相觑,须臾,他们齐声道:“属下谨听大公子吩咐,绝无异议。”
云沉雅闻言,笑了笑,拂了一下袖子,悠哉乐哉地走了。
司空幸在原地愣了一瞬,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亟亟跟了上去。
从正堂绕过里间,便是一处回廊。回廊曲折,月色淡泊。云沉雅摘了易容的面具,仰头看月。
司空幸立在不远处,少时,他不由地问:“大公子这么做,可是因为……小棠姑娘?”
云沉雅身形一滞。沉默片刻,他兀自勾起一枚浅淡的笑,笑意溶了月华:“司空,我做事向来步步为营,以争胜为乐。可方至今日,才觉得这般做,并非那么有趣。”
“神州千里在手,江山万钧在肩,但心眼里,却满是懊悔。对得住天下,对不住自己。”
这话说得清淡,可司空幸听了,心中却是一沉。他不由得想起两年多前,他们刚回神州大瑛的事。
那时每至夜里,云沉雅便不易睡着。披衣而起,也如今夜一般,静静地望着庭前月色。有时倘若司空幸瞧见了他,便会劝他歇息。这时候,云尾巴狼便兴致勃勃地跟他提一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数来,无非是关于小棠,关于景枫。
其实云沉雅呢,随和也罢,狡诈也罢,一生活至今日,也充其量是个落寞可怜人。心里头的大片天地要装着一座江山一场社稷,唯余那么一小块留给了自己。那一小块里,满满放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自己这一生,唯一喜欢的那个人。
于是也只有在夜深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忆起他们。那时他身边没有小棠,景枫生死不明。每夜都将往事数过一遍才睡,其实呢,也是生怕会真的失去。
云沉雅悠然道:“从前,我总说景枫冲动。今日想来,觉得他那般作为,并非全不可取。我想冒险一次,江山我要保住,自己的心愿我亦要遵循。哪怕这两者之间背道而驰,不试一次,我会后悔。”
也是啊,连那片废园子也开了灼灼桃花,自己又怎能不试一次呢?
司空幸沉吟一番,忽地抱拳道:“大公子能如此想,属下亦感欣慰。”
云沉雅一愣,挑眉看向他。
司空幸道:“大公子此番决定,虽会直接曝露我等身份。但司空跟随大公子多时,从不曾见大公子失算。饶是此次会有险阻,司空身为大公子的护卫,亦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兔摸乃们,表担心,阶段x虐完了,接下来不会怎嘛虐了~~这是轻松文啊轻松文~~
下更,2011/03/15(八 度吧 )
暮春,临江街头柳絮飘洒,铺地如雪。
这一日,天已大亮,东门茶铺的门却已然掩着。白贵隐觉不对劲,一大早便派人去查探。直至午过时分,派去的人才回来。白贵得了消息,连忙回云府寻云沉雅。
是时天青云淡,一场微雨初歇,石阶纜|乳|芩忏鲢觥0坠笳冶榍昂笤海疵患盼舶屠堑娜擞埃擅萍洌鎏ㄆ院蟮幕脑按达h唤c0坠蠛桑ァ5降眯〕靥辆⊥罚患磺逵叭缒瘢】斩穑种薪9馊缢杩胀旎ā?br /gt;
白贵愣了须臾,才识得那人竟是云沉雅。入了荒原里瞧,则见园里缠斗在一处的有三人,另外两个是司空幸与司徒雪。云沉雅持剑,司徒雪舞扇,司空幸手握双刃。
余光瞥见白贵,云沉雅等三人同时收了手。大尾巴狼的脸上方才还是一副凌厉之色,这会儿却眉开眼笑起来,接过司徒雪还来的扇子摇了摇,与白贵道:“老先生来得正好,一齐来比试比试。”
白贵不解,凑近两步问:“大公子这是……”
云沉雅道:“闲着没事,与司空司徒换了兵器比试。”
白贵恍然大悟:“难怪老奴刚才觉得别扭,大公子往常是不用剑的。”
司空幸接过云沉雅扔回的长剑,点头道:“大公子不用则已,但用起剑来,任凭我与司徒联手,也犹不可敌。”
云沉雅一笑,转头又问白贵:“有事?”
白贵先前被三人卓绝的武艺所吸引,听了这话,方才想起正事。他将得到的消息在心头理了一遍,道:“大公子,东门茶铺倒了。”
东门茶铺的倒闭,并非突然之事。这半月来,西临作坊从暗中破坏,发展到明抢明夺。起先,他们只是在东门茶铺茶叶入手前将其买断,如今却连东门的客源也切断了。
东门茶铺势大,本可以靠着分铺再维系一段时日,只可惜因它前阵子与棠酒轩对抗,分铺里八中有三都已亏空,如今再被西临作坊釜底抽薪,便是回天乏力了。
白贵禀告完,又道:“老奴却奇怪,按说官商一家。凭东门茶铺的实力,应当识得不少有权有势的朝廷官员。何以这次倒闭,如大厦顷折,不见任何人出手相助?”
司徒雪道:“这点不必有疑,大公子提过,西临作坊虽小,但它背后却是由一位大人物撑着。”
司空幸转头看了眼司徒雪,细细一想,说:“白老先生的意思,应当是在质疑这大人物的身份。不足一月时日,一马平川般摧毁东门茶铺的基业,在南俊上下有这等势力的人,屈指可数。”
白贵听了这话,灵光一闪,忙道:“会不会六王爷,抑或小王爷?”
“不会。”此刻,云沉雅也微蹙着眉。他沉吟一番,解释道:“六王爷早年功勋过高,如今不问朝政,借怕的就是功高震主,惹怒南俊王。吞并东门茶铺的事太过惹眼,他决不会做。阮凤是他之子,自也不会有此等动作。”
“那这个人是……”
云沉雅拧着的眉忽一舒展,又问:“东门茶铺倒闭前,可曾遭过什么稀奇的事?”
白贵闻言,猛拍一把脑门:“大公子不提醒,老奴险些忘了。东门茶铺之所以在一夕间倒闭,乃是源于一场劫茶之祸。”
“劫茶之祸?”
“是。这月二十三日,原本应有一大批上好的茶叶从大瑛运来。运送这批茶叶是老早定下的事,东门茶铺也靠着这救急。谁想茶叶运到半路,却被一帮匪贼给劫了。”
“说来奇怪,寻常山匪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日的匪贼,只劫了茶叶,却并不伤人。事成之后,竟还赠了那些保茶不利的护镖人一些银两,说是因牵连他们,心里有愧什么的……”
云沉雅一怔,讶异地挑眉:“有这等事?”
他复又沉吟。蓦地,心中一个念头起,云沉雅愣了愣,嘴角一动,溢出两个字:“是他?”
这时,院外有一小厮匆匆寻来,递给云沉雅一张帖子,躬身道:“少爷,方才铺子里来了一人,自称是西临作坊的,说是要邀少爷在五日后,于望归楼一聚。”
云尾巴狼翻开帖子来,一张红帖上,手书的字迹工工整整,看不出是何人之笔。然而尾巴狼瞧了两眼,忽地莫测一笑,心底一派明了。
四月二十七,又是送酒之日。这天,舒家小棠大早便起了身,忙活一阵后,赶着骡子车来到棠酒轩已是午过了。
棠酒轩的小厮与舒棠早已熟识,搬了酒坛子,就邀舒棠里面坐。舒家小棠不推脱,应答一声,又回了骡子旁,将车帘掀起。骡子车动了动,旋即便有两只獒犬从车上跳下。
獒犬体状,浑身毛发白似雪。偏生莴笋白菜生得憨然可爱,立在道旁,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然今日莴白两狗却也老实,跟着舒棠进了酒铺子,不扑不吠不蹦跶,只好奇地四处张望。
小厮给舒棠沏好茶,便绕过后院小弄,去云府通报去了。这时,却是棠酒轩铺子前进来一人,见了舒棠,不由一愣。
这几日,司空幸将南北买卖的事查出了头绪,云沉雅与他分工,亲自去探了几处作坊,忙得脚不沾地。他这厢才从外面回来,额角尚挂着汗珠。
舒棠见得云沉雅,连忙起身唤了声:“云公子。”
云沉雅点了点头,忽又忆起那日瞧见的桃花灼色,不禁有些恍然。但是疏忽间,舒棠腿边似有动静。云沉雅回过神,循声望去,嘴角顿时一抽。
莴笋白菜见狼主子瞧见了自个儿,立刻坐端,一边摇尾一边露出谄媚之色。
舒棠忙解释道:“云公子,我今日送酒,莴笋白菜非要一起跟来瞧瞧。我赖不过它们,只好将一块儿带来了。”说着,她又回头迟疑地看了莴白二狗一眼,接着道:“它们答应了我会老老实实的。”
话音落,莴白二狗便极赞同地欢快叫唤。
云尾巴狼一笑,目光淡淡在它们身上一扫,莴笋白菜一惊,顷刻住了嘴,且还不动声色地往舒棠身后挪去。云沉雅又唤来两小厮,嘱咐他们将莴笋白菜带去溜溜,又道:“既如此,料得它二位是闷坏了,来者是客,我吩咐人带它们转一转。”
是时柳絮满街,阳光铺洒。云沉雅回府换下汗湿的长衫,便要带舒棠在云府内转转。
这座府邸也不小,后院花圃处,藤蔓相接,一片翠色,倒与从前的云府相似。舒棠跟在云沉雅后面,走着走着,心里头便百味陈杂。前面的人话不多,只在枝桠撑开处,帮她拂开,提点她要当心脚下的路。然而看那背影,却与云官人八分相似。
到得小池塘尽头,便是一个荒园。园外墙上一片灿然,舒棠定睛一看,不由惊呼:“丝瓜、丝瓜花?”说着,她迟疑走近几步,瞧得清楚了,不由地问:“怎么云公子的府里也栽丝瓜?”
云沉雅看着她讶然中略带欣喜的神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转头望向荒园,长风过处,芳草萋萋。心里头一动,大概是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个姑娘头戴丝瓜花来寻他,她穿了一身黄灿灿,问他自己可好看。
那个时候,他未动情,她未动心。
但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很相信他了。她嘟囔着对他说,我原以为,纵使旁人觉得不好看,云官人也会夸赞我几句的。
云沉雅忽地在想,不知是怎样一种信任,可以如此长久,令她在数年后,仍是说:纵使他们都说他不好,让我忘了他,可我还是觉得他很好,很、很想他。
其实这世上,所谓炙手可热的东西,并非珍贵。而真正弥足珍贵的东西,都被我们这样深藏在心底,却又常常自然而然,满心圆满地想起。
“小棠,随我来。”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已不加掩饰。
小棠,随我来。
舒棠听了这声音,这语气,心里头猛地一沉,她抬头呆然望着云沉雅。云沉雅只朝她点点头,转身便步入荒园内。
这处园子不大,但却是开阔地。园中风声猎猎,芳草嫣然。
云沉雅立在园中,仍暮春的风鼓动衣衫,默了好一阵子,他才道:“小棠,这里也种桃花吧。你从前种的桃花,我那日去看了,很……很好看。所以,我想……”
话至此,却忽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云沉雅转过身,望着一脸呆然的舒棠。须臾,他伸出手,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滑下。
舒棠似是一震,她唇角动了动,溢出几个字:“云、云官人?”
也不知这个称呼,这三个字在心里头藏了多久,藏得长出刺来,舒棠方才唤出来,眼里便有水光闪动。
云沉雅心口一紧,半晌,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喉间哽了哽,沙哑地道:“小棠,是我……”
“小棠,我回来了……”
“小棠,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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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更,2011/03/17
小棠,我回来了。
小棠,对不起。
堪堪几个字,便在舒棠心底激起涟漪。荒园里的风有暮春余味。舒棠深深吸了口气,往前两步。当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的脸,云沉雅垂下眸子,伸手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乌发如墨,眉目如昔,倾城绝世。
舒棠赫然呆住,怔怔地睁大眼,脑中一片纷乱。
她其实设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以为有那么一天,当她赶着小骡子车出门,她的云官人会立在棠花巷子口,锦衣华服,一脸流俗的笑容。
舒棠的心砰然跳动起来,她默了好一阵子,才又唤一声:“云官人……”
云沉雅的心里头也是百味陈杂。顷刻间,他又想起前阵子两人相见不相识的事,喉间一涩,便道:“小棠,我易容瞒着你,并非故意为之,实乃有事在身,露不得身份。后来……后来我……”
话到这里,却又说不下去,云沉雅再看向舒棠,只见她的脸色渐渐变了。
舒棠原先还镇定,听得云沉雅提这话,才反应过来什么云晔,什么卖酒商人,什么喜欢兔子不会养狗,统统是他大尾巴狼信口胡诌。
再又想起自己前阵子,对着这个人掏心挖肺,藏了三两年的心事全被他听了去,舒家小棠不禁怒火中烧,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握紧成拳。
云尾巴狼虽狡诈无人敌,可在情爱一事上,他实在道行微末。
久别重逢,人都是感性的。这种节骨眼上,他应当以诉衷情为主,表决心为辅,舒家兔子为人老实,只要吃了定心丸,什么解释认错赔罪,统统都是浮云。可云尾巴狼偏偏就不明白这道理,看着舒棠脸色青白,只当她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又道:“小棠,你在云府栽的桃花,我前几日去看了,我……”
饶是舒棠再老实,可脸皮却薄。两人分开近三年,他变换身份套她心里话也就罢了,这会儿竟还将她的心事数出来,巴巴地提什么桃花。
一时间,舒家小棠只觉怒不可遏,狠狠瞪了云沉雅一眼,扁着嘴,背着手,转身就走。
另一头,云尾巴狼却是一头雾水,立在原地愣了会儿,又颠颠跟了上去,唤了几声小棠,舒家兔子压根就不搭理他。
是时天地一片亮灿,司空幸与白贵寻不到大尾巴狼,却在后院邂逅了甩掉小厮,四处溜达的两只走狗。
莴笋白菜撞见老熟人,便真的胆肥了。它二狗凑上前,对着司空与白贵吠了几声,转身便循着舒棠的气味,往荒园的方向蹦跶而去。
司空一愣,不明白莴笋白菜的目的,随口说了声“跟上”。
沿着小池塘走一小截儿,快到荒园时,莴笋白菜狗爪子一顿地,旋即跳到一大树后掩住身子。司空白贵不明所以,还来不及藏匿,便瞧见前方一则壮观的八卦。
荒园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人,前头是怒火滔天的舒兔子,后头是赔罪不迭的尾巴狼。
舒家小棠越想越气,转而思及云沉雅这厢貌似还“娶”了个少夫人,不由顿住脚步回过身,定定将他看着。
云沉雅见状,只当舒小兔是消了气,上前两步,又欲解释。
谁想舒棠瞪他片刻,咬唇磨牙问:“你说,你是不是娶了个媳妇儿?!”
云沉雅一愣。他压根就没将“媳妇儿”这称号与司徒雪联系在一块儿。听得舒棠问起,尾巴狼难得脑筋打结,还以为她提的是“已逝”的大皇妃沈眉。
云沉雅觉得换乱又冤屈。一来,他不明白舒棠是上哪儿知道了沈眉的事;二来,沈眉要真是他的媳妇儿也就罢了,问题是沈眉的夫君另有其人,乃是他家兄弟。
尾巴狼一时难以启齿,心里头几番纠缠,才支吾道:“小棠,我……你听我说,小眉儿她……我虽娶了她,但是……”
然而,舒棠问的不过是司徒雪。怎料得云沉雅非但没有一个干净利落的解释,支支吾吾一阵后,嘴里竟又另冒出一个芳名。
舒家兔子气急,当下伸腿,狠狠踹了云尾巴狼一脚。
刹那间,云府内,除了舒棠以外,所有的人与狗,花与草,蓝天与白云,全都惊呆了。
神州千年,唯大瑛王朝真正称得上是一方霸主。
瑛朝占尽风水龙脉,天时地利,又得数国环绕,呈众星拱月之势。而云沉雅,正是于这方水土上应运而生的天之骄子。单单往那儿一站,浑身上下散发的王八气,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寻常人莫说踹他,哪怕动他尾巴狼一根头发丝儿,也怕遭天雷劈。
谁想舒兔子踹过之后,犹不解恨,气呼呼地“哼”一声,又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因从未被人踹过,云沉雅这会儿也颇愣怔。舒棠花拳绣腿,踹在他身上自然不大疼。可云尾巴狼心里头的感觉却甚是异样。
他在想,小傻妞这般生气,看来还是挺在乎他的……
霎时间,百炼钢化绕指柔。头一回被人踹,尾巴狼竟觉出几分欢喜。
真是没得救。
舒家小棠也老实,除了当年与胡通手下干过一场,出生至今从未与人动过武。这一推一搡后,她就觉有些愧疚,正欲暂忍脾气,好生跟云沉雅说话,谁想自己一抬头,竟瞧见尾巴狼唇角欢喜又诡异的笑容。
“腾”的一下,火苗子又蹿起来。舒兔子急得跺脚,拧眉怒道:“你笑什么笑?!”
其实云沉雅也不知自个儿在笑。被这么一问,他便有些懵,愣了愣,道:“啊,我……”
这会儿,云府后院儿除了司空幸与白贵,还多了数个小厮丫鬟。舒棠见人多,也不好当着人面给云沉雅难堪,当下再一跺脚,掉头就走。
云尾巴狼一头雾水,愣怔一会儿,复又追上。追了没两步,只见前面舒兔子又倒回来,立在一人面前,仔仔细细地那人脸上瞅。
司空幸被舒棠瞅得发毛,尴尬咳了两声,道:“小、小棠姑娘……”
舒棠听得这声音,脑中嗡得一乱。好半晌,她才垂下头,扁着嘴,唤了一声:“司空公子。”
那头,尾巴狼见司空得以与舒棠说话,立马打手势做口型,让司空幸帮忙解释。
然而,司空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主儿。白贵就立在他身旁,他也不顾及姑娘家的颜面,脱口便道:“小棠姑娘,你莫要惊慌,大公子他其实并未娶妻……”
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蹿三蹿。顷刻间,舒棠满脸涨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一边喘气一边愤愤然地转头将云沉雅望着。
云尾巴狼呆了,司空幸也呆了。下一刻,却是认清局势的莴白二狗从大树后窜出来,再不看狼主子一眼,只冲舒小兔摇尾巴。
舒棠拍拍两只走狗的头,撅着嘴,愤愤然嘟囔了句什么后,旋即便要离开。
云沉雅本欲再跟上,谁想方才叛变的莴笋白菜复又跑回来。它们欢快且幸灾乐祸地围着云尾巴狼打了几圈儿,在尾巴狼灭掉它们前,又迅速逃脱,吠着哮着,追随着兔主子的脚步溜掉了。
是时天白风清淡,极目眺望,一片大好山川。
云沉雅立在棠酒轩门口,愣神地看着绝尘而去的骡子车,琢磨了半晌,仍不知是哪儿出了岔子。转头问司空幸,司空亦茫然。这时候,却是白贵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嘴里哼着调调逛过来,凑到门口探个头,道了句:“走啦?嗬,料到会走。”
二人不解,向老前辈讨教。
老前辈早等这一刻,稍稍摆谱,便将自己多年经验倾囊相授,又列举出尾巴狼两大罪,哄骗不得要领,解释不得时机。
云尾巴狼以为然,问曰:“可有解法?”
白贵神秘一笑,答曰:“有一个秘诀,乃是一则三字箴言。用于任何姑娘身上,百试不爽。”
云沉雅一喜:“果真?”
白贵点头,又让司空幸附耳过来,嗫嚅了几个字。司空幸脸色一青,一白,顿时露出为难之色。白贵拍拍他的肩,说:“等下小雪回来,你就拿她试试
公子无色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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