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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如梦 月下箫声第20部分阅读

      恍然如梦 月下箫声 作者:未知

    恍然如梦 月下箫声第20部分阅读

    又亮了起来,却始终不敢仰望天空。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观测这样的天文奇观的,正想回身询问,却冷不妨腰身一紧,低头看时,却是胤禛的手臂紧紧的将我固定在他的身前。

    几度交锋的结果让我明白,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挣扎,他不会真正的做出什么,毕竟他不是那个急噪暴戾的太子,虽然他的脾气也很大,不过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做出对自己未来会产生不利影响的行为。

    所以,虽然我的身子瞬间绷得紧紧的,却没有如以往一般激烈的挣扎甚至反抗,只是安静的靠在他的胸前。

    那是一个不同于胤禩的怀抱,靠得越近,心便越发的紧张,找不到温暖的感觉,应该说,那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拥抱,却有些像一种角力,在亲密无间中,无形的角逐。

    “你在紧张,害怕我?”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也难怪,聪敏如他,又何尝感觉不到我的抗拒呢。

    “你是一个会让人害怕的人。”我皱了皱眉,知道任何的解释和掩饰,在他看来都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不如实话实说。

    “我一直觉得,在很多方面,你聪明得不像平时的你。”他手上微微加力,语音却平缓如初。

    “我是不是该说,万分荣幸呢?”皱了皱眉,他的手臂已经阻碍到了我的呼吸了。

    “可以这么说,因为我很少称赞女人。”记忆里,好象他的话还是第一次让人产生了笑的欲望,还真是个不知谦虚为何物的高傲男子。

    “是吗,那我真该觉得荣幸,荣幸过后,能不能请您把手拿开,我喘不过气来了。”挣扎着说完,觉得由于缺氧,脸都涨红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招惹我,现在,要我放手,很难了。”胤禛说了句让我心惊不已的话,手却缓缓松了松。

    我招惹他,我有招惹他吗?现在要放手很难,为什么难?

    “婉然,你为什么不能平凡一点,更平凡一点呢?这样……”就在我满腹疑惑时,他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我的发间,似乎要证明一下什么,他的手臂又骤然收紧,却在我呼痛之前又迅速收手,不再停留,径自绕过我走了出去。

    目光跟着他一路到了殿外,阳光竟又灿烂如故,日食已经过去了。

    阳光重新笼罩在四周时,刚刚的一切恍然如同梦中,而胤禛的身影,此时也不知所踪,如果不是腰间还阵阵火辣,恐怕我会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

    卷三 第一百零七章

    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现实,最近我发觉,自己经常会恍惚,为了一件事情或是一句话,恍惚到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

    胤禛出现在我眼前的几率依旧不高,不过每一次都足以在我的如今看起来很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一股暗流,应该说大多的时候,我们鸡同鸭讲,因为他不懂我,我亦不懂他,然而,有些时候,无心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无意碰撞的眼神,又会让人觉得,其实,他是懂得的,就如同我也是懂得一样。

    经常碰到他的原因是养心殿始终没有合适的人打点,自然经常遇到他的地点也是养心殿。

    我不大明白这个宫廷里,殿宇重重,为什么康熙如此看重这里。其实也不能说他看重,如果看重的话,就应该常来,甚至干脆住过来,然而,康熙却从来不涉足此处,说他不看重吧,为什么每次只叫我和少数几个御前服侍多年的人来整理打扫,而每次来之前,李谙达又总要嘱咐我们,殿里的陈设,不能有一丝改变呢?

    我想,原因李谙达肯定是知道的,不过想来,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嘴里,问出原因究竟是什么,海蓝曾经说过,要想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糊涂的活着,总好过明白的死去,大概这就是皇宫中,如同我一般的人的生存之道吧。

    养心殿里其实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打扫整理后,乾清宫的宫人们便散去了,难得可以偷闲休息的时光,何必在这空屋子里虚耗呢。只是这却合了我的心意,每每待他们走后,我总会独自流连一阵,架上的书多得好象永远也看不完一样,随手抽一本,拿一个厚厚的垫子,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就足以打发一个午后的时光。

    我喜欢书,不过太繁复的文字照旧会在我身上起到良好的催眠效果,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当阳光暖暖的照在我身上时,手中的四书集注便不知何时落在了怀里,背靠着书架,应周公的热情邀请,下棋去了。

    这一天睡得异常的熟,大概是昨天晚上康熙连夜批阅奏折,我始终处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以至于夜里睡得不好吧。

    最近夜里总是梦境缠绵,一时是古代,一时是现代,场景交替变化,周遭的人也在变化,不变的是,无论我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困难,身边总会有一个人出现……可惜的是,梦中,我从来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记不住他的声音,只是很盲目的信赖他,甚至是依赖他。

    不自觉的翻了个身,却没有悬空的感觉,我当然不认为坐着睡觉也可以这么安稳,于是,下一秒钟,我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明黄的幔帐,这在紫禁城中,本来就是最常见的色彩,不过我却从未如此的恐惧这个色彩,几乎是心里一惊,人便已经跳到了地面上。

    “怎么,做噩梦了吗?”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赶紧回头,看见探进屋子的阳光此时又退回到了窗口,这意味着我睡了恐怕有一个多时辰了,而此时说话的人,正好整以暇的歪在窗口的踏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和我说话的时候,却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你……你怎么在这?我……我又怎么在那?”还是第一次,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额头虚汗直冒。

    “我来看书,瞧见你睡在地上,就好心把你抱起来放在床上,不过你也睡得真香,这么折腾竟然也没醒,夜里去作贼了吗?”

    “你……”我火大呀,这要是让人看见我睡在这里,十个脑袋也够砍掉的了,我是不怕死,不过也不意味着我想这么糊涂的去死吧。

    “怎么?你什么?是要感激我吗?那就不必了。”

    “你分明是想害我,还要我感激你?”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控诉,顺便四下看了看。这是养心殿里一个普通的屋子,要说这养心殿里别的不多,最多的大概就是床了,虽然康熙从来不住在此处,不过明黄的幔帐也在无声的宣告帝王对这里的占有和使用的权力,不容人侵犯。

    “还没到夏天,睡在地上会着凉。而且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胤禛放下手里的书,坐直了身子。

    我有些挫败的看了看他,与其浪费时间和他争论这些事情,还不如趁没有人发现,赶紧离开的重要。抬腿准备走时,才发现鞋子并不在脚上,难怪觉得凉凉的。

    低头穿鞋的功夫,胤禛也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视线落在他的朝靴上,我有些无奈的说:“贝勒爷有什么吩咐吗?“

    “你准备对着我的靴子说话?”他所问非所答,我叹气,只好站起来,虽然面对他时,我总是很紧张,不过也没有办法。

    “婉然,你——”他沉吟了片刻,“你不怕这紫禁城里活着的人,却如此恐惧死的规矩,为了什么?”

    “谁说奴婢不怕,人和规矩奴婢都害怕的。”他的话落入耳中,使我的心徒然跳快了一拍,不过这种假话,我却早已可以说得不假思索了。

    “你说谎”,他靠近了一步,我背后是床,如今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任他的手轻轻将我鬓边凌乱的碎发拢到耳后,“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的样子的,那个在雪地里无拘无束的打雪仗的女孩去了哪里?你把她还给我。”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插进了我的发中,迫使我抬头看向他。

    “她还在这里,只不过长大了而已。”雪仗,那年冬天的雪仗,孩子气的胤祯,有些忧郁的胤祥,我避之惟恐不及的胤禛,还有被我们不时偷袭,却始终微笑以对的胤禩,当初只知道,这些人将来都会为了一个皇位而纠缠不休,只是却不曾想过,我和他们之间,也会产生如此多的纠缠。

    “只是长大了?那你还是她吗?”胤禛一贯清亮的眼眸,却因为刚刚的话而浮现出一抹迷惑和渴望,这是过去和将来,我没有再从他的眼中看到过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在他的身上,这一刻,我忽然看到了几年前的胤祥,孤独而悲伤,是的,孤独而悲伤的——孩子。

    “我自然是她,她也同样是我。”说完之后,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话,好象有很多玄机在其中,又好象没有,和我惯常的风格,不甚相同。

    “那就好。”他的声音在极近处传来,我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只是手却在触及他的一刻,被他的手牢牢握住。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这个皮囊吗?”在他的唇落在我的额头上的同时,我问。

    大概是靠得太近了,我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那原本温热的唇,也在片刻之后,变得冰冷,放开手,退了两步之后,胤禛忽然说:“我曾经期待你的长大,不过如今看来,也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隔了会,他才继续“你很美,我的确要承认,不过比你更美的女人,又何止百千,更何况,再美的女人,也抵挡不过岁月,如果我是喜欢你这张脸,倒也不必如此了。”

    “那是什么?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聪明的头脑,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想不到他会说这样的一番话,我惊讶的同时,不免升出了几分好奇。

    “我喜欢你什么?”他忽然转身,露出了他惯常有的笑容,几分冷漠,几分讥诮,“正如你自己说的,你没有的东西这么多,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喜欢你,而不是逢场作戏的玩玩?”

    我的心如遭重锤,玩玩这两个字真的很伤人,胤祯、胤禩加上眼前的胤禛,他们的面孔飞快的从我眼前晃过,心却变得一片茫然,玩玩,为什么过去我从来没有想过,只是玩玩呢?他们一个一个的插进我本来可以平静无波的生活中,又一个一个离去,整个过程中,并没有人问过我愿意与否,为什么我竟从来没想过,这只是游戏呢?一场游戏。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因为我从胤禛眼中看到了一抹奇异的神情,担心或是后悔吧,不过无所谓了,“玩玩也很正常呀,只是,为什么是我?”想不到我还可以笑出来,而且没有一丝勉强,原来心里空荡荡的时候,人的反应也未必就是痛哭,还可以是笑的。

    “婉然!别这样,你别这样笑。”胤禛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在下一刻将我牢牢的固定在怀中,“别这样笑,你这么笑的时候,我觉得,你好象随时会消失一样。”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我真的宁愿自己在这一刻消失,就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如今看来分外清冷的皇宫里,而不是要强迫自己清醒跟冷静的来面对,接下来不知何时休止的生活。

    不过事实总是这样的,越是希望越是期待,就越是不会发生。自然,我也不会凭空的消失,我还要面对胤禛,面对他在我生活中突然掀起的波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一个小小宫女,又能去哪里,只是我真的很好奇,贝勒爷今天究竟想说什么?”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片并不大的空间,我尽力的抬起头看他。还好花盆底和高跟鞋颇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就是可以弥补一下人身高不足的问题,虽然此时我们站得如此的近,看他的时候,也不会太为难我的脖子。

    眼前的胤禛,是我不懂的,为什么前一刻可以那么清冷的说出一句足以让人万劫不复的话来,下一刻,又要流露出如此担心、忧郁又夹杂着喜悦的神情。

    “尽管你不承认,不过现下我也知道了,你还是在乎的,不然,你刚刚脸色不会那么难看,婉然……”胤禛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神情却流露出了喜悦,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喜悦,但是,当你仔细看他的眼睛时,你就会发现。

    “你……”,我有些无力的低下头,一种悲凉涌上心头,这一刻,竟分不清是可怜自己还是可怜胤禛。

    一个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人人看到的都是围绕在他四周的光环,又有几个人知道,这光环之下,隐藏的是怎样孤独的灵魂。帝王之路,注定是一条孤独的道路,他需要人的陪伴,却又不能相信周遭的人,只能选择去不停的试探,一路下来,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伤痕累累。

    “你快乐吗?或者说,你觉得幸福吗?”终于,我还是问,抹掉了眼中不该有的情绪,我重新抬头,看着他。

    “婉然,每个人心中的快乐和幸福都不一样,所以,不要用你心里的标准来衡量我。”他没有闪躲的迎着我的目光,“不过今天,我是快乐的。”

    “是吗?”我趁他松了松手的机会,退开了几步,胤禛在很多时候,是可怕的,不论怎么掩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依然有一种被洞穿的感觉,没什么能够隐瞒,也无法隐瞒。

    “我的话伤了你吗?那就忘记吧,今天,我只是太想知道答案了。”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很温和。

    我不知道他所谓的答案指的是什么,不过我还是可以听出他道歉的意味,他的身份,我自然是不能指望他卑躬屈膝的承认自己的错误了,只是他却不明白,有些话说出来,听的人并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没事的话,我走了。”今天的心真的很乱,此时,我只需要休息。

    “你不问我找到了什么答案吗?”不过显然,胤禛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我离开。

    “答案,重要吗?”我停下来,却拒绝回身再看他。

    “对我来说,重要,想来,对你也是。”他也没有再靠近,只是很平稳的说着,如同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的平静。

    “……”我无语,却隐隐感到了危机。

    “你是我的,婉然,你逃不掉的。”他的语气忽然轻快起来,没有威胁,却比威胁更让人战栗。

    “我不是,我只是我自己的。”翩然转身,因为我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命运在这里,虽然不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却也不能不去抗争。

    当我转过身的瞬间,却不觉愣住了,因为胤禛的笑,他很少笑,记忆里,他的眼中,总凝结着冰一样的东西,这使得他的笑,也总带着冰的气息,然而,此时,却是如此的不同,他的笑,竟也可以让人觉得温暖如春,透露着丝丝阳光的气息。

    然后,他说:“婉然,刚刚你问我喜欢你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你的容貌,当然也不是你的家世或是头脑,而是你身体里的东西。你的灵魂,隐藏在你身体里的,善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灵魂。”

    很难说那一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大约是震惊过后,有些疑惑,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没人能捉住风,因为它来去太过飘忽;也没有人能留住云,因为它美丽却太飘渺。不过,我却想试试。”他走近我,手臂轻轻的环住了我的腰身,“有时候看你,总觉得你好象随时会消失一样,今天我决定了,不论你是风也好,云也好,我都要抓牢你,再不放手。”

    如果说,这一刻,我没有感动,那一定是假话,女人听到男人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自己真正爱的,也不论这话的可信度究竟有几分,依旧会动容,而我,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女子。

    只是,也只是动容。

    “强求可能不属于自己事物,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怕吗?”那天离开养心殿的时候,我曾经问他。

    “我只知道,喜欢,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他说得云淡风清。

    “如果争取不到呢?”

    “那就干脆点,去抢。”

    “那和强盗有什么分别?”

    “也许没什么分别吧,成王败寇本来就是如此。”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胤禛已经走到了殿门口,外面的一轮红日西沉,半没入高高的宫墙,为明与暗划上了含混的界限。

    光明与黑暗在这一刻水||乳|交融,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来,这才是最真实的世界,最真实的人生。

    感觉上,胤禛的脚步曾有片刻的停留,他该是回头又看了我一眼吧,不过我被外面的情景吸引,一时没有回神,待到红日彻底在我眼前消失之后,才发现,他早已走得不见影踪。

    那天之后,我照旧按照李谙达的吩咐,不定时的到养心殿整理、打扫,十次中,竟有五、六次会在众人走后与他“巧遇”,时间久了也便习以为常,反正我从来也不认为逃避可以解决问题,更何况,每天在我眼前晃悠的人还是未来的皇帝,如果我必须要在这个时代安度余生,那我还真就不能得罪他。果然,自从有了这样一重认识之后,我们的相遇便不那么火药味十足了。

    应该说,在很多时候,胤禛是个安静的人,我们偶然相遇的下午,也不过是各自捧着一本书独占殿内一个角落,他看书很快精神也很集中,而我看得慢,通常又会偷懒打瞌睡,于是那往后的半年,每一次的相遇,在后来回想起来,似乎都是朦朦胧胧的,在半梦半醒之间。

    平静的日子容易淡忘,不过习惯却很难改变,当康熙四十五年的冬天到来时,我才深切的感受到,习惯是如此的可怕。

    冬天的养心殿由于没有主子居住,自然不会如其他宫殿那样的温暖,打扫整理的工作也比其他的季节舒服,不过每次打扫过后,我却还是很习惯的流连在这里,看书,不过不敢再坐在地上,而是搬一张小小的椅子,背靠着书架缩成一团。

    天气太冷,人更容易打盹,几乎是看不了多少时候,我便会昏昏欲睡。不过似乎我从来没有一次是冻醒的,因为每次醒来时,胤禛总会坐在屋子另一个角落的踏上读书,而他厚厚的貂绒披风,则温暖的围在我身上……

    卷三 第一百零八章

    一刻的平静与温馨,对于飘荡了许久的人,是一种莫大的诱惑,我知道自己被这种平静和温馨诱惑着,心里有两个我在争辩不休。

    一个我提醒自己:平静与温馨并不能等同于爱情,那不是爱情,只是习惯,习惯了彼此在对方生活中的存在感。我不能放纵自己陷在这样的习惯当中,也不该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另一个我却在说:这有什么关系,在这个世界,我本来就无亲无故,现在有人关心我,照顾我,有什么不好?虽然也不见得是天荒地老,不过总好过自己一个人苦苦挣扎不是吗,为什么要拒绝?

    常听说人都有心魔,过去并不相信,不过如今看来,大概是真的,只要人还有欲望存在,心里就总有光和影并存。

    想来,如果不是不久之后一个偶然的发现,我真的会迷失也说不定。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年关将近,大概,是康熙四十五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吧,打发了一同来的人回去,我独自在养心殿里四处看着,其实这里的东西,我都熟得快不能再熟了,除了书架、书案,床、椅子,哪个位置摆的什么年份的青铜器,什么产地的玉器,我闭上眼睛也不会说错,不过今天,我却对这里收藏的画卷有了兴趣。

    这里有的,自然都是名人的真迹了,不过落在我这个外行眼里,却实在是毁誉参半,看了半天,只有一副人物画像,真正的吸引了我。

    那应该不是前朝的遗迹,不,可以肯定的说,那不是,因为画卷里,是一个清朝宫廷装的少女,一个微笑着,眉眼间却流露出淡淡愁绪的女子,美而不艳,丽而绝俗,笔墨不多,却形神兼备,看得出,画这副肖像的人,一定很用心,而且也很熟悉画中的女子,不然,不会有这种跃然纸上的感觉。

    “在看什么,今天竟然没偷懒睡着?”一个声音在背后传来,也带进了一缕冷风,让我微微一颤。

    “美女图”,我没有回头,这里,这个时辰,不会有别人来。

    “什么美女也值得……”胤禛一边将解下的披风披到我身上,一边凑过来看我手中的画轴,话说了半句,却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是不是画上的女孩子太美了?”见他半晌不出声,我忍不住调侃他,却又瞄见了画的一角写着的一行小字,“还有题诗,是诗经里的经典篇章。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好一首《汉广》,思慕而不得,这样的佳人,也难怪了,是不是?”我回头问站在一旁的胤禛,却发现,他的脸色,浮现出奇怪的苍白,“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画,你在哪里找到的?”胤禛的反应很快,在接触到我目光的片刻之后,便退开了两步,虽然神态间仍有失神,不过语气却已经恢复平常了。

    “就在这里呀。”我指了指书案旁,那里放了好多的画卷。“只是没有署名,不知道是谁画的,画中人又是谁。”

    “你不知道画中人是谁?”胤禛似乎对我的答案很意外,不觉重复了出来。

    “我该知道吗?”我有些奇怪,重又打量了画中人,刚刚看时,还不觉得,不知为什么,再看之下却觉得隐隐有些面熟,好象真的见过一般,于是说:“你不说还不觉得,真的好象见过这个画中人似的,只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呢?”

    “算了,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美女图,美女图,只是画美女,未必真有其人,别想了。”胤禛却一反常态的重又走过来,一把夺去画卷,卷好后放回到好多画中。

    “这画中人现在一定很幸福。”我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冒出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胤禛转身,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那幅画告诉我的。”我笑着指了指他身后那一堆画卷。

    “唔?”他挑了挑眉。

    “能把人画得如此传神,一定是有很深的爱在其中,被人这么爱着,难道不是幸福吗?”

    胤禛没说什么,却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耸了耸肩,退开两步自去找书来看,胤禛也取了书回到自己的角落,只是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整个下午,他心事重重一般,虽然坐着不动,依然给人一种很不同的感觉。

    从养心殿回乾清宫的路上,迎面遇到了胤禩和胤禟。

    朝堂上的事情我虽然近乎全然不知,不过偶然在康熙召见臣子时,也听个一鳞半爪的,无外乎是朝廷势力的此消彼长,太子如今一日不如一日,而满朝文武,却交口称赞八贝勒贤德。

    在大臣们说这样的话时,我曾偷偷观察康熙的表情,不过在这位千古一帝的脸上,很难看出一丝的喜或怒,在大臣心目中,不怒自然就可以理解为喜,至少是不厌恶,于是,称赞胤禩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

    其实,这还不足以让我忧虑,真正让我担心的,是胤禩的表现,这一年中,他处处针对太子,虽然每次证据看起来都是那么充足,而且每次提出证据的人,看似又都和他毫无瓜葛,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就是他要面对的,其实并不是他那个草包太子兄长,而是他精明的父亲康熙。

    康熙在位已经四十五年了,经历了太多的风浪,大臣之间的互相倾轧,可以被皇帝加以利用,所以,可以放任;不过兄弟之间祸起萧墙,却肯定不是一个父亲乐于看到的,更何况,胤禩在朝廷中得到的支持越多,便会越让他年纪日益老迈的父亲感到不安。熟悉一点中国历史的人都可以举出很多类似的例子,这是帝王家的悲哀,父子之间的亲情,永远也抵不过一个皇位。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胤禩就是不明白呢。

    避到路边,蹲下身来行礼,胤禩的脚步在经过我面前时一顿,没有做声,反而是胤禟说:“咦!这不是婉然吗?可有日子不见了,前儿我还想,是不是我们得罪了你,所以你故意躲着呀,想不到今儿就遇上了。”

    我苦笑,这个胤禟还和从前一样,喜欢为难我,说了这么一堆话,竟然也不叫我起来回话。如果是从前,大约此时我已经跳起来了,不过今时今日,我却只能低头半跪半蹲在地上说:“不知道九阿哥有什么吩咐?”

    “吩咐?没有,没有吩咐就不能和你说话了?谁规定的,爷怎么没听过?”胤禟的话永远是这么张狂,估计此时如果我抬起头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他美丽的脸上又张狂又邪气的表情。

    每次只要一想起胤禟的脸,大约都忍不住叹息,一个男人俊美没有错,不过如果漂亮到连女人都自叹不如的地步的话,估计就有些过了。他的嫡福晋我见过几次,也算少有的美人了,不过站在他身边,就逊色了太多。所以当隐隐听闻胤禟对这位嫡福晋冷漠得很,不免要想,嫁给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女人的大不幸吧。

    也许是因为跟眼前的两个人都很熟悉吧,心里想事情的时候,竟不觉叹了口气。胤禟自然马上听到了,于是他说:“婉然,你躲着我不是因为爱上了我,而我又娶了福晋所以伤心了吧?”

    什么?我有没有听错?这个家伙,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于是我猛的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换来的,自然是他放肆的大笑。

    “九弟,别闹了,起来吧。”胤禩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是一贯的温文,很过去很多时候一样,他永远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开口,将一场风暴化解于无形。

    我迅速的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膝盖,直起身时,看到的是胤禩浅浅的笑容以及一旁胤禟因为成功的捉弄我之后,脸上还没有退下的坏笑,很熟悉的画面,熟悉到让人一阵恍惚,仿佛时光又一次开始倒流了。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赶着回府一趟,八哥,我先走了。”胤禟忽然冒出了一句,然后便如一阵风一般从我们身边消失,如果我的听力和视力还可靠的话,我想,在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分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可疑的暧昧微笑。

    低头想了想,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来单独面对胤禩,又该和他说些什么,不过,没有答案。我想,这个时候,微笑该是最适合的表情吧。

    “你还好吗?”还是胤禩先开的口。

    “很好,你呢?”我顺势想到了自己能说的话。

    “如你所见。”胤禩抬了抬手,示意我看看。

    其实我不用看,这几年,该是他一生中不多的幸福时光吧,成家立业,是男人最要紧的事情,而他,的确做得出色。

    抬头的时候,正看到他的笑,依旧是风轻云淡。

    有一刻,我几乎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小心他的皇阿玛,因为对父亲盲目的信任和爱,会让他万劫不复,然而,我却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

    于是,他的背影,很快的便消失在了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之间,衣袂飘荡,翩若天人。

    在以后每个偶然想起他的深夜,我都曾问过自己,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明知道会伤会痛,我还会不会爱上他,答案是,如果还是回到同一个本站,那么,会,而且无悔。然后,又难免会想,如果那一天我提醒他一下,将来可能的结局,那么,一切会不会不同?只是这个疑问,我却没有答案。事实上,直到很多年后,他亲口告诉我答案之前,这个问题,都横亘在我的心中,在他每一次遭遇挫折和打击的时候,站出来指责我一时的怯懦。

    那天夜里,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始终晃动着一个女孩的身影,朦胧却熟悉,在春日的花树间,露出淡淡的浅笑,眉目间,却是一缕笑容也掩不住的愁绪。她是谁?她是谁?感觉中,答案呼之欲出,却偏偏想不起来,直到树丛中,一个青年分花拂柳而出,对着那浅笑的女子,唤了声:额娘。

    竟是她,白天的画像几乎在瞬间和眼前的女子合二为一,虽然仍看不真切,但是那青年分明是胤禩,我白天刚刚见过,绝对不会认错,梦境中,于是只余下一句话:原来是她。

    清晨起床时,神情依旧有些恍惚,我一直以为康熙并不在意的女子,难道真的是养心殿的画中人吗?只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年少时的炙情珍爱,到了如今,却成了陌路?

    门在这时被敲响,声音不大,却没什么规律的急促,显见来人不够沉稳,这个时候会来如此敲我的门的,除了翠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对着镜子告诉自己笑一笑,不要一清早起来就忧愁满面的,于是,镜中的人绽开了一抹如花的笑容,连同眼底还没有退却的思虑,只一眼,便让我整个人如定住了一般,只觉得后背寒气直冒,竟然,从来没有察觉过,难怪,难怪了。

    整个上午,翠竹缠在我身边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我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是在反复的想着那张画和画上的宫装女子。

    到了这里已经有几年了,不过我并不常常照镜子,我总是怕照得太多了,就忘记了本来的自己,如果不是今天早晨心里有事,格外留意了一下,大约我还不会发现吧。我知道那画中的女子绝对不是我,因为那画不是近作,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年的历史了吧,不过我却不得不承认,刚刚我的一笑,和画中女子,竟有七八分的相似之处,虽然气质上是绝然不同,不过如此相似的五官,也足以让我心惊了。

    好容易打发走了翠竹,我临时起意要去储秀宫瞧瞧,毕竟我是从那里来的,如今去一趟也不会引人非议。良妃的容貌,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变得非常的模糊,我必须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因为白天见到了胤禩,又加上太过留意那幅画,才在梦中,将毫无关系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康熙四十五年的最后几天,又下了场大雪,四处是白皑皑的一片,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痛。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不知是谁说的至理名言,人的好奇心,在很多时候,原来是如此的可怕。

    那天我一心要去求证心中的疑惑,结果却有了更大的收获,我不知道一个地位至尊的男子,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我却开始觉得不安,是的,不安。

    岁月足已让一个人的容貌发生很多的改变,却不能改变一个人骨子里的神韵,再次见到良妃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肯定,那画中人的身份;而回来路上的一次意外的擦肩而过,则加剧了我的不安。

    一位帝王,在过去的很多年中,他身边兜兜转转的,是类似的面孔或是类似气质的人,这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吗?他在想些什么?他又想做些什么?

    想来,除了他自己之外,是再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了。

    心中的不安在每天扩大,自然,我当值的时候,出错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不过就如同过去很多次一样,康熙对我的错误是视而不见的,甚至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

    不过,我却忽然觉得,要是拉我出去,打上一顿,说不定会感觉更好一些。毕竟,这世上,没有平白的给予,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便会越大。我对生活没有什么野心,因为我知道,自己付不起那个代价。

    过年之前,又一批宫女到了年纪放了出去,混在送别的队伍中,看着她们拿着小小的包裹,迈出这个华丽的笼子,看着厚重的宫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闭,心里的渴望几乎要争脱一切束缚,就这样破茧而出了。

    过了年,这个身体就十九岁了,距离出宫,也只剩下六年了。人生虽然没有太多的六年,不过六年过得却是飞快,只是,我知道,我不想再等六年了,六年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自然,我也可能永远出不去了。

    我自然不能去问康熙,为什么对我越来越宽容,不过我还有女人与生俱来的直觉,嗅得出周遭细微的变化。

    在我浅笑时,在我蹙眉时,甚至在我为了自己的过错而恐惧时,我感觉得到,来自康熙的目光。

    过去他也是这样看我吧,不过我并没有觉得不妥而已,然而,有了那幅画之后,我却渐渐读懂了他的目光,他看的不是我,确切的说,他透过我看到了别人,一个属于他青年时代的,永远不会褪色的影子。

    我可以作为一个介质而存在,因为我别无选择;但是我却不想如宫里的一些人一般,作为一个替代品存在,是的,我不想,也决不肯。

    只是,我要怎样离开呢?

    卷三 第一百零九章

    年前最后一次去养心殿打扫整理的时候,自然又遇到了胤禛,我半真半假的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现在就出宫吗?”

    胤禛的脸色一变,半晌说:“几年一选,几年一放,入宫出宫,都是祖宗的家法,你怎么忽然又冒出了这么古怪的念头来?”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笑笑,的确是个古怪的念头,提前出宫,我怎么可能提前出宫,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想法罢了。

    离去之前,胤禛抓住了我的手,这几天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我们的手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般,我低头看着他因为用力和寒冷而泛白的手指关节,听着他急促的声音,“别乱来,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回给他一笑,我当先迈出了养心殿的大门,好象这许久以来,我都是走在后面的那个,原来,被人目送的感觉,真是不错。

    接下来,是忙忙碌碌的过年,又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上了南巡的御舟,待到清净下来可以思考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年春暖花开了。

    越往南去,天气越是温暖,人的心情也舒展了很多,这次南巡,我特意带上了翠竹,这丫头虽然话多了些,不过却很容易满足,一路上,哪怕是对着一江春水,也能幸福的笑上半天,每每看着她,我都不免要嘲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知足了?

    人生,只有知足才能常乐,既然没有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又何必总是往坏处去想?

    想开了,明天的事情,自然明天再去烦恼,今朝嘛,还是对酒当歌的好,于是小小的船舱里,笑声重又轻轻回荡。

    这次南巡,是康熙皇帝最后一次到江南,自此之后的十几年里,虽然大清王朝日日走向兴盛,然而围绕着皇权而展开的争斗,也日益激烈,那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斗争,失败的人未必一无所有,成功的人也未必可以坐拥天下万物。只是,这已经是很多年后当事的人才得出的结论了。于我,这次南巡,却成了我生命中的一个巨大的转折点,当然,这也是事情发生之后,我才明白的。

    一连两个月,每天的工作都是乏味的,康熙和以往历次南巡相同,一处一处的巡视河堤,处理着河务的疑难问题,到风景秀丽的所在,就停下来游赏一番。

    江南的风光一向是我喜欢的,不过如果能让我自己在这样的山水间恣意停停走走,恐怕会觉得惬意些,而跟在康熙身边,感觉上就有些在现代时跟团旅游的感觉,遇到喜欢的地方,导游总是走得飞快,遇到不喜欢的地方,想快点走时,导游又偏偏不走。

    大约是有感于我的郁闷吧,一天胤祥从我身边经过时,告诉我过两天偷偷带我去市集逛逛。

    女人大都喜欢市集,古往今来应该没什么区别,虽然在宫里生活,无论是胭脂香粉还是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都并不短缺,不过我依旧想要在市集上逛逛,哪怕是买一些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东西也好。

    很自然,胤祥的提议让我大大的期盼起来。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了,那天我在自己临时住的屋子里翻着包裹,那里面有一套百姓的服饰,还是第一次跟康熙皇帝南巡时准备的,每逢有这样出来的机会时,我总是带着,心底里是隐隐在期盼什么吧,只不知是期盼一次自由呼吸的机会,还是更多的什么。

    宫女没到年龄是不能出宫的,如果我私下逃走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大约会?br /gt;

    恍然如梦 月下箫声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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