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壁第18部分阅读
君心沉壁 作者:未知
君心沉壁第18部分阅读
退闶且怀≡捣郑尾怀蓔人之美呢?”
游笑愁愣了愣,忽而仰天大笑:“美极!当真是美极!他费尽心机想知道的,恐怕会比不知道时要后悔百倍。我身上这些伤,莫不是他为了那女娃儿所施加!可终有一日,他定会怨我当时为何不干脆要了她的命!
“师兄你……”郑伯听得莫名其妙,心道莫不是一提起那个人,他就真疯癫了。
“滚!”游笑愁吐出一个字,直截了当的背对曾经的同门师弟躺下。
石门沉重的闭合,掩住压抑在喉间的长叹。
物是人非,故交不再。
阔别数十年的终南山,曦儿,你可曾料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五日之后,待我将毕生绝学授于你的儿子,足以令他对付未来的强敌,我便去黄泉寻你。这一次,总不会再被人抢先。
漫天晚霞铺染山林,仿佛转瞬又到了遍野红叶的深秋。
慕容轩站在窗前,心中激荡着难言的喜悦。
炎炙石,令他寻觅到绝望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触手可及。
一旦寒毒得以根治……无数念头涌进脑海,纷乱中,能看清的唯有那个女孩的笑眼千千。
刹那间,有些不着边际的恍惚。
习惯了,却还不知道,何为相思。
他不由自主的微笑,第一次,肆无忌惮的想她,不觉苦涩。
房门被轻轻叩响,慕容轩心情很好的亲自跑去开门,尽管努力了,还是压不住唇角。
呆立门外仍维持着敲门姿势的郑桓宇惊得差点栽倒,张嘴就成了结巴:“少……少主,沉……沉……”
“好好说。”他不得不皱眉下令。
“是!”郑桓宇深吸一口气:“沉璧姑娘连着等了你好些天,后来就再也不去了,茶楼店家捡到了这个。”
慕容轩接过一方白色丝帕,抖开,眼前赫然出现一名临窗而坐的清瘦男子,粗炭描绘的轮廓,却是惟妙惟肖。
画像边,涂鸦着四个大字:臭头阿慕!
他哑然失笑。
识趣的下属踮着脚,悄悄走开。
他摩娑丝帕良久,发现反面还有一行凌乱的小字——
为什么放我鸽子……
放鸽子?是失约的意思吗?
或许,她也有想念他的时候?
心底泛起酸酸的甜。
他何尝不想赴约,何尝不想日日与她厮守……长相厮守,不是稍纵即逝的温存后徒留满心遗憾,更不是傻等在茶楼,佯装偶遇似的见面。
更何况,见了面,又能怎样呢?他们之间,连偷情都算不上。
她名义上是别人的妻,而他,憎恨被施舍的感觉。
总有一天,他要光明正大的携了她的手,游遍杏花烟雨。
只为那一天,他必须全力以赴。
不自觉的将丝帕凑近唇畔,亲吻着她的字迹。凉凉的触感,像极了杏花掠过她发间的味道。
遇见她,沉醉一生又何妨?
祸隐萧墙
从海边回来的时候,沉璧一路拖沓着程怀瑜的鞋,程怀瑜则很悲惨的光着脚,其实这状况也算不上意外——作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程怀瑜没办法在软玉温香满怀之际还能保持额外的清醒,所以沉璧甩在沙滩上的鞋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被涨潮的海水给收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光脚的程怀瑜很理亏,还是说不出的哑巴亏。
他将沉璧送回梨香苑后,按原计划去晋安晃了几日,正事不多,空出来的时间正好对漕运途中容易授以他人可乘之机的薄弱环节作了仔细推敲,心中大致有了对策。稍加盘算,他本想直接取道前往宜都事先部署,却又在动身之前惦记起沉璧一人在家呆久了会不习惯,于是当下决定先回去和她商量一番。
一念既生,归心便似离弦之箭,除去自离家后就缠绕心头的挂念,还有一些说不出缘由的隐隐不安。
夜色缱绻,银汉流转。
一道敏捷的身影跃进程府院墙,熟练的绕开假山回廊,疾行如风。经过梨香苑门前,他脚步渐缓。
清浅的莲池空空荡荡,月色透过挤挤挨挨的梨花枝头,随波光轻晃,渐渐迷离了视线。
他不由自主的拐了个弯,走上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推开虚掩的门。
碧纱窗上停留着一名少女纤巧的侧影,时而伏案书写,时而托腮沉思,累了就抿一口清茶,或者起身走几个来回,甩甩胳膊,剪剪烛花。
线条坚毅的唇角微微上翘,看到了,便是满足。
几欲转身,却迈不出离去的步伐,全然不似当日在她注视下的潇洒。
紫影绝情,只是为了逼自己放弃,再多遗憾,也绝不后悔。
守护,而非守候——或许两样她都不需要,但他仍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时间就在不觉成痴的凝望下,静静流淌。
终于,剪过最后一次烛花,她伸了个懒腰,推开窗——
他身着黑衣站在暗影中,心知她不会发现自己的存在,因此一动不动。
但见她双手合十,虔诚的举至眉心祝祷。
声音不大,对他来说,想听清也并非难事。
“苍天为证,小女子已诚心祷告过百日,总该有一两个路过的神仙听到我的心愿,请一定一定要帮忙……”
他忍不住想笑,这般另类的祝祷,亏她想得出,也不怕吓着神仙。谁知下一刻,蓦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青墨如今种下的一切杀孽皆因我而起,应当算在我头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心却始终是自己的。只要他有朝一日回来,他还是我们的青墨——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要轻易失去曾有的信念与善良,我愿意为他分担所有的挣扎、恐惧、失落与绝望……不管‘你’是谁,求‘你’,冥冥中指引他回来……”
后边的语句全化作嗡鸣,心被狠狠触动,随即泛起的窒息感迫使他仓惶出逃。
跌跌撞撞,一时间竟忘了如何调整翻涌的内息,他勉强扶剑直立,吐出一大口滞阻在胸腔的鲜血,才令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血融入池水,漾开层层涟漪,模糊了倒映其中的似曾相识的一张脸,那还是他吗?
这世上,也许只有她会怀有那么单纯而美好的心愿,幸而,只要他不再出现,留在她心中的青墨就永远不会再改变。他早就回不去了,我剑即我心,明知最后一个目标是怀瑜的伯父,他仍然选择了动手不是吗?否则,他根本不该出现在程府。在既定的结果面前,犹豫的过程显得多么虚伪。
他咬紧牙关,手腕一转,水中的影像被剑光破开,墨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嗜血的妖娆。
已经一更天了,程竞阳的书房还亮着灯,他悄无声息的贴着墙根行至窗下,从窗缝中看进去。
身着青缎织锦长袍的中年男子背对着他,一个仆役打扮的矮胖男子正在回话。
“……苏州柳府的老管家据说在半年前就已归乡养老,奴才们去了他的家乡,屋舍田地还在,乡邻亲友们却都没见他回来过,显见是另有人从中安排,将他藏去别处安置了。”
“不出所料,有此一举,更能说明问题。”程竞阳冷笑一声,又问道:“当初挟持沉璧离开柳府的北陆探子可查出来历了?这一出金蝉脱壳究竟是真是假?”
“朝廷通缉令在此,应该不假。此人神出鬼没身份可疑,逃亡途中不断有武林人士干扰官兵追捕,但奴才们为此专程将画像送去江南一带的崆峒派分舵,请他们帮忙辨认,却得来中原武林从未出现过此号人物的说法……”
“当真蠢极,”程竞阳细看手中的通缉令,气道:“这画像中人分明出身异族,中原群雄怎会买一个北陆j细的帐?他若是真混迹其中,必然乔装打扮得教人识不出真面目。”
画中的碧蓝眼眸正对韩青墨,“j细”两字令他心中一紧,他原先一直认为,屡屡战败的南淮过于杯弓蛇影,才会对关内异族赶尽杀绝。
“老爷教训得是,奴才们后来也琢磨着四方打探,终于从当日执行通缉令的庆原侯府中买来一个可靠的消息——此人很有可能是北陆最受器重的六皇子,名叫慕容轩。慕容轩本人习得绝世奇功,心狠手辣,颇具将帅之才,手下几名亲信各自身怀绝技,进出南淮边防如入无人之境,我朝上下均视他们为洪水猛兽,谈之色变,宁可错杀一万唯恐漏掉其一。庆原侯因没能趁疑犯重伤之际将他铲除,引咎官降两级,至今提起仍嗟叹不已。”
“如此说来,他逃脱后为何没杀掉沉璧灭口?”
“这……奴才不敢妄加推断,只知道沉璧折返江南后就开了家茶楼,养在梨香苑的那匹马,也是罕见的北方品种。”
“逐月栖云轩,正当少年。”程竞阳慢慢的说:“不过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罢,如果我没猜错,怀瑜可算捡到了一枚最具份量的棋子。”
“恭喜老爷!”
“此言尚早,我也只在假设。行了,你先退下吧。怀瑜近日不在家,你可要加派人手,留心梨香苑进出的人,嘱咐他们的厨子小心伺候着,另外,堵好那群丫头婆子们的嘴,不要让老太太疑心她的身世,听懂了吗?”
“奴才明白。”
矮胖男子走出门,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提气跃上屋脊,猫一般蹿远,显见也是练家子。
韩青墨呆立了好一会,脑中犹自乱作一团。
他从来没想过质疑门主的身份,天义门除了他和那个从没打过照面的风左使,见过门主真面孔的人决计不多。藏经阁的行川长老是易容高手,自然也该知道门主并非中原人士。天义门海纳百川,如果抛开南北决裂不谈,贤能者居上,那么门主的来历是否也不重要呢?
他是前任天义门右使的嫡传弟子,承教十余载,直到师父故去,他仍不知道她的名讳,留在记忆中的,也永远是一袭黑纱。江湖中人,各有各的故事,没必要寻根究底,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甚至比不上特定的代号,好比人们提起他,往往也只会说凌右使,而不是韩青墨,更不是镇江知府的大公子。
所以,他从没想过去探究隐藏在代号后面的真实。眼下,这一切却毫无预兆的突然坦承在他面前。
赠送腕带给沉璧的是门主,劫持她的别无二人。而通缉令上的男子,有可能是北陆未来的君王,慕容轩?
一统天下,却是为谁?他想起门主与他之间有过的那段对话,兼济天下或是一己之欲,他问自己,希望听到哪样?
所谓的希望,原来是愚弄。
如果天义门主竟是慕容轩,整个中原武林,谁都逃不脱棋子的命运。
他不寒而栗。
不容他多想,程竞阳也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他下意识一个箭步,出鞘剑抵上他的侧颈。
“谁?”程竞阳不及张口呼救,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蒙面黑衣人,胆战心惊。
凛冽的杀气沿着剑身蔓延,来人冷冰冰的说:“沉璧与你有何关系?你费劲心机想打听什么?”
程竞阳的第一反应是失踪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沉非,转念一想,沉璧若真是他从奄奄一息的母体中救活的孩子,他们的关系,还需要问他吗?
“说!”韩青墨此刻已失了平日的冷静,等了半天没动静,烦躁的一抬手,锐利的剑锋陷进皮肉半寸,紫影见血,散发出淡淡的异香。
程竞阳急中生智,听得对方的语气关切胜于仇恨,索性胆子一横,扯出一道弥天大谎:“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剑身一抖,他忙叫道:“壮士手下留情,看在小女薄面,务必听我把话说完。”
韩青墨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她放你一马,说不定正是与她结怨才大开杀戒呢?”
程竞阳心凉半截,事已至此,却也只能铤而走险,当下便道:“那就请壮士看在我拿命相抵的份上,容我留只字片语的遗言,将真相告知我那尚未知情的女儿。”他试着后退稍许,对方也不阻拦,将剑搁在他脖子上,随他进了屋。
“你有半柱香的时间。”韩青墨漠然的看着香炉:“若是被我发现你在说谎,可能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说来话长,她知道了或许要恨我,但也别无他法……这孩子流落在外吃够了苦头,我原本是想好好补偿……” 程竞阳汗流浃背,却也不肯放弃这最后一搏,拼命稳下心智,字斟句酌:“沉璧的母亲也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女侠,曾与我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并怀上我的骨血,她不愿屈身为妾,我便在江南为她置了一处别苑,让她在那里生下我们的儿子,过上了好些年安稳日子。不料好景不长,她的踪迹被昔日的江湖仇家发现,趁她再度临产之际痛下毒手,我当时身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当我赶去时,整个庄园都在大火中化作灰烬,”程竞阳不胜唏嘘的拭了拭眼眶,继续说道:“后来,我找到了幸存的家仆,才知她还为我诞下一名千金,并且拼死送走了孩子们……是以我正室病故后至今尚未续弦,苦苦寻找他兄妹两人的下落……壮士若不信,大可取我书阁中的画卷一查,沉璧与她娘亲甚为相像。”
韩青墨听沉璧讲过自己的身世,在程竞阳的话里寻不出漏洞,于是半信半疑的点了他的|岤道,依言取出一副画卷打开,一眼看去,着实一惊。泛黄的裱纸与褪色的颜料都证实了年代的久远,画中女子秋水凝眸,顾盼生辉,除去雍容华贵的衣着,就连唇边的笑涡都与沉璧如出一辙。
画卷底端写着一行小子:乙丑年十月,双曲明月忆曦之。
“啪”的一声,画卷落地。
程竞阳暗喜。
“你为何要瞒着沉璧?甚至允许她……嫁给程怀瑜?”原本混乱的心绪添上莫名的痛楚,他险些说不出话来。
“她的亲哥哥沉非生死不明,我拿什么才能让她不因母亲的死而恨我?而且,这般尴尬的身份,一经揭穿,她在程府该如何自处?我至今也还不知她的母亲被谁杀害,万一又招来旧日仇家追杀怎生是好?我派人追查过往的种种细节,无非是盼着能寻出有关沉非的蛛丝马迹……之所以暗中行事,是怕累她空欢喜一场,与其深陷苦恼,不如放宽心过日子,至少在我身边,她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她与怀瑜只有血缘关系而无私情,成亲不过是各自保命的权宜之计,自然做不得真。等到时机成熟,我定会还她公道……”程竞阳不失时机的挤出几颗悲凉老泪:“倘若今日过后再无机会,也请壮士将我的话带给怀瑜,教他无论如何,照看好唯一的妹妹。”
一阵凉风吹熄了烛火,未关牢的窗户“吱呀”作响,黑暗中传来幽幽长叹。
“你自己……待她好一些罢!”
余音未落,程竞阳只觉肩头一沉,|岤道竟已被解开,待回过头去,哪里还有人影。
击掌为盟
沉璧病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轻微感冒,没当回事。
等到被发现反常的时候,众人都以为她怀孕了。
乏力嗜睡,食欲不振,伴有间歇性眩晕及轻微呕吐。
太医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夹在一群嬷嬷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只得敷衍说大约孕期过早脉象还不明显,待查。
于是,程怀瑜刚抵达府上就被铺天盖地的“恭喜”声淹没,等他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足足愣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发足狂奔,优雅不再,从容尽失,而人们则很宽容的给予了这位年轻父亲谅解的微笑。
“你怎么了?”遣散满屋丫鬟后,程怀瑜坐在沉璧床头,压低了声音焦急询问。
“我没有怀孕……可他们都不相信……”沉璧可怜兮兮的眨眨眼,苍白的小脸与桃红湘妃枕形成鲜明对比,小小的身子陷在松软的被褥中,显得分外单薄。
“我相信就可以了,”程怀瑜心疼得笑不出来,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告诉我,哪儿不舒服?”
“头晕,想吐,躺着才会舒服一点。”她想了想,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小声说:“因为月信也没准时来,所以大夫们就以为……”
“脉象上都查不出病因吗?”
沉璧摇摇头,过了一会,反倒安慰他:“别担心,兴许过几天又奇奇怪怪的好了呢?”
程怀瑜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秀气的眉头越锁越紧。
沉璧继续无聊,翻了个身,见他的手垂在枕畔,玉指如葱,纤长而干净,她情不自禁的张开自己的手比划着玩耍。
程怀瑜在脑中将涉猎不多的医书翻了个遍,竟然寻不出一条对症的,想起走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孩,此刻便自责得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去趟太医院……”他正要站起,却发觉手被拉住,讶异的低下头,沉璧原来已经小睡过去,梦中依然牢牢的牵着他的手。
心中一暖,竟舍不得放开。空出的另一只手,爱怜的轻抚她的脸蛋。
而后,听见她低声呓语:“怀瑜,我想你了呢。”
他心念一动,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为什么想我?”
她唇角噙着甜甜的笑意,犹自呢喃:“不要再丢我一个人在家……否则,出墙给你看……”
程怀瑜一直坐等沉璧醒来,喂她喝了几口粥才去给老太太请安,少不得又装傻敷衍一番,脱身后正要直奔太医院,却被小猴子拦下,提醒他先去看看身子微恙的父亲。
程怀瑜一愣:“怎么没有听谁提起过?”
“老爷吩咐不许张扬,小的也是昨日去找南苑的阿红拉家常才听说的,想着还是让少爷知道的好。”
程怀瑜点点头,快步朝南苑走去,却又忍不住埋怨:“叫你照看好少奶奶,你倒是悠闲,还有空拉家常。”
“冤枉啊!”小猴子委屈道:“少奶奶嫌小的伫在跟前碍事,太医们又说孕妇需要多休息,她这阵子连茶楼都懒得去了,一直呆在家中。”
“是吗?”程怀瑜看上去居然有点开心:“我走了以后她就再没去过?”
小猴子拍拍脑门,自动过滤掉沉璧往外连跑三四天的事实,狗腿的点头。
“父亲身子可好?”
程怀瑜站在南苑卧室的屏风外问安。他习惯了“父亲”的称呼,在得知自己从小便敬若天神的人其实只是伯父时,他仍然没有改过口。记忆中的温情,一旦种下,便很难抹去。无论如何,程竞阳是唯一给过他父爱的人。
“进来吧。”程竞阳的声音有些虚弱,想必仍是受惊过度。
程怀瑜端起服侍丫鬟喂了一半的药汤走过去,坐在床前脚凳上。
“小小风寒,不碍事。”程竞阳笑着一饮而尽,拍拍床畔,示意怀瑜坐近些。
“怀瑜,咱爷俩多久没闲聊过了?”他如同天底下所有慈爱的父亲一般,温和的注视着自己出色的儿子,感慨道:“你十来岁的时候,每天还跑来背功课给我听,现在呢,连见次面都难了。”
“父亲日夜操劳,孩儿既已长大成|人,自然应该为父亲分忧。父亲若是不怕打扰,孩儿常来就是了。”
“那倒不必,我随口一说而已,年轻人自然有很多大事要筹谋,我一个糟老头子,坐等安享晚年罢了。”程竞阳顿了顿,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你那小媳妇儿,如今怕是需要多哄哄了。”
“沉璧……很听话。”程怀瑜马上会过意来,费了好大劲,才嚅嗫道:“而且,她……其实还没有身孕。”
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怀瑜的脸,程竞阳不见得有多惊讶,他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道:“太医院的失误很常见,而且容易跟风似的人云亦云,既然没有身孕,就不要再大张旗鼓的问诊,省得往后闹出大笑话。”
“那……沉璧的身子……”
“暂且细心养着,往后或许才能瞧出端倪。对了,她在京城有没有来往较多的朋友,平日多走动走动才好。”
“来往较多的朋友?”程怀瑜想了想,摇头:“没听她提起过,倒是在乌镇有些旧友。不过,父亲既然提到了,孩儿会多留心陪陪她。”
程竞阳没问出个所以然,正失望着,程怀瑜已经说起了漕运的事,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专注商谈。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真正称作父子同心。
程怀瑜延误了原计划的行程,一心一意守在沉璧身边观察她的病情。他私下停了太医配送的补品,拜访了数位在民间口碑极好的大夫,自行开出药方,每晚在房中用紫砂炉炖给沉璧喝。为了方便照料,他也不再避讳与她同床,相隔一道矮屏风,他断断续续的陪她聊着天睡去,夜间还惦记着她满床滚的坏毛病,不时醒来尽保姆之责。
沉璧胃口欠佳,连续几天只挑拣着吃了些水果,气色反而比之前好,弄得胆大的丫鬟们都调侃说少奶奶原是害了相思病,程怀瑜每每听到也不多话,奇qisuu书一径望着沉璧笑,直笑到她满面绯红的问他笑什么,他才低下头继续切水果,从侧面看去,唇角仍是翘翘的。
沉璧喜欢看程怀瑜削水果,因为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如果放到现代,天生就是做钢琴家或外科医生的料,而眼下,这双手却在不紧不慢的旋转着银柄小刀,等到果皮一圈圈滑落,再将果肉切成晶莹的薄片送到她嘴边——即便不饿,也很有吃下去的欲望。不过,他从不喂她吃梨,顶多是削好了整个给她啃。沉璧笑他迷信,他也不分辨,只问,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沉璧一边啃梨一边含糊的说不可能,然后就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眸慢慢弯起来,再然后,就听见他慢慢的说,没错,我们当然不可能分离。
真话或是假话,沉璧并不愿多想,她生病以后就被程怀瑜惯成了孩子,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让着她,只要她高兴,大半夜将她裹在棉被里抱出来看星星的矫情事也照做不误。
女人很容易被宠坏,但程怀瑜老觉得沉璧还不够坏。
结果,两人都变得不大正常。
沉璧白天精神不好,晚上睡眠很浅,所以怀瑜每次推开屏风替她掖被子的动作她都知道,但也不好意思当场睁眼。等到怀瑜重新躺下,她才会偷偷看他,他熟睡的样子有些稚气,睫毛抖啊抖的,她忍不住俯在枕上伸手去摸,感觉就像蝶儿停在她的指端。玩累了,便又在他平稳的呼吸中睡去。
渐渐的,沉璧有了点心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隔天早晨去马厩给雪球洗澡,雪球待她很亲热,任她忙前忙后,温顺的大黑眼睛始终瞧着她,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雪球的眼神有点像阿慕,可能是它在听她絮絮叨叨的时候,流露出同样的专注吧。
“你想家吗?”她摸摸小马的脑袋,随即想起它的家在遥远的雪原——它的父母,都跟着另一个主人,于是抱歉的笑了笑:“等到有机会,我一定让他带你回去。”
雪球享受着它父母的主人求之不得的待遇,乖乖的蹭了蹭她的手。
当然,谁都没想到,此刻,就在南淮境内,正奔驰着一匹成年雪域神驹,速度之快,让路人只看得到一团白影。不过一个昼夜,崇山峻岭便被远远抛下。
“请左使大人随老夫前去地牢。”
站在郑伯面前的男子背着一口古老的剑匣,宽大的衣袍在山风中如妖蝶翩跹,飘舞的黑纱模糊了面容,只见一双眸子灿若晨星。他开口说话,声音清冽如甘泉,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门主现在何处?”
郑伯略一踌躇,深深看了他一眼,朝另外一个方向做出“请”的手势。
石洞温泉,暖雾淼淼袅袅,黑瀑般的长发铺陈水面,血红色花瓣随波轻荡,张扬着说不出的妖异。
“你为何急着见我?”
慕容轩微微侧过脸,水珠从鬓角滑下。他无疑有着英俊的脸庞,但又有别于韩青墨等人的凛然端正,尤其是在不见阳光的地方,不经意间,就生出一股阴冷煞气,像极了诱人毙命的毒花,即便是慵懒的笑,眼角眉梢的柔媚中依然带着肃杀之意。
黑衣男子静默片刻,缓缓取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
“属下沉非,正是门主一直要找的人。”
蓝芒栩栩,慕容轩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依旧是懒洋洋的:“风,你可知这话里的分量?”
“知道。门主要找的不仅仅是沉璧的兄长,更是隐姓埋名的南淮太子。”沉非仿佛谈论与己无关的事情。
“那你为何还敢回来?”
慕容轩流露出稍许玩味的神情,他认真打量着沉非,发现兄妹俩其实有着一双很相像的眼睛,表面上波澜不惊,往深处看,满是倔强。
“我并没有打算一直隐瞒下去,之前只因时机尚未成熟,如今却也不想由别人来主导。”沉非没有再用敬称,因为慕容轩已直奔主题,接下来要展开的,无关阶位,而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
“你说的别人,是游笑愁?”慕容轩哼笑一声:“他应该没有坏心,说不定,已经替你备好大礼。”
世上最可怕的敌人,不在于多么强悍,而是洞悉人心,似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看透。
沉非了解慕容轩,只是远不如想象的那么透彻。
慕容轩将沉非的讶异尽收眼底,唇角微微一挑,也不多加解释。
众多细枝末节的线索拼凑在一块,往往就可以看到真相,慕容轩只不过比寻常人更有耐性,也更能沉住气。很多事情,他早就开始怀疑,但又本能的不想去证实某种可能,或者说,他希望沉璧……仅仅是那个让他无计可施的俏丫头。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他如何看不懂游笑愁的快意?想那老儿早年练功走火入魔,空留一身雄浑的内力而难以操纵自如,在武学修为上与废人无异,明知无法逃出生天,却拼死要见魅影般的风左使,显见另有托付。他已嘱咐郑伯事先封住游老头的气海|岤,没想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是沉非。
并不意外的谜底,揭穿了,却兴致了了。
慕容轩敛去笑意,淡然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带游笑愁回天义门的路上杀了他。”
“他是我母亲生前的挚友,而且,我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有把握比程怀瑜更能全身而退?”慕容轩毫不讳言:“我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处决了你,同样能让沉璧永远蒙在鼓里。”
“我的筹码不是她。你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沉非不动声色的松开手,一枚紫玉环佩从掌心垂落,他的声音低缓有力:“父亲赠予母亲的定情信物,自他儿时起就随身佩戴,刻骨铭心的记忆,纵使双目失明也抹不去的,他绝对可以认出。”
“认出又如何?南淮皇权实质上已被架空,程、段两家各有根深蒂固的拥护势力,你以为,仅凭一块玉,就能够取代程怀瑜现有的位置?”
“所以,我还需要你的帮助。”沉非冷静的说:“你在南淮苦心经营多年,无非是为北陆铁骑南下铺平道路,可是,就算你率大军攻占了南淮,所得到的,也不一定是你的天下。恕我直言,尽管全天下都知道越王是北陆君主最器重的皇子,但你受累于庶出身份,迟迟未能得到士大夫们的认可,反倒是你碌碌无为的兄长泰王在族内呼声最高,无关于才能与功勋,只因为你没有所谓的血统,你真的甘心么?”
一语正中软肋,慕容轩倏然抬起头,碧蓝眼眸细细眯起,“太子殿下,你在唆使我谋反么?”
“不敢。”沉非意味深长的一笑:“越王位高权重,已是万人之上,我怎会出这样的馊主意?但,早日亲临社稷抚顺民心,难道不是越王最大的愿望么?又需知,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南淮的土地可以臣服于你,人心却未必那么容易。届时内外交困,恐怕最终的赢家还不是定数。命运即便殊途同归,在希翼他人赐予与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更倾向于哪个呢?”
凌厉的眼神稍纵即逝,慕容轩挑挑眉:“你有何妙计?”
“称不上什么妙计,只想与你交换一个承诺。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仍然是天义门的风左使,一切与从前并无两样,事成之后,亦会尽我所能,扶助越王登基。”
再明白不过的暗示,你累死累活的打拼指不定正在为别人做嫁衣,你要谋反呢也还名不正言不顺,搞不好竹篮打水一场空,顺带着遗臭万年。不如大家互相帮忙,各自坐稳半壁江山再图发展。攘外必先安内,南淮目前的国力远非北陆对手,我都不怕树个劲敌,你怕什么?
沉非很聪明,没有半个多余的字,却指明最关键的一点,想要夺权,外交途径的确比战争来得更简单有效。
慕容轩紧盯沉非半晌,忽然笑了,慢条斯理的说:“南北大局初定以后,又当如何呢?”
“以后?”沉非也笑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
“说得好!”慕容轩的态度不无傲慢,心里却对沉非刮目相看:“棋逢对手也不失为乐趣,我便与你赌上一盘,所压筹码就是你我脚下这片山河。”顿了顿,又道:“无论输赢……”
“无论输赢,与女人无关。还有……游笑愁,就交给我吧。风左使在任一日,势必帮门主得到想要的东西。”
沉非坦然伸出右手,同时,慕容轩亦缓缓扬起左手。
两掌相击,清脆的回响。
参商相离
夏初,漕运进入高峰期,沉璧姗姗来迟的月信也结束了她和怀瑜的非正常生活。阖府上下,以老太太的居住点为核心,形成一股强烈的低气压风暴。不过,也只有老太太一人是真心实意的幽怨。思量再三,程怀瑜决定带沉璧一起去宜都。
沉璧为此振奋了好几天,程怀瑜瞧着她开心的样子,出远门如家常便饭的他竟然也开始生出期待。一路上的衣食住行自有专人打点,小两口子只管收拾些随身细软。
结果,沉璧七七八八的整理出两大包,还装不完。
程怀瑜忍不住提醒她:“两三个月也不算久,又不是不回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沉璧将拿起的九连环又放回去,取出一串闲来无事做好的贝壳风铃,困惑道:“居然连这个都想……”
程怀瑜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风铃挂在窗前,手指轻轻一拨,在“叮叮咚咚”的声响中转身笑道:“今后多出几趟远门就习惯了,路上缺什么随时可以补。打扮一下,我们该启程了。要不喊个嬷嬷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沉璧一想到繁琐的妆容就头疼,但这是怀瑜第一次携女眷抛头露面,无论如何总得为他撑点场面,于是从首饰盒里拣出几样饰品,乖乖拿起粉扑上妆。
胭脂扫娥眉,点破樱桃一点红。半长的头发已经不用半掩半藏,挽了个环髻,插上金步摇,鬓角漏下两绺发丝,微微卷曲,衬着娇俏的瓜子脸,灵气逼人。
程怀瑜给小猴子交代完几项琐事,再抬眼时,镜中的小美人对他嫣然一笑,依稀看着那口型,仿佛在问他怎么样。他一时失神,胡乱点了点头,不由自主的走到她身边。
许是很久没戴过耳坠了,沉璧折腾了半天,耳针始终穿不过耳洞,还疼得频频皱眉。他见状忙取下她手中的耳环,揉揉她的耳垂,小心的将耳坠顶端的银针旋转着推进去。因为过于专注,所以他并没有留意晕染在她双颊的胭脂色正在逐渐加深。
沉璧刻意忽略掉扫过耳畔的温热呼吸,腰板挺得笔直,想找点别的什么做,却手忙脚乱的打翻了盛放玉簪花棒的瓷盒,只得顺势拈起一根,挑了些玫瑰膏往脸上涂,抬头却发现自己的一张脸早就红得欲盖弥彰。正窘着,程怀瑜已经替她戴好了耳坠,便要仔细端详,她惊得手一抖,花棒从眉心划过,留下一粒殷红的朱砂,也顾不上擦,慌忙就要起身。
“我去洗一洗。”她生怕留下被他取笑的话柄,眼睛只盯着他的鞋子看。
肩头却被按住,一只手轻轻勾起她的脸,正对上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望进深处,仿若浓得化不开的漆夜,闪烁着两颗星子。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不必。”
猝不及防的下一刻,柔软的唇覆上她的眉心,轻吮。
她本能的闭上眼,脑中如搅了浆糊,似觉不妥,又不想立刻挣脱——直到,他的唇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鼻尖,停在她的唇上。
“叮”的轻响,被沉璧擒在掌心汗湿的花棒摔作两段。
程怀瑜倏然松手,沉璧就势蹲下去捡。
一个望天,一个望地。
中间隔着点什么,竟跨不过去。
沉璧抱膝蹲了一会,慢慢清醒了些:“她知道你要离开多久吗?中途有事怎么办?”
程怀瑜愣了愣,半晌才闷闷的说:“小猴子会留在家中照应。”
“哦。”沉璧站起身,忽然伸出手来,摊开五指。
程怀瑜没反应过来,但见那樱花瓣似的薄唇掀了掀,镇定的吐出三个字:“一百两。”
“沉璧……”程怀瑜这次并没有迅速掏出银票,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不接受道歉,我们明明定好了补偿方式。”沉璧坚定不移的伸着手,大约伸久了,有点颤抖。
“我不准备道歉,我会补偿,但,不是这种方式。”程怀瑜同样坚定不移的拉下她的手,“从现在起,我……”纷乱的心绪没来得及整理,仓促间只怕更加唐突,他咬咬唇,不知从何说起,舌尖泛起清甜淡香,忽然意识到是她的味道,一刹那,全身血液似乎都冲进大脑。
“我会对你好的。”
一言既出,心中豁然开朗,是的,我会对你好的,因为,你是我的妻。
沉璧却没说话,眼帘低垂,教人看不出在想什么,顿了顿,她抽回手:“我去洗脸。”
淡然得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程怀瑜不好再拦,目送那一抹纤秀的背影走远,心底仍有一个执着的声音在盘旋——
等我们从宜都回来,我想让梨香苑变成你真正的家,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即便有些话还说不出口,即便有些人还让你无法释怀,但我的心意,再确定不过。
请你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人生好比一段旅程,少年常常怀有美好的梦想,尤其是当梦想触手可及的时候,甚至天真的以为,那就是终点。余生,便都在此间兜兜转转。
只等到,年华老去,大梦方醒。
过尽千帆皆不是。
沉璧和怀瑜不是第一次搭档,在漕运的事情上,配合得同样默契。到了宜都,程怀瑜继续扮演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压根不管正事。而沉璧表面上也就是个娇滴滴的阔少奶奶,成天与各路权贵的女眷们赏赏花游游船,暗地里行起贿赂却比怀瑜亲自出手轻松得多,加上她一张能言善辩的嘴,明示暗示之余,还顺来了不少枕畔风,回去一一说给怀瑜听,两人常常彻夜不眠的商讨布局。诱饵下足后,好戏很快上演。
边疆战事吃紧,运送军粮的船队原本预备七月末启航,不得已改在了七月初。定好吉时后,程大少爷焚香祈福,官府开仓验粮,伙计们装舱试水,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船队启航的那天,万里无云,无不预示着吉祥平安。所以,当次日一早从巴蜀境内传出主船失火一并牵连营救船只十余艘的消息时,朝野上下为之震惊,段丞相列出程怀瑜玩忽职守的数十条罪状,带领文武百官在午门长跪不起,请天子还节衣缩食纳粮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天子十二道令牌急召程怀瑜及一干主事官员,其他人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往京城赶,只有程怀瑜岿然不动。一连三天闭门谢客,到第四天,御林军团团包围了他下榻的府邸,才见睡够老本的程大少爷神清气爽的踱了出来,慢吞吞道:“不是还剩一艘么?等那一艘回来,你们将船上的人带走便是了。”
御林军面面相觑,正僵持不下,京城快马来报,告知国库军粮已于昨日顺利到位,确保边关战士衣食无忧,经查,烧毁的后续船队其实是程家的私粮补给。
至此,形势急转而下,损失惨重的程家成了胸怀大义的民族英雄,即便没成功,也成了仁。而不幸被逮回的纵火犯里,倒很有几名段氏族亲。真相传回京城,引得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漕运一案连坐官员无数,段丞相为划清界限,一概不闻不问,在朝中的势力因此动摇了大半。
较之江南一战,宜都斗智斗勇的影响力更为深远。段丞相再是机关算尽,也没料到自家出了卧底,更没料到程怀瑜竟敢不声不响的提前放出军粮,随后又大张旗鼓的做幌子,连他穿插其中多年的眼线都给瞒了过去。当然,程家的大笔损失也许会令他有所宽慰,不过,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程怀瑜安排装舱的私粮中倒有大半填充的是稻草。
事实证
君心沉壁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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