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千顷+番外第61部分阅读
良田千顷+番外 作者:未知
良田千顷+番外第61部分阅读
阵式和凌凌刀光剑影给吓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将气一提,从马上飞腾而起,以闪电般的速度,从阵前一掠而过,用剑在地上划了一道弧线,回到马上,高声道:“此为朝庭一品官陆大人之行驾,为救尔等而来,欲往岳阳商讨赈灾事宜。陆大人歇息之处不得惊扰,以此线为界。如有心存歹念欲行抢劫、进入此线者,杀无赦”话声刚落,他又在马上飞腾而起,跃至不远处的一棵树旁,
用力一劈,碗口大的树干轰然而倒,吓得流民全都往后退了退。
秦忆回到马上,再不说话,只用冷峻的目光盯着那些流民,双眼如电。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的杀气一出,再加上身旁的士兵们也肃飒而立,流民们被这些目光一吓,又后退了数米。
第二百四十二章 脉脉柔情
江凌静静站着包围圈里,抬起头双眼痴迷地看着秦忆。相识这么久,她才是第一次发现,她的秦忆,原来竟是这样的冷峻威武,这样的卓然不凡那传令的声音铿锵有声,那挺直的身影高大威猛,那英武的气势威风凛凛,无不撞激着她的心,让她也热血沸腾,让她心底里涌上无尽的倾慕与爱意。这样的秦忆,这让她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用他宽阔的胸膛保护她,让她不受伤害。这是她从前世起就仰慕、想要找寻的铁血男儿啊
“听令下马,原地歇息”秦忆见灾民面带惊恐,如潮水般向后退去,他将剑一收,高声喝令。
“是”这回不光是他手下的士兵,便连陆府的护卫也受气氛感染,肃然而应,回应声响彻山丘,顿时把灾民又吓退了几十米。
二十几个人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利索。下得马后上前一步,均不顾地上肮脏潮湿,坐在了马前秦忆所划的那条线后面,表情冷峻地盯着灾民。那些灾民原先心存的那股戾气被秦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吓,早已消散不见。此时再看到这些士兵便是下了马气势也甚是吓人,再伸长脖子看看马车旁边白胡子的陆文远和穿着女装的江凌等手里并没有大鱼大肉,便连半个饼都没有,终于惶惶而退,不敢再生出抢劫之心。
能这样吓住灾民,不让他们轮为抢劫犯,杀人犯;也不用因冲突而击杀灾民,用杀敌的刀剑对付百姓,是此时最好的办法。所以秦忆此举所达到的效果,让陆文远大为满意,他转过头来,对阿生吩咐道:“行了,烧水吧。”
刚才被灾民所吓,阿生只升了火,连锅都没有架上去。此时他转过头来,却看见江凌拿着个皮囊,正往锅里注水,赶紧抢上一步:“姑娘,小人来吧。”
“不用,你把火架好吧。”江凌头也不抬。天气炎热,四处是腐臭的尸体,疫病随时有可能蔓延。她现在能做的便是尽量让大家喝空间水,以保证身体健康。这也是她一定要跟着陆文远来的目的之一。陆文远年近古稀,这样的天气,长途跋涉,身处疫区,如果不慎染上疾病,她便是有空间水在也有可能无力回天。
三人合力将水烧好,江凌让入画将手洗净,将饼一小块一小块掰开,泡到开水里,端给陆文远。她自己则看了看灾民,见他们的眼睛虽然仍是盯着自己这边,但坐在远处,并未有什么异动。她让阿生将锅端了起来,故意将锅口面对流民,并将锅抬离得高高的,将开水倒入碗里。待晾凉后,便一碗一碗端给秦忆他们。
“你们,就这样坐一夜?”亲手给秦忆端水时,江凌面含忧虑地问。
“这算什么?有时执行任务,或伏击敌人,这样一呆就是两天两夜,
不能动弹。”秦忆毫不在意地一笑,抬起看着江凌,目光温柔,“你们不必忧心,今晚不会有事,放心在马车里睡一觉。”
江凌对着这温柔的目光,心里涌上从来没有过的满足与甜蜜,柔声应道:“好。”对着他嫣然一笑。她现在知道,这男人之所以温柔,只是因为面对的是她。这世间还有比铁血男儿的柔情更能打动人心的么?
即便条件有限,江凌还是逼着陆文远用热水泡了一个脚,进马车睡了。她自己则胡乱洗了一把脸,坐在火堆旁看着前面秦忆他们的身影怔怔发呆。
“姑娘,去睡吧。”入画收拾好东西,见江凌仍坐在这里,过来唤道。
“我睡不着,坐一会儿再去。”
秦忆的武功比起江凌来不知高出了多少。大概这番对话被他听到了,向旁边的士兵交待一声,站起身来大踏步从前面走了回来,走了几步,他回转身体,看到远处的流民并未有异动,这才重新转身,走到江凌身边,低声道,“赶紧进马车去睡觉。”
江凌看到他关切的眼睛,心里一暖,点点头:“好。”她知道,如果她再不进马车里去睡觉,秦忆在前面会不安心的。
带着甜甜的心情,江凌进了马车,跟入画每人张靠椅,再盖上毯子,合衣而卧。
有秦忆在外面守着,虽身处野外,流民围窥,江凌仍心里安宁,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一夜好眠,第二天睁开眼时,正是她生物钟每日清晨醒来的时辰。
此时天还没有亮,火堆的亮光透过车帘照了进来,外面除了火堆的“噼啪”声,甚是安静。江凌看入画睡得正香,轻轻地起身走了出去。
秦忆带着士兵、护卫仍跟明晚她睡前一样,守护在他划的那条线处。不过此时除了秦忆与他身边的王越挺直着腰坐在那里,其他人都用剑撑着身子,将头埋在胳膊里,睡得正香。远处的流民烧了几堆旺火,全都睡卧在火旁。
凝望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股热流流过江凌的心田。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弯下腰去,将空间水注到锅里,放到了火上。
“凌儿,你怎么起来了?”秦忆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江凌,起身走了过来,轻声问道,看向江凌的双眸如星辰一般闪亮。
江凌抬起头,对他一笑:“我平时都是这时起来练功的。昨晚睡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秦忆看看对面,在江凌身边坐下:“昨晚睡得可好?”
江凌看着火光中秦忆如刀刻一般立体的俊颜,心里柔情一片,点头道:“好。你就这么守了一夜?”火光中,她墨玉般的双眼眼波流转,宛然如春江之水,顿时把秦忆看得痴住了。好半天,他才收回目光,向王越看了一眼,轻声应道:“我们
轮流睡了。”
江凌知道他身为统领,必是睡的最少的,但见他神采奕奕,便把关心咽了下去。秦忆带兵,自有他的一套做法,她只要在他后面支持他就行了,没必要唠唠叨叨指手划脚。
“饼吃完了吗?”想起昨晚为了不刺激那些流民,秦忆只啃了两口饼,江凌又问。
“吃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不用担心。”秦忆温然一笑,伸出手,将江凌耳畔的头发捋到耳后,凝望着她的他的眼,于幽静中显得温柔,眼里闪着让人心跳的爱恋的光芒,夺人心魄。
江凌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王越,嘴角一扬,垂下眼眸。却感觉自己的手落入了一个大掌里。那只手温暖而有力,还有一点薄薄的茧子,让她感觉异常踏实而安宁。这种感觉,跟她在青山村后掉入山崖,跟秦忆在火堆旁坐了一晚有些相似,却又感觉不同。那个时候,秦忆在她眼里,只是一个稍有好感的男子;而现在,他们彼此将成为对方一生的挚爱。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再不说话;但两人心田里流畅着的情怀,却像春水春花一般静谧而灿烂。
“那个,秦忆,我……”这么坐了一会儿,江凌有些难为情地抬起头看向秦忆。
“嗯?”秦忆转过头来看她,眼眸又黑又亮;声音雄浑低沉,却又温柔如水。
江凌咬了咬唇,看了看四周。
秦忆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四处观望了一下,拉着江凌“呼”地一声,跃上后面的山丘。
“在这里吧,这里没人。”秦忆拉着她的手,到了山丘后面的暗处,用树枝敲打了一下那里的平地,“我在那里,有事叫我。”说完,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高高的山丘顶上。他身材颀长俊挺,衣襟被晨风吹得猎猎飘动,长长的墨发,在风中轻舞。
他怎么知道我要上厕所?江凌看了秦忆一眼,咬了咬牙,默念了几遍:我是穿越女我怕谁?这才蹲了下去。
“好了?”秦忆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这才转过头来,微笑着伸出大手。
江凌刚才用空间水洗了一下手,倒也没心里障碍,将纤纤素手放入秦忆的手掌里。
秦忆将她的手一握:“我们下去吧。”说完一运功,带着她飘然而下。
此时天边已露出一抹白光,陆文远的马车里也有了些许动静。江凌抽出手来,对秦忆一笑:“你去吧。”
秦忆微一点头,转身大步向前。
江凌将烧开的水从火上拿下,盛了两碗出来,端到秦忆与王越身边,便看见陆文远和阿生从马车出来了,忙上去向陆文远请安。
陆文远明显没有睡好,脸上有一丝倦容。他走到秦忆等人身边,看着晨光一点一点将天际照亮,开口道:“叫大家起来,趁
流民未醒,早些开拨吧。”
“是。”陆文远这一声命令一下,大家都行动起来。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水囊里的水还是前晚住宿时灌的,这边的水不能喝,所以大家都将洗漱省了。为了路上不下马上厕所落单出危险,甚至连水都不敢多喝。只将东西收拾起来,便上马起程。离他们较近的流民虽然有些人已醒了,但被秦忆昨晚的威力所震慑,不敢呼叫其他人起来,只在马队离开后,跑到山丘深凹处,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留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潜规则
入画透过车帘看到这情景,心里甸甸地难受,对江凌道:“姑娘,其实咱们走之前可以将一袋粮食放在那里呀。反正他们跑不过马,追不上来的。”
江凌摇摇头,叹道:“一袋粮食,给谁吃好呢?这些人饿疯了,为了那一口粮食,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这里离岳阳不过六十多里,他们再走一天,也能到了。到了那里,官府施粥,他们尚能活下去。可这一袋粮食一放,不知得有多少人为了抢夺这口粮而丧命。”
入画默然。
因天色还只是微亮,所以能夜里视物的秦忆便驱马走在了队伍前面,带着马队避开了东一堆西一堆蜷缩在火堆旁的人群,快速上了大路。不过天色尚早,大路上没有了昨天那般一群群的流民,马队的行程快了很多。为了赶路,大家也都在马上啃了两口昨晚还剩的干饼,一路奔驰,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看到了岳阳的城墙。
“大人。”秦忆从最前面退转,策马到陆文远的马车旁,“岳阳城门紧闭,城外全是流民。”
陆文远从马车里伸出头来,往前望了望,抚着胡子沉吟片刻,道:“驶上前去。”
秦忆纵马前驱,猛地喝令:“刘大勇,左后纵队位列马车旁”
“是。”
秦忆右手一振,又呼:“王越,右后纵队位列马车旁”
“是。”
士兵与护卫迅速调整马队,以秦忆为首,呈“人”字型,将两辆马阵包围其中,如箭一般向城门驶去。
秦忆利剑一举:“刀剑出鞘。”
“噌”地一声,二十几人一齐拔出刀剑。
城门前黑压压的流民本来正闹哄哄的向城里喊着什么,听得这边马蹄声声,刀剑锵鸣,全都转过了头来。旦见高头大马,直奔而来;马上士卒,威风凛凛;更有刀剑在阳光的反射下,杀气腾腾。俱都张大了嘴巴,鸦雀无声。
“闪开。”随着秦忆一声暴喝,流民纷纷避让,马队顺利进到里面。
“士卒立停,马车前驱。以张强为首,后队变前队”秦忆一声令下,马队停了下来,让马车驱入城门前停下,马队迅速在后面变成“人”字,将马车包围在城门前。
这翻动作,早已惊动了城里守城的将士。急报之后,一个声音从城墙上传来:“来者可是陆大人?”
“老朽正是陆文远。”陆文远从车里出来,仰首应道。
“陆大人请稍候。”城墙上的声音甚是惊喜。接着江凌她们便听到城墙里面人马嘶叫,似乎在调兵遣将,一片忙乱。正疑惑间,城门大开,先从里面出来一队身披盔甲的士卒,其中一人对马队拱手高声道:“请陆大人快快入内。”
只看这严阵以待的架式,秦忆心中便不敢稍有松懈,急令车夫将马车驶入,马队再鱼贯而入。当走在最后的张强准备进入城门时,流民顿时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如敢上前,杀无赦”从城里出来的士卒高声喊叫,挥舞着兵器,将人群挥退,欲要将城门关上。却不想流民们手里早已准备石头泥块,雨点一般向士卒砸来。幸亏这些士卒有备而来,穿上了盔甲,这才无人伤亡。急急将城门关上,里面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陆大人。”陆文远的马车刚停,便有几名官员急迎上来。
“吕大人,这城里城外何以势成水火?”陆文远从车里出来,脸色极为不愉。
一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伸手扶了陆文远一把,叹道:“天气炎热,虽在河里打捞了几天尸体,但疫病随时有可能来袭。城里人口众多,某不敢有丝毫疏忽,只能采取权宜之计,紧闭城门。而此时,也还不到施粥的时候。再过几天,待将粥施了下去,百姓们的情绪便不会这么强烈了。”见陆文远不再说话,又道,“陆大人远道而来,请再上车入城先做休息。”
“防治疫病的药物可曾发放?”
“已放。”
陆文远点点头,虽脸色仍是不好,却不再说话,跟各位官员拱手见礼后,便又重新上了马车。
“姑娘,这些人明明没有吃的了,为何官府却说还不到施粥的时候?”入画在马车里听得吕大人的话,好奇地问。
江凌摇摇头。前世她虽没有做官,但官场上的很多潜规则她是知道的。看正直的陆文远对过几日再放粮并无异议,就知道这必是唐朝受灾放粮的定例。至于是怎样的规矩,她却是不知,也不想知道。刚才看到灾民们被拒之城门之外,官城却不放粮,她的心绪就一片烦乱。来到大唐已久,生活状况的渐渐好转让她很少再去回想现代的事情。可这会儿,她想起二十一世纪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情景,忽然很想很想回到现代去。
自进了城,秦忆肩上的担子便卸了下来。有吕大人骑马走在陆文远车旁,他便退了下来呆在江凌马车旁边。此时听见入画的问话,再透过帘缝看到江凌脸色不好,暗叹一声回道:“受灾之时,朝庭放粮,是有一定规矩的。此时灾民刚刚逃离家园,多多少少会带有一些吃的,所以不必放粮;待过两日,估计灾民的粮食已吃完了,就得开始放粮。不过这时只能放稀粥,否则时日一长,岳阳城里的存粮也支持不了多久。百姓们有稀粥维持性命,就会呆在城外,不会到别的地方去成为流民,甚至流寇,也不会因为赶路而死在路途中。”
江凌看到秦忆投过来的忧虑的眼神,强按下心里的烦闷,转头道:“可只吃稀粥,这样半饥不饿的,时间久了,那些人怕是支持不了。官府就不怕他们自杀或挺而走险抢劫城池吗?”
秦忆赞许地看她一眼:“凌儿思虑得极对。所以,稀粥放了一段时间,便要放稠粥了。放稠粥标准是‘插筷子不倒’,也就是说,粥煮好后,将筷子插进去,这筷子不倒,粥的稠度就够了。有了这些稠粥,百姓们情绪就会安定下来。但如果这样的稠粥一直放下去,哪怕是洪水已消,各地灾情已过,百姓们也不愿离去。如是这样,耕种不及时,到了来年,他们还得以乞讨为生。所以为了不让他们耽误农活,到得这时又要放稀粥,百姓们见这里再没有饱饭吃,自然返回家乡耕种田地。”
“想不到,便是施个粥,也有这么多讲究。”江凌听了,心情稍霁。古代交通不便,别的地方就是有多余的粮食,要想运来支援灾区,也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官府能总结出这样一套救灾办法,不让百姓饿死,也算是做得不错了。再说,这样做,也算是一种隔离,是防止疫病蔓延的最有效的办法。在医疗条件不好的古代,也只能这么做。她看着繁华的街道,来来去去的人们面色平静安详,小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与城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心情好了很多。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便停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陆文远带了女眷还是别的,那十几个士兵吕大人安排到驿站住下,而陆文远、秦忆和江凌则被直接带到了他的府中。带着陆文远等人看了一通院子,吕大人道:“这是下官那宅子隔出来的一个小院,有单独出入的大门,大人下榻于此,议事十分便利。”
陆文远见是一个两进小院,院子虽不大,但环境倒也清幽,布局还算精巧,自是十分满意。
“正好,小女跟陆姑娘一般岁数,整日说闷的慌。陆姑娘如不嫌弃,住到后宅与小女同住可好?”吕大人笑眯眯地又对江凌道。
江凌礼貌地一笑,却不说话,将目光投向了陆文远。作为孙辈女子,她不能事事自专。先问过陆文远,才符合这个时空的规则。
陆文远点点头:“这城既进来了,如果外面的疫病不确定,怕是走不了。凌儿且安心在后宅住着吧。我跟秦忆住在这小院里,每日议事的人来来往往,你住在外面也甚是不便。”
江凌心里实在不愿离开陆文远和秦忆,去吕家后宅跟那些妇人们整日堆着假笑虚与委蛇;再者她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利用前世的知识,为陆文远他们的赈灾出谋划策。所以眨巴着眼睛看着陆文远,嘟了嘟嘴道:“可是,出门前祖母可是把您托附给我了的。您的衣食起居,身体状况,凌儿要是一无所知,回去祖母可不许我进门。”
说着这话的她,明眸如墨,巧笑倩兮,清丽的脸上表情极为灵动,直把站在一旁的秦忆看得傻了,心痒痒地恨不得代陆文远答应她跟他们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
陆文远却未如他所愿,摆摆手道:“我身体好着呢,用不着你照顾。你别嫌住在这里烦闷就行。”他是人情通透之人,看得出这位吕大人想通过两家女儿的交情,来加深陆吕两家的情谊。此趟岳阳之行,所办之事也得倚仗这位吕大人,所以对这份善意他自是不会拒绝。
见江凌嘟着嘴不说话,吕大人忙解释:“陆大人住的小院,不过是另开了门户,利于各位大人前来议事。却离后宅并未多远。陆姑娘想要来照顾大人,来去也甚是方便的。”
陆文远坚持,江凌自然不能忤逆他的意思。见吕大人如此说,只得顺坡下驴,跟着丫环往后院走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溢香阁里一男子
大概有人通报,江凌一出小院门口,吕夫人和吕家的小姐吕玉珠就在那里迎着了。吕夫人虽然一脸精明,但对江凌极为热情;而吕玉珠十四、五岁年纪,圆脸大眼睛,虽长得不是很漂亮,但大眼睛一笑起来眼儿弯弯,两个酒涡甚是可爱,性格也是极活泼,倒让江凌心下一松,跟着她们进了为她安排的一个小院。这小院果然离前院不远。穿过两道门,走过花园便到了。真如吕大人说的,甚是方便。
“陆姑娘一路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吃饭沐浴。到了晚上,我们再为陆大人、秦大人和陆姑娘接风洗尘。厨房早备好了饭食,陆姑娘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便是。”吕夫人倒也识趣,寒喧着将江凌带到小院,又吩咐了下人们好好伺候,便带着女儿告辞离去。
不过当江凌洗了澡吃了饭,又小憩了一下后,她跟吕玉珠又来了,一面进门一面笑问:“陆姑娘休息得可好?”又一脸歉意地道,“因是灾年,外面的灾民连饭都吃不上,家里的余粮都捐了出去。所以饭食简陋,慢待姑娘了。”
“吕大人真是个好官。”江凌笑道。她知道吕夫人这是解释中午给她与入画的饭食只有两荤两素一汤,心里对这吕家倒是佩服——不管吕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但这时候,能注意这些事儿不让别人抓住把柄的,吕大人这官注定做的长久。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从包袱里掏出两瓶味精来,递给吕夫人:“来时匆匆,未能备得礼物。这是我家用秘方特制的味精,做菜时放上一点,味道便会变得极鲜美,送予夫人尝尝。”
“哦?这倒是好东西。”吕夫人心里虽不以为然,却还是满脸笑容地接了过来,“如此妾身便不客气,多谢陆姑娘了。”
三人坐了,下人又上了茶。吕夫人又问:“不知陆姑娘芳龄几何?看上去似乎跟我家珠儿一般大。”
江凌老实回答:“还有半个月便满十五了。”
“啊,倒真跟我家珠儿真不多,只比珠儿大两个月呢。珠儿,你要唤陆姑娘做姐姐。”
“陆姐姐。”吕玉珠酒涡一显,脆声唤道。江凌笑着应了。
“十五了,也是大姑娘了呢。”吕夫人看着江凌,叹道,“陆大人和陆夫人回乡之时,路过此地,我跟陆夫人也曾有一面之缘。当时她还叹息没有儿孙福,现在可不是有了?”说完看着江凌,又笑道:“你祖母一定盼着陆姑娘早些成家吧?不知姑娘可曾订有婚约?”
江凌微微一怔。虽然知道女人都喜欢八卦,却没想到这位夫人第一次见面,就会当面问她这个问题。有心不回答,却又不礼貌。低下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未曾。”
吕夫人脸上一喜,转过头来看了看清丽脱俗的江凌,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了说岳阳的风土人情,便顺嘴道:“陆姑娘可有休息好?想不想出去逛逛?”
“啊?”江凌一愣,继而一喜,“我可以上街逛逛吗?”现代的岳阳她是来过,古代的岳阳如何,她倒想见识一番。此地最有名的岳阳楼,此时还没有被李白扬名呢,原汁原味,倒值得一观。
“灾民没有放进来,街上还算宁静,出去走走,问题不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让策儿陪你们一块儿去。这城里哪里有什么好景致,他最是清楚。”说完转头对丫头道,“去叫少爷,说陆姑娘和珠儿要上街,让他带几个护卫陪同前往。”
要去逛街,自然不能两个女孩子去。有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公子陪同,可以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吕夫人这样说,江凌倒是不反对。不过她私心里倒极希望陪她逛街的是秦忆。但想想秦忆虽是武将,好歹也是朝庭命官。此时岳阳遭灾,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陪自己等人逛街去。想到这里,只得打消心里的念头。
吕玉珠听说能去逛街,极为高兴,当即回房去换了衣服,吕夫人便将她们送到了垂花门处,几个护卫在那里等着了。却是不见吕玉珠的哥哥。
“少爷呢?怎么还没到?”吕夫人皱着眉头,对她身边跟着大丫头问道。
“夫人一吩咐,奴婢就已让人快马出去寻了。少爷陪着李公子出去的,大概是走得远了,护卫一下没有寻到。”那丫头回道。
“吕林,你赶紧再去找找。”吕夫人吩咐旁边的一个下人,又转头对江凌笑道,“因不知你们来,策儿陪他的好友出去游玩了。陆姑娘你看是在家等一等呢,还是先出去逛着,待下人找到策儿再让他去追赶你们?”
“我们先逛着吧。”江凌甚无所谓,“如果吕公子有事,就不必叫他回来了。有护卫跟着,无事的。”
“那怎么行?陆姑娘好不容易来岳阳一趟,再怎么也得让姑娘玩得尽兴。”吕夫人笑道。
说话间,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母亲,您什么事那么急着找我?”话声刚落,便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中等身材,五官跟吕玉珠长的甚像,只是脸庞比较消瘦,文质彬彬的有一种沉静安宁的气质。
“策儿,你终于回来了。”吕夫人看见他,大喜,向他招招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陆文远陆大人的孙女儿陆姑娘。你陪着她跟珠儿出去逛逛。”又向江凌道,“陆姑娘,这是犬子吕策,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他,不必客气。”
吕策被吕夫人派人急急召唤回来,还以为家里有什么急事,将好友安置在酒楼,自己就匆匆回来了。却不想母亲让自己回来竟然是陪一女子逛街,吕策心里本来很不高兴。不过一听吕夫人的介绍,他眼睛亮了一下,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看了江凌一眼。
“吕夫人不必客气。”江凌脸上笑着,心里却对吕策这一眼十分纳闷。不过见到吕策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心里暗笑自己敏感,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吕府,江凌一面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一面跟吕玉珠聊着天。正想着要不要跟吕策说一声到岳阳楼去,马车却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了下来。
“妹妹,请陆姑娘下车吧。”外面传来了吕策的声音。
“哥,你带我们到酒楼干什么?”吕玉珠一面下车,一面疑惑地对吕策道。
“我回家前,便跟李公子在一起。这会儿我总不能丢下他跟你们去玩吧?”吕策笑道,又转过头来对江凌道,“陆姑娘,这酒楼做的菜极有岳阳风味;而且坐在楼上,洞庭洞的景致尽收眼底。把酒观景,也是一大雅事。不如咱们上楼坐坐?”
“我本是无事之人,去哪儿都行,一切任由吕公子安排。”江凌从车上下来,笑道。接着抬起头来,看着阳光下酒楼门上那闪着金光的匾额,念道:“溢香阁。”念完眼睛亮了一下。
“陆姐姐,我跟我哥来吃过几次,这溢香阁的菜很不错的。”吕玉珠大概觉得她哥这种做法有些不妥,面上讪讪地解释道。
“是吗?那倒要尝尝。”江凌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吕策见江凌没有半分不愉,暗自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做了个手势:“陆姑娘请。”
江凌自从在空间里练了功,对这些细微之处就极敏感。吕策的这些表情变化虽不明显,她却仍是感觉到了,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吕策往酒楼里走去。
三人带着护卫进了酒楼。此时并不是饭口,一楼并没有人。吕策对着想要上来招呼的小二一摆手,便直奔楼上。大概是为了观江景,所以这酒楼建了三层。吕策带着大家一直走到三楼,这才在一间包间门前停了下来,对江凌道:“陆姑娘请。”
江凌微一点头,也不推辞,率先走了进去,却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绸衣的男子,背对着门,坐在临窗的桌旁。屋里虽然还有几个人在,但这位男子即使看不见脸,身上仍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静如水的气度,这种气度将他与窗外的清朗朗的长天碧湖融为了一体,给人一种极舒服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被他所吸引。
“吕策,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听见脚步声,那男子也不回头,开口问道。声音极为温润清越。
“李公子,我带了客人来。”吕策进到他身边,眨了一下眼,笑道,“是陆文远大人的孙女儿陆江凌姑娘。”
那男子本是慵懒地坐在那里,似乎并不以为然。待得听清楚吕策的话,明显地怔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转过身来。
江凌将吕策那一眨眼看在了眼里,又听得他的介绍十分奇怪,倒像是她的地位低下,而那男子地位极高似的。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施礼,也不说话,只等着那两人将话说完。此时见男子转过身来,倒正正对上了一双极清亮的眼睛。这双眼睛既清且亮,如初生的婴儿一般,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他是李睿
那位李公子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扭着身子看着门口这位穿着一身淡绿色襦裙,身影娉娉婷婷,眼眸如秋水长空般淡然,行止如远山闲云般从容自然的清丽女子,如婴儿般纯净的目光不再似刚才那般风清云淡,审视中带着喜,带着嗔,带着一抹失落,又带着一丝不甘,表情复杂得让江凌感觉自己仿若是他前世的情人。
江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我们见过吗?”
李公子慢慢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这才低声开口:“我是李睿。”声音甚是动听,如清风拂过琴弦。
“李……李睿?”江凌听得这个名字,慢慢睁大了眼睛,“你是李婉的哥哥?纪王府的李睿公子?”
李睿点点头:“正是。”说完又笑了一下,“真没想到能见到你。”
江凌看着面前这位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怔怔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算起来,纪王府的那两位嬷嬷,离开零陵不过是半个多月。如果她不是对这门亲事有心抗拒,也许还真有可能跟这位飘逸脱俗的男子共度一生。如此想来,李睿看到她时的表现,怕也是如此想法吧?
“纪王府的公子?”身后的吕玉珠吃惊道,“哥哥,你怎么不跟父亲、母亲说清楚?”
李睿一摆手:“是我不让说的。”转眸看着江凌,“陆姑娘,请坐吧。”
“是。”江凌吃惊过后,心情倒很快平静了下来。面对这样的李睿,她对自己的决定没有一丝后悔。这样的男子,注定是春日观花,冬日赏雪,清雅得一尘不染,不理人世间俗事的。而她自己,纯纯是一个俗物——喜欢赚钱,喜欢玩泥巴;遇上泼妇能吵嘴,遇上无赖能打架。跟眼前这男子,根本不是一类人。
“县主和世子可好?”平静下来的江凌,含笑问道。
“甚好。”李睿一点头,看向江凌的眼眸仍是那般复杂。
“……”
江凌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本想扯开话题,拉拉家常,让彼此间可以当朋友一般相处,却不想可以长篇而论的一个问话,李睿可以回答得这么简短。她微挑了一下眉毛,干脆将目光望向了窗外。活跃气氛,寻找话题,可不是她这作客人的所要担当的义务。李睿要装酷,她倒可以奉陪。
然而吕策这主人也不知是如何想的,他见江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便轻轻开门出去,唤小二上了一壶新茶。
李睿盯了江凌几眼,终于将目光也转向了窗外,看了一会儿风景,在屋里一片寂静中悠悠开了口:“听得陆姑娘诗做得极好。这景致甚美,不如做上一首如何?”
“……”江凌又是无语。古人相见,不是得先寒暄的吗?先从天气谈起,再问及家人健康,聊聊家乡风土,起承转合之后,再说到正题上。哪有这般只报个姓名便叫人做诗的?看来这李睿公子,不光是人清纯脱俗,便是这礼节上也不沾一点世俗,乍一开口,便直奔主题,赤条条无一丝挂碍。
他这一请求投其所好倒也罢了。可她这辈子,最恨别人叫她做诗。肚里无才,便得偷窃别人的。偏她这心里还有一点良知,不喜欢做小偷。所以这诗做起来,便是一件让人极不愉快的事。
“是啊,听说陆姑娘是个才女,能十步做诗。现在面对洞庭湖美景,便做上一首让我们品鉴如何?”进门后一直默然不言的吕策,此时也在一旁怂恿着,推波助澜。
听吕策这一说,江凌就知道这诗是推不掉的了。李续与李婉,回去后一定跟李睿吹嘘过自己,现在便连吕策这些人都知道了。她待要说“不会做”,岂不是太不给李睿面子了?惹恼了他,让他记恨,平白惹出祸端来,便不好了。只得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看到另一张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便走了过去,将想出来的一首诗写了出来。
待得江凌放了笔,李睿走过去细看。不过一见江凌那字,他的眼里便闪过一抹失望。江凌这字,秀是秀丽了,却中规中矩,跟别的闺阁女子的字一般无二,实在入不得他的眼。
“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这首诗在他清润的嗓音中,念得十分动听。念完之后,他闭上眼沉思片刻,睁开眼睛,赞了一声:“好”便不再作声了。
江凌一阵忡怔:这就完了?人家“诗仙”李白大人的诗,她想的如此辛苦,在李睿嘴里,一个“好”字,就赞完了?这李睿,还真够酷的。看来,平时话也不多,是个惜字如金之人。
“不错,意境甚是开阔”吕策倒在旁边多说了几个字。
见屋里又陷入沉闷,吕策许她的风味美食也不见上桌,江凌有些无趣。但只刚坐下一会儿,此时要走,或叫掌柜的来谈事,似又不妥。她念头一转,笑道:“曾听李婉县主说过,李公子是极有才华之人。不如公子现下赐教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
李睿用他那秋水般的眼眸静静地看了江凌一眼,却不说话。
吕策在一旁道:“公子一早到了这里,做了十几首诗。喏,桌上那放着的便是。陆姑娘可去细细品鉴一番。”
十几首?同样的一个景致,一个早上能写十几首诗光这量产就让江凌佩服了。看来,还真是才华横溢之人啊
她站起身来,走到桌旁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李睿的字。这字飘逸灵动,让人一见忘俗,跟李睿本人一般。再凝神一一将那十几首诗读了一遍,心下不由赞叹,这李睿确实有才华。不过他的诗,属于婉约派,如轻烟薄雾,更似一杯清茶。入口清新淡雅,余味悠长。
“公子,菜来了。”这时,小二推门进来。
“出去。”吕策的声音。
“啊?”小二似乎不明就里。
“先出去,一会儿叫你再进来。”吕策有些不耐烦。
“哦,哦,好。”小二看了看屋里,轻轻关上了门。
莫不是怕那菜味熏臭了这诗香?江凌转过头,看到李睿和吕策睁着两双清亮的眼,直直地看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应该对这些诗点评一番。
几样说辞在她舌尖打了个转,江凌这才吐出几个字:“好,好,不错。”
李睿听得这几个字,仍是用他那特有的眼眸静静地看了江凌一会儿,还是不说话。
“陆姑娘这一个‘好’字,便说明了一切了一言以蔽之,精妙着实精妙”吕策呵呵笑了起来。
听到吕策的这句话,江凌差点笑了出来。其实她不是故意要用李睿刚才的说辞回敬于他的。但她实在不想用极尽华丽的辞藻去赞美这些诗——批评更是不会。可她不愿意让这位神仙一般的李公子,误以为自己是他的红颜知已。她不想跟李睿有牵扯。如果李睿能认为她是一个鄙俗不堪的人,那就更好了。
见江凌再不发一言,只轻轻地将那些诗稿整理好,放在桌上,便回到了这边桌前坐下,李睿静穆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现在江凌终于猜想到这李睿大概是一个极为喜静之人,所以当他默然而坐的时候,吕策是不会出声的。而吕玉珠自从知道李睿是纪王府公子后,就只直傻愣愣地坐在那里,瞅着李睿,一声不吭。江凌稍坐了一会儿,见屋里又是一片寂然,心里有些不耐烦,转头去问吕玉珠:“吕姑娘,你饿吗?”
吕玉珠听得江凌这句问话,神色有些紧张地瞥了李睿一眼,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小二,把酒菜端上来吧。”吕策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向门外喊道。好好一个清丽的姑娘,在品诗的当口,还惦记着吃,俗,实在是俗
“来了。”那?br /gt;
良田千顷+番外第6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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