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芳菲尽第33部分阅读
陌上芳菲尽 作者:未知
陌上芳菲尽第33部分阅读
他已经走到我面前,蹲□,将我的裙裾提高,裤腿轻轻卷起,只见一道寸长的红肿外翻的伤口横贯小腿,由于被泥沙浸泡,露出的肉已经有些泛白发炎。
他一时眉头紧锁:“怎么回事?这么严重!”
“可能是昨天在洪水里被划伤的,没事,就是破了点皮而已。”我将裤腿放下,顺便扯起泥里一根木棍拄上。
高衍起身,将眼中的笑意收起,沉沉望我:“怪我,昨晚只以为你是受凉发烧了,换衣服时也没有仔细看......”
我脸上挂不住了,冷着脸道:“你还要看什么?”
高衍无奈地收声,改口道:“好了,不要再逞强了,我背你走!”,他的目光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
“不用!”我捡起地上一根木棍,便拄着往前走。下一秒,手里的木棍被夺走,他已经岔到我身前,一弯腰便将我背起来。
我挣扎着要下去,他回头恐吓我:“不老实听话,我可要打屁股!”
“你!”我又怒又羞,今天的高衍不正常得令人可怕!他却得意了,迈开步子往前走。
我伏在他背上,暗自思量,虽说他突然的转变让人不解和讨厌,但这不全是一件坏事。他一定是撞坏脑子了!我们在洪水中被一根浮木撞开了,估计就是那时他脑子被撞伤了。正好趁他脑子坏了,回去后赶紧把我放了。
高衍没有再沿着湖边走,转而往远离岸边的山里行去。
“为什么不沿湖边走?若是宇文将军寻来,会找不到我们的!”我挽着他的脖子奇怪道。
高衍侧首,微笑着同我解释:“湖岸脏乱,人畜尸体腐烂,瘟疫横行,你受伤不浅,已引起炎症,如果贸然沿河岸前进,极易染病。”
我的心一紧,他虽说的云淡风轻,可必然知道此举会使我们与寻找之人错过,还将要花上数倍的时间才能回去!而且这深山老林里,还面临着许多不可知的艰险。
我挽住他脖颈的胳膊不觉收紧,心里另一个声音响起——你不用同情他!你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这么一想,我突然心安理得了,只管趴着他背上,死死往下坠。
在他背上好啊,可以看天看草看花,还可以伸手去摘枝上的小野果,吃玩了往他身上一擦,之后继续勒住他。
走了好久,他突然轻笑一声:“你挽松点!我快被你勒死了!”
我冷冷一笑,就勒死你!还什么马革裹尸还,我就想把你勒死在这荒郊野岭。
入了山林,高衍便不时扭头观察四周。行至一处山坳,他将我放下,收拾了一些干柴火,然后寻来两个光滑石子,对着柴火一阵啪啪地打,不一会儿便窜出几朵小火苗。
“你在这里候着,千万不要乱跑,有火在,野兽不敢靠近。”高衍升完火,同我交代一番便往树林里钻去,他敏锐察觉我眼中的怯怯,补充道:“别怕,我就在附近。”说完冲我微微一笑。
我冷冷调转视线,谁怕了,本来我是不怕的,就是你那一句“野兽不敢靠近”才搞得有几分恻恻。的确,这可不比21世纪的野外,这是货真价实的原生态森林。四周林子里传出嚯嚯的叫声,还有些细细簌簌的声响。
望着高衍消失在树丛间的背影,当年在芳华园的阴影就冒出来了,我总觉得哪棵树背后躲着只狼或者什么熊之类,唱歌壮壮胆吧,反正逮找哪首唱哪首,胡乱瞎唱一气。
半晌,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靠近,我回头紧张道:“谁?”
灌木摇动,一个人分开树叶钻出,是高衍!他左手拎一只不断扭动的野鸡,还抓着一把紫红的野草,右手则用一片硕大的树叶窝成碗装乘着些清水,见我好好地坐在火边,咧嘴一笑。
我厌恶地瞟了他一眼,咽了咽干渴的喉咙,干脆扭过头不看他。他绕到我前面将那树叶递给我,我一挥手,那叶子里的水顿时泼出了一半。
“你......”高衍无奈地望了望我,随即促狭地一笑,举起剩下的一半水往嘴里送,一边眯着眼看我:“这清水可不好找啊,一小股清泉半天才滴了这么点,一会儿想喝都没有了。”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干脆背过身子对着他。他轻笑一声,似乎是喝完了水,然后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低叹。
我纠结地回头望了一眼他:“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说着赌气将那只就放在我脚边,正活力四射想要飞起来的野鸡蹬到他脚边。
那野鸡扑棱棱地闪着翅膀,冒起几根灰白花纹的小羽毛。
“你要去哪里?”他诧异道。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去捕猎了,我也要去逮我的猎物啊!我不想和你这种混淆是非的无耻之徒同吃一锅饭!你我各自开火!”
高衍忍不住笑了,他那种笑容让我觉得受到了小视,便坚决扭头一瘸一拐走了。
四周的小动物一听到我的脚步声就立马逃窜了,我瞎转悠了半天,依旧两手空空。本来想去抓点小鱼小虾,可这鬼地方连个小溪都没有,真不知道刚才高衍去哪里收集的水,也许真是山洞里滴下来的。
我泄气地坐在一棵树脚,突然有刺刺的圆东西砸下来,隔着一层衣服还让我感到了刺痛。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个青绿色的小刺团。
“栗子!”我惊喜道,这是棵板栗树。我急忙爬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摇着树,虽然这棵树粗壮得很,但还是经不住我的“剧烈”摇晃,小刺团不断掉落。我兴奋地将其一一拾起,堆到裙子下摆里,不多会儿的功夫便是收获颇丰。
我正捧着这堆小刺球开心,听得一个声音出现在头顶:“不错不错,这几颗鸟蛋可以烤了吃。”
我一抬头,正好瞅见高衍从栗子树上潇洒地跃下,手里还稳稳托着几只花白的蛋,对我挑眉一笑:“你看你,差点没把这窝蛋给摇下来,幸好我手快接住了。来,给你!你的摇下来的猎物!”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我张大嘴巴站在原地。我“摇”下来?我现在怀疑连这些板栗都不是我摇下来的!我纠结地咬着唇,跺了跺脚,有些泄气。
高衍将野鸡架在火上烤着,然后靠在旁边看着,又抓了几根他采回来的紫红野草叼到嘴里嚼着,眯眼笑着看我蹲一边砸板栗。
我对他视而不见,只管将白白嫩嫩的板栗砸出来,堆在一旁。
他笑着凑过来,我头也不抬,冷哼一声,然后背过身去。这一转幅度太大,擦到腿上的伤,我口中“嘶”了一声,便跌坐回了地上。
高衍脸色微微变,伸手将我的裤腿卷起,然后把口中已经嚼细的紫色草茎敷到伤口处,又利索从自己亵衣上撕下一缕布条绑住。原来,那些紫红的草是治伤的草药。
我拍开他的手,要缩回腿,他却紧紧捏住脚踝,抬头笑着说:“别动!别以为我真不敢打你屁股!”
我火了:“高衍!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今天一整天都极其不正常,我不知道是顾梦瑗的死把你打击疯了,还是昨天在水里你被撞傻了!但是你别老对我笑行不行,我看着恶心!您还是板着脸吧!”
高衍眼中有一瞬间的难过,随后又恢复了笑意,使劲吸了吸鼻子:“嗯,鸡烤好了,你不想吃点吗?”
我彻底无语了,今天趴在他背上的时间,我已经仔细分析过了。他现在的状况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脑部受到外来猛烈撞击,出现暂时性的不正常行为,二是他被顾梦瑗的死打击出了精神分裂症。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觉得小高的“病因”是什么呢?哈哈我已经提供了两种可能,下一章还将出炉第三种可能。
姐妹们猜一猜~他这个“病”不好治啊(嘿嘿,偷笑g)
☆、荒原历险(二)
青烟袅袅,烤鸡已成金黄的颜色,高衍撕下鸡腿撕下,闻了闻,却叹道:“唉!要是有点甜脆的小板栗就好了。”说完狡黠地笑着看向正在吃板栗的我。
“能不能我们交换一下,你看,我用鸡腿换你的板栗?”他讨好地笑着。
我扔了个栗肉到嘴里,干脆道:“不换!”
“那用鸟蛋换怎么样?我帮你烤熟鸟蛋,还把清水给你,你给我两颗栗子!或者你用一颗鸟蛋换一只鸡腿?很划得来的,怎么样?”
他的清水不是喝完了么?我斜睨一眼,他手里竟然还真有用叶片兜住的清水,但一看见他的笑,我就有些气鼓鼓,索性转过身背对他。
好半天,他还在不停地说,我从来没有发现高衍原来可以这么罗嗦。我被吵得心烦,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觉得他的智商已经严重退化到了幼儿时期,有些不耐烦,抓起几颗板栗扔过去:“给你吧,好烦!”
他笑着抓起两颗栗子,然后将叶子包着的清水和鸡腿递到了我面前:“按照我们俩刚才讲的价,这是你的了!”
我没有回头看他,他今天的笑太过频繁黏糊,看了会影响食欲。
说实话,那几只烤鸟蛋的味道并不怎样,倒是那板栗虽说嫩了些,却是脆脆的深得我心。我没有吃高衍给的鸡腿,但是清水,实在渴得不行了,还是喝了两口。
他望着我喝水时露出的笑意让我有些不舒服,便又扔了几颗板栗给他。他很高兴地把板栗扔嘴里,露出很满足夸张的笑容。
吃完饭,顿时有了几分精神,高衍背着我下到一个谷底,穿越山谷向西行去。他说按照这个方向,估计两日时间,我们便能到达祁镇。
丛林中荆棘密布,他一手稳稳负我,一手用寻到的木棍扫开面前杂乱草木,手背上已是血痕累累。
正午太阳正烈,虽是树荫遮蔽免去炙烤,却依然很热。
“其实我们可以沿着山脚走的,比这样翻山越岭轻松些。我的命不值钱!”我望着他额头滴下来的汗珠,讷讷道。
“越远离岸边和那些被冲毁的村落,就越安全。”高衍干脆答道。
他还是怕被瘟疫传染么?果然是脑子坏了才会有的异常之举,我心里不屑轻哼一声。
太阳晒得我有几分昏昏然,应该是伤口开始发炎的缘故。昨天在污水里泡得时间太久了。不一会儿,竟趴在高衍背上,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一声高亢的狼嚎传入耳中,我睁开朦胧的双眼,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出一身冷汗,这不是在梦中,我们此刻确实被一群野狼团团围住。
已近傍晚,那群狼眼中都闪烁着饥饿的凶光,高衍仍旧一手稳稳托住我,另一手拿着那根开路的棍子,姿势是潇洒,可惜那毕竟不是剑哪,怎么可能敌得过凶猛的狼群。
“放我下去。我能站稳。”我对他道。
“不要动,趴稳。”高衍阻止我,语声低沉,死死地盯着面前蠢蠢欲动的狼群,“搂紧了!”
高衍发话的同时,将木棍横扫出去,几匹狼被扫倒,而一匹体型较大的灰狼仍径直朝我们扑过来,高衍旋即飞身踩在它身上,借势跃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前后不过一瞬的功夫,高衍已带我攀上树枝,将我放在粗壮的树枝上:“没事吧!”
我摇摇头,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方才的时机和力度把握不对,我便成了饿狼的美餐了。
高衍将目光投向到我赤着的左足上,再往下一看,果然两匹饿狼正在撕扯我的一只靴子。他眼中精光一闪,急忙握住我左足。
他反复翻看,担忧地察看我有没有受伤。我缩回脚冷冷道:“看什么看,男女授受不亲。”
他舒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侥幸,“对不起!”话语间竟有几分自责。
对不起?他跟我说对不起?我觉得好笑,却懒得同他辩驳。一抬头,他熠熠的目光看得人有几分不自在,我干脆将头撇开。
“别怕,狼不会爬树!再说,有我呢!”他见我不理他,居然又恬不知耻地靠过来。
我蹙眉将他推开,无奈地翻白眼叹了口气,这算回光返照的一种类型吗?如果他真的要履约放我走,那这也许是我和他此生能待在一起的最后几天了,不管爱过、恨过,抑或是伤害过,都将过去,所以他才一反常态,这样对我?
于是,我分析出除了脑部受伤和精神分裂外的这第三种可能——回光返照。
见我们不下去,也不行动了,树下的狼群停止嚎叫,只是将树密密围住,守着它们的猎物,耳边顿时安静不少。
我们并肩坐着,微风阵阵,拂起衣袂。余晖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我们身上洒下点点浅金的光斑,远处的羽状暮云扫过蛋黄般的夕阳,树林中晚归的鸟儿啾啾鸣唱。
一切如此平静。
“高衍,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我望着远处的夕阳缓缓开口。
“赏落日吧,你看这景象多美!”高衍噙着一丝笑意看我,又回头看向落日。
“很多事情是回避不了的。我现在就想说清楚。”我平静地望着他。
高衍回过头看我,垂下眼眸轻叹了口气。
我继续道:“五年多了,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你我都经历了很多,但是我已经不想追究你做的对或是错。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高衍猛然抬眼看我,眸中浮起一层浓厚的悲哀和恐慌,但还是憋出一个笑意:“离开......你当然可以离开,我说了的。你可以回去乌月离族新的聚居地永兴,莫褚他们都在那里。”
我摇头:“我说的不是这样离开。我觉得所谓的机缘就要到了,这是直觉。”
“机缘?”高衍不解,眉头紧蹙。
“我可以坦诚布公地告诉你,我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的闯入很偶然,可既然能来,也能回去。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回去?”他蹙紧了眉头。
“对,然后我在这个世上就连一丝一缕的魂魄都不会留下,来生也是那个世界的人,与你再没有任何交集。”我很平静地说道。
高衍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痛苦,眼底闪烁的的光芒都变成星星点点的痛意和悔恨,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早有预料。突然他将我一把搂入怀里,很紧很紧。
我没有推开他,只要想到就要跟这里的一切没有关系,我就很平静。
良久,他用鬓角擦着我的发髻,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不......不要这样惩罚我,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素华,我真的错了.......”
“不,你没有错。你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做的事放在这个背景下都是极其正常的。我早就不敢奢望太多。曾经,我渴望唯一,但是现在,呵,我已经无所谓了。你继续做你的睿王爷,继续三妻四妾荣华富贵......”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高衍痛苦地喃喃。
“我要说!如果不趁今天这个机会,把话说完,也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我深吸了口气。
高衍将唇抵在我发顶:“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承认我嫉妒,我一想到你不要命地跑回去找云铎我就气得要疯了!我恨自己和你之间没有单纯美好的过往,让你没有办法和我在一起,但我更恨你原本是爱着我,怎么会爱上他!”
我感觉他将我搂得更紧了,胸腔中的空气几乎都要被挤空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很害怕,看到你站在亭子边上要往下跳的时候,我吓坏了,不顾一切冲上去把你拉住,明明想跟你表明心迹,可嘴里却不知为何冒出那些狠话。”
我愣住,原来他当年以为我要在望月庵外的极目亭跳崖?
“我带着你一刻不敢停地往景国跑,就怕你半路又要跑掉,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居然对你做出那样的事......”说这里,他声音低下去,“回来后,把你扔到杂役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去看你,我怕你的眼神会让我生不如死......我以为别的女人可以让我忘了你,可以麻痹自己......”
我闭眼,有些不想听,推了推他:“不要说这些了,都已经过去了......”
高衍松开我,捧住我的脸,眼睛里满满的悔恨:“是我不对!你恨我,现在就杀了我,来!和当年一样,再刺我一刀!”
他低头看见我别在腰间的匕首,将其一把抽出,递给我,鼓励地看着我。
我无奈浅笑:“经历这些大爱大恨,我早就看透了。没有谁是没有另一个人就不能活的,就像我没有云铎,这三年依旧熬下来了,你这三年不也过得很开心?”
“开心?”高衍颓然一笑,“我也以为我会很开心。你爱云铎,那就让你爱。我也可以有新的生活,不是么?我娶了那么些女人,总会让我忘记你吧!可是到后来我却发现,这只会让我想起你时更痛苦,因为你在痛苦。三年的时光,我折磨了你,更折磨了我的心......”
他拉住我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你做的记号,然后,就让我再也放不下。”
从锦绣天阙到瀚海大漠,再到烟雨江南,最后在这野兽环绕的树林,一幕幕从眼前闪过,爱与不爱都远去了。我默默缩回手,侧首望向渐渐沉下的夕阳。
他苦笑一声:“我宠顾梦瑗,只因为她和你一样执著,那股子拗劲总是能勾起我内心的悸动。曾经,我以为我真的可以爱上她,让我淡忘失去了你的痛苦。我想,如果我有了她,爱上了她,就放你走吧!”
“你想过放我走?”我不信地看他。
“想过。”他肯定点头,“可是新婚夜第二天早晨,你到新房门口搬茉莉,你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让我顿时觉得很挫败,我看谁的眸子都像是看到你的......”
“不但你觉得挫败,顾梦瑗也这么觉得。通j和害她流产,都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高衍毫不犹豫接口道,“怎么会是你呢?”他眼神有些凄迷,“她要害你,我怎会不知?我想保护你,可又怕看见你冷冰冰毫不在乎的眼神,怕你不屑于我的保护,像从前一样将我的心践踏在地上,让我在你面前仅存的一点自尊低微到尘土里。我只能用那样的方式让你离开,用你的痛来掩饰我的痛,素华,我很卑鄙懦弱,是不是?”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一切很好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他苦笑着抚上我的发髻,“你连掉在地上的花都要拾起来放一边,你怎么会下手去杀一个胎儿?顾梦瑗太傻,居然找那么无耻卑贱的男人来陷害你,她太不了解你,了解我。”
“可你还是站在她那边了,毕竟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是她错了,你也没有怪她,不是么?”我冷冷一笑。
高衍结茧的大手抚到我的面颊,长年执剑的掌心有些粗糙,他眼神落寞:“素华,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我给不了。我能给她的除了宠,没有爱。我没有办法爱上她。素华,我曾经有个疯狂的想法,我倒真的希望你下手害过顾梦瑗,那至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你还嫉妒!”
“我记得五年前在皇宫,你跟我说过:女人只可以宠,不能爱。”我望着他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缓缓道。
“那时,我以为大丈夫当如是,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母亲曾跟我说过,人生有很多条河流,总有一条是你趟不过去的,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而你,就是我过不去的那条河,愿意让我心甘情愿溺在其中。”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叹了口气,错开眼神,欲将他另一手握住的匕首取下,他却死死抓住,把着我的手用匕首往他胸口扎下。
“你干什么?你说过你要带着我平安回去,你刺自己一刀,能解决什么问题?”我挣不过他,眼看那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眼睛里是疯狂的绝望,放下匕首,将我狠狠揽到怀里:“如果你走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握着匕首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扎到他身上,皱着眉道:“你快起来!”
他却不管不顾地兀自说着:“从昨天我在水中抓住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还是放不下你。一想到你要在我面前死去,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痛苦,比我自己要死还难过,那时,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可恨,我从前一直在自欺欺人。”他的声音竟然隐隐颤抖。
半晌,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你离开了,我们来世真的不会再遇上了吗?”
我失声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就算能有来世,还能在这个时空,我也不想再遇见你。”
高衍瞳孔骤缩,像被针刺中一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默默垂下手臂,放开我,转身面向已经最后一抹斜阳。
就算有来生,我也不想再遇见你,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而事实是,来生,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偶觉得这两个人在树上的谈话应该配点伤感小音乐的说~
☆、荒原历险(三)
夜色渐渐暗下,我们静静坐在树上,一动不动,各自想着心事。
高衍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来,笑着看我:“饿了吧?来,先吃点野鸡肉。”他掏出中午用树叶包好的野鸡肉,笑得很自然,就像我们从来没有过方才那番对话。
我摇摇头:“不饿,你吃吧。”
他不由分说将鸡肉塞到我手里,然后起身蹲到树上,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树下那群饿狼。那群狼之前见我们安静了,就一直守着,现在似乎感觉到什么,纷纷竖着耳朵站起来,朝树上疯狂地嚎叫。
我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给你找点草药。”他说得很轻松,伸手将垂在树上的藤蔓拉过来,将把我的腰缠住,继续说道,“累了就打个盹,这藤子结实得很,不会掉下去。”
“等等!”我从腰间取出那柄鲨鱼鞘匕首递过。
两人的目光碰撞出奇异的火花,当年,我就是用这柄匕首狠狠刺在了他心口,如今那道伤痕犹刻。伦格尔额送给的匕首我一直随身携带。高衍昨天下水时,把盔甲和佩剑都留在了岸边,这把匕首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武器。
高衍微微蹙眉凝神片刻,伸手接过:“谢谢!”
我点点头,他冲我一笑,遂飞身向另一棵树,狼群发现动静,头狼一声长嗥,众狼纷纷跟着奔袭而去。
我急忙在树上大喊,又蹬树干又摇树叶的,这才引得狼群回望,据说狼是群体行动的动物,它们不会分散去追逐目标,只会集中于一个,集中于我这个不动的目标总比盯住还要下地活动的高衍好。
但狼又是如此聪明的动物,居然短暂停顿后仍追着高衍的方向而去,任我怎么喊也是枉然。
天色渐暗,茂密的树林中,不知道高衍能否找得到这棵树,我努力保持着头脑清醒,远处传来一阵极其恐怖的狼嗥,此起彼伏,听得我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久,一阵折枝落叶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我试着出声:“高衍!”
没有反应,我又探了探身子:“高衍?”月影憧憧,虫鸣唧唧,再无声响,我却有一种危险在靠近的感觉。
两道莹莹黄光从树丛中射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条通体碧色的蟒蛇,正对我吐着长长的信子。
“啊!”我一声尖叫,急忙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绑着的藤蔓,那蛇慢慢爬来,似乎已把我当做囊中之物,并不急于取我性命。眼看幽幽黄眼愈来愈近,长着獠牙的膻腥大口已近在眼前,它只需往前一探,我便会成为它可口的晚餐。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寒芒起落,我身上的藤蔓束缚即刻解除。那蟒蛇眼见到口的猎物就要逃脱,一个急蹿上来,说时迟那时快,那道黑影将我扶起飞身跃下树的瞬间,把一个血腥的东西迅速塞到那蟒蛇嘴里撑住。
“高衍......”跃到树下,我转头望着救我之人,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了,又怕又喜。
他点点头,面色冷峻:“快走!”说完将我负于背上,疾速狂奔。
那巨蟒似乎仍追在我们身后,那种在草地和灌木中爬行而过的簌簌声,只让人不寒而栗,我感觉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高衍的气息紊乱,脚步却依旧稳健。
“你放下我吧!蛇爬得太快了,我们都会跑不了的!”我焦急地回头望去。
高衍一言不发,只管往前奔去,他后背早就被汗打湿,喘息也越来越急促。
不一会儿,居然听到淙淙水声,月光下一条浑浊小河在林间流过。高衍背着我跨过两个横躺河边的东西,踏着河中石头轻巧跃向对岸。
身后的簌簌声骤然停在了对岸,高衍回身望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大蟒真的不会追来了?”我坐在山洞里,心有余悸地望着洞口。
“那蟒蛇吃饱了便不再袭人,方才河边的野狼够它吃。”高衍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树枝。
“野狼?我怎么没有看到?”我奇怪道。
“那横躺着的不就是,要不是把那狼头塞给大蟒,我们俩今晚还真要留下个把喂喂它。”高衍轻描淡写道,将已经擦拭干净的匕首还给我。
“你把野狼杀了?”我惊诧万分,看了看寒光闪闪的匕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迟疑着开口,
“你......有没有受伤?”
高衍促狭地一笑:“我没事。”
我不信,他骑服的紧袖口明显湿了一片,借着火光一看隐隐有些血色。
“那是野狼的血。”他解释道。
我蹙眉道:“受伤了就上点草药吧。”
他眼眸亮亮地看我。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那堆火,对着噼噼啪啪兀自烧得欢快的柴火说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再怎么也还有点交情。你多保重身体,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我能跟你说话的时间也不多了,反正我就要走了。”
他一听我提走,眉头揪成一团,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怕我现在就凭空消失了一般。半晌,他有些颓然地慢慢卷起的袖子,果然有好几道利齿割破的伤口,甚至有一处还是一圈很明显的牙印。
那伤口太渗人,我只瞟了一眼就感觉心直颤。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用那种极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我:“要不,你帮我嚼点草药?”
他这种类似于撒娇的模样让我浑身一抖,真的有点受不了,故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弄啊?”
他有些落寞道:“你都说了你要走了,以后也恐怕没机会了。就这一次都不行吗?”
“不行!你和我之间的主仆关系已经解除,我也不再是你的奴隶。我拒绝你的要求。”我硬下心来,决心不再被他的话语和行动有所感动和动摇,但眼中浮起淡淡的忧伤却怕是掩盖不了的,便扭过头去。
“唉!”他叹了口气,拿起两根紫红的野草放到嘴里咀嚼着,还瞟了我一眼。
我拽过两根,学他的样子放进嘴里。唔,好苦,我忍不住吐了出来。高衍笑了笑,将本来要敷到自己胳膊上的先放到了我伤口处。
我咬咬唇,对他客气道:“谢谢!”
他没抬头,一声不响地坐回刚才的位置,又取了两根草茎来嚼,默默地给自己敷伤口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那种味道的。
外头是如墨的黑夜,潜伏着不可知的危险,有他在身边,我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山洞里火光融融,我们围着那堆火静静地坐着,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这个山洞,是他斩杀野狼后寻到的,他将寻到的草药和猎到的野兔事先存到了这里,此刻那火上架着的喷香之物便是烤野兔,可惜一点都激不起我的食欲。腿上的伤口已开始化脓,整个人只想睡觉,也不觉得饥饿。
任高衍怎么软磨硬缠地哄我,我就是一点不想吃,夜深了,愈发觉得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紧靠火堆,仍感觉浑身寒凉。
高衍脱下骑服,将衣袍都给我裹上,他身上只穿着亵衣。
我将衣服还给他,说好多了,可抖抖索索的嘴唇却欺骗不了他,高衍蹙眉望我,起身走来,二话不说将我拥入怀中。
我使出全部力气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现在虚弱得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高衍忧心道:“还冷么?”边说边将我搂得更紧。
“我不冷!我命令你放开我!”我蹙眉命令道。
“快睡吧,明日我一定带你回去,睡吧!”高衍答非所问。
他的脸映着火光一片平静,坚毅下颚紧紧绷着。
“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转变态度?你知道我的意思,从昨天开始。”我忍不住问道。
他沉默片刻,“我想把丢掉的那部分找回来,让自己的心完整。”
火堆里窜出的火苗在眼前忽明忽暗的晃动,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寒意袭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脑子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把字咬得很清晰:“有的东西,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回来的。可既然想找回了,又为什么愿意放我走呢?”
“我做了太多错事,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还你自由,至少那能让你快乐。”
“让我快乐?呵呵......我们马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快不快乐的都没有关系了,一切都太晚了......”我艰难开口,眼前已一片模糊,连自己说话的声音听在耳中都是忽远忽近,嗡嗡作响。
“素华......”高衍轻轻摇了摇我,见我闭目无反应,将脸贴在我的脸上,痛苦地呢喃道,“人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时才会明白一切......”
恍惚中,我感觉到温凉的液体滴到面上,顺着我和他紧挨着的脸颊滑落......
梦中感觉很颠很吵,我头昏沉沉的,仿佛还听到耳畔风声,更有一阵极其激烈的打斗声、刀剑碰撞声和人的吵嚷。
我晕乎乎的,耳中一人的声音突然清晰传来:“带她走!”
“王爷”那人似乎有几分迟疑,但随即道:“是!”
我被从一人背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背上,随着背起我那人的跑动又开始了颠簸,我清醒了几分,刚一睁开就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鲜红。背着我的人一声不吭倒下,我却没有摔倒地上,而是复被人扛上了肩头,耳畔的刀剑碰撞声依旧密集。
“素华!”是高衍的声音,我回头望去,藤萝缠绕的树林中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尸体,高衍惊痛的目光紧锁住我,拄着剑跌跌撞撞奔来。
“王爷,你受伤了,让我去追!”宇文璞将高衍挡在身后,带人往背我之人跑的方向追来。
“素华!”高衍不听宇文璞劝告,拼命追来。树枝挡住了视线,我再也看不见他,只感觉扛着我的人功夫了得,竟然徒手攀岩上了一面绝壁,不一会儿又钻入密林中。耳畔呼喊打斗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鸟鸣。
“这小娘子是睿王什么人?”
“还用问,他妾室呗!要不然抓她来干吗?”
“我看不像。”一个络腮胡的壮汉压低声音,后面的话我听得不甚清楚。
我仔细打量这帮人,除了负责看守我的这两人,还有几人在洞口商量着什么。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高大健壮的身材,我注意到他们喜欢虽然有着山贼的衣饰发型,但是等级森严,不像一般草寇的组织松散,说话也不似那些人一般大大咧咧。
伤口发炎,我时醒时睡,他们的话也是听得断断续续。傍晚的时候,他们把我带出了山洞,趁着夜色进了山林。
黑暗中,树影憧憧,青山巍峨,眼前的一切如泼墨勾勒的水墨画般。山崖上有几间房子,看起来像是土匪的老巢。
我被捆起来关到一间小木屋里,依旧由之前的两个男人看守。
我清醒的时候,仔细分析了一遍,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如果是山贼的话,不外乎向高衍索要赎金。前段时间,匪患猖獗,高衍下了大功夫铲除匪患,顾梦瑗就是那时候被救的。包括后来华阴公主害死陶夫人、连夫人,又害顾梦瑗毁容那次,她也是把责任推脱给欲求报复的山贼。
想到这,我心底一凉,有可能这小股人马真是当时侥幸逃脱的草寇,如果这样,那一心复仇的他们恐怕要的不只是赎金。
山贼给我送来了晚饭,虽然是一碗清可见底的野菜粥,倒也误打误撞对了胃口,我现在烧得难受,根本不想吃什么油腻的东西。
那两个男人在黑暗中狼一般的眼睛看得我一阵心悸,斜倚着墙闭眼装睡。
“你说也奇了,这怎么会和宇文良娣一个模样”那边那两人以为我已经睡着,便开始小声说话。
安静的夜里,他们的声音无比清晰。
“宇文良娣”这四个字,让我浑身一颤,顿时清醒了不少,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另一个络腮胡子的看守似乎察觉什么,急忙制止同伴说话。
夜又安静下来,他们守在门口,除了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响动。
我心里咚咚地打着鼓点,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只怕这些人根本不是要伺机报复的山贼,认得身在深宫的宇文良娣,又有着严密的纪律和敏锐的观察力,且武功高强,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大内侍卫!
我被自己这一分析吓了一跳,大内侍卫,大内侍卫怎么会出现在此?他们要干什么,要杀高衍?可是又是奉谁之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扫墓了,木有来得及更新~真滴是对不起亲们~
话说妹纸们觉得,小高对小沐态度的突然转变,除了精神分裂、头部受创和良心发
陌上芳菲尽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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