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9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9部分阅读
齐敏心里就正在想不知苏睿和父母能谈些什么,听到这个话,不由得跳了起来——齐长春刚刚病好,怎么又昏倒了,这苏睿是来找碴儿的么!
于是提着裙摆,匆匆地向后院父母的卧室赶去。
苏睿是外客,按理是不能进内室的,但是他自幼在齐家出入,这次又是为了探望齐长春而来,所以便也让他进到了后院,在床前看望齐长春。
只是齐长春不知听了苏睿什么话,怎么又一下子晕倒了——这个身体也太差了吧。完全是玻璃人嘛!
不过齐敏也知道,古代的中医,对于调理的要求很高,怒气冲犯什么的是很忌讳的,说是要静养,那就一定要静养的,一点打扰也不能有。
齐长春两次晕倒,都是因为恼怒而血压升高的原因。这一次估计还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所以齐敏心中焦急万分——上一次能救回来就实属万幸了,这一次,真是想也不敢想了!
跑到父母的卧室,只见里面文氏已经泣不成声,而苏睿却不见人影。齐敏也不好问他,只好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爹又昏倒了?”
文氏只是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齐敏又问小茪道:“怎么样?郎中去请了么?”
小茪道:“已经打发人去了。”
齐敏又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茪为难地看了看文氏,见文氏只是哭,也没管这边,齐敏又一个劲儿地催促询问,才勉强道:“官哥儿来求亲,要娶小姐作二房,太太和老爷不允,官哥儿说话有些难听,老爷一气之下就……”
齐敏心中恼怒——且不说两家人以前一直有交情,就是没有交情,我家不允你二房的求亲也是理所应当,你何必口出恶言!更可恶的是惹出了祸事拍拍屁股就走了,算是个什么男人!
这时齐芸也赶了过来,见到父亲又昏倒在床上,也是六神无主,齐敏也知道这次齐长春倒下,那是比前两次更为凶险的事,所以也是急得团团转。
这边正在忙乱的时刻,第一个郎中到了,在探了齐长春的脉后对文氏道:“齐老爷短时间里这样病情反复,便是神仙也难救,还是准备后事吧!”
文氏听了大恸,但兀自不信,又请了几个郎中来,都说不济事了。到得午时,长海道人也来了——这一次他的答案也一样,让文氏节哀顺变,准备后事。
这时得了信早已赶回的齐宝和齐升听了,都都落下泪来,齐升平时沉默寡言,性子却比齐宝还要急,当即便要带了家丁去找苏睿拼命!
因为此时苏睿应该还要去县衙那边听圣旨的宣讲,齐宝和齐升本来正在等着,结果听到家里出了事,也等不及听什么宣讲了,急忙就赶了回来。
还好文氏还算有理智,让人拦住了齐升,道:“你带人去混闹,又有什么用?而且还是在衙门,这事闹得大了,只有更失体统。况且现在人家是进士,咱家也没有什么铁证说是吃人家害了,闹将起来,也是没个了局。”
言外之意,现在苏家和樊家要结亲,就算因为这事闹得大了,也最多不过樊苏二家的亲事结不成罢了,于齐家却并没有什么补益。
齐升怒道:“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文氏道:“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齐宝这时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去跟苏家械斗也是无用!”
齐升也知二人说的是实情,便只好强自忍耐。那边齐宝又去床前,握着齐长春的手,在他耳边轻唤着:“爹……爹……”
齐长春本来无力的手,在听到儿子的呼唤后,忽然用力起来,握着齐宝的手,然后把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摇动着——本来上次齐长春的病渐渐好转后,他的双手已经能够轻微地做些动作了,眼看着又渐渐好转,却不料又遭受了这次的打击。
文氏见状忙上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泣道:“长春,长春,你感觉怎么样?”
齐长春却仍是双目紧闭,只是他的手却似乎在挣脱,文氏见了,便放开了自己的手,只见齐长春的这只手仍然在轻轻摆动着。
齐敏这时上前握住了这只手:“爹,敏儿在这里呢!大家都在呢!”
齐长春仍然闭着眼睛,却努力地把他们两个的手移到一起,然后三个人四只手都紧紧地握在一起。
齐敏没想到父亲在最终弥留回光返照的时候,居然仍挂念着自己和齐宝,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眼泪忍不住扑扑而落,伏在齐长春的身上哭着道:“爹爹,爹爹……”
她知道这个时候齐长春应该是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只觉得千言万语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安慰他一两句,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齐宝这时却道:“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敏儿,照顾好娘和弟妹的!”
齐长春的嘴角这时绽出一丝微笑,然后握住齐敏和齐宝的双手一阵用力,然后双眼角滚落两颗泪珠,双手一松,便人事不知了。
齐敏吃了一惊,齐宝忙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心中略松,但也知道这次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了。于是便让开位置,让齐芸齐升上前。
齐芸和齐升上前分别又握住父亲的一只手,只是那只手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只是任他们两个摇着,喊着。
齐敏伏在齐宝肩头流泪,文氏更是扑在了齐长春的头前大哭,这样过了有大半个时辰,齐长春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众人在这里哭着,这个时候倒是文氏反而最先恢复了理智,主持一应事务,让人进来替齐长春擦拭身子,这时齐宝和齐升才捉着小茪,把她拉到外面,问她苏睿到底是怎么说的。
齐敏见了也跟了出来,原来苏睿一开始来时,先只是以探望齐长春为名,送了些补品和礼物。齐长春这几日已经可以勉强开口说几个字了,但是心中嫌恶苏睿只作重病不理。
苏睿见了,闲扯了几句后,便开口说先前与齐敏的婚事,不过是缓一缓,如今他中了进士,便要来讨齐敏作二房。
“小侄虽然不才,但自问材学品貌都配得上敏儿。还望齐二叔和齐家婶婶恩允。”
本来苏睿想讨齐敏作二房的事,也是他私下里跟齐敏说的,知道的人不过只有齐敏和齐宝两个,再加上一个帖身丫环小荭。齐长春闻听苏睿此言,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作了进士后,说服了他老子苏重德,便强坐起身来,勉强与之谈话。
不料谈得几句,发现苏睿竟然是要讨齐敏作二房,不由得又恼怒起来,当然就回绝了。苏睿先时还在苦苦哀求,说自己娶了齐敏后,对谁偏爱一些,对谁更好一些,旁人都是无从说话的——齐敏是妻,不是妾,就是正妻,也无法拿她怎么样。更何况还有他苏睿护着!
齐长春气得不行,但又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便以眼示意文氏。文氏会意,便道:“我女儿人品相貌才智,样样出类拔萃,我齐家又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与人去做二房?莫说是你,便是皇亲贵胄,我也是不许的!”
苏睿初时还在恳请,听了这话,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这段时间里压力太大了吧,忽地就出言不逊起来,不但说了诸如“齐敏失节,正经人家谁会要她”的话,还在话里话外表达出“别说皇亲贵胄,就是我,还愿意娶你家齐敏,也算得是天大的情份了”,最后甚至说“齐敏和齐宝早就不清不楚,齐宝这样德行有亏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考取功名”这样的话来。
齐长春被他一气,当即又头疼起来,苏睿见闯了祸,也知道这事不妙,怕被齐家的人扯住了厮打,赶紧就逃了出去。
齐宝和齐升听了又气又恼,齐敏却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自己难道就不该争取什么吗?如果当时认了命,就答应了嫁给苏睿做二房,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齐长春与文氏对齐敏一直视如己出,齐敏也早把二人当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所谓的生儿不如养儿亲,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能再后悔的了,只有尽力帮着文氏办理后事罢了。
齐长春是盱眙的一家举人,他去世后县里的头面人物都上府来吊唁,齐宝招待迎送,也没有失了礼数。
齐永春夫妇也上了门来,帮着料理了一些杂事。高氏为人泼辣,倒是要带人去跟苏家理论理论,但是文氏觉得丈夫死了,再去与苏家理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自家也没甚么权势的,这样的事也没法找个理来。
“我原说就让敏儿嫁给宝儿算了,就是妹妹你想得多,这才惹出这些事来!”高氏说话还是那样不看场合,“就是当年依我说的,嫁给我家福儿,也断生不出这样的事来!”
原来高氏还暗地为自己家儿子向文氏求过亲,只是被文氏拒绝了而已。
不过齐敏也一直把齐福当作兄长一般来看待,如果文氏答应了,那倒也挺伤脑筋的。现在看来齐福对这事大概也不太上心,他应该也对齐敏没有别的什么心思。不然以高氏的性子,她对于自己想要的,和自家儿子看中的,那还不下足了力气,哪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了退堂鼓。
当年高氏为儿子向樊知县提亲,若不是齐福不愿意,高氏也断不会就那样罢手的——反正对她来说,被拒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丢面子的。
从这方面来说,文氏也许就坏在太好面子上。
齐长春临去时没有紧握妻子的手,而是把齐敏和齐宝的手合在一起,想必是怕文氏在自己死后迁怒于齐敏和齐宝,所以在向文氏表明心迹吧。
不得不说,虽然文氏平时对齐敏等几个孩子的关爱更看得见一些,但是齐长春却更从心底里疼爱齐敏——也许他认为这个孩子当初是自己捧进家门的,而且也让妻子渡过了那个难关吧(从现代的角度看,那绝对是产后忧郁症呀,严重的话,有自杀倾向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更爱齐敏,只是平时的他,不太擅长表达罢了——尤其是在齐敏齐宝都已经长大,而他平日里应酬也增多了的情况下。
但是父亲大概从来就是这样默默的吧,就如同被当作背景的大山一样,那样沉默,却那样地给予着你所有。古代的父亲,比之于现代,大概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吧,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但是当齐长春真的撒手离去的时候,齐敏才感到那种如同抽离了灵魂一般的痛。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是因她而起,而是这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了最亲爱的人——切肤之痛,也不过如此吧!
齐长春前两次的病倒,并没有像预防针那样发生效用,使得齐敏的心里有了一点抵抗力,反而让她一想起来就更为难过——如今想来,齐长春每一次的病倒,都像是割在齐敏心上的一刀。这最终的离去,就如同的齐敏的心生生地剜去一样。
齐长春才只有四十二岁而已啊!虽然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不长,但这样匆匆地离去,让齐敏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哪怕是前两次的病倒,甚至这一次在刚刚听到父亲又昏厥的消息时,齐敏都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人类的通病,齐敏也不例外,如果让她知道这样的结局,她也许真的会勉强自己去嫁给苏睿当个二房的吧——过份在意面子,也许在这上面,齐敏和文氏都是一样的吧。
虽然齐敏有着自己的底线,但是在爱情和亲情方面,她还是更注重后者的。所以在前世听到父亲有了一个私生子导致老妈昏倒送医的事,会当即不管不顾地乱穿马路,结果被穿越到这里来!
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会无视齐宝的情意,也忽视自己心意,答应苏睿的原因。而当她发现了自己和齐宝其实是相爱着的时候,她居然会拒绝苏睿的提议,而要与齐宝在一起——如果嫁给了苏睿作二房,反正苏睿也不是自己所爱的人,做什么也没差吧。
或许真的按苏睿所说,他会由此而更疼爱自己一些,而自己也能够更平稳地生活下去——这世上有多少人能那样幸运,与自己最深爱的人在一起呢?
只要大家都好,爱情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吧。
所以自从齐长春去了,齐敏终日魂不守舍,比别人更加痛苦,而且还带着自责。
张永宁前两日倒还上门来吊唁,更帮着处理些杂事,不料还没过两天,他的祖父也去世了——两家人相隔不过几天就相继遇上丧事,也算得是诡异了。
于是齐宝和齐升又去张家吊唁,一来一往地就过了一个多月,等到七七四十九天过了,这些事才总算告一段落,只是心里的伤,那是很难消退的了。
接下来各处来寄田的人纷纷上门,要求来把寄予齐家名下的田都要回去。本来寄田的人,就是为的减免一些税赋,现在齐长春去世,举人的功名也就不存在了,这些人自然是要把田地契拿回去的。不过好歹这段时间齐长春自己也置了不少田地房产,还有一些自己买下的店铺,所以家里的开销也能对付得过去。
因为齐家原本就很节俭,所以也并不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怎么节据,只是这样一来,齐宝和齐敏要守孝三年,不得婚娶也就罢了,连带着齐升也不能参加当期的乡试,这才算是一个比较严重的后果吧。
齐福在临朐任上,也不可能回来吊唁,只是让魏灵梓回来了一趟,奉上了一百两银子做奠仪。
魏灵梓见到齐敏终日伤心难过,几次逗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的,也是没有办法。
魏灵梓找了齐宝,让齐宝好好开解一下齐敏:“敏儿姐姐终日这般愁闷,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想法开解她才是。”
齐宝苦笑道:“我岂不想?只是现在我见了她,两个人都一般的伤心难过,反而更让她沉浸于这样的哀苦中了。”
魏灵梓道:“不如我接姐姐去山东玩玩怎么样?离了这里,也好散散心。”
第廿七章 长春后事
魏灵梓道:“既然这样,我这个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齐宝苦笑了一下,叹道:“你可不是什么外人啊!”叹了一回,又问道,“你在那边如何?”
齐宝最近忙得很,魏灵梓也不太容易见到他,他也没什么空来问魏灵梓近况,这次得了闲,才会这样问。
魏灵梓听了笑笑:“很好啊,夫君很是疼爱我。”
齐福这时已经正式把魏灵梓提到了妾的名份,而且在临朐,已经有几户大户人家,听说齐知县没有正妻,都纷纷上门提亲,结果都被齐福婉拒了。所以魏灵梓说得也没有错,齐福对她,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过魏灵梓与齐福有夫妻之实至今,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只怕高氏会更不满呢。这次魏灵梓回来,也是更多地在高氏面前尽孝,偶尔才来一趟齐长春家里。不过她这次回盱眙,随身的仆人丫环都有好几个,看来在临朐县衙里,她是的的确确的女主人呢!
而在这一年的八月,新任的县令到了任,原来的樊知县果然升官去了别处,只是不知是做了京官还是有了别的肥缺。
同月,魏灵梓回了临朐,齐敏和齐宝送她出城往北,一直送出了很远——这也是齐宝特意带齐敏出来散散心的。
回去的路上,齐宝特意带着齐敏去了洪泽湖边,看了一遍洪泽湖的风光。
只是齐敏心里总是提不起精神来,看着这一湖好风光,在她眼里也不过只是一片水罢了。
齐宝想要劝她几句,却也无从开口——一看到齐敏的表情,齐宝自己也感到悲切难过。这段日子,齐宝的心里其实也是自苦自责的。
——如果自己平日里更发奋一些,更孝顺一些,会不会就有不同?
——如果自己能取得比苏睿更好的功名,那苏睿也不敢再来自己家里放肆,或者纠缠了吧!
在齐长春死后,苏家也派了人来吊唁,但是都被齐升赶了出去。对于齐升的这个举动,文氏却没有阻拦。或许在文氏看来,去人家那里上门闹,或者闹到县衙那里去,都只是没有结果的混闹,反而会丢脸。但是在自己家里,那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了,我把你赶走,你也不能奈我何!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与苏家把脸给撕破了吧——之前没有闹到人家家里去,总算还保有表面上的那层纸,这下当着一大堆别的来吊唁的宾客,等于是把这事给挑明了。
这一下苏家的面子也是折得够呛——街头坊间的议论,多有说苏睿仗势欺人的。虽然齐敏失节的事也传得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但是现在弄出人命来了,再加上齐敏的失节,不过是因为救人罢了,故此在更多的普通百姓看来,你苏家拒了这婚事也就罢了,何必咄咄逼人再上门去羞辱人家!
苏家和苏睿也都是有苦难言——苏睿的确是对齐敏一往情深的,这次他考中进士二甲第二,心中踌躇满志,满心以为自己的身家,便是讨齐敏做个二房,也能配得上她了。
只是之前因为人工呼吸的事让他不得不接受父亲的意见,延缓了对齐家的下聘——实际上依着他父亲苏重德的意思,那就该明确地拒婚了,只是他与父亲不停地交涉,才勉强让父亲接受了娶齐敏作二房的建议。
实际上在苏重德看来,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出身于齐长春这个举人的家里,便是做二房都不行。只是见儿苦苦哀求,这才罢了。更何况苏重德当时也不认为儿子能连战连捷,一举考个进士回来。
待等到苏睿真的中了进士回来后,苏重德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儿子说,却见到苏睿整天都如同丢了魂一般,便让陆佳星去打探,才得知是齐敏当初拒绝了当二房的要求,苏睿正在患得患失,不知要不要再上门去求亲。
苏重德也是看着齐敏长大的,素知她兰心慧质,说出的话断不至反悔——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她齐敏再反悔,就好像是趋炎附势一般。
所以苏重德索性让苏睿亲自上门去提亲,只要齐长春夫妇允可,齐敏也同意,就让齐敏作苏睿的二房。本来苏重德料定了齐长春夫妇是不会答应的,存心想让儿子去碰个钉子,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就罢了。
况且苏睿从小到大,受过的挫折太少,让他受受挫也好。但却没想到苏睿正是因为之前太过一帆风顺,终于在之前齐敏所给的压力,以及考中进士前的那段时间关于科考的压力之下(虽然现在已经考中了进士,但是由于齐敏拒绝当二房,所以压力不减反增,二者加在一起了),精神在一瞬间失控,出言讥讽了齐长春几句,不料却惹得齐长春身故。
这一点不要说是苏睿,就是苏重德也没有想到——幸好齐家没有打上门来,不然苏家的脸面可都丢光了。
所以后来苏家去吊唁的人被齐升打出来,苏家都一声没吭。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齐两家的交情那是算完了,苏睿也再没有脸登门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齐宝和齐敏总是在心里对苏睿还留有点情份——齐敏对他,原本总还抱有点歉意,还是想把苏睿当成一个朋友来对待,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好谈的;而齐宝,也同样因为自己“抢”了齐敏而对苏睿有点歉意,而且之前两个人在县学里也是朝夕相处,毕竟也有些情份。
所以哪怕齐长春第一次被气倒是苏家拒婚所造成的,齐家的人也没怎么太恨苏睿,总觉得他对齐敏还是真心的,只是苏重德太过势利罢了。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苏睿这次说的话,不但气死了齐长春,而且话里话外体现出的那一份不屑,体现出他现在对于齐敏,只是因为被拒绝后的不甘心罢了,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没有杂质的爱意了。
这些东西在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齐敏还是齐宝,都想得很清楚,反而对他们自身的事想得很少——或许在他们看来,既然齐长春去世前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那么文氏也应该不会有阻挠才对。
但是最近齐宝忽然发觉,似乎齐敏对自己的一些亲昵的行为,有了一些抵触。
一开始齐宝还以为是齐敏的心情不好,但是后来发觉好像不是——似乎,齐敏是认为父亲的死,她有着很大的责任,所以一时有些接受不了齐宝的亲近(当然,齐宝所谓的亲近也不过是搂搂抱抱亲亲嘴什么的,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这一点让齐宝很为难,但是齐敏这样避着他,他也没法好好与齐敏谈一谈——最近齐敏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把门关上,齐宝去敲也敲不开——所以这次送魏灵梓回临朐,算是齐宝难得的与齐敏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在这个狭小的马车厢里,齐敏是再怎么也无法躲避齐宝的了。
所以齐宝在车里对齐敏道:“敏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齐宝的话还是很直接——对于在齐敏面前,他向来都不作伪——也许,曾经为了齐敏和苏睿那看似天成的良缘,他把自己对齐敏的真心掩藏了起来。
但是现在这直接的话,反而让齐敏更难受。齐敏看了齐宝一眼,低下了头:“这段时间我挺烦的,对不住你了。”
齐宝凑到齐敏身边,和她并排靠着车厢壁,深呼吸了一口,道:“敏儿,我很爱你!”
齐敏点了点头:“嗯。”
“所以我想你也明白,你心里所想的东西,我几乎都明白。”
齐敏怎么会不知道呢?齐宝的心思,自己一想就能明白,而自己的心思,最了解的人,除了齐宝又能有谁?
于是,什么都不用说,只有叹一口气:“宝儿,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齐敏抬起头,看着正转过脸望向自己的齐宝:“宝儿,我心里难受,你知道么?”
齐宝叹了口气,揽过齐敏的肩:“我知道,但那不是你的错啊。”
齐敏落下泪来:“不,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我还是我怪自己——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我而起……”
齐宝紧了紧怀中的娇躯,拿帕子擦着齐敏不断涌出的泪水,然后用下巴在齐敏的额前蹭了一下:“敏儿,爹并没有怪你,你应该知道的。”
这话没错,最后齐长春把他们两个的手合到一起,那不可能是在对齐敏怀有不满的情况下所做出的表示。而且自从被齐家拒婚开始,齐长春就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人的面前说过一句齐敏的不是,反而是文氏,倒是在齐宝和齐长春父子面前抱怨过一两句——这也难怪,文氏本不是个豁达的人,这从她对高氏以及那些在当年齐家分家时与她意见不合的人一直颇有怨忖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齐敏却不能以自来宽慰自己,就像齐宝其实也明白,这样的话说了也是没有用——有些时候,大的道理谁都懂,但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眼泪流得如同洪水一般的齐敏,齐宝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眼泪击碎了——这段日子来,他心中又何尝不悲痛,但是他又要管着府里上上下下的杂事,又要与那些县里的头面人物周旋,还要安慰母亲,照抚弟妹,甚至还要来关注齐敏,他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人,那种心力和精力的疲惫,也是外人难以想像的。
这时顺着那马车有节奏的颠簸,感受着爱人在自己臂变中伤心地痛哭(齐宝知道,齐敏虽然在人前人后都曾落过泪,但是像这样大哭却不多,如果能让她再这样好好地哭一场,把心里的悲痛都哭出来,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些吧),心中也是苦闷交加——这世上的事,有什么比失去父亲更悲痛呢?
“敏儿,”齐宝亲了一下齐敏的额头,“你说爹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齐敏哭了这么长一阵,也渐渐地止住了悲声,听到齐宝这样说,便道:“那自是希望我们人人都过得好了。”
齐宝道:“我们家难道现在过得还不好么?以前在白河村里的时候,这大概是爹的愿望吧,但是现在,他应该是想着让我和升儿都能金榜题名,以光宗耀祖吧?”
齐敏听了,想了一会儿,想到从前两年起,齐长春就想着在白河村能建个齐家的祠堂的事,心想也许齐长春并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权势吧,古代人对于祖先都有着异乎寻常地尊崇,建个祠堂,光宗耀祖,那也许真是齐长春心底的愿望吧。
——于是,这愿望要靠齐升来完成了?
想着齐宝可能这一世也未必能考中举人以上的功名了,还是把这份希望给寄托在齐升身上吧。或者以更实际的眼光来看,齐福更有希望光宗耀祖吧!
但是终究齐敏不是一个心里有着大抱复的人,想了一回,还是松开了齐宝的手,复又倚在车厢壁上:“宝儿,活人,永远都比逝去的人来得重要。咱们的幸福是最能让九泉之下的爹爹欣慰的,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齐宝沉默了半晌:“敏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苏睿?”
齐敏一怔,随即会意:“你胡说什么呀,他是他,你是你,他就是入了阁,又能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并不在乎你有没有什么功名,做不做官。”
齐宝“嗯”了一声:“但是这次苏睿敢这样欺上门来,也是欺咱家里无人啊,为人处世,看来不能光是想着独善其身啊。”
齐敏笑道:“那怎么办?莫说你三年内不能科考,便是能科考,你还能连中三元不成?”
齐宝也笑笑:“连中三元?一科考中进士我就谢天谢地了啊!”
所谓的连中三元,就是在乡试会试和殿试中都考中第一名,这三个第一名分别叫作解元会元状元,所以就叫作连中三元。
齐敏笑了一下,道:“你不如改考武科吧。我听升弟说,你旁听武科的时候,说的话把训导都给噎住了!”
齐宝听了也笑了:“是啊,那些人真没用,听着那老头念书摆阵图,那有什么用!需知兵法运用,只在一心。况且因敌制胜,得从实际出发,岂能拘泥于一成不变的古法和阵图!两军阵前,战阵开阖奇正,顷刻变化,犹如风云,变幻无常,岂能有暇考虑阵图。关键是在于根据急速变化的形势,采取相应的战略战术。”
齐敏听了,呸了一口道:“这是本朝太祖的话,你搬出来想矇我么?”
齐宝笑道:“道理人人懂,能不能用那就难说了!正所谓行善积德莫作恶,三岁孩儿都知晓,八十老翁行不得。”
齐敏笑道:“你的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可说不过你了。”
齐宝叹道:“只可惜这些东西考试时考不着啊!偏偏考的是那些诸如‘鸟起者,伏也’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背熟了这些就有用,唐朝李愬奇袭蔡州就不会成功了!”
二人在车厢里俱都叹了一回,虽然齐敏觉得心理上好受了一些,但是仍然觉得心头的那块石头没有搬掉。
不过看齐宝的样子,齐敏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所以也就装得受了他的劝,作出一副轻松了许多的样子。
回到家中,文氏问了齐敏和齐宝送魏灵梓情况,也就罢了——齐永春和高氏自然是不有送的,他们不可能来送一个妾,那太失身份了——也没问齐宝和齐敏怎么就耽搁了这么久,从午饭后到现在,都傍晚了才回。
自从齐长春去世后,文氏一天到晚都是无精打采的,很多事也都只是过问一下罢了,并不怎么多说了。
看文氏这个样子,齐敏倒是挺担心的,别整出个忧郁症来,再饶进去一个!
文氏可是有前科的,当年真正的齐敏儿丢了的时候,文氏就差点没疯了,这一下子,齐长春忽然走了,文氏落的泪反而最少,陪着齐宝操持丧事前后的,也没出什么岔子——这种表面上看上去的冷静,反而让齐敏觉得不踏实。所以文氏让齐敏多管管这家里的事,齐敏都只推脱说自己还年幼,办不好,有意让文氏多做些事情,好分散她的精力,不要再胡思乱想什么的。
但是现在看看,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文氏更显得憔悴。齐敏不由得心想——是不是赶明儿跟文氏说说,让自己来帮着管管这事里的上下事务。
不过当初是自己说不要的,现在又说要,还挺难再开口的。
齐敏思忖了一回,心中有了计较,回到屋里,便让小荭去把后院里的小蓝找来。
第廿八章 齐敏当家
小蓝一般的时候都是后后院的偏院里,那里是几个管家或管事的婆娘女眷住的地方。小蓝为人很是低调,虽然管着丫环的名册以及存银的帐目,但是却很少到齐府后院里来,只是在每个月发例钱时,才过来登记造册。
小荭听了齐敏的吩咐,很快到了后院把小蓝找了过来。小蓝见过了齐敏,齐敏对她道:“你嫁给朱帐房有几年了?”
小蓝道:“已经七年了。”
齐敏道:“我爹现在也不在啦,我娘精神也不好,你这几年来做得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不是疑你什么,只是这几个月我娘都已经没有看过帐册啦,我想问问最近咱府里的支出如何?那些下人有没有总来你这里求着套取现银的?”
虽然说下人回家时支取的都是纸钞,但总有有想着法子套些现银藏着,宁愿用与官方汇率略低的比率地套现——拿现钞去银行自行兑换是个很麻烦的事,需要由里长证明家里的现银数量。于是这样一来,小蓝和她丈夫就也会有些进项,只是到了每个月的月末时,小蓝都会去银行以齐家的名义再作汇兑,把帐目作平。
而禁银令对于齐长春这样的人家一般并不构成太大的麻烦,因为里长通常会卖个面子,而衙门的人也不会真的就银行递交的举人家里的每月兑银数目,每个月都来细查举人府里的存银数。
更何况相比起其他几家举人或进士之类的人家,齐家实在还算是收敛的,其余几家暗中私藏的现银不知要多出多少,而小蓝也很知趣,每个月所从中赚取的那二三两银子,也不会惹人注目,文氏和齐长春等人也都对她睁一眼闭一眼——小蓝是个懂事且忠心的人,让她多得几两银子,也算是抬举她。
也正因为此,小蓝一听齐敏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道:“这段日子府里出了事,用度也多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受夫人小姐的照顾,也知道府里的难处,断不敢有什么逾了矩的。不过这些事情我本就是做不来的,夫人也是抬举我相信我,才让我管了这帐,我是早已经力不能胜任的了。如今小姐便接了这差事去,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齐敏笑道:“你别会错了意,我只是怕府里有人趁着这阵子我家里忙乱,你又是个面善心慈的,有什么事怕我娘又生气着急的,也不好去回她,所以才想问问你。你这差事是我娘定的,我又不当家,怎么好来插嘴。”
小蓝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这府里谁不知道小姐聪明能干的,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把府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小姐,哪有反信我这个外人的道理,我正巧有了身子,等闲也管不得这许多事,正想去回了夫人,却正好有小姐来接手,我欢喜还来不及。这正是小姐疼我呢!”
小蓝如今也知道齐敏和齐宝是一对,她平日里就得文氏欢心的,如今齐长春临去前握着两个人的手的事,也早都传遍了府里上下,她也知道这府里当家的,迟早也是齐敏,再加上这段时间齐家的变故,以及文氏身体不佳的事,所心当即就把自己的事让了出来。
齐敏听了道:“怎么?你又有了孕了?”
小蓝掩嘴笑道:“是呀,前两胎都是女儿,这一次希望是个儿子,也好为我夫君留下一条血脉。”
齐敏也笑道:“那也好,你仔细了身子,我让琉璃陪你回去。”
小蓝道:“也才两三个月呢,不劳烦小姐屋里的妹妹了,我便自去就是。”
齐敏本来倒是真的怕小蓝别摔一跤什么的,那自己岂不内疚。但听小蓝这话,也就算了——若坚持要派琉璃陪着她,小蓝说不定要以为自己是派人监视她,催着她去办交割呢。
于是便道:“那你自己小心着。”
小蓝应了一声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琼琚过来唤齐敏去文氏那里,齐敏便跟着去了。到了那边,小蓝却不在,倒是见到小蓝所掌管的名册和帐本放在桌上——想来是小蓝先回了文氏,然后文氏差人陪着小蓝回去,把她那里的帐簿拿来了。
文氏见到齐敏来了,便道:“小蓝刚才来回我,说她又有了孕,没精神打理这本册子和帐簿了,我如今也是精神差了,你先替我管管好了,这府里的一应事务,打明儿起就都由你来做主,没什么要紧的就不必来回我了。”
齐敏先是应了一声,又道:“娘这些天也着实累了,便让我来替娘您分担一些吧,待娘好了,这里的事还得要您来主持呢。”
文氏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些天总是精神恍惚,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必多说了。”
齐敏道:“娘,爹已经去了,咱们都难过的,但是您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我们可怎么办?!”
文氏点了点头:“我明白,我这两天是有点累了,且容我歇歇吧。”
说着让珙瑆拿出一串钥匙来,递给齐敏道:“这是库房的钥匙,现银的钱钞,还有些别的东西,都在里面,你若有个急用,也不必来回我,就且先用着吧。”
齐敏接了过来,笑道:“真若遇见什么事,我年纪轻,又能懂得什么了,少不得还要来请教娘的。”
文氏笑笑:“你那时在偏院接待那些女眷时,我就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说这些天来你早已经在帮着操持这个家了。”
二人说了一阵,外面琼琚过来,说道:“回夫人,外面钟子荣托人传进话来,说是今年咱地里的收成不大好,冬麦只收了往年的八成,那打麸皮的价钱却比往年的价要高出一成半,来问夫人是不是要再等一等。”
文氏张了张嘴,欲要说话,却看了一眼齐敏,对琼琚道:“我这几天也乏了,以后有事,让前面的人都找小荭,回了敏儿就是了。”
齐敏笑了一下,对琼琚道:“平时那些麸皮是怎么处置的?”
琼琚道:“这我不知,反正咱家里做的面粉一年也不过那些,麸皮都是咱自家的杂粮铺子自己请人打了去的,多半不是喂养鸡喂猪,便是沤肥了吧。”
齐敏笑道:“你知道的也蛮清楚,你家是务农的么?”
琼琚道:“是啊,我家是北边二十里外的洪浦村的。”
小茪一直在一边伺候文氏喝茶吃点心,听到齐敏问琼琚,便笑道:“我也是那里的呢!”
齐敏笑笑——齐家多从附近人家典的女孩子里买来做丫环,同乡自然会多些。
不过正好自己想做些事情,现在想要的东西居然也齐了,难道这就是天意?
于是便道:“别家打麸皮的价钱如何?”
文氏在一旁道:“这都是差不多的,纵差个一星半点,也多有偷j耍滑偷了米去的。那钟子荣是咱们在西门里杂粮铺的掌柜,也算是个老实人。今年怎么连这个也涨价钱了?”
齐敏道:“想是这次圣旨的原因吧。”
前次五月的对旨,主要的意思是扩大募兵的广度和力度,说是要组织一次远航,要比前几年的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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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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