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阅读
夜叉禁猎区 作者:未知
第 2 部分阅读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是穆懿,不是“不少男人”中的一个。
“出色的女杀手,数量极为稀少。”穆懿看向她,“而且你也并不具备身为杀手的条件。”
“因为我身体单薄?”陆离追问。
穆懿打量着她,淡然地:“这世上的人分为两种,吃人的和被人吃的。不能以这种眼光看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成为杀手的。”
陆离一怔。
“要当杀手,首先不能把自己当人类,不能怀有人类的感情。所谓杀手,不过是像夜叉、阿修罗这样的怪物罢了。”穆懿随意地在床边坐下,银质十字架从他脖子上垂下,一晃一晃。
陆离一直靠在门边站着,一动不动,背部绷直。
穆懿抬头看她:“我不是暴君,你不用那么紧张。”
“但他们叫你夜叉王。”
他伸手到床头柜上摸了烟盒,点上一支烟,叼到嘴边抽了一口:“你打探过我们的事情?”嘴角一掀,“是因为计划着怎样逃跑?还是想收集我们的犯罪证据,为自己留条后路?”
陆离心头一凛,低下脑袋。
她害怕这个人的目光。
穆懿摁灭了那支烟,扬了扬手,示意让她过来。她犹豫着,他冷冷一笑:“放松一些,身体别绷得那么紧。我不是胡乱杀人的,也对你的身体毫无兴趣。”
陆离踱着步子,慢慢行过去。
“坐下来。”他说,命令她。她犹豫着,还是坐在床沿边,却离他的身子有点距离。
他也不理会她,只漠然道:“听着,你当不当杀手,我都没兴趣。但我只希望你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但你们的人把我的同学……”她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她知道,在战场上带着情绪的人,是不会受到对手尊重的。此刻她涨红了脸,据理力争。
“只要对
西京门有威胁,即使是穆川,我也会把他杀了。”
陆离讶异地抬起头,感到难以置信。因为她清楚,说着这番话的男人,是多么宠溺自己的弟弟。
“我现在不想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做任何愚蠢的事。”穆懿眼色深邃,“穆川喜欢游艇、赛车、私人飞机,但他很少对我以外的人感兴趣。我只是希望他开心。”
被用来跟游艇、赛车等玩物并列在一起,陆离感到深深受辱。
穆懿察觉到她心情变化:“我弟弟的性格喜怒无常。或者你觉得被他玩弄在掌上,只是他经历过的痛苦,你未必感受得到。”
“他的痛苦?”
穆懿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诮,也不理会。只听陆离声音微颤:“那么在我妹妹被杀的时候,他像参与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样闯进来,笑嘻嘻地欣赏着我的痛苦——难道这种痛苦,他又经历过吗?”
穆懿只淡声应道:“你不知道穆家的规矩。”
“你说的是杀人的规矩吧。”陆离轻声失笑,反唇相讥。
“要成为最大的杀手集团,当上首领的人必定要摒弃一切感情。作为继承人的我们,除了对父辈和兄弟的感情外,不可以有产生感情的对象。应该说,每一辈的西京门掌门人,都要恪守这一规则。因此穆家对每个男子都有一项与此相关的仪式。”
他从烟盒中再摸一出一支烟,默不作声地点燃。
“又是什么杀人的仪式吧?”
“把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杀死。”穆懿漠然道,陆离心下一震。
、夜未央(三)
穆懿淡淡道:“穆川还小,还没经历过这项仪式。不过他的个性,也是个不会控制感情的人。”
言下之意,穆懿曾经……
“你曾经,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杀死?”她嘴唇蠕动。她没想到这两兄弟的家族竟有这样的规定,不禁想起上次穆川笑着感叹什么人生苦短之类。
穆懿转过身,把手中的烟头摁熄。
或者因为在深夜,陆离觉得此刻的穆懿不再那么可怕。她试探地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退出这种生活?为什么非当杀手不可?”
他却只是漠然道:“我今晚话有点多了。”然后走向吧台,为杯中注入更多酒。
陆离站起身,不死心地追问:“这样穆川不就可以过上更自由的生活,也不用把自己心爱的人杀掉了?”
“你知道另一个方法是什么?”穆懿嘴角突然浮上一抹冷笑,陆离感到一阵寒意。这种笑,她曾在他除掉金老爷子前见过。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只见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身子倚在吧台上:“我可以替他把他爱的人先除掉。”
太可怕了……
陆离突然觉得房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她觉得自己有点太天真,半夜里在至高杀手集团的首领房中,跟他探讨退出杀手界的问题?她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口才如此有信心过了?
她极度不安,绞着手指,低低道:“告辞了。”便从床沿上站起来,要往外走。
穆懿的身子已挡在门前,隔开她的去路。他伸出手臂,一手抱起她的身体,一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凝视她要拼命扭开的脸:“你的这张脸现在引起了他的兴趣。但万一他对你……不,无论他对谁产生了更深一点的感情,我会在他爱上那个人之前,替他把那个人杀掉。”
陆离一颤,只听穆懿接着道:“我不希望我经历过的那种痛苦,再次降临在他身上。”
陆离咬咬唇:“放心好了,你们兄弟俩,是不会对你们两人以外的任何人产生感情的。”
“我说过,我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穆懿冷声道,一手抱起她。
她吃了一吓,拼命咬着他的手臂,在上面咬出了一道深深的齿印血痕。
“我说过了,我对你的身体毫无兴趣。”他上下打量着她,“不过,你似乎很害怕男性的接触。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吗?”
“没有!”她涨红了脸。
穆懿嘴角动动:“真是容易被看透的人。”
说着,他把她抱到门外
,放下她。
“记住,在这里,你没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只有我们能够决定你的一切。”说着,他转身关上房门,把陆离隔离在门外的世界中。
穆懿坐在床沿上。昏暗的房间中,那些鬼魅渐渐再次浮现。他眼色一沉,把手中杯子朝空气中掷去。
“你们已经死了!get away!”
那些鬼魅仍不愿散去,只飘荡在房中的每一角落。提醒着他,他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
闭上双目,刚刚离去的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突然浮现眼前。她面容清丽,一言不发,只咬着嘴唇看向自己。
睁开眼睛,那些鬼魅全都不见了。
他嘲讽地笑笑,告诉自己,那些不过是心魔。只是多年来跟随自己的心魔。
这天夜里,陆离却也睡得并不安稳。过去日子的种种不快,突然全都入梦来——
那年她还没到十四岁,但是因为发育得好,所以谎报年龄,声称自己十七岁,然后在外面帮人看店,打打暑期工。却有人暗恋她,天天在楼下等,要接她上学放学。
那时候母亲还没离家出走,在父亲打骂自己和妹妹的时候,总以身体护着她们,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那一次,母亲生气了。她揪住自己的头发,拿着剪刀要往下剪去,嘴里大声骂着:“你这么小,已经学会勾引男人了!你这下贱的家伙!”
她委屈地一个劲儿哭,一个劲儿地喊着“我没有,我没有”,平日里温婉的母亲,当时却仍旧狠狠揪着她的头发,边用剪刀胡乱喀嚓着,边大声喊着:“你以为那些男人真心爱你吗?你看我把你的头发剪掉,你看我把你这脸蛋划花,还有谁会再看你一眼,再来关心你?!”妹妹在一旁吓坏了,嚎啕大哭。
母亲突然扔掉手中的剪刀,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看过母亲年轻时代的照片,美丽纯真无比,但嫁给父亲后,却迅速地憔悴了。她还记得,十四岁生日那天,她早早做完作业跑回家,却看到屋子里只有母亲亲手做的一个蛋糕,和一张她留下的字条。
这件事已经过去大半年,陆离拼命不去想起,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却突然梦见。她猛地乍醒,抹了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夜未央(四)
淡薄的日光映入房间。
她洗了个澡,换上校服,看了看时间还早,开始坐在书桌前给母亲写信。写完后,她把它撕掉,扔到纸篓里,挽起书包往外走。
穆川正站在门外,双手插在口袋里,东歪西倒地倚着墙壁,直勾勾盯着她。
陆离不明白他的表情。
穆川跟在她身后:“我昨晚见到你去敲哥哥的房门。”
陆离没回头,快步走下楼梯。
他跟在身后,语气讽刺:“因为受不了我的喜怒无常,所以转身去讨好我的哥哥吗?可惜,他还是把你轰出来了。”
陆离不理睬他,快步走到大宅的庭院中,穆川突然在她身后一把抱起她。
“放下我!”她瞪着眼看他。
“我送你回学校。”他眨眨眼睛。
“不用。谢谢。”
“我才是你的主人。”他的声音突然一冷,用力抱紧她的身子,朝车库走去。
车外冷冽的风吹过,他转身从车后座抓起一件外套,丢到她身上。
她把外套搁到一边。
他嘲讽地笑笑:“只有穆懿的衣服,你才肯穿吗?”
她别过脸看着车窗外飞速往后流去的景色,一字一顿:“你救过我,我可以做杀手来偿还,但不代表我要付出我的自由。”
穆川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不知为何,这少女对他跟穆懿都毫无兴趣,这让他感到非常兴奋。这使她和其他女人显得不同。但他又想,她不过是太年轻,还不知道男人是怎么回事罢了。
游戏似乎越来越好玩了,他越发起劲。当日里,他不过在那大楼里听到声音,手里痒痒的,想把那几个不顺眼的男人解决掉。但当他听到陆离对他说谢谢之后,一时兴起,想亲眼看着这少女把仇人杀掉。
他只想随便捡个常人的灵魂,用毒液浇灌它,看着它枯萎。至于这灵魂长着副美丽的皮相,自然让游戏更有意思。
但他从没遇过这样的灵魂。如此稚嫩,却难以驯服。显然,她也经历过动荡不快的童年。
“你要去哪里?这不是开往学校的方向。”陆离看着面前的路,转过脸看向他。
“我改变主意了。”
“不可以的,我要上学……”她紧张地捉着他的肩膀。
他却笑笑,车子已驶向码头。开阔蔚蓝的天空下,遥遥停靠着他的爱艇,白色船身上漆着隶书的“夜叉”二字,旁边是红色字体的yasha。
陆离知道再央求他也是徒然,不再费心思。
“你很对我脾性。够识时务,懂得什么时候不说话,不像其他人那么聒噪。”穆川笑笑,停下车子,要把她抱下车,她一手推开。
“我自己会走路。”
上了船,她只蜷在船舱内,从书包里掏出本地理书开始埋头看,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明白越是反抗,越能激起他的兴趣。索性让他自己生厌更好。果然,他也没有再去骚扰她,只抱着双臂,站在甲板上,微笑着看向这片海面。
看完一章节,她感到有点饿,却不愿吃这船上的东西,想去厨房倒些生水喝。走出去,一眼见到他躺在沙发上,睡得正熟。她看着他的睡容,觉得他像个任性的孩子,对他人的关注予取予求。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你在看我?”
陆离移开话题:“这艘游艇是穆懿的?”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因为夜叉那两个字?”他笑笑,忽然开始脱□上的衬衣,背过□的上身。
她看到他的后脖项上,刺了个夜叉图案。蓝色狰狞的面孔,铮铮地看向皮肤外,让人心底一寒。
他把身子转过来:“是哥哥亲手刺的。”
陆离眼中露出不解。
“哥哥自他第一次杀人后,就被封了夜叉的称号。但是他说,夜叉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我们兄弟两人。”
陆离蓦地想起昨晚穆懿提到的穆家规矩,她顿了顿,终于开口问:“你哥哥,有杀过自己痛爱的人吗?”
穆川的眼光一黯,却很快掩饰过去。他笑笑,突然说:“我可是说过,要亲自调教你,让你成为杀手的。”
“现在?”陆离有点意外。
穆川笑着拉起她的手:“我把船上的桌球室改成枪房了。”
陆离并不想真正地成为杀手,但她想学会用枪。踏入暗黑世界,她需要学会保护自己和身边人。但是,要穆川教自己吗?她约莫有点明白这个少年的习性,也知道,他想看着自己一步步成为冷酷的杀手。
陆离应道:“我没兴趣。”
“你凭什么跟我谈判?”穆川耸耸肩,不屑地笑笑,伸手一把拉过她的长发,把她拽到身旁。
“咦,你居然不反抗?”他故作惊讶状。
陆离知道,这个少年又开始使着性子了。她知道这种时候,只要自己不说话就好了。
“如果我打你,你也不会反抗吗?”他仍是摆出一副
好玩的表情。
他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脸上挂着微笑看着她,看着她被自己狠狠捏住,骨头都几乎碎掉了,仍是一声不吭。
“你是哑巴吗?”他把手收回,笑得没心没肺,“还是说,你在逃避——逃避自己跟我们是同一类人这个事实?”
“我不是。”陆离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却下意识地否定。
穆川却笑得更起劲:“你不会不清楚,一旦我对你没兴趣了,你的命就不值钱了。哥哥更会杀你灭口。这些你都有想到的,对不对?”
“我也想到,一旦你教我用枪,下一步你会让我杀人。我不清楚以你的个性,你会让我怎样做……”
不待她说完,穆川用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微笑着说:“是了。你居然很清楚我的脾性呢。我很可能让你杀自己很在意的人,因为我喜欢看别人痛苦的表情,更喜欢看着一个人,怎样一步一步变得冷漠。”
顿了顿,他忽然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大笑着:“这就是你去找哥哥的原因呢!如果你通过哥哥的途径成为杀手,你可以跟他谈判,开出条件,像电影里那些狗屁杀手一样,只杀坏人啊什么的吧。”
穆川猜得不错。如果昨晚穆懿答应了陆川的条件,答应让她加入西京门的话,她会接着提出条件。
正沉默着,穆川却已经笑着把她整个人抱起,大步走入枪房。
、夜未央(五)
陆离站在这偌大的枪房一角,看着穆川收敛了轻佻的神色,似乎枪房对他而言,是个神圣的场所。
他戴上耳塞,戴好手套,拈起一柄枪。
他两手握着乌黑的枪壳,枪膛推滑的细致声音在耳边响起,子弹击出,怦然打中靶心。
摘下耳塞和手套,他笑着回头看她,“你试一下。”
“我没兴趣。”
“或者你的朋友遇到危险,会让你产生兴趣?”他用开玩笑的口吻威胁她。
穆川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把枪塞到她手中,不容分说:“现在,看着我的每个动作。”
穆川开始指导她的每个动作。这个坐不住的少年,此时却是十分耐心。陆离能够感受得到他对枪具器械的热爱。
她学着他的样子,变换枪匣,子弹上膛,变换角度,扣动扳机。
“姿势不对。”他在身后扳过她的肩膀。她身子微微一颤。
穆川猛然松开了他的手。
是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悟性,他放弃了?
陆离不解地放下枪支,正要回过头去,手中却蓦地一空,穆川已从身后夺过那枪,抵在她的腰间。
她屏住呼吸,不明白他的所有举动。
这个少年,忽冷忽热,不可理喻,心血来潮。
他没有应声,手持的枪慢慢探到她单薄的校服下,滚烫的枪口抵着她冰冷的肌肤。他扳过她的身子,正面看着她,以枪代手,在她身上细细游走。
“我突然在想,应该让你跟这支枪好好培养感情呢——起码让他熟悉一下你的身体。”他再次露出恶作剧般的笑,似乎完全不在意那枪一旦走火,这具躯体就会灰飞烟灭。
此刻的他,完全像个陶醉在自己创造的游戏中的孩子。
枪支沿着她的小腹往上滑去,移到少女萌芽的乳上,轻轻地摩挲着那蓓蕾,然后逆流直上,轻抚着她的锁骨,才又慢慢下滑,落在小腹上停住。
他边移动着那枪,边注意地看着她的脸。
良久,他才把枪从她衣服下抽出,嘴角一笑:“你真是个天生的杀手:永远波澜不惊。即使用枪指着你,你的表情依然不变。”
穆懿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杀手。他们只会从杀手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人类被他们分为几大类:适合当杀手的,不适合当杀手的;已经被杀的,还未被杀的,将会被杀的,不会被杀的。
她无端地想起那句话,伴君如伴
虎。西京门的这两个执掌者,是这暗黑世界的君主。让她立即死,她不能活到下一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穆懿和我都喜怒无常,对吧?”穆川笑笑,轻轻跃起,坐到长桌上,把枪搁在身旁。
“你们是魔鬼。”
“当你在这个位子上,也会变得像我们这样的。”穆川轻佻地笑笑,“权力让人畏惧。”他俯□子,扳过她的脸:“你怕我吗?”
他的眼眸中,映着她沉静的脸容。他嘴角勾起一笑,等待她的回答。
“我可怜你。”
、夜叉王的过往
教堂的塔楼顶端,抬头看去,仿佛高耸入云间。
教堂外的空地上,两名全身黑衣的杀手笔挺得站着,守护着身后那辆银灰色的林博基尼。不,他们守护的是车上的男子。
车身安静地护卫着车中安睡的男子。那是在杀手界人称夜叉王,却极为年轻的穆懿。此刻那张冷峻的美丽脸孔,正安详沉睡,如同沉没母体子宫最深处的婴孩。
教堂的钟楼上,那灰色的钟面闪烁着金灿灿的罗马数字,正指向某个时辰。天荒地老地看守着这座城市,这城中的每一个人。
车外,两名杀手保镖边警觉地盯着教堂内外走进走出的人群,边低声交谈:“统主还是那样子吗?”
“听说每夜都被恶灵缠得睡不着觉,得跑到教堂附近来休息。”
“西京门统主的位置,可不好做。而且听说,金老爷子的孙子仍流落在外,听说有人在柬埔寨的地下杀手组织里见到他。”
“难道,之前那个月,两位统主特意去了一趟柬埔寨,就是为了这个……”
车门推开,两人噤了声,再度面无表情,站得笔挺。只见穆懿理了理衣服,从车上走下来。守在车门旁的人忙为他披上风衣。教堂外的广场上,白鸽被他的脚步所惊,扑打着翅膀猛地飞起。指针指向正点,钟声随之轰然响起,沉洪笃重地,敲响了三记。
洪沈郑重的钟声中,他稳步走入教堂。忏悔室仍昏暗一如过往,但是却日渐窄小——不是它变小,而是穆懿日渐长大,不再是十二岁那年,慌张奔进忏悔室的那少年。
紧邻的小室中,神父微笑着问道:“昨夜睡得好吗?”一如十多年来,每一次的询问。
“昨天晚上,那些恶灵没有再出现。”穆懿淡然地,但是声音中却像极力掩藏着什么。
神父的声音慈和地传来:“一切都只是你的心魔。睡前的祈祷,可以让你内心平静下来了。”
“不,我的内心并没有平静下来。”穆懿顿了顿,良久,才沉声道:“神父,你记得我第一次到这教堂来,见到你的时候,神色紧张。那时候任凭你怎样安慰,都说不出话来?”
隔壁的小室中悄无声息。穆懿知道神父在微微点头,他接下去道:“那次,我第一次忏悔,对你说,我杀了人。”
神父仍是语气温和:“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不应该再次成为你的心魔。”
“我那一次忏悔没有告诉过你,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他低声道,声音不似往常理智,竟微微有些急促,“我在穆家上
下的面前,亲手杀了自己的同胞妹妹。”
、love ga
受到灰色诱惑的娑罗双树
要是就此不再瀪茂
亦无所怨
——《修罗场》东京事变
陆离刚下了游艇,就一个劲儿往外不要命地跑,一直跑到最近的车站,跳上了车。完全没回头看一眼一直开车跟在身后的穆川。放学后,她却见到他的车靠在校门外。她垂着脑袋,一个劲往外走,那车慢慢地在她身旁开,直到离开学校很远,不见其他学生了,他才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话了吧?”
她半句话没说,飞快地跑过马路,跳上对面的公车。
回到穆宅,她也尽量地避开他,一旦被他缠住,她则板着脸不说话,以示抗议。一连数天都这样。在穆懿的跟前,穆川不敢太过放肆,但是当穆懿不在的时候,他会偷偷欺负她,就像令人兴奋的小游戏。
“我不明白,像你这样小孩心性的人,怎会有杀手这样不相称的职业?”那天他把她堵在房门口,她进退不得,怏怏地说。
他大笑,眨着眼睛,“杀手又怎样?不就是一份职业,为了赚钱吗?招聘启事上又不会写着:招杀手一名,个性冷酷,不爱说话什么的。”
趁他说话的时候,她瞅了个空,从他身边跑过,飞快跑到房间里,把房门反锁上。他在外面喊:“怎么了?你还没吃饭吧?一整天呆在房间里,不会饿死?”
陆离一手捂着耳朵,另一手在书包里翻出一张招聘广告。拍卖行,招聘兼职,时间都在她下课之后或者周末,她决定打个电话去试试。她不愿在这里住下去,她也知道,如果告诉文希的话,她一定热情地邀她到自己家去住。但是她天性讨厌麻烦别人,即使那是自己的挚友。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做多份兼职的话,学费是没问题的,但要租房子是不可能的。她觉得非常苦恼,决定不去想,走到书桌前,摊开功课做了起来。
到了夜里,肚子却开始饿了起来,她不得不悄悄走出去,溜到厨房里。整座房宅被黑夜笼罩着。
走到一楼,穿过大厅的时候,却听到侧厅传来琴声。她掂着脚尖走过去,见到背对着自己的人影正在弹着钢琴。琴声断续,似乎对方只是在用手指头敲着不成形的乐章。
琴声停下来。
“你是饿了吗?”对方转过头来,慵懒地笑着看她。她忙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穆川已经走到她跟前,把她拦住。
“我留了一盘三文鱼给你,在厨房里。厨房里还有布丁,但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吃甜食了吧。”
他的语气仍是漫不经心的,但声音听上去却显得很体贴。陆离有点意外,抬起头,却见他正低头打量着自己。她忙低下脑袋,脸颊边忽然一暖,他的手抚过她的脸。
她肩头一抖,转过脸甩开他的手。
“别动。帮你把头发拨开。”他轻轻把她的头发勾到脑后,淡淡一笑,“我就那么可怕,连碰一下你都厌恶吗?”
陆离不知说什么好,便转身要走,却蓦地被身后的他一把拉到怀中。
她觉得穆川搂住自己的手紧了些。她猛地挣脱,咚咚咚地往房间跑去,紧紧把门关上。一下子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她心想:明天就要开始找兼职,搬出这里!
、风与雷之诗(上)
偌大的拍卖大厅中,底下众人屏住呼吸,开始等待主持人宣布压轴拍卖品。
“下面这副蓝色泪滴形耳环,当年属于十八世纪法国的玛丽皇后所有。”主持人高声宣布,“底价70万美金。”
人们纷纷举牌示意,耳环价值瞬间被抬到110万。
在最后一排的红色座椅中,一个极美的少女无声坐着,两手端放身前,平静地看着价格在115万上定格。主持人在台上喊:“115万第一次,115万第二次……”
少女身旁的女人突然举牌,喊了一声:“135万。”大厅中暗暗哗然。人们好奇那女人的身份,回头看去,却见那少女肤白如雪,玲珑有致的身段被一袭银色珠光小礼服裹着,夺人神魂。有人认了出来,低声叫道:“是殷樱!”
“就是k集团总裁的孙女?金堂集团金老爷子的未来孙媳妇?”
“本来的确是,但现在金家全被杀了,金木崎仍然下落不明。殷樱现在可再回复自由身了。”
“真是可惜,她跟金木崎本是一对璧人来着。”
“也不过是政治婚姻罢了。当事人之间听说还没见过面,都是父辈定下来的。”
“但金木崎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啊,跟殷樱绝对般配。”
众人看着殷樱的美丽容颜上绽放出胜利者姿态,便知她丝毫没有受到金家一事的影响。正家长里短着,突然听见台上主持人喊了一声:“150万!”
大家都吃了一惊,殷樱眉头一皱,望向刚刚举牌那人,却见只是个少年。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跟殷樱一样年纪。她扫了他一眼:紫色麻质套衫,浅灰色麻质长裤,黑色金属扣平底鞋。他的气质颓废慵懒,嘴角总是浮着若有似无的笑,像时时在讥讽这世间众生。
殷樱暗暗对这少年存了不满,身旁的私人女助理低声问:“主人,该怎么处理?要出手吗?”
殷樱径直夺过她手中牌子,淡然而响亮地喊着:“155万!”
那少年微微侧过一张脸,瞥了她一眼。殷樱看到那少年长得极为好看,不禁有点错愕,这时台上主持人见那少年再次举牌,高声喊道:“170万!还有高过170万的吗?”
“知道他是谁吗?”殷樱问身旁的女助理,手中的牌子垂落,目光仍落在那少年身上。
“没有他的任何情况。”
殷樱冷笑一声:“我花那么多钱请你当私人助理,就是为了得到这种答案吗?”
女助
理一脸紧张,连声道:“我马上去查一下。”
这时台上锤子落下,主持人宣布:“成交!恭喜这位先生,获得了玛丽皇后的这副蓝色泪滴耳环。”
殷樱逆着往外步出的人流,走上前去,绕到那少年身旁,一只手扶上他的椅背:“那副耳环,可是要送给什么重要的人吗?”
那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要的话,我送给你吧。”
殷樱看着这少年俊美的容貌,却不禁有点失望——还以为他多么的与众不同,却原来不过又一个为博自己一笑倾千金的富家子弟罢了。只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这么想着,这少年却不再和她搭话,站起身要走开。殷樱愕然,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你不问我的名字和电话?”
“我会让人把那副耳环送到你府上。告辞了。”那少年说着,已离了座。
“你叫什么名字?”殷樱对着他的背影喊。第一次,她会问其他男人的名字。
、风与雷之诗(中)
来沉没在我的深处吧
将你连同人间浸没
灵魂逐寸向著洪水跌堕
——《漩涡》黄耀明/彭羚
陆离从拍卖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天空正往下飘着毛毛细雨。她拉开书包的链子,从里面翻找雨伞,包里的校服却掉在地上。她忙俯身,却见一只手已把衣服拾起。
“谢谢。”她习惯性地道谢,抬头却见到穆川站在她面前。
一手拿过校服,她一股脑儿塞到书包里,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穆川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上车。”他不由分说。
“我还要赶下一份兼职。”
他二话不说,把她抱起,开了车门,把她塞到车座上。自己也上了车,把车子开动。
音乐扭到最大,皇后乐队主唱freddiercury性感的声音几乎像把灵魂翻出来。他在这华丽的声音中飞驰。
陆离伸手把音乐关掉。车窗外,雨水激烈洗刷着车身,雨刷在车头不断摇摆。她问:“我们要去哪里?”
“你为什么到拍卖行打工?”他问。
“我想搬出去住。”这些天,她都到拍卖行工作,尽管只是做些文书工作,但加上奖学金,起码能够解决学费问题。她盘算着,再赚多一些钱,到时候希望可以跟穆懿提出,离开穆宅——她会想办法说服他。
“是想跟我们撇清关系吗?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再想离开了。”他掀动嘴角,似笑非笑,“当日,是我们把你从那些人手上救出来的。”
“可是那不能成为我被软禁的理由。”
她知道,只要穆川肯让她走,穆懿是不会阻止的。他不过是放纵弟弟的行为,像宠溺孩子的父母,把孩子最爱的玩具送给他。
他不再说话,车子驶得飞快。
陆离觉得气氛有点异常,她想解释,或者安抚他,车子却已在转角处倏地停下。陆离看向车窗外,这才发现这里是她过去住的街区附近的小酒馆前。一群腆着大肚子的男人,醉醺醺地坐在塑料棚架下的大排档里,仍不断地喝着酒。
穆川冷冷地笑,眼中再次闪过当日他那恶作剧般的神色,只是这次,他的声音无比冷漠:“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当作从没认识过。我把你丢给这群男人,就像当日你被那些人围困。我不会出手
救你,你能够逃得出来,是你的本事;你逃不掉,那是你的宿命。这些都跟我无关。”
说着,他径自下车,绕到陆离的车门前,一把拉开车门,把她拖下车。大雨一刻不停地倾注在他们脸上身上,两人浑身湿透。那边大排档中的男人,像笑着看好戏一样,看着穆川拦腰抱起陆离,把她扔到大排档中。然后上了车,扬长而去。
雨水借着风力,刮打着陆离的脸,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几乎挡住了她的双眼。她用力擦着脸颊上的雨水,听到那些男人□着朝自己走来,嘴上说着:“小美人,你那不识货的男朋友抛下你不理。就让我们来好好疼爱你吧!”
她拼命摇着脑袋,手里紧紧捉着书包,拼命想从里面翻找出刀子之类的。那些男人却已经围上前来,伸手扯着她的衣服。她的大腿小腿和手臂,被抓出了数条血痕。她拼命踢打着,像头小野兽一样叫喊着,那声音却湮没在茫茫天雨中。
对这一区,她最清楚不过了。除了大排档的男老板,和他一群狐朋狗友外,根本没人会在这种天气出来,平日里也不会有车经过。
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跟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别哭,我的小乖乖,真是惹人怜爱啊……”一个男人用他粗糙黝黑的手捉住她的两边手臂,把她按倒在桌面上。
身后的男人喊道:“才十五岁,竟比她那骚货妈妈出落得还要诱人。真是天生的贱货!”
她在心里狠狠大喊:我不是!妈妈也不是什么骚货!
她拼命踢打着,两手胡乱舞动,蓦地摸到了桌子上滑溜溜的冰冷物体。她一伸手,捉住了那玻璃酒瓶,砰地在桌面上敲破,瓶子瞬间爆裂,混着啤酒的碎片溅到她身上的男人身上。那男人大叫一声,捂着自己的眼睛,往后退去。
“□!”那男人尖利地喊着。身后的男人起了劲,骂着难听的话,朝她扑上来。
身后突然响起枪声。
众人一悸,像被顿住了身影,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看着刚才那少年,手中举着枪,眼底阴森。
“放开她!”他喊道。
众人吓得失魂落魄,忙步步往后退去。
穆川上前,一把抱起陆离在怀中,边轻轻用唇触着她的脑袋,喃喃道:“我来了,不怕不怕……”,仍用枪指向那些男人。
“我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他的声音冷得像深夜的雨,“不过你们碰过她的手,却是非废掉不可。”
数声枪声响起,那些男人大声惨叫,纷纷捂住自己鲜血直流的手臂,痛得跪倒在地。再抬起头时,穆川已经抱着陆离上了车,蓝色车子在大雨中扬长而去。
穆川一手按在方向盘上,一手取过车上的干净披巾,轻轻盖在陆离湿透了的身上。披巾下,她的身体仍不住颤抖。他身体侧向她,嘴里喃喃道:“已经没事了……对不起对不起……”
、风与雷之诗(下)
陆离浑身湿透,头发不住往下淌着水。她拼命忍住哽咽,眼角却不住滑落晶莹的泪液。
穆川已把车子开到码头边。夜雨滂沱中,整座码头空落落的,四处无人,只孤独地停靠着船只,在黑茫茫的海面上漂着。
他伸手环抱着陆离,拼命地吻着她的脸颊,不住地说跟她说着话:“我不该把你扔到那里的。哥哥说得对,我太情绪化太冲动,太意气用事……”
陆离浑身颤栗,哽咽着要挣脱他:“放开……”
他捉起她的手指,捧在掌心,不断地吻着。她只是一直在哭。他从未见过这倔强的少女哭得这样厉害,忙抱住她的身子,任由她在他怀中颤栗着哽咽。
她低声地喊着妈妈和妹妹。
穆川紧紧抱着她。少女柔软的身体,被雨淋得冰冷。他从车座后取过毯子,盖在她身上,一双手在毯子下,轻轻为她褪去身上的衣服。
她没有反抗,仍失神地流泪。
他轻轻地吻着她冰冷的前额,用手拨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不要再哭了,换过衣服,我带你回家。”
毯子下,她的衣服已经全部褪下。他用毯子轻轻裹住她的身体,把她整个儿抱在怀中。隔着毯子,他仍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玲珑有致的少女躯体。
“别再哭了。”他托起她的下巴,拼命亲吻着她被泪水濡湿的眼睛,像要把她的泪水吸吮干。他的双手探入毯子下,抱住了她光滑的身体,舌头需索着她的唇舌。
她紧张得蜷起了身子,他却吻得极深,让她挣脱不得。
车窗外的夜雨,如同被隔开在另外一个时空般。
她以为自己要在这个吻中窒息死掉,他却慢慢离开了她的唇。
她把脸蛋避开,他却紧紧捏着她的下巴,不容分说地把手指塞入她嘴里,然后在她口中缓缓抽动着。他以手指调皮而轻柔地逗弄着她的舌尖和嘴唇,细细欣赏着她的脸。
她难受得要挣扎。
车窗外的夜雨,把这世界洗成一片混沌,如同现代蛮荒。
他缓缓抽出手指,脸上竟带着难舍的表情。他在这被隔离开的巨大雨声中,捧起她的脸,细细看着。她咳嗽了起来,他一把抱住她的身体,手伸入毯子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部,像安抚着最心爱的宠物。
“你真像一只猫呢。”他轻声道,仍是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背部,“长着那么媚惑人心的脸,白皙柔软的胴体,外表看去像猫一样乖顺,但是个性又那么倔强,像是可能随时伸出
爪子来,把你抓得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还有个姐姐。”他突然转了个话题,毫无先兆的,“是哥哥的双胞胎妹妹。”
陆离紧紧抱着毯子,蜷在车座上,努力离他远点。
他接着说:“六岁那年,我亲眼看着十二岁的哥哥把姐姐杀掉。那是哥哥成为西京门继任人的仪式。”
陆离一凛,紧紧捉住了毯子一角,像被绷紧的弓。
穆川的声音低沉,脸上是少有的肃然:“就像哥哥小时候,亲眼看着父亲把心爱的母亲杀掉。那是穆家男人逃不掉的宿命。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的母亲、姐姐都死掉了,除了哥哥以外,我再也没有爱的人,就这么逃过这一仪式。不过,那只是暂时的,绝非永远。”
他缓缓地,缓缓地,把脑袋埋在她的肩上,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我真希望那天那支枪走火了……”
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他仍喃喃道:“那么,这世上就不会再有陆离这个人,我也没有任何顾虑……”
陆离缩着身子在车厢中,遥遥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
穆川放开了她的身子,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不再看她。外面大雨肆虐,车内寂静无比。雨声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
他背过身子,低声道:“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千万不要让我……”
穆川忽然不再说下去,只扭开音乐,the queen乐队的《波西米亚狂想曲》响起,freddie rcury孤独而悲哀地唱着:“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幻想?被困于山崩,无法逃避现实。睁开眼睛,抬头看看天空。我只是个穷孩子,不需要同情,因为我总是任人呼来唤去,跑上跑下,风往哪个方向吹,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风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吹。穆川开动车子,在黑天黑地间的大雨中,没有方向地前进着。
、小孩子的玩偶
已经半夜了,但外面的雨似乎丝毫不见要停。穆懿独自在昏暗的大厅里,一手握着酒杯,一手玩着飞镖。脑中仍想着金堂的事情——两条情报都说曾见过金木崎在柬埔寨出没,但当再要深入了解时,却不仅没了他的消息,连两个线人都相继失踪了。
“不过是条落水狗,竟然也要动用这么大力量去找他……”他脸色阴森,咻地把飞镖射出。
这时,耳边听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大门砰地打开,室外滂沱雨声涌入室内。穆川浑身湿透,一言不发地揪着陆离的头发,把她拖入室内。陆离一下子被他甩在地上。
“哥哥,我把她还给你。”他高声说,雨丝的阴影落在他脸上,昏暗不定,“我不要再让她留在我身边了。”
穆懿走到靶前,把飞镖逐个拔起:“你从小到大都没变。”说着他转过身来,“怕承受不了后果,就事先逃开。”
穆川不置可否。
穆懿漠然地把玩着手上的飞镖:“你还记得五岁时候,妈妈送给你的礼物?那是妈妈找玩具设计师为你设计的,全世界只有一个,你近乎病态地沉迷。但是后来那个设计师偷偷把设计图卖给别人,大量生产。当你看到别人手中也有一个同样的玩具时,你把那玩具狠狠摔破,让人把它丢到海里。”
咻地,手中飞镖射出。
穆懿转过身子,看向门边满身湿透的弟弟:“可是你后来后悔了,即使我们把其他玩具买给你,你都不要。最后还叫人把那个设计师杀了,也把当初奉你之命把那玩具丢掉的人杀了。”
陆离在一旁听着穆懿说起他们的童年,心里抽紧。
她知道,生在那样家庭中的他们,迥异于一般的孩子。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她仍为这血腥而暴戾的童年而暗暗吃惊。
那边,穆懿看进穆川的眼中:“从小到大,你虽然贪玩,但是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从来都很执着。你确定这次不后悔?”
说着,他走近陆离身旁,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等待他的回答。
穆川咬着牙,良久才道:“随便你怎样处置吧。我已经不关心她了。”他避开目光,不去看陆离的脸,捏着拳头,久久才松开,转身往外走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雨中。
坐在地上的陆离慢慢爬起身来,因为刚才穆川的话,心里掠过轻微的惊喜。她并不会认为他们就会放过自己,但起码获得相对的解脱,也是好的。
穆懿咻地把手中的飞镖射出,像是洞穿她内心想法似的,
突然说道:“别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可是他说……”陆离开口反驳。
“我该说你是不了解穆川好,还是说你完全不了解男人好呢?”穆懿摇摇脑袋,往楼梯上走去。陆离忙追赶上去,对着他的身影喊:“可是……”
“你淋湿了,先换过衣服再说。”他丢下这句话,消失在转角处。
、冷雨夜
水很烫。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回想这过去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穆川在车上对她说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她的头靠在浴缸边缘,抬头看着天花板,心里突然想起母亲。
“你这个勾引男人的小妖精!看我把你头发剪掉,再也没有男人喜欢你!”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再次萦绕耳边。
她心下一动,倏地从水中站起,走到镜子前,用手擦掉镜子上面的雾气,镜中现出她一头海藻般的浓密乌发,沿着白皙的脸庞,垂落胸前。
打开镜面,壁柜中的东西呈现眼前。她伸手取过那把剪刀。
深呼吸一口气,她举起剪刀。
海藻般的头发,一撮一撮地飘落在地,丝丝缕缕地落在脚边。
她放下剪刀,看向镜中那张脸。纯净明秀,宛若新生儿。她舒了口气,对镜中的自己展露一个微笑,放下剪刀,用浴袍仔细地裹好自己。
她推门走出去,浴室中的水汽随之涌出室外。她光着脚走了出来,却赫然见到穆懿正在她房间的沙发上。他见到她走出来,抬起眼睛。
看到她的一头短发,他只是抬起了眉眼,语气仍是平静,“我在这里睡着了。”
她忙裹紧了浴袍,正要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却见他不理会她,径直在沙发上躺了下来,阖上眼睛,样子显得相当疲倦。
陆离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只见他睡容安详秀美,看上去不过是个温和美丽的男子。任谁也想不到,睁开眼醒来后的他,会是人称夜叉王的杀手首领,一声令下,可夺去许多人的生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只依稀记得曾听人提到过,穆懿一直有严重的睡眠问题。或者是有人在一旁,他会更容易入睡?不得而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光着脚丫走到书桌旁,摊开作业开始写了起来。
落地窗外,夜雨仍不住下着,落在游泳池里,掀起无数圈水蓝色的涟漪。
夜雨仍未停息,赌场内却依旧灯火通明,筹码的声音在耳边哗哗流动。金色墙壁上的狮子头像,无声地俯瞰场内众生。老虎机前,各式人物脸色平静地在操作着,对赌场内不远处娱乐区的热歌充耳不闻。侍应们拖着盘子,推着食品车穿梭在赌场各个角落。最热闹的仍属大厅,各张桌前都都挤满了人,围看他人的喜怒哀乐。
大厅那金色狮头雕像下的七号赌桌前,圈了最多人。只见中央身穿紫色制服的荷官仍是面无表情,前额却已渗出细密汗
珠。他看着面前的少年慵懒地把玩着手上筹码,最后挥挥手,把筹码全都押上。身旁众人轻声惊叹。
这时,楼上一间布满监视屏幕的工作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正背着双手,对着这少年皱起了眉头。如果再让他这样下去……
身后突然传来手下的声音:“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清脆笑声飘了进来:“怎么,身为赌场老板的女儿,就不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替父亲看看生意吗?”
那男人转过身去,看向笑脸盈盈站在他身前的殷樱。她一身宝石蓝吊带裙外,披着黑色兔毛小披肩,精致的黑色漆皮包在手中轻轻晃动。她调皮地看向屏幕,却蓦地被屏幕上少年那张脸所吸引。
“是他……”她低声呼出来。
“小姐,你知道他是谁?”那男人眼前一亮。
“穆川,是穆川。”殷樱微微一笑,面露惊喜之色,像捕获猎物的豹。
楼下,穆川已对眼前这游戏生厌。他捧起满满一把筹码,把它们搁到身旁推着饮料车经过的大婶:“给你。”从椅背上拿起外套,便要转身离开。那女人错愕地看着这堆筹码,诧异地忘了说谢谢。
“穆川先生。”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嘴角一牵:“怎么,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把赢了钱的客人解决掉?”
“不,是我想邀请你吃饭,谢谢你送的礼物。”一把甜美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穆川回过身,看到殷樱站在他面前。她伸手挽起耳边的头发,露出坠在耳下的泪滴型耳环。她笃定地看向他,正如她自信地面对这世上每一个男子。她定定地看进对方眼中——她熟悉这种游戏,从来没有男人可以胜得过她。
果然,穆川朝她走来。她自信地笑笑,却见对方一把曳着她的手臂,二话不说地往外走。
“去哪里?”她语气有点意外。
“别啰嗦。”他语气不耐。她便不说话了,只跟着他穿过长廊,一直走下去。外面的雨此时已经停歇,铺展出大片的星空。
他突然在长廊尽头停下,伸手搂过她,低头吻着她的唇。她昂起脑袋,大方地承受着他的吻。
穆川慢慢放开了抱住她的手。
“告辞。”他转身离开。
“你在逃避什么东西,对吗?”她拉住他的衣袖。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回答,也不否认。
“是女人吗?”
见他沉默,她摊开两手,微笑着说:“让
我帮你忘掉她吧。”说着,她掂起脚尖,伸出两臂勾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上他的唇。
她的手中握着冰冷的钥匙,轻轻划过他的后颈。“我的房间在上面。”她喃喃道。
进了她的房间,穆川脱了衣服去洗澡,边泡在热水中边喝着酒。她从身后夺过他的酒杯,也进入浴缸。她开始吻他,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落到他胸前,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伸出手来,摸到她耳朵两侧的耳环。
“为什么不摘下来?”
“你说呢?”她媚人地笑着。
眼前这女子,同样长着白皙的脸,同样拥有一头浓密的乌发,只是她永远媚视男人,善于运用自己的美貌。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个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永远倔强地盯着你,永远无法驯服的少女。
面前殷樱开始吻着他的脖项,直到他后颈。她指着他后颈下方的小刺青,笑问:“这是什么?”
“夜叉。”
殷樱用手环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纪念以前的女人?”
穆川只默默地摇着脑袋,那是他十四岁时刺的。那时候,哥哥夜叉的名号只在西京门中流传,没想到今日却成了杀手界中,令人战栗的一个名字。
他脑子乱纷纷的,蓦地想起今晚他对哥哥说要把陆离还给他的话。脑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陆离安详地躺在哥哥怀中的场景。
“无稽至极!”他低声骂着自己。
“你说什么?”殷樱的手轻柔地抚上他宽阔的胸膛。他突然觉得很烦燥,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把她压在身下。
、突袭(上)
陆离觉得脑袋有点沉,她抬起头,见到眼前的台钟指向2点半。她想起来,自己做作业做得太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合上书,回头看见穆懿仍睡得沉静。她从衣柜中取出一条毯子,要盖在他身上。
毯子一角刚触到他,他猛地睁开眼睛,极狠地捉住她的手。她一怔,看到他瞬间冷静下来了,才开口道:“我只是帮你盖上毯子。”
穆懿无声地坐了起来,瞟向她桌上的台钟。
陆离讷讷地:“我听穆川提过你十二岁那年的事情。”
穆懿点起一根烟,什么也不说。那姿态极为孤独,像极了从科波拉镜头下走出来的教父,平静,冷漠,高处不胜寒。
他抬起头来,冷冷地:“你想说什么?”
陆离只是平静地:“我很想念我的妹妹,但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而你明明可以好好跟家人一起,但为什么偏要遵守那么愚蠢、那么不成文的规矩?”
“别以为调查过我们,对西京门的事略知一二,就自以为了解我。”他缓缓吐出一口烟。
“你明明对家人很好,看你对穆川的态度就知道了。”陆离正要说下去,穆懿突地掷下烟头,腾地站起,猛地上前捂住她嘴巴,在她耳边低声说:“别说话!”
陆离只见穆懿一脸警觉,知道他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但她却什么都没听到。她在心里想,职业杀手不知道经过了怎样严格的训练,连听觉都异于常人。
他松开捂着她的手,从身上掏出一把枪,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的书桌。
她快步奔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平日里以防万一而摆着的枪,赫然现于眼前。
“你留在这里,把门窗锁好。对手的目标是我,你留在房间里还是安全的。”穆懿仍紧紧盯着门口方向,“这个时候,你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双手了。”说着,他快步走了出去。陆离忙上前把门拴死,手里拿着枪,走到窗前,要把窗关上。
她心里忐忑不已,头脑乱纷纷,但那一天穆川逼着自己学枪的事,又涌上心头。她突然意识到,他在戏谑讥讽中要求她做的事,莫不是对自己有利的。
伸出手去关窗,窗外却蓦地现出一张冰冷的人脸。陆离心下一震,窗外那人已一把推倒她,拉开玻璃,跳入房中。
为了不妨碍听觉,以便辨认外来者,穆宅的每一间房间都没有铺上地毯。但那杀手显然无比专业,落地时悄无声息。陆离在心里急剧想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她举起枪指向那人,对
方却显然更为专业,早已快步跃到她床前。那人抓起一个枕头,挡在枪头上。陆离心下一凛,忙俯□子,子弹却已经砰地击出,射入她的左肩。
在同一秒,那杀手膝盖忽地一软,双膝跪倒在地。
陆离忍着剧痛,捂着左肩,只见对方的两条腿都中了子弹。她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朝后歪倒,却被身后的手臂抱起,软软抱在怀里。
“是谁派你来的?”穆懿一手抱着陆离,一手用枪指向杀手。
那人一脸无惧,嘴巴大张,把枪伸到嘴巴里。
砰!
杀手的手指来不及扣下扳机,已被子弹射中,化作一团血肉,啪啦掉地。手腕断裂处迸裂出的鲜血,绽开在房间的墙壁上。陆离亲眼看着这幕,左肩一阵剧痛,手指冰冷,无力地捉着穆懿的手臂。
那杀手却并未放弃,歪歪斜斜地,想用左手拾起枪支,却被穆懿快步上前,一拳打倒在地。对方身子一歪,站立不起。
穆懿抱着陆离,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他抱紧了她,快步走到窗前,警觉地看着是否还有其他杀手,却见到楼下他的部下已经赶到。他安下心来,把她轻轻放倒在床上,然后拔枪指向歪倒在地上的那杀手。
身后,他的部下已经赶到,看到他们的主人面无表情地用枪射向入侵者的双腿双手,对方无力再反抗。
“他们一共只有三人,其余两人已经被我们制服!”部下赶到穆懿身前,单膝跪下,不安地垂下脑袋,极怕他怪罪下来。
他却简短地说:“快打电话给韩医生。”
此时门外走进来另一个部下,声音紧张地道:“韩医生在十分钟之前被发现伏尸家中露台上。”
穆懿眼中一寒:“原来如此。”
他原想不明白,为什么杀手会以陆离为目标,而不是他本人。尽管外间对这个女孩的身份诸多揣测,不堪入耳的说法更数不胜数。但任是谁也不会天真到想要以这女孩的性命来要挟穆氏兄弟——穆家那条不成文的规矩,是整个杀手界都闻名的。既然穆懿的父亲可以亲手杀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穆懿十二岁时便杀掉自己亲妹妹,谁也不会认为他们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尤其对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学生。
杀手的动机很令人怀疑。
但当他知道,穆家的私人医生也被杀害后,他才想到:杀手是想诱使他到医院这个公众地方,让他难以部署足够人员来防备,再来下手。
他转脸看向满身血污的杀手,轻轻举起枪,冷
声道:“除了金堂的人,也再没有其他人了吧?”
那不成人形的杀手,满嘴血泡,含糊不清地嚷着:“只要统主还在,金堂就有翻身的机……”
砰!
鲜血溅起。那人张着嘴巴,倚着墙歪斜倒下。
穆懿扔下枪,冷冷道:“让你们的统主到地狱里去救你吧!”
他转身问部下:“被破坏的大门安全系统,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半个小时左右。”
一手抱起冰冷虚弱的陆离,穆懿朝手下一众杀手道:“这期间,把好外面的大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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