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命运弄人

    时间定格了约莫十几秒，作为旁观者的唐庸和岳海二人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神秘黑袍人的反应。

    倘若这厮再行恶举，他们三人便绝无活路可走了。

    “噗——”

    突然，神秘黑袍人隐藏在青铜面具下的嘴巴狂喷鲜血，随之仰面倒地，砸起阵阵黄土尘烟。

    “赢了么……”

    强烈的疲惫之意疯狂涌入楚渔脑海，可是还等他松口气，几十名手持AK47的雇佣兵便于四周包围了过来。

    所幸蛊仙转醒，电光火石之间，楚渔一声令下，周遭便是响起了一连串的凄惨哀嚎声。

    危机解除，为免多生事端，心情紧迫的楚渔赶紧招呼唐庸二人道：“快走！”

    话毕，他调集身体里余下气力，动作艰难的站了起来，率先举步往军事基地外部走去。

    岳海追上前来，扶住楚渔的身体，可是没走多远，他们俩便是察觉到了唐庸的异样。

    唐庸不仅没有急于逃生，反而一步步走向生死未知的神秘黑袍人。

    “唐老头！你找死不成？”楚渔放声大喝，意欲阻拦唐庸动作。

    喊罢，他赶紧招呼搀扶着自己的岳海道：“岳伯伯，你快去拦住他，那个怪物还不知道死没死透呢！”

    岳海重重点头，一路跑向正朝神秘黑袍人走去的唐庸。

    双方会面，岳海抓住唐庸的胳膊，焦急出言道：“唐老哥，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此时的唐庸脸上，已然老泪纵横，铺满了难言的悲痛之色。

    见此一幕，心下生疑的楚渔也走了回来。

    岳海失神之际，唐庸挣开束缚，蹲在神秘黑袍人面前，颤声说道：“龙哥，你说你这是何苦……”

    龙哥？

    听到唐庸喊出这一称呼，楚渔和岳海两人当即对视到了一处。

    难不成……

    神秘黑袍人和唐庸本是旧识？

    “咳咳……”

    许是生命走到了尽头，原本已经沦为杀戮机器的神秘黑袍人，眼眸中竟是流露出了几分人性色彩。

    他颤巍巍的抬起双手，在楚渔虎视眈眈的注目下，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青铜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与“狰狞”二字毫不相干的慈善面孔，而看到这张脸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和感，陡然跃上楚渔心尖。

    他和他，五官上起码有七分相似！

    “好……好久没有这么清醒过了……”神秘黑袍人看着唐庸，情态悲戚，随即，他又转望向楚渔，满眼欣慰赞许之色。“这个小娃娃，很不错，看来你带兵的本事，依旧不减当年啊。”

    唐庸没有去接神秘黑袍人的话茬，而是转过视线，看向怔怔失神的楚渔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跟鬼老学过医术吗？还不快点救人！”

    场内最不明其意的岳海皱了皱眉头，本能下脱口而出道：“唐老哥，他可是差点要了小渔的命！”

    唐庸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二人解释，无奈之下，唯有一语道破那陈年隐秘道：“楚渔！他是你爷爷楚龙！”

    “楚龙？爷爷？”

    尽管楚渔早就猜到了些什么，可当答案在耳边响起的刹那，他仍然无法接受这一现实。

    岳海呆呆的后撤几步，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没想到，这妄图夺取国家机密，并给华夏大地带来无尽威胁的神秘黑袍人，竟然会是楚渔的亲爷爷！

    不知多久未能享受过亲人陪伴的楚渔，也顾不上脑袋里那些烦思杂续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深究不出的疑惑，等到把人救活之后再慢慢追溯不迟！

    念及至此，楚渔蹲下身子，一把抓住楚龙手腕，强自镇定的为其号脉诊断。

    相较于楚渔的震惊，楚龙的表现也平静不到哪去。

    亲孙子就在眼前，脑海中凌乱记忆逐渐得以梳理的楚龙逐渐回魂。

    “小渔……你是小渔……哈哈哈……我孙子长大了……哈哈哈……咳咳咳咳……”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原本就不剩多少生机的楚龙剧烈咳嗽起来，而每咳嗽一次，他的生机就衰减一分。

    诊完脉象，楚渔在唐庸饱含期待的目光中，痛苦抓头，沙哑嘶吼。

    “不行！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你不能死！”

    试想，楚渔那足以从内而外震碎一棵粗壮树干的拳劲隔胸轰在心脏上，楚龙怎么会还有生存的可能？

    知晓自身情况的楚龙欣慰一笑，他双目不离楚渔片刻，随之挣扎着抬起手来，动作轻缓的摸了摸后者脑袋。

    “能在死前见你一面，爷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临走之前，我希望你能答应爷爷一件事。”

    楚渔神色复杂的点点头，不管眼前这个老人多么罪大恶极，那深入骨髓的血脉之情，却是不会受到任何外物外力所影响。

    生机将尽，楚龙艰难的别过头去，将那灰暗下来的双眸，定格在了北方遥远的天际。

    “不要把我的尸体带回华夏。”

    “我楚家世代忠良，楚龙不孝，无颜归乡。”

    “切记！”

    “为我楚家儿郎，当以国之大义为毕生所求！”

    浑声道出此番言语后，楚龙的双眼徐徐闭合，紧绷的肌肉神经，也就此彻底松缓下来。

    大战告捷。

    楚渔却全无半分喜悦。

    因为。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爷爷。

    ……

    一把火烧掉那军事基地后，楚渔便是扛着楚龙的尸体，陪同唐庸、岳海、裴奕以及鬼差们归返华夏边疆而去。

    及至华夏国与樾南国边界地带，楚渔停住脚步，开始在那座象征着“华夏领土不容侵犯”的界碑旁边挖起坑来，不明所以的裴奕和鬼差们面面相觑，谁都猜不出来前者明明取得了最终胜利，脸上却不含半分笑意的根本原因。

    唐庸表情复杂，望着这对生死两隔的爷孙，心中实在是揪痛不已。

    可是他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默默的看着楚渔在那里挥刀挖坑，亲手埋葬体表尚有余温的楚龙尸身。

    一个多小时后，捧完最后一抔土的楚渔，四下环顾一遭，去附近搬了块大石头，摆在了埋葬楚龙的小土包前。

    他用匕首细心雕刻一番，上面不提只言片语，只留下一条浑身无鳞、肚皮上存有三道水纹的石鱼图案。

    “爷爷，愿你在这华夏边疆，守我华夏儿郎万载安宁。”

    语落，楚渔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复而起身离去，再没回头。

    ……

    是夜。

    华夏国，芸南边界驻军处。

    唐庸安然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驻军处里的每一个角落，兵将们雀跃无比，开嗓高歌，等他们得知救人者乃是华夏兵界传奇后，更是将楚渔列为了终生偶像。

    安顿好岳海、裴奕以及鬼差们之后，楚渔便随同唐庸消失在了众人眼帘，一并来到后者居住的宿舍里举杯对饮。

    楚渔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坐在他对面的唐庸唉声叹气，想要开解，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爷爷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两瓶特供白酒入腹，楚渔半醉半醒的向唐庸提出疑问。

    唐庸犹豫了一下，而后举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口。

    “自华夏大乱纷起之日，你们楚家人就开始为民族大义而战了……”

    随着故事的展开，楚渔这位地地道道的楚家人，才总算理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楚家世代忠良，以守护华夏不受侵犯为己任，凡是楚家儿郎，皆自幼从军，他的爷爷和他的父亲亦不例外。

    当年，楚龙奉命领兵，携众看护华夏国的一个秘密研发部门，而那个研发部门里面，有许多他早就相识的陈年老友。

    有老友相伴，枯燥的日子也就没那么无聊了。

    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楚渔的父亲在军中结识了楚渔的母亲，两人结了秦晋之好，并于一年后生下楚渔。

    抱上孙子的楚龙恨不得赶紧退伍回家，享受那暮年清福，无奈重任在身，他只在楚渔出生的当天与之匆匆见了一面，便又返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操盘大局。

    伴随着时间流逝，华夏国不断壮大起来，而楚龙守卫的秘密机关，在此期间也推出了一项又一项的重大研究成果。

    直到有一天，一群异国罪徒非法入境，楚渔父母领命出击，结果被敌人乱枪打死，双双送命。

    这个消息很快传进了楚龙耳朵里，满心悲愤的他怒火爆燃，当即便主动向上面申请，意欲率领本部士兵杀光那些杂碎为子复仇。

    无奈，上面的安排不便于实时更改，久等多日不得答复，楚龙一怒之下，不顾军法，领兵直往边境处，与那些作恶多日的罪徒们展开生死搏杀。

    在楚龙的悍猛攻势下，那群心怀不轨的罪徒被打出边境，意图暂作休养，另行谋划。

    可是已经杀红了眼的楚龙才不管那一套，就在他准备率军追出边境之时，上面传来命令，要他即刻返回，不得因一己私心伤及两国情谊。

    仇敌在外面潇洒快活，而楚龙却有怨难消。

    思绪繁杂的楚龙，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几位在研发部门里的知交老友。

    尤其是当中一个半疯半癫的老家伙，那厮曾在醉酒时，无意间向他提及了一种可以改变全人类体质的基因药剂。

    倘若有了那种基因药剂作为辅助，哪怕不依靠国家的力量，他也可以自行拉拢出一个强大无匹的班底，来为自己的孩子报仇雪恨！

    于是，楚龙带着一些誓死追随的士兵，以及秘密机关里的几位老研发员，秘密逃出华夏，进而谋划展开了后续一连串的疯狂举措。

    他先是让老研发员们搞出几份能上卖大价钱的枪械技术，跟一些深色势力做完交易后，拿着钱招兵买马，默默积攒壮大着己方的底蕴。

    基因药剂的研发工作同步展开，拿到第一瓶基因药剂的当天，楚龙便亲自试药，成为了首个“基因人类”。

    许是复仇的执念相帮，那堪称毒药般的基因药剂，竟是没有夺走楚龙性命，只不过，他的脑神经似乎遭到了破坏，不仅一些记忆流失掉了，而且他的脾气也由此变得狠辣暴躁起来。

    大批大批的幼年孩童，在楚龙命令之下，被其手下们在燕金市以及华夏国内诸多人群密集之地悄然掳走，并分放于多处秘密基地中接受残酷训练，着手为注射基因药剂做最终准备。

    楚龙的亲孙子楚渔，便是被掳走的孩童之一。

    随着自身底蕴不断加强，对深色世界愈发了解的楚龙，总算顺藤摸瓜，找出了当初那群罪徒的幕后黑手。

    经过双方持续多年的明争暗斗，楚龙大仇得报，终于得以亲手拧掉了那幕后黑手的脑袋。

    而当初有意侵犯华夏的幕后黑手，竟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异国老者。

    他之所以能够创造出一个敢于向华夏伸出罪恶之手的深色帝国，只因为他拥有一个智商超乎常人十几倍的巅峰大脑。

    深色网站、悬命榜……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秩序，全是他一手为之！

    复仇结束后，楚龙得到了那人研发出来的“超级计算机”，并借此再度壮大了己方的科技力量，也正是这一缘由，蜘蛛才没能攻破帝王酒店的安保系统。

    后来的后来……

    楚龙的思维愈发不受控制，所有命令和行动，全凭一腔浓到化不开的煞气肆意支配，从而牵动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而让包括唐庸在内的几名华夏领军者所倍感庆幸的是，大仇得报的楚龙之后主动登门，并与他们立下约定，只要他们保证自己孙子的性命能够安然无恙，就绝不会再让手下人妄动任何一名炎黄子孙。

    当时刚刚把楚渔从他亲爷爷手里救出来的唐庸等人，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幸亏他们提早摸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并派人成功把楚渔等一众华夏孩童救回国内，否则的话，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楚龙一个交代。

    身为楚家人，楚龙对华夏这一国度有着刻在灵魂里的亲切感触，所以他和唐庸等人最后的约定是，他和他的手下不得在华夏大地上违法乱纪，且在约定时间内，不得踏足华夏北方半步。

    只可惜，楚龙和唐庸等人都未曾想到基因药剂的不可控性有多么强大。

    随着时间流逝，杀戮的欲望逐渐吞没了楚龙的理智，儿子和儿媳妇的死，让他认为手里没有绝对的力量，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安然存活下去。

    若非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违背约定，恐怕等不到楚渔下山，整个华夏就得有千千万万的无辜民众被骤起战火所烧了。

    “我爷爷他能够复仇成功，应该离不开其他基因药剂使用者的帮助吧？”

    原本楚渔只是以为自己的父母失踪了，或许某个早上，他就能再度看到那两张熟悉亲和的笑脸，因此当唐庸告知以上全部事宜后，他心中伤情难免再度加深。

    不过相较于这一点，他此时更为关注的是其他基因药剂使用者的下落。

    倘若那些人跟自己一样，并未因药物副作用而侵蚀理智还好，可万一他们沦为了杀戮机器，那么当下这个表面平静的世界，就极有可能会随时爆发惨烈战争。

    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楚渔不想让楚家再添骂名。

    唐庸强扯笑容，出言宽慰楚渔道：“据我所知，注射基因药剂且没有丧失人类思想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其他那些不死不活的行尸走肉，已经在你爷爷复仇过程中被当地军事力量给全部抹杀掉了。”

    “那就好……”

    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身负重伤又被醉意袭脑的楚渔闭上双眼，仰面翻倒在了地上。

    “快叫军医过来救人！”

    唐庸跑出房间，扬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