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题纳行月 作者:易玟

    9.你以前就见过我？

    赵璇缇来总公司已经一个礼拜了，她逐渐熟悉总公司的运作及业务，也能认得各部门总管的名字及样貌，因工作渐渐开始上手，她也比较没有第一天上班时的战战兢兢了，那条一直在心里绷着的弦也能稍微放松了。

    这几天，她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其余时间都没有和皇甫行玥有过什麽私人交流，而皇甫行玥也很有默契地没再找她问表白的回覆，好像两个人就单纯只是上司下属的关系而已，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

    在外人看来，新来的秘书小姐做人处事都很上道，总裁大人对她似乎也很满意，两人看起来工作得很是融洽。

    但只有赵璇缇和皇甫行玥知道，他们在保持距离，他们在刻意地疏离对方。

    赵璇缇的疏离，是因为她需要冷却一下自己的心，她才认识皇甫行玥一个礼拜而已，根本不晓得这个人是不是真如外表那般温文儒雅，她不能因一时的昏头而胡乱地答应他的告白，她学乖了，或者说，她害怕了，她不想再经历三年前那样惨痛的经验了。她虽不晓得皇甫行玥此时的疏远是为了什麽，但她觉得，这样也好，毕竟她需要一点思考的空间。

    而皇甫行玥的疏离，只是为了配合她，他不知道她在犹豫什麽、思考什麽，但他知道，她需要空间，所以他忍住想和她多相处的渴望，甚至是想抱住她的冲动，他可以等她，等她厘清所有烦恼，等她主动来找他，反正他都已经等三年了，不介意再多等几天，而且她现在是他的秘书，她逃不掉也消失不了，所以，他等。

    赵璇缇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由华氏集团投资的合作案，这是开皇研发团队以北宋靖康之难为背景最新设计的线上武侠游戏「满江红」，这款游戏可说是开皇这年度最主要的重点项目。

    赵璇缇看着游戏文案及资料，大感兴趣，说起来也真是惭愧，虽然她在开皇法国分公司当员工已有两年多，可却从未玩过自家公司开发的游戏，除了她对线上游戏实在提不起劲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个游戏白痴，连最简单的贪吃蛇她都玩不好，以至於她在游戏公司工作了这麽久也从没玩过任何一款开皇的游戏。

    然而这个「满江红」，讲述着靖康之难时金兵入侵中原，导致北宋灭亡，而玩家的身分则是中原里胸怀大志、心系家国的各路豪杰，主线便是协助宋朝皇室南渡於临安以建立南宋。

    赵璇缇虽是商学院毕业的，但她从小便很喜欢历史和文学，所以她自然晓得这游戏取名为「满江红」的原因，那是源自岳飞的一阙词，外族入侵的仇恨，国家灭亡的耻辱，颠沛流离的悲痛，政权南迁的辛酸，正是这款游戏的基调。

    看得极为认真的赵璇缇，此时没有发现48楼的电梯开了，走出了一名英姿飒爽但散发着痞气的男子。

    男子停在赵璇缇的办公桌前，似笑非笑，「哈罗，赵秘书。」

    赵璇缇一惊，手上的文案抖了抖，看见来人是谁後，她摆出专业的待客笑容，「方总。」

    方威，和殷行玦一样是公司副总，负责统领行政部，花花公子是他的最佳写照。

    花花公子这评语倒不是赵璇缇说的，这是她从邱媛希那里听来的。

    赵璇缇刚到公司第二天，她便在员工餐厅里认识了邱媛希，一顿饭的交谈下来，很是合拍，於是两人交换手机号码当起了朋友，还每天一起相约吃中餐。

    在吃饭时，邱媛希最常提起的就是行政部那人见人爱的方副总，邱媛希是行政部的小主管，方威是她的顶头上司。邱媛希总是能得知许多内幕八卦、小道消息，但内容说的都是方威，例如他前天跟哪个部门的女主管勾搭上了，昨天和哪个女助理吃饭了，今天又和哪个女客户出去了，总而言之，就是很花心，所以邱媛希老是说她那上司真是个花花公子。

    「赵秘书，皇总在吗？」方威一脸笑意地看着赵璇缇。

    「皇总和殷总去华氏集团了。」

    「哦？」方威眼睛一撇，瞄到了桌上的游戏文案，「你在看满江红的资料？」

    「是的，我想多了解一下。」

    「哦……你会打游戏吗？」

    「……不会。」

    「你可以叫皇总教你。」方威贼贼地笑着。

    赵璇缇不知道方威这话是什麽意思，但她依旧是专业的秘书笑容，「方总您说笑了。」

    恰巧在这时，电梯门开了，皇甫行玥和殷行玦依序出了电梯。

    「皇总，殷总。」赵璇缇向两人点头示意。

    「你们回来啦？谈得如何？」方威问道。

    「到会议室里谈。」皇甫行玥看了一眼赵璇缇，「赵秘书你也来。」

    「是。」赵璇缇拿起会议记录专用的小笔电和「满江红」的资料，随着三位老总到了总裁办公室旁的会议室。

    一进到会议室，方威劈头就问道：「所以他们不同意提高投资？」

    「也不是，只是华氏认为没必要做到如此高的规格。」殷行玦皱着眉，看似不悦。

    方威甚是不解，「啊？他们脑子还好吧？我们开皇做的游戏向来是以高规格高水准高品质为考量，故事细腻、制作精良、动作流畅、伺服器稳定，这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傲视国内游戏界的原因，现在他们竟然要我们开皇降低水准？到时候游戏卖得不好，被玩家批评得体无完肤，他们又能得到什麽好处？」

    「现在国内游戏市场，武侠类的游戏并不多，主要以曜捷科技的『游侠列传』为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不过，我们在市场上有一定的客群，再加上我们已经很久没出武侠类的游戏了，所以新游戏一旦推出定能吸引到注意，如果『满江红』能如愿在国内推行，只要一经过公测，玩家就会知道我们和曜捷谁好谁坏，而未来一年的武侠游戏市场肯定是我们开皇的。」皇甫行玥从容地说着，「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说服华氏增资的理由，不然，我们就得和他们妥协，降低游戏规格，若不想影响游戏品质的话，就只能自掏腰包补资金不足的部分了。」

    赵璇缇停下敲键盘打字的手指，心里总有个疑惑在盘旋着，她抬头偷偷瞥了皇甫行玥一眼，而这一眼却直直撞进皇甫行玥眼眸里，他含笑看着她，「赵秘书有什麽想法？」

    会议室里三个老总级的男人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彷佛期待着她能拿出什麽解救公司的锦囊妙计。

    她轻咳一声，目光毫无畏惧地望向皇甫行玥，「皇总，我看过『满江红』的资料，很有未来性也很符合市场胃口，是一款稳赚不赔的游戏，公司也很有实力独立推行，所以……我实在不明白我们有什麽原因非得和华氏合作，即便他们今天撤资了，我们仍是有足够的资本能够自己发行，那为什麽一定要华氏的投资呢？」根据她在法国分公司两年多的经验，她大概知道开皇科技是一间既有技术又有资本的公司，在国际市场上很有知名度，没道理在国内还得依靠他人的投资来决定新游戏的生死吧？

    她说出心中的疑惑，但还是深怕自己有哪里说错了，於是她小心翼翼地等着皇甫行玥的回覆。

    这一番话，却是让殷行玦和方威大为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才来公司一个礼拜的赵璇缇，竟然能这麽轻松地看穿问题本质。

    赵璇缇说得确实没错，开皇科技的确有那个资本独立推行「满江红」这款游戏，只是他们明年打算拿下在美国一间顶尖科技公司的一个项目，所以想把公司大部份资金留用到明年等着和美国那边谈合作，这件事还是个鲜少人知的秘密，整个公司大概也就他们三个老总再加上财务部总监林玉知道而已，也因为这样，今年若想推出新游戏，资金运作上会显得稍微困难，因而才会需要寻找投资方来投资这次的新游戏。

    对皇甫行玥心心念念的华芸芸当然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她是华氏集团老总的千金，从小就和皇甫行玥、殷行玦两兄弟一起长大，华家和皇甫家向来也都是世交，以往也曾有过合作的经验，综合上述原因，才促成了这次的合作。

    这些内幕，赵璇缇当然不会知道，也正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却还是能点出问题所在，这让殷行玦和方威对她刮目相看，深深感受到她不是空有其表的花瓶，她是真的有实力的。

    而这时的皇甫行玥，对於赵璇缇的言论感到很满意，他果然没看错人，她确实很适合当他的秘书。

    皇甫行玥笑了笑，「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有资金，也的确不需要华氏，只是公司需要将资金留给明年另一个项目，所以才找皇甫家的世交华氏集团投资，也算是卖个顺水人情给他们。」

    幸好自己真没猜错，赵璇缇又问：「那麽皇总您现在打算怎麽做呢？由我们自行补足剩余的资金？」既然是世交，那麽就不可能撕破脸，不过，开皇也不可能向华氏妥协降低游戏品质，看来只剩自行补足这条路了。

    殷行玦语气有些不甘地说：「要不……我去找华芸芸谈谈吧，毕竟在华氏里，她还是有点份量说得上话的，而且，她应该也不想见到你为难的样子。」

    赵璇缇耳朵一尖，华芸芸？她是……？她和皇甫行玥……？

    「不用。」皇甫行玥果断地拒绝，「方威，你去财务部找林玉问问我们这年度预算还剩多少，行玦你回去把你们研发部之後所需的确切资金数目开出来，其他的我来解决。」

    方威和殷行玦对看一眼，起身离开会议室。

    赵璇缇也阖上笔记型电脑，「皇总，那我也先出去忙了。」

    「等等。」

    她已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皇总还有吩咐？」

    「你……你就不想知道，华芸芸是谁？和我是什麽关系？」

    赵璇缇心脏跳了跳，随即摆出专业却疏离的笑容，「皇总的私事，我怎麽能过问呢？」

    「你可以。」

    赵璇缇一时语塞，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道：「皇总……我希望我们在公司时就尽量别提私事，公私分明才能把工作做好。」

    「你觉得我公私不分？」他脸一沉，起身走到她跟前，用两指握住她的下巴，使她抬高视线与自己对视，「如果我公私不分，我就不会忍了这麽多天都没动你。」

    她的下巴被他紧握着，痛得她闷哼出声，「皇……皇总？」

    皇甫行玥知道自己弄疼了她，对於自己此时的行为感到後悔。

    他松开了手，转过身背对着她，「你出去吧。」

    赵璇缇被他弄得有点生气，抱着笔电和资料正要往外走，却又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赵璇缇，你到底在犹豫些什麽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甚至还透着一丝无助和……悲伤？

    为什麽呢？她不懂，他不也才和她相处一个礼拜而已吗？有至於这麽难过失望吗？

    赵璇缇停下脚步回过头，见他仍是背对着自己，她轻轻地叹气坦白，「我害怕，我怕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那种痛，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皇甫行玥立刻联想起三年前在咖啡厅里初见她那次，她正在和男朋友谈分手。

    所以她是因为之前的经验，才不敢再踏入一段新感情吗？

    「我不是他。」他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眼眸深情地望着她，「我不会背叛你，也不会和你分手，更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哭泣。」

    她大吃一惊，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你怎麽知道？」她眉头微皱，朱唇微启，将信将疑地问：「你以前就见过我？在……三年前？」

    他笑得很无力，「我之前不就说过，我喜欢你很久了吗？可是你不信。」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赵璇缇这时才明白，原来他看上她的时间点，并不是在一夜情的那晚，而是在更久之前他就已经看上她了！而且，还是他单方面对她一见锺情！因为赵璇缇对皇甫行玥可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就算她在脑海里回忆起三年前在咖啡厅里和黄哲桦分手的场景，她也完全搜寻不到皇甫行玥的身影。

    皇甫行玥微微一笑，就像春日里的微风般温煦，「我从没开玩笑，这样……你能重新认真地考虑吗？」

    她仍是在震惊之中，但还是慢慢地点点头，「之前对不起，这次我会认真考虑的。」她一说完，便像兔子般迅速地溜出会议室。

    9.你以前就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