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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问_ 作者:沈西峡
并没有寻常男子的威严做派,而母亲端庄贤惠,辛勤操持洗衣做饭、缝纫衣物大小家事,还会烧制他最爱的冰糖莲藕,交代他分送给邻里街坊。
可是仇鹤来到绵阳的那一年,一切都变了。
热衷屠城的迦南大军越逼越近,硝烟四起,满城的百姓都吓破了胆,他们一家四口也不例外。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又闻当下武林宗师仇鹤身在城中,有计退敌。
城里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百姓是高兴的,都期待着这位大侠一展身手,拯救苍生。众人纷纷猜测仇鹤的退兵之计,盼来盼去,盼来的第一条仇鹤亲令,居然是斩杀城中色目人,以防泄密。
这对于城中绝大多数人是不痛不痒的事,但对于凌霄一家却是灭顶之灾。
爹被将士捉走,原先友好的邻里街坊忘记了香甜的冰糖藕,他们开始朝家里扔死老鼠,泼泔水,在墙上写恶毒的咒骂,污言秽语隔着一堵墙传来,日子一下子变得灰暗难忍。
那几日总是多雨,连绵的雨天,阴阴沉沉,让隔墙投来的秽物变得难以清理,凌霄一天清理三遍,院里的腥臊味仍难以祛除,再也不像一个放置香料的地方。
他不敢让娘打扫庭院,怕她听见外面那些不堪的羞辱,只好抱着扫帚,用自己尚幼小单薄的肩膀,为房里的母亲和妹妹支撑起一片狭小的天空。
凌霄安慰自己,再等等,就会好了,他会长大,会保护好她们。
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很快又传来消息,色目人的孩子也不能留。
于是一个伶仃妇人,抱着两个孩子,仓皇地逃窜了那个曾经盛满欢声笑语的四方院。
可是左右不过是一个严兵看守的城,连只鸟也休想飞离出去,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呢?
被母亲打发去买烙饼的凌霄,回来的时候只找到了一具尸体,平时温婉可亲的女人被人像丢死狗一样丢在街角,胸前的布料被扯开,衣袋里的钱被人翻了个精光,满身,满脸都是血,再没有一丝尊严。
至于妹妹的尸体,那是要拿去复命的,所以那个俏皮的小女孩,连尸骨都无法安然入土。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那么小,连只兔子都不会伤害,又怎么会伤害人呢?
漫天的雨,细细密密地投入这座严阵以待的城池,人来人往,没有谁多看一眼在街角哭泣的孩子。
他因为长相不似色目人逃过一劫,并阴差阳错被仇鹤带回燕雀山认作弟子,可是这十几年,支撑他走过来的不是虚浮的师生情谊,而是泡在雨天那几日滋生的仇恨。
凌霄愤然道:“仇鹤害我家破人亡,他对我又何尝不是满怀戒备?——他从没把武学心得真正教授与我,平日的衣食住行只让柳华负责,机密过往只说给苍兰,连最后的死毒经,也是留给你的,在他心里,我何曾有过一席之地?”
此话一出,场中数人皆惊,玉竹的眼神已经比冰还要冷。
方才一言不发的曾韫收紧了丝线,忽然道:“你对仇鹤有怨,那他的死是你动的手脚?”
凌霄没想到一个外人会放着死毒经不问,开口先提这件事,先是一愣,后瞥一眼沉默的玉竹,垂下了眼睛:“他武力高强,哪怕是临死前我潜近他的房间都被他觉察;至于下毒,谁又能毒得了他?”
言外之意,仇鹤的死与他无关。
玉竹的表情却更加阴沉了,她冷笑道:“所以你寻仇寻到最后,报仇的方式就是杀了我们几个?”
凌霄苍白的脸顿时蒙上了一层阴翳,他一点也不想听到玉竹接下来的话。
然而话并非是他想不听就能够不听的,玉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可辨,每一句都敲在凌霄的痛点:
“口口声声报仇雪恨,又没有本事直面我师父,转而戕害无辜手足,凌霄……枉我叫了你十三年师兄,如今看真是叫错了人,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让人不齿的懦夫!”
她说着,鄙薄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张脸她爱慕了多少年,闭着眼都能勾勒出每一寸轮廓,现在再看,却掀不起半点涟漪。
她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从没看明白这具皮囊之下潜藏着什么。
单看脸蛋,凌霄无疑是俊俏的,虽五官不如曾韫精致无可挑剔,但胜在眉目漆黑如墨,轮廓清晰。唯一的缺点是眉宇间天然地笼着愁郁,使他不笑的时候有些愁苦,笑的时候又有些纯真。
现在想来,那些愁郁或许并非生来既有,而是生活打磨所致。
凌霄自己兴许也知道不笑的时候不讨喜,所以常带笑意,从上山初遇起一直挂着笑。人前微笑永远点到即止,用唇角勾勒出不合年纪的端方自矜,只有在玉竹面前,小小的少年才会露出点青涩稚拙,闪出可爱的虎牙,笑容明亮又清新。
就是这点与众不同的笑,让她惦念多年,枕之入梦,品之如饴。
竟然都是假的么?
当初有多惦念,现在就有多心寒。
犹记当年坠入冰窟,寒冬腊月,河水刺骨,她冻得失去了知觉,以为自己四肢被冰水浸废,断在了湖里。
被捞上来的时候,玉竹想,此生再也不会有比这更令人生寒的体验了吧?
话还是说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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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更得慢的原因,一方面是有其他事,另一方面主要是笔者能力不高,水平有限,不想难为各位看官的眼睛,每次写好一章都得数次易稿方能让人看得过去,所以速度比较慢,望见谅
逆徒.2 竹问(沉西峡)|脸红心跳
逆徒.2
凌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除了眼底一层暗红不见半点血色,他苦涩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怎么骂我都好,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们。 ”
玉竹看着剑那一端的人,手里本就沉甸甸的山猫越发沉重,几乎握不住了,剑刃抖得如同经秋霜打过一遭的残叶。
冷到极致是痛,痛到了极致是麻木,她此时好像丧失了五感一般,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要大口喘息才能吸进来稀薄的一点空气。
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愿猜。
谁会把最恶毒的猜想放在自己最信任的人身上?
事到如今再去翻看旧账,才会发现真相早有苗头,只是人总可以寻找各种借口,却始终不愿面对呼之欲出的事实——
凌霄说香囊是庆城回来途中买的,可是她怎么会和曾韫在颐阳城看到一模一样的荷包?又是为什么,香囊在时王书钧的人几次围堵,不论她走到哪里总有人布阵以待,而丢掉香囊后这群人却再没找上过她?
联想到在燕雀山时,凌霄执意要代她为师父誊写秘籍,热衷学习各种功法,彻夜练剑可在同门比试中总是有所保留,毫无怨言地承担需要下山远行的琐事……
当年的温馨体贴,再回头看竟然全部是别有用心。
最可笑的是她自己,猜疑过曾韫,猜疑过柳华,对这些捧付真心的人多有猜忌,独对真凶没有过一星半点的怀疑,在凌霄出现的前一刻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