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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满是血腥味的大街上听故事,实在是大煞风景。归隐摇了摇头,见李君临眉眼中有些许的失望后,又微微一颔首。不远处就是酒楼,她跟桑不留约好的饮酒之地,只不过这一次面前的人换成了李君临。
抱着酒坛子就仿佛坐拥了天下,李君临一直很开心,似是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忧虑的事情,书生饮酒是斯文的,可他同时又是江湖上的侠客,袖子一挥倒是带出了几分潇洒落拓来。“你也知道,在我们去南华寺的时候,忘尘阁‘七杀’攻入了连云寨。”李君临斟酌了一会儿,见归隐没有异色,便续道,“忘尘阁掌握着天底下的消息,知道连云寨所在之处也不算奇怪,可他们对连云寨的了解比大家想象中要多很多。连云寨其实是有密道的,我们就是借着这条密道折回了连云寨,当然很不幸,撞上了那久久等候的王一石。”
“说连云寨完了并非是因为他们的寨子被攻占了,而是连云寨中出现了很多的叛徒,譬如三寨主赵交、譬如翠微门一些弟子、以及那些传说被浣溪沙灭了的门派弟子,真正剩下的大多只是八剑九侠的弟子,西楼剑派则是他们的主心骨。可是谢小楼杀了萧红袖的消息传出,西楼剑派的弟子内部已有不和之趋势。”
“那些个门派说是灭了们,其实不过是重新回到浣溪沙的怀抱罢了。”
……
归隐深呼吸了一口气,杯盏在掌中碎裂。她不再理会李君临的话语,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出,就苍白着脸掠出去酒楼。李君临望着那被归隐大力撞开的门,收敛了笑意,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迟早都要去面对,不是么?
谢小楼当初不过是西楼剑派的一个弟子,在浣溪沙不信任西楼剑派的时候,她又哪里来那么大的号召力?想着自己算计别人,可到头来是她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中。赵交是晏歌的人,到底是谢小楼哄她上了连云寨?还是说一切都是晏歌的主意?她是不是一直知道自己在何处?归隐想仰头大笑,可是所有的情绪都梗在了喉头,她只能够在夜色中不停地向前狂奔。
三更天。
房门虚掩着,坐在廊边栏杆上的人背靠着柱子,闭着眼似是沉入了梦乡。衣衫单薄,而笼在了罗衣中的人更是单薄瘦弱。归隐抹了抹眼睛,她顿住了脚步,那原本就发疼的心脏冷不丁又被人狠狠锤了一拳。“你回来了?”一声很轻的嘟囔传入了耳中,那坐着的人身子一滑。明知道她不会摔落,可还是忍不住向前一步将她接入了怀中。有恼有恨,却又不忍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晏歌窝在了归隐的怀中,手很自觉地环上了她的脖颈,凑到了她的耳根边呢喃了一句:“困。”可是下一瞬间这个原本困倦的几乎要浸入了梦想中的人猛然间惊醒,一把撩起了归隐的袖子,看着那血痕眸光越来越沉:“你受伤了,是谁!桑不留又害你了?”
“我没事。”归隐摇了摇头,将晏歌抱回了屋中,咬了咬下唇,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连云寨?如果翠微门是你浣溪沙的人,为什么你还要派晏清霜去杀了他们?你早就知道我会干涉这些事情对么?”
晏歌面上神色一僵,她低头叹息一声道:“是。”
“为什么?”
“孙留阳确实是不服我浣溪沙的,至于其他不管是桃源派还是什么,中间总有些叛徒,我派了‘毫发无遗’去是要诛灭那些不肯归顺我浣溪沙的,至于其他的人,则是让他们打入连云寨。赵交会截住你,一方面是谢小楼真的多番提起你,另一方面是我的意思,你会帮助他们的,因为你要对付浣溪沙。我将你恨的人送到你的手中,这样子不好么?”
归隐目光一凛,将晏歌扔在了床上,她弯腰双手压在了晏歌身体的两侧,眸中迸射出一道火光,她咬着牙恨声道:“我恨你!”
晏歌的面色刷地变白,一把握住了归隐的手,掩藏在眸子中深处的尽是那满满的无处可依的惶惑。她用了很大的劲道,直到手背上一阵湿濡,那是从归隐臂上淌下来的鲜血。脑子里顿时轰地一声如烟花炸开,片刻的绚丽后便是白茫茫一片。眸子猩红,不知道是血光的映衬亦或是被万般情绪逼得发红。“归隐……”她颤声喊着归隐的名字。
归隐扯了扯那僵硬的嘴角,低声应道:“我在。”心中有恨亦不舍离开。
就算听见了这两个字,身子犹是发冷,一颗心更是如置冰窟,晏歌忽地缩回了手,舔了舔手背上的鲜血,唇被染红,血是凉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热的?
第98章
归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晏歌, 脆弱而又惶惑, 就像那躲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幼兽, 手臂上的伤口微微刺痛, 可是在触及晏歌的双眼时,灵魂仿佛受到了重击,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了晏歌,长叹了一口气。
晏歌舔了舔唇, 似是被蛊惑一般, 她想去替归隐包扎伤口, 可是依偎在她的怀中始终不愿意离开。心和身体仿佛已经分离了,眸光描绘着那熟悉的轮廓, 就像落入了泥潭中, 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她轻吻了归隐的眼角,舌尖掠过那微合的眼眸,低低地呢喃一声, 恍若小兽的呜咽。
原本压抑着的情感重新上涌,变得无比浓烈, 湿濡的舌尖滑过面庞, 温热中又有一点凉意。归隐浑身一凛, 她蓦地抓住了晏歌的手,一个翻滚就将她压在床上。她微微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晏歌的神情,温柔与清冷中牵出了一线妩媚,眸光一转, 似是月夜湖水中漾动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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