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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离 第12部分阅读

      桃花离 作者:肉书屋

    桃花离 第12部分阅读

    感觉,这点倒和林苏扬有些许相似。

    不曾开口,纤指轻揉,淡雅涧水之音便流泻出来,或缓或激或重,明净古朴,余音悠远。四座无一人不为她优美的姿态和动人的琴声所陶醉。

    小女浣纱山阳溪

    潺潺顽石

    浮草绿萍沾我衣

    戏水不知腹中饥

    君问归期

    妾答日头偏落西

    遥望君家炊烟起

    拾了箩筐

    小桥过后人归去

    门前君待月对夕

    盼得卿来

    粗茶柴米比盛席

    犹如百鹂婉转的歌喉,像徐徐的风,掠过蓝天白云下高高的山,把浣纱女满足安逸的笑,带到了门前盼妻早归的丈夫心上。

    这是燕辽有名的民歌,歌里的意思大致为:小女子在山南的溪水边洗衣,流水潺潺拍打着岸边的顽石,从上游飘来的浮草落叶覆到了我浸在水中的衣上,我只顾着戏水竟忘记了时辰。听见丈夫问我什么时候回,我答道夕阳西下时,远远望见了我家的炊烟,想是丈夫已经做好晚饭等我,于是收拾了箩筐,走过小桥回家去。丈夫站在门前等到月初上,只为看见洗衣的妻子早些归来,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比过了山珍海味的盛宴。

    这样一首众人皆会的歌被影茹唱来,多了些安于村家的自由喜悦,在耳熟能详的弦律之上又增添了浓厚的乡村气息,让人幻想着自己变成了歌里的妻子、丈夫,尽享摈弃世俗纷争的欢乐无忧而忘记了实是在青楼听曲。

    一曲终了,又是一番掌声雷动,叫好声不停。这时,老鸨舞着一张绣了好几朵牡丹的绢子扭摆着走上台:“各位官人,请静一静,静一静。”

    等到下面没声了,她才继续说道:“今天是十五,也是我们影茹姑娘登台选人的日子。按照规矩,接下来就是影茹姑娘出题了,大家可要准备好啊,今晚能和影茹姑娘共度良宵的人,就是你们中的一个。”

    此言一出,众下哗然,一个个磨拳擦掌,各种各样的眼神全都牢牢盯着台上的美人,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别人抢了去。

    影茹站了起来,略带厌恶地扫了全场一眼,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朝一旁的丫鬟点点头,丫鬟叫人打开了台上卷着的画纸。众人睁大了眼,只见画纸上题了两行诗:

    红绸彩腕夜夜歌,

    笙箫不知为谁和。

    “这是我家姑娘作的诗,请各位公子接出最后两句,和姑娘意者可以进入下一轮的考验。”丫鬟大声说道。

    底下的纨绔子弟、风流书生立刻冥思苦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高声叫道:“有了。”

    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地望向他,那人看着台上的影茹,绅士般地拱手作揖,“在下有续诗两句,还请姑娘细听。”

    “美酒夜光杯中去,帘里佳人对月酌。”

    念完后还得意洋洋地看了看周围仍在思考的同伴。然后期待地等着影茹的答复。

    影茹听到这个人作的诗,眉头不可见地微微皱了皱。身边的丫鬟极懂得察言观色,见自家姑娘并不满意,于是也没回刚刚那个人,对着台下很有礼貌地问道:“有一位公子已经答了,还有哪位公子想出来的?”

    先前那人明白自己未被选中,满脸颓丧地坐了回去。此刻又有不少人喊了起来。

    “美人一笑倾我心,是否亲承我真情?”

    “帘中美人细思量,可知君心为卿多。”

    “愿卿回眸饭不思,几番酒醉几番醒。”……

    不知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轻佻无礼,就是胡乱说一通,枉读了圣贤书,难道燕辽就没有真正的文人墨客还是他们根本不屑到这种地方来?

    卷二 落尘 第四十九章燕辽随风(下)

    影茹的脸色越来越冷,而下面的老鸨却不停往二楼望,心里也着急,那风公子不是每次都接上的吗,怎么今天到现在还不开口?还有旁边那个,看样子也是非富即贵,肚子里也应该有点墨水吧?我月仰楼的头牌不找个人中龙凤做靠山怎能立足暨敖?

    正当底下闹得沸沸腾腾时,从楼上传来了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人面桃花曲折扇,更深月色泪婆娑。”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眼睛朝上面看去,只见二楼中廊的贵座间里,坐着两个穿着华丽的公子,由于角度问题,只有一部分人看到了他们的相貌,这一见之下立刻就呆住了不少人,来这青楼妓坊的少有正直之士,大多是贪玩好色之徒,见那两人毫不逊于甚至是超过影茹的美色,虽是男子也不免让人垂涎。

    影茹闻声望去,一眼就对上林苏扬那双迷人而带了淡淡忧郁的眼睛。移了移目光,蓦然看见他身边的那人,全身不由自主地震了震,突然而来的喜悦从心底升起,像暖阳的热,照得原本坚硬的冰开始慢慢融化。

    然而,朝思暮想的人却没有低下头看自己,一直一直,盯着的是对面那个绝美的人,嘴角没有了常见的笑,取代的却是丝丝的苦涩。为什么曾经洒脱不羁的他,也会有这种表情?

    呆愣之间,听见丫鬟在小声唤她:“姑娘,姑娘……”

    影茹回过神来,对她点头。丫鬟知道姑娘是看中这个人了,于是抬头对林苏扬说道:“这位公子,恭喜您通过了第一关。我家姑娘的第二个题目就是请公子下来台上以这古琴七弦演奏一曲。”

    这一决定居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或许他们都自知没有那个能力和楼上的人争,谁都静观着看那如画般的人有多少才能。

    林苏扬还没答话,瀚宇风就说道:“不必了,把琴拿上来。”话里是不容更改的威严,使得众人心中打鼓,如此口气,莫非这两人是什么大人物?

    小厮把刚才影茹弹过的琴给抱了上去,瀚宇风把它横放在面前的长桌上,让林苏扬坐在后面。

    “献丑了。”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林苏扬一个起手,弹起了中国古名曲《凤求凰》,这是司马相如为卓文君作的曲子,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瀚宇风的双眼始终未曾离过林苏扬,而影茹痴痴的眼神却一直望着瀚宇风。

    整个月仰楼变得很安静,只剩下悠扬的琴声在大厅里回荡,缠绵悱恻,泣人心肠。

    林苏扬依旧的冷漠里透着莫名的忧愁,让其他的人也感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凉。瀚宇风的心里更是装满了愤怒和伤痛,为什么,你弹得这样深情,却不是为了我?

    无可厚非的,林苏扬成为了今晚影茹的贵客。

    满目红粉,熏香飘摇,轻纱幔帐。这就是影茹的闺房。

    “公子请随意。”帘内,影茹素手轻扬,如花美颜便露了出来。看见林苏扬,又是一怔,刚刚只顾着那个人也没有认真观察这位公子,细看之下竟为他那不似人间的容貌惊叹,只遗憾不是女子,否则这世界不定会有多少人为之倾倒。

    林苏扬朝她拱了拱手,转身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公子,小女子有一个问题,不知……”影茹迟疑着问道。

    “姑娘但问无妨。”

    “公子和风公子……认识吗?”

    原来如此。林苏扬笑了笑,说道:“原来姑娘早已心有所属,看来是在下冒昧了。”

    “不,小女子只是……”看似冷淡的影茹此刻竟也变得心慌起来。

    “没什么,风兄是在下的朋友。如果姑娘想见他,在下这就叫他进来。”说着林苏扬便要起身。

    影茹赶忙拉住了她:“不,公子。公子的才华小女子十分佩服,今晚但求与公子畅谈一番,至于其他,不说也罢。”莺语婉转,却带了几分惆怅。

    林苏扬知她必有心事,也不多言,复又坐下。

    影茹踌躇了一会儿,转身抚摸着那把古琴,轻轻调弄弦音。“不知公子眼中,是如何看待我这样的青楼女子?”

    许久不见林苏扬回答,影茹的心凉了下来。

    “莫非公子也认为烟花女子只值人耻笑?”

    “在下只是在思考应该怎样回答姑娘的问题。”林苏扬说。

    “在下不明白姑娘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若仅为知晓在下的看法,那大可不必。如姑娘这般,本就不同于其他艺坊女子,姑娘就算身在污秽不堪的池子里也能出淤泥而不染。人与人之间并不可同等而语,就像姑娘你不可以代表其他人,而她们也不能代表你。所以,姑娘的问题请恕在下不能给出合适的答复。”

    “若我说只是为我的身份呢?”影茹苦笑。

    林苏扬抬头看她,难道她有了意中人?回想刚才她向她打听瀚宇风的消息,她对瀚宇风……这样的话,身份问题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只是青楼里弹笑卖唱的花魁。古人极其讲究门当户对,如果瀚宇风是个平常公子还好说,可偏偏他是这个国家里地位最高的人。是该说影茹的眼光太好,还是该同情她命运的无奈?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是这个理由断送了多少女子美好的梦。结局如林苏扬的娘,终将落个身枯骨,荒山村野无人附。

    影茹缓步走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前,不看画中人却将目光停在了画像的右下角。

    林苏扬一眼就看清上面题的字:佳人独到,回眸一笑,甘弃逍遥。署名是风瀚宇。

    想不到瀚宇风也这般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但不知他在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可有想过别人的感受?

    “为什么?”林苏扬问,“为什么你……会喜欢他?”像瀚宇风这等人,当属情人中的罂粟,开着繁盛的花,却沾不得一点。影茹明明看得很透彻,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影茹转过身看着她,“爱上一个人,本就找不出那么多理由,爱了就爱了,如果连这都要追根究底,那这世间还有什么珍贵可言?”

    林苏扬从来没有完完全全地喜欢上一个人,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年,却丝毫不懂情爱之事。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去轰轰烈烈地大爱一场,还是小桥流水独立花丛,静看缘分擦肩而过,只要所爱的人幸福就好?是但求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还是劳燕分飞,相隔千里只要互不相忘,此心不移就能维系那根看不见的红线?

    她不明白,所谓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为何可以吸引所有的男男女女明知结果还要飞蛾扑火,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心里的愁绪剪不断,理还乱。

    眼前突然闪过了司君行嬉笑的脸。林苏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对他,这就是爱了么?如果是,那为什么没有他在的日子里自己也从未想过、盼过?如果不是,为什么在听到有关他的事情时,这里就会跳个不停,从未有过的担心和害怕,只是为了他吗?

    “公子也有了意中人吗?”影茹微笑着问。

    “嗯?”是,还是不是?

    “看公子的样子,一定是想起了意中人了吧。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幸得公子这样的人才垂怜,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影茹满眼的羡慕。

    “姑娘不必如此,或许有一天姑娘能如愿以偿也说不定。”

    “公子不用安慰,小女子自知没那个福分,不敢妄想,只愿来生,可以和心爱的人好好地过日子,哪怕生活再多波折,我也绝无怨言。”

    影茹叹了叹气,回到琴台后坐下,重又弹起了一首词,没有了先前的轻快,却多了对这一世的惆怅。

    西楼独上,吹羹冷炙,玉瓷琼液增杯。

    薄衣衾寒,凤锦牙床辉。

    窗透清波纱幔,银钩帐、朱颜憔悴。

    胭脂灭,铅华尽洗,楼里佳人退。

    冰泪,滴何处,暗渗红木,痴笑纷飞。

    帘卷庭外景,妖娆妩媚。

    雕角青炉沉香,苦愁肠、却饮迎醉。

    月枝头,孤灯独照,问君何时归?

    《满庭芳》,高楼独望,惟妾盼郎啊……

    回去的时候,林苏扬仍旧和瀚宇风共乘一辆马车。

    “谈了这么久,心情有没有好些?”瀚宇风轻声问道。

    林苏扬望了望他,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你……觉得影茹怎么样?”

    “影茹?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和她聊天会觉得所有的不快都会消失,在她身边会让人感觉到自由。”瀚宇风不知道林苏扬为什么会问这个,只是发现她好像更多了心事。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到身边来?”想了想,林苏扬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瀚宇风是何等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林苏扬的意思,他的脸沉了下来,全身冒出森森寒气,他对着林苏扬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喜欢流连花丛,喜欢坐拥美人?我是燕辽的皇帝,要什么有什么,岂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你。”说完便对外面叫了声“停车”,然后起身离开。

    林苏扬听见他又对车夫说:“把公子带回去。”接着又是马车行驶的声音。她独自坐在车里,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

    不知是对瀚宇风,还是影茹。

    卷二 落尘 第五十章蒹葭未央

    燕辽皇宫在暨敖正北,宫城虽大其中建筑却有序明朗,内里水渠纵横,很多地方都可行舟而过,不过没有人敢这样做,除非是不想活了,不然谁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深宫是燕辽皇宫里一个宫殿的名字,专门为存放皇家重要物品的地方。由于有些东西不能在外面的气温下保存过久,所以在深宫地底建有一间冰室。所谓的冰室也不过是一间超大型的冰窖,里面堆满了冬季积留下来的冰块,每一年都会更换一次。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冷存,把它装在铁盒子里直接放在冰块上,其功用毫不逊色于现代的冰箱。

    瀚宇风下了早朝就匆匆忙忙地往深宫冰室行去。入了大殿,他摒退了所有的宫人,一个人朝冰室旁的一间小屋走近。

    打开门,里面的一切便一览无余。狭窄的空间里仅有一张石床和一桌一椅,桌上放了一个茶盘,茶盘旁边有装了半杯水的茶杯。

    “你来了。”冷淡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瀚宇风走进去在椅上坐下,对着盘腿坐在石床上的青衣男子说道:“来了。”

    此人是谁,可以在一国之主面前这样说话而且瀚宇风都不会介意?细观其眉眼轮廓,那别样的苍白俊美,竟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司君行!

    “还有多久?”瀚宇风问道。

    “不足半个时辰就可以。她……什么时候来?”司君行问。

    “明天我就会把她带来。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

    司君行静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瀚宇风地指尖不停地敲击在木质桌面上。发出“嗒嗒嗒”地声音。回荡在寂静地小屋里。显得十分诡异。

    许久。瀚宇风起身看着床上地人说:“过去看看吧。”

    司君行从床上下来就扶着冰凉地石壁小心往前走。快到门口时还没听见瀚宇风跟来地声音。他停了下来。背对着瀚宇风说道:“快走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我地耳朵还是可以用地。”

    原来司君行虽在那场大战中死里逃生。却失了明。现在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幸好武功还在。凭着非同常人地耳力。他能听声辨位。只是行动上不便了很多。

    瀚宇风打开了冰室地门。一股寒气立刻喷涌而来。两个人一同走了进去。来到最中间地冰山前。只见雪白晶莹地冰块上放着一个金色地小铁盒。盒子四周围了一圈密密地碎冰。像深海里地珍珠。发出冷冷地光。

    瀚宇风正要去打开盒子就听到司君行说:“注意把内力集中在手上才能开盒。此刻九莲冰正值寒气最重地时期。如不小心很容易受伤。”他伸着地手顿了顿。然后猛地一下打开了盒子。

    九莲冰,九瓣透明的寒冰紧贴在一起,结成一朵莲花的形状,每一处都透着水的清澈和晶石的光华,让人感觉眼前是波光荡漾,迷离炫目。

    冰室里的温度因着铁盒的打开骤然又降下了不少,若是常人,肯定早就冻得直哆嗦。瀚宇风点点头说:“好了。”

    九莲冰的神奇不仅仅在于它极其超常的药效,它会像真的花一样枯萎才是最让人惊讶的。按理说九莲冰不过是一朵死物,如何可能会凋谢?实际上,当它被运往燕辽途中就开始出现异常,每片冰瓣的尾端一点一点融化,融化的速度很慢,但到了皇宫时,整个冰花就缩了一小半。

    当时并没有引起瀚宇风的多大注意,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些传说不信也罢,于是就把它随意放在冰室里。后来得知林苏扬中了火冥掌非此药不可解,他才慌忙传信回来询问九莲冰的情况。知道九莲冰正在慢慢地恢复他才稍稍放下了心。不过要想恢复到以前完整的样子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当他把林苏扬带到燕辽后,迟迟没有立即就用九莲冰替她治伤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现在九莲冰完全恢复了,林苏扬的伤也终于可以治愈,两个大男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明天……我来给她输内力。”司君行说。

    “我自己会救她。”瀚宇风回答。

    “不行,我的内力比你强,可以保证不会间断,如果在把九莲冰输入她体内时突然停下后果不堪设想。”司君行坚持说道。

    “再说你是燕辽的国君,国事繁忙,出了什么意外你的国家怎么办?”

    瀚宇风不语,望着面前的九莲冰发呆,考虑了很久他才说:“好吧,到时我会在一旁护着,有什么也好照应。”

    回了小院已是黄昏,林苏扬正坐在园中看书。晚来的风吹过她的发,丝丝缕缕带着清新的香味。夕阳洒出淡金色的光芒覆了地上一片,遮在她纤弱的身体上,像披了一件薄纱,神圣而让人怜惜。

    瀚宇风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好像时光倒退,回到了在广阅阁的日子,她躺在他的软榻上,他坐在她的身边,也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睡觉时扬在眉上浅浅的愁。

    林苏扬似有所觉,抬头看见瀚宇风就在旁边,“有什么事吗?”她问。

    “明天去皇宫看看吧,你又不出门,整日闷在这小院里,对身体不好。”

    林苏扬关上了书,说:“到哪里还不是一样。但不知陛下你什么时候会放我回大央?”

    瀚宇风愣了愣,怔怔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想回去吗?”这么想,离开我?

    “我……”林苏扬不知该说什么,对于瀚宇风,她从来只把他当做朋友,即便他曾那样对她,她始终都当他是朋友。她欣赏他的才华,感激他的细心,但这种感觉和同司君行相处时完全不一样。她不知道应该怎样拒绝瀚宇风的感情就像当时不懂怎样接受司君行一样。有时候她反而很讨厌自己的冷静,对任何事的漠不关心,如果她敢爱敢恨,如今又何来如此多的烦恼?

    瀚宇风见林苏扬的眉皱了起来,不由得伸手去轻轻抚摸,想要把它展平。林苏扬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止,心里对他有过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更多的却是对他的歉疚。

    “别想太多,明天和我去皇宫走走,也许你会很喜欢那里。”

    一夜过去,林苏扬刚起床怜香就抱着几件衣服敲门进来。

    “主子说叫小姐今天穿上女装,进宫的马车在外面候着。”怜香对林苏扬说道,然后把衣服放在了床上。

    林苏扬看了看,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是。”

    拿起床上的衣服,全是浅色,很符合林苏扬一贯的喜好。穿戴好后出门上了马车,踏进车里的瞬间她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有些摇晃,后面的怜香赶忙扶住了她:“小姐,没事吧?”

    林苏扬停下缓了缓,轻声说道:“没事。”摸了摸自己的脸,凉凉的,就像夜深自己发病时一样。

    瀚宇风坐在龙椅上看着远处门外蓝色的天空发呆,她应该快到了吧?昨天已经吩咐后宫的人不得进入前殿一步,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了。如果,她不喜欢后宫那些人,就把她们遣散了吧,有她一个足矣……

    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仿佛当年和瀚祖军对决时马上就要胜利的那一刻。

    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说:“回……回陛下,马车……马车已到宫门了。”

    “是吗?”瀚宇风微笑着,“朕这就去。”

    林苏扬昏倒了。瀚宇风心情畅然地赶来看到的却是她躺在车上冰冷的身躯。

    怜香在一旁颤抖着说:“刚上车时奴婢就见小姐脸色不对,后来没过多久小姐就昏倒在榻上,奴婢以为小姐是生病了结果……结果发现小姐的身体都是冰的……奴婢……奴婢……”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

    此刻瀚宇风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满眼是林苏扬闭着眼躺在那里的样子。他极其紧张地抱起了她,然后疯也似的朝深宫奔去,完全不顾一路上见了他就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侍卫和宫侍。

    他赤红着眼,一脚踢开深宫的大门,对着空旷的大殿大喊:“司君行,快给我出来!”声音里透着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几步冲进司君行住的小屋,撞开了闻声正要出来的人。

    “快……快把九莲冰拿过来。”回头看见司君行无神的眼睛这才想起他看不见,于是话也不再说起身又跑向隔壁的冰室。

    从瀚宇风抱着林苏扬进来的那一刻,司君行就已经闻到了独属于林苏扬的气味。心里猛地一沉,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凭着感觉加快脚步走到石床边,颤颤着伸出手摸去,精致的眉眼,然后是小巧挺直的鼻梁,接着是紧抿的唇,这张脸的每一处,无一不是在心里描绘了千遍万遍,可是此时竟冰冷得不似活人。

    顺着她的肩滑下摸到手腕处,脉息若有若无,如同一个重伤难愈的人随时都将停止最后一丝呼吸。

    司君行抓着林苏扬的手把她拉起来抱在了怀里,用尽力气紧紧地抱着,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恢复体温。

    瀚宇风捧着九莲冰匆匆闯了进来,不去理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手,他对司君行说:“九莲冰来了,快开始吧。”……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一章桃之夭夭(上)

    悠悠转醒,已是日上三竿。林苏扬睁眼环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怜香趴在桌上睡得正熟。动了动身子,软弱无力,没有感觉到彻寒的冷,却从心肺中冒出源源不断的温暖,汇贯全身。

    她慢慢挣扎着,用一只手撑住床,想要坐起来,结果扯住了散在床上的一角云帐,而云帐本就网着一边小凳上的白瓷杯,这样一来,瓷杯就被带着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怜香,看到林苏扬醒了,她立刻高兴得叫起来:“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边叫,一边奔出门去通知主子。

    林苏扬摇摇头,使尽了力气终于靠在了床棱上。揉了揉额,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上了马车不久眼前就黑了下来,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冷,前所未有的冷,五脏六腑都像冻成了冰,没有一点温度。后来……后来怎样了,实在想不起。似乎听到了司君行的声音,司君行啊,是梦吧……

    瀚宇风正在处理奏折,最近这两天都不曾休息过,眼睛疲惫得撑不起时就向后靠着休息一下。当听到林苏扬醒了时他一把扔掉手中的笔,朝她的房间冲去。

    林苏扬感觉好些了就准备穿衣下床,突然面前袭来一阵风接着自己就被人拥在了怀里。

    “你醒了。”激动得满满的欢喜。

    盈入鼻里的龙涎香,不是睡梦中熟悉的味道。

    “我……没事。”想要他放开,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瀚宇风稍稍拉开了和林苏扬的距离,对上她如水黑瞳,“睡了这么久,明天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林苏扬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放在被子里的手想抽出来,忽然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圆圆的,细细摩挲,似乎上面还刻了字。

    她把那块东西紧紧握在手里。握得手心出了密密地汗。

    瀚宇风感觉到她身子地僵硬。不由紧张地问道:“怎么。又冷了吗?”

    林苏扬摇头。“没事。只是头还有些昏而已。”

    瀚宇风放开她。把枕头垫在了她身后。然后扶着她倚在枕上。

    “刚醒来是这样。休息一下。我叫人端些吃地过来。”

    不一会儿。怜香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瀚宇风接过碗。挥手让她退下。怜香低头退出去。带上了门。

    “你的伤才痊愈,不宜吃油腻的东西,先喝些清淡的粥对胃好。”他拿着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轻轻吹去上面飘起的热气,然后舀了小半勺伸到林苏扬的嘴边。

    林苏扬很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侧过头说:“我自己来。”

    瀚宇风不说话,手却仍旧这样伸着,像一块不移的化石,无言的执着。

    林苏扬无可奈何地叹息,张了张嘴,瀚宇风微笑着把那半勺粥喂了进去。直到碗见了底,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满意地说:“再躺躺,明日就有力气到处走走了。”

    替她放低了枕头,又扶她躺下,掖好了被子,他说:“好好休息。”转身出了门,吩咐怜香好生照顾小姐,这才扬着笑离开。

    林苏扬怔怔地看着瀚宇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茫茫然回过神,把一直紧握的东西拿了出来,透在光里,刻着“林”字的玉佩在没有风的空气中晃荡。眼眶干涩得,想流泪。

    第二天,瀚宇风很早就在宫里最大的一条水渠放上了一只小舟,舟上除了一个渡船的宫侍便别无其他。

    林苏扬站在岸边,看到瀚宇风朝她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手去让他牵住。

    上了舟,宫侍扬桨,船便离了岸顺着水路行去。

    “这里只有早上凉爽些,到了正午,天会热得受不住。”瀚宇风依旧紧牵着林苏扬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林苏扬垂了垂眼,掩去其中的清辉,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岸绿树红花,正开得灿烂,宏伟高峨的宫殿或近或远地现于眼前。瀚宇风兴致勃勃地指着每一处地方向林苏扬解说它们的由来。

    “燕辽皇宫里的每一处大型宫殿都是由历代帝王为自己修建的,一来显示他们的丰功伟绩,二来也可以让后人纪念。看,那就是我燕辽最大的熙芜殿。”

    林苏扬循目望去,只见近处一座宫殿朱红高墙,琉璃明瓦,雕梁画栋,凸显的恢宏气势,如同一条盘飞的巨龙,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就其色调而言,比起其他的建筑要鲜明很多,从外观上看,殿门有三,立锥至顶,层次感极其分明,每一层檐角的雕画栩栩如生,四面大大小小的图腾,详尽地描绘了帝君生平几桩伟大的事迹。

    “这是当年文熙后和芜帝共同建造的宫殿。”瀚宇风说。

    文熙后,以天下无人可媲美的容貌和才华成为燕辽历史上的一大贤后。据说她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当年芜帝巡游,在画舫上听见岸边有人在唱歌,于是探身寻望,正巧碰上那人向这边看来。两两相望,竟一见钟情。后来芜帝不顾朝臣反对,坚决纳她为妃,随之不久又立她为后。而文熙以其卓越的才智,辅佐芜帝革新除旧,大力提拔有才有志之士取代一些迂腐陈旧之人,在朝中上下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芜帝在位期间,整顿了朝纲风纪,使贪污受贿风气大为减少,同时提倡农商并行,朝廷甚至拨款给百姓,支持他们善于经商的经商,善于农作的农作,这一项措施几乎受到所有人的拥护。芜帝统治时期可以说是燕辽历史的鼎盛。

    “总有一天,我会像芜帝那样,在燕辽历史上留下最深刻的一笔。”瀚宇风望向高远的天空,全身的霸气隐约化成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只在此刻,林苏扬才感觉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低头,扳过林苏扬的身,牢牢地盯着她的眼,他说:“你,做我的文熙后,可好?”

    初晨的风吹落一片叶,飘到水面,一沉一沉的,荡出点点涟漪。凌乱的发丝像燃烧的火焰在林苏扬背后升腾、飞舞。

    略抬螓首,望进了瀚宇风那双犹如深潭的星眸,里面自己的影子仿佛卷入了黑色的漩涡,弱水沉溺,不可挣扎。

    “对不起。”

    对不起,她说。瀚宇风的手颓然垂下,一丝苦笑爬上嘴角。

    “为什么?”他问。

    是啊,为什么呢?林苏扬怔然,眼前又出现了那块玉佩,线提在手里它就摇啊摇,摇得起了风,下了雨,淋了个透湿却还以为是别人的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里。”瀚宇风背过身,不敢再看她,每看一次,自己的心就会痛一次。

    “谁?”林苏扬毫无意识地开了口。

    “司君行。”

    鱼儿停止了呼吸,没入水底,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渡船的宫侍依旧沉默地摇着浆,“吱嘎,吱嘎”,像一扇关着的破旧的门,马上就要被人推开。

    “难道你心里担忧的人不是他?”瀚宇风淡淡地说道。原来,他早就看得很清楚,林苏扬和在云都时的变化,虽然仍旧是冷漠少言,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忧愁,即便只是一些,也足以让这样如同一缕清风的女子沾染上人世间最沉重的情绪。

    “我……”

    “去看看他吧,”不等林苏扬继续,他说,“他在等你。”

    闭上眼,隔绝了明朗的天。娘,您看见了吧,您交给儿子的,儿子只能做到这里了……

    卷二 落尘 第五十二章桃之夭夭(中)

    司君行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走着,丈量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走到一棵树前停下,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抚摸。

    不知这个时节的桃树是什么样子呢?应该,不再是繁花似锦了吧。枯了?死了?冬天还未到,就要结束了啊。

    转身,一阵风来,生生顿住了脚步。他立在那里,像一尊完整的化石,动也不动,任凭烈阳透过身后桃树的枝桠照得他发热,起了汗。

    嘴角慢慢地,慢慢地翘了起来,笑,映得周围灼人的光闪闪的,冒出丝丝清凉。

    “你来了啊。”他说。

    林苏扬不说话,站在五米远的地方看着他。曾经清澈有神的眼,此刻已变得黯淡无光,空洞得似乎只剩下两只眼眶。然而就是这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却准确地对向了她,不偏不倚,好像自己看到的,只是逗人的面具而已。

    林苏扬也笑,“嗯,我来了。”手上冰凉凉的,低头看,不知何时滴下的泪。

    “外面天很热,快进屋吧。”司君行说,举步要往前走。林苏扬走上前拉住了他。司君行顿了顿,拍拍她的手说:“我可以的。”林苏扬不放,拉着他的手慢慢朝屋里走去。

    两间小屋,其中一间是厨房,所有的东西都很简陋朴素,却都很整齐地摆放着,好像在告诉别人,这里并没有被人遗弃。

    进了一间勉强可以算是卧室的房里,林苏扬放开了司君行,转身关门挡掉外面炽热的光线。

    “如果,你是为了感激或是可怜我,你还是回去吧。”司君行轻轻捂了捂心口,隐住突然泛起的酸疼。

    感觉腰上环上来一双纤细地手臂。接着后面贴来一片有些凉意地绵软。林苏扬侧着头。把脸枕在司君行地背上。“我不会走了。除非。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会走得很远很远。远到你怎么也找不到。”

    从前听过这样一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知相思。便觉是自己病了。相思未尽时。已病入膏肓。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红豆。也许很早以前就已开始在心里生了根。

    司君行地身躯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笑。“这么久不见。我地苏扬还是如此绝情啊。”拉下她地手。回过身对着她说:“我怎么舍得让你走。能够有你在身边即使让我就此死去。我也知足了。”

    瞬间回来地熟悉腔调让林苏扬不禁一愣。等反应过来才轻掐了司君行地腰说:“是啊。如果你真地舍得。那我绝对不会回头再看你一眼。”

    屋里嬉笑晏晏。屋外却是酷暑难耐。瀚宇风拖着沉重地脚步从院里走了出来。上了马车。

    “走吧”。一声叹息。弥漫地尘土。空留下是谁地凄凉?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林苏扬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和一尘不染的房间。他看不见,怎么做吃的,还有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失明的人能做得来的。

    “再等等你就知道了。”司君行知道她的疑惑,搂过她说。

    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司君行大哥,快出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啦。”如此活泼欢快的笑声,除了沈笑还有谁?

    沈笑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后面还跟着呆讷的严木清。

    看到林苏扬,沈笑张大了嘴:“素……素颜姐姐?你是素颜姐姐。”

    “难道笑儿还见过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么?”林苏扬笑道。

    “真的是你!”沈笑立刻把手上的篮子递给后面的严木清,然后跑过来从司君行怀里拉过林苏扬,“哎呀,素颜姐姐,你可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司君行大哥他……”

    “笑儿。”没等她说完,司君行就叫住了她。

    “他怎么了?”林苏扬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哦,我说司君行大哥他很想你。”沈笑低下头支吾着说。

    “是吗?”

    “当然是。饿了没?来吃饭吧,沈笑的手艺很好。”司君行循着拉住了林苏扬的手。沈笑忙从严木清那里拿回篮子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对啊,素颜姐姐还没吃过我做的菜吧?连挑嘴的木清哥也会称赞呢。”司君行笑了起来。

    沈笑又犯起了花痴:“司君行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前见你都是易了容,去了面具又一直愁着眉……”

    “笑儿。”这次是严木清开的口。

    林苏扬发现严木清自进门以来都没有说过话并

    桃花离 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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