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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翻雨覆 作者:爱神苏西,云翻雨覆无弹窗全文阅读/TXT下载 BL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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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王府的后花园里。
“蝶小姐,快来看看卿卿师傅的这幅梅花绣图!”晴影拿起一副绣图给梅廿九看,嘴里啧啧称奇。
这幅梅花绣图是“双面绣”,绣者需将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分成多达四十八分之一的细线绣,并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匿得无影无踪,令整幅绣品无论从哪一面看,绣面始终平整光滑,图案始终栩栩如生。
晴影手中的这幅绣品已经装裱好,画芯采用苏州丝绸底缎,绣品针法细腻,图案色彩鲜明,足可以假乱真;装裱的外框采用上等的菠萝根红木制成,整幅绣品精致巧雅,令人爱不释手。
一旁的青青却抿着嘴儿笑道:“晴影,这回你可看走了眼,你瞧,卿卿师傅的绣图在这里呢。”说着将手中的另一幅绣品递给晴影看,果然是一样的巧夺天工。
晴影偏着脑袋不解地问:“那我手中的绣图是谁绣的呢?”
梅廿九但笑不语。明媚的阳光照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给她白玉般无暇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光芒,更显得她眼眸清亮,远山眉黛。
她的一头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露出她柔美的脖颈,她的目光柔和,笑靥如花般娇艳,身段婀娜,浑身上下已经有了豆蔻少女初长成的风采,美得如诗如画。
这当儿,卿卿师傅含笑地走过去,用纤手拿起晴影手中的绣品,细细端详道:“这么心灵手巧的人,当然是你们王府中的蝶小姐喽。”
说完,卿卿笑着对梅廿九道:“这下可不成了,徒弟不仅出了师,而且赶超了师傅,这可如何是好?”她的眼波流动,巧笑嫣然,原来也是个美丽的妙龄女子。
卿卿是城中最出名的绣坊艺人,是洛王府专门请来教梅廿九女红的师傅。
梅廿九轻移莲步,上前搂着师傅卿卿的肩头,道:“卿卿师傅,蝶儿的技艺与师傅相比,还差得远呢,蝶儿是个愚笨的徒弟……”
卿卿捏捏梅廿九的小俏鼻,道:“你若是个愚笨的徒弟,师傅今生就再找不到聪明的徒弟了。”
梅廿九娇笑着将头依在卿卿的肩头,卿卿低声问她:“你老实交代,这幅绣品是绣给谁的?”
梅廿九羞红了脸,娇嗔道:“师傅,你怎么,怎么这么问蝶儿?”
卿卿笑着,俏脸上有一抹戏觑,她见无人注意,附耳在梅廿九旁边悄声道:“你绣这幅绣品的时候,我总见你眉梢嘴角都含着笑。刚绣好一点,便左看右看,惟恐绣得不好,你这副模样,若不是准备将绣品送给情郎,会这么患得患失么?!”
红晕从梅廿九的脸颊上蔓延开,一直红到脖子根。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求饶地望着师傅。
卿卿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吧,师傅对闺房儿女情事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也不会乱说的。”说完,却凑到梅廿九的耳旁,道:“他是谁?”
“哎呀,卿卿——”梅廿九也不叫卿卿师傅了,她轻轻地推搡着卿卿,不依地跺脚,一副小女孩心事被发现的羞窘模样,道:“你总是取笑蝶儿……”
卿卿咯咯娇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说,为师就先出府了,改日再来,赶明儿再给你带两匹精细的绸缎来。”
梅廿九红着脸谢了卿卿,见到师傅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便拿过自己绣的梅花图仔细再端详。
她思索片刻,对青青与晴影道:“青青,晴影,我,我先去一下……”
青青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梅廿九羞怯的模样,抿着嘴答应了一声,而晴影则娇憨地道:“小姐,你去哪里?我随你去好么?”
青青拉着晴影,悄然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跟去,然后对梅廿九道:“蝶小姐,早点回来,别让三夫人等急了。”
梅廿九低低应了一声,不敢看青青含笑的眼眸,便匆匆往花园的另一边走去……
晴影不解地问青青,“青青姐姐,小姐要去哪儿?”
青青笑道:“你小孩子家家就别问了,等将来你会明白的。”
说完,她望着梅廿九远去的纤细背影,心里只希望蝶儿小姐能真正找到她喜欢的人,不管小姐选的是洛王府的哪一位公子,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经过几年的相处,青青深知三夫人与蝶儿小姐的善良与温婉。
她们和她从小就听说的妖魔鬼怪不一样,不但不是面目狰狞、作恶多端的可怖模样,三夫人还经常帮附近的贫苦百姓免费治病,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不,好妖。
况且当初还是蝶儿小姐救回了晴影的一条命,为此还丧失了法力。因此在青青的心中,三夫人与蝶儿小姐比真正的凡人更值得尊重,她打心眼里喜欢与亲近她们,发誓要一辈子好好服侍她们。
蝶儿小姐不定的行踪青青也有所察觉,但她还是帮蝶儿小姐隐瞒了三夫人。
她知道一直以来蝶儿小姐经常去梅花林与意中人见面。
但是具体是和谁见面,青青也摸不准,不过她肯定必定是洛府三公子之一。
因为有一次她看见蝶儿小姐不停在纸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还在微笑着发呆,那张美丽的脸上闪着奇异动人的光芒,这种光芒是在爱着的人所独有的。
见青青走进来,蝶儿小姐连忙羞红着脸把写满名字的宣纸压住,不让她发现,但眼尖的青青还是看见没压实的纸角上露出了一个“洛”字。
青青知道蝶儿小姐在喜欢着一个人,但她并没有去点破她,青青只希望蝶儿小姐能最终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蝶儿小姐现在是个普通凡人了,她有得到人世间幸福的权利。
……
梅廿九怀抱着梅花绣图凫娜地匆匆前行,却在一处亭台前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洛宸夜斜着眼看着梅廿九,道:“你要上哪儿去?啧啧,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你母亲没有教你端庄的仪态么?”
梅廿九咬着唇没有回他的话。
洛宸夜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因此不想答话免得引起他的恼怒与讥讽。
她紧走两步,想躲开洛宸夜,但他的身影一晃,还是不让她走。
他眼尖,看见了她怀里藏着的梅花绣图,伸手便抢了过来,道:“是什么好东西,我看看。”
他眯起眼端详了半天绣图,俊美的脸上倒有了一丝赞赏,道:“手艺不错,我收了啊。”
说完收起梅花绣图便要走。
梅廿九赶紧拦住他,嗫嚅道:“三,三哥,请把绣图还给我……”
“为何?我喜欢就是我的了……”洛宸夜看着她,俊脸上有一丝不耐。
“可,可是,这幅绣图,我,我要送,送别人的……”梅廿九低声道。
“送人?送给谁?”洛宸夜问她,脸上有一丝不悦。
“我,我,送,送……”梅廿九咬着下唇,支吾着说不出来。
“不说,我就走了啊,”洛宸夜转身便走。
“别,别,三哥——”梅廿九一急,也顾不得别的了,拉着洛宸夜的手臂不放,她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三哥,求你把东西还给我吧。”
洛宸夜恼了,觉得脸上挂不住,道:“什么好东西,至于这么宝贝么?”
说完手肘一甩,想避开梅廿九的争抢,但却没料到梅廿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娇弱,他只轻轻一带,梅廿九便被他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青石小路上,半晌没有动静。
“喂,你起来,纸糊的女人——”洛宸夜吆喝道。
但梅廿九没有反应,洛宸夜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动静,便有点着慌。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到她的面前,道:“你,你没事吧?别装了,快起来!”
梅廿九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撑起身子,只觉得膝盖一阵钻心的痛。
她慢慢坐起身来,发觉自己的纤手已经磨破了皮,而膝盖的衣裙已经也慢慢被血濡湿了两块痕迹。
洛宸夜看着梅廿九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由有点内疚,他递过梅花绣图,道:“还给你,不就一个破绣图,值得你这么拼命么?!”
梅廿九接过梅花绣图,抱在胸前,垂下眼帘不去看洛宸夜。
洛宸夜看着梅廿九低垂的螓首,发觉面前妹妹的睫毛该死的长和密,她垂着眼睛,睫毛就像两把扇子扑扇扑扇着,再往下看去,她有一个形状优美的鼻子,两片粉红的小嘴唇紧抿,编贝般的玉齿咬着红唇,模样委屈又楚楚可怜。
他看着她,一时忘了该对她说什么。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低头咳了两声,道:“摔得严重么?”
梅廿九没有说话,她从地上费力地想站起来,洛宸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道:“我,我拉你起来吧……”
但梅廿九并没有拉他的手,她吃力地用手撑在地上,想自己站起来。
洛宸夜眼里有一丝羞恼,他伸出手去,拉住她柔弱的肩膀,硬是将她从地上拉起。
梅廿九一个没站稳,就这样扑进了洛宸夜的怀里。
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还没有等梅廿九从洛宸夜的怀里挣出来,小径不远处站着两个凫娜的身影,早已将这一幕收入眼里。
江馨兰掩袖笑道:“哟,我们来得还真不巧,撞到了不该撞到的,真是失礼了……”
一旁的程倩伊笑着瞄了一眼尴尬的两人,道:“表妹,你总是爱开玩笑,让人下不来台。”
江馨兰偏着脑袋,道:“难道我说错话了么?我真该打,刚来王府串串门,就不知趣打断了人家的良辰美景……”
洛宸夜已是满脸通红,他松开梅廿九,道:“表小姐真是会说笑,她,她是我妹妹,难道我抱不得么?”
江馨兰与程倩伊只是对视一眼,俏脸上有掩不住的逗弄笑意。
梅廿九低着头,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不懂怎么跟贵族小姐们如何客套寒暄,再说,梅花林中还有个人在等她,她也想尽快见到他。
她朝江馨兰与程倩伊施了一礼,道:“两位姐姐请随意,小蝶先告退。”
说着咬着唇瘸着腿,想从她们面前走过。
但江馨兰却拦住了她,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让我看看。”
说话间,已将梅花绣图拿了过来,一看之下,也有点惊奇,道:“这幅绣图绣得真好,我还想给宸天表哥绣一幅呢,不过——”她原想说要拜师学艺,但看了一眼梅廿九,心想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也不可能绣出这么好的图来,便将梅花绣图还给了梅廿九,道:“你去吧。”
梅廿九接过梅花绣图,低着头便匆匆离开。
江馨兰偷眼看着洛宸夜,见他正望着梅廿九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呢!”
洛宸夜调回眼神,讪讪地没有答腔。
……
远远地,梅廿九已望见了那一片粉白如雪的梅花林,一丝甜蜜的微笑浮上了她的脸庞。
她知道此刻,在梅林深处,有一个人,在等她。
她提起裙裾,沿着湖堤向梅花林跑去。
她轻盈地一路跑进了梅林深处,清新的微风带着梅花瓣飘落在她的脸上,发丝上风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她的青丝随风而动,衣袂飘飘,仿佛中她依然是原先那个顽皮的小小花妖。
而在梅林深处,负手伫立着的他,依然如她初次遇见他时那般,英俊挺拔,恍若天神。
远远地,她便看见了他脸上的微笑,他朝她张开双臂,她绽开如花的笑靥,微闭上眼睛,投入了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温暖而宽阔,不知何时起,他已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成熟男人。
他的下巴开始有了胡茬,他的身材更高大颀长,一双眼眸更深邃明亮,五官更俊挺,虽然还是很冷酷,而且平日不笑的时候很有王者的威慑力,但他浑身散发出致命的男人魅力,足以让女人被魅惑折服。
他紧抱着她,出外查勘王府的盐田税收,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府了。他想她。
他将头埋进她芳香的发丝,低声问着她:“想我了么?”
梅廿九娇羞地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将她的那一张俏脸抬起,他朝她凑近,他的俊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她的脸上一暖,他的嘴已经覆在了她娇嫩的唇上……
漫天的梅花林中,两个人在相拥亲吻,以慰彼此的相思之苦……梅廿九闭上眼,承受着他火热的亲吻,感觉着他怀抱中的温暖,身边的一切好似都离她很远……
是缘定三生了么?
这一刻,只羡鸳鸯不羡仙。
花里逢君~暗潮涌
江馨兰端着托盘,轻轻敲开了洛宸天的门。
洛宸天正要就寝,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见门口是她,他倒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馨兰表妹是你,我还以为是侍从呢。”
江馨兰娇笑道:“你也可以把我当侍从啊,我,我愿意来服侍表哥……”
洛宸天摇摇头道:“你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怎能让你干这种粗活。”
江馨兰低头娇羞道:“能为大表哥做些事,是馨兰的福分。”说完她的粉脸晕红,忙举起手中的托盘道:“大表哥,我跟绿珠二夫人学做点心,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莲蓉酥饼,给你拿进去吧……”
说着已款款进了房,把手中的托盘放在床榻边红木的条桌上。
洛宸天跟进来,将自己的外衫套上,然后道:“谢谢表妹了,夜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对了,你姑娘家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可向帐房说一下,支点银子买去,就说是我吩咐的……”
他看着江馨兰,眼里有怜惜,他知道因为好赌,舅舅虽拥有侯爷的名衔,但一个大家族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境况已大不如前了。
他看着江馨兰单薄的衣裙,想了一下,打开梨花木雕花的衣柜,拿出一包分量颇重的碎银,递给她,道:“这个先拿去添置几套御寒的袄子吧,可别冻坏了身子骨。”
江馨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纤手接过了银子,她抬起头,眼里有泪花,她幽幽道:“谢谢大表哥,你,你总是对馨兰这么好……”
洛宸天笑道:“你是我妹妹,这么见外做什么?”
江馨兰看着灯下洛宸天一张充满男人魅力的俊脸,心跳突然加快,她压下心头的羞涩,鼓足勇气对洛宸天说道:“大,大表哥,我,我……”她正要将埋藏在她心里已久的话说给洛宸天听,眼光一瞥,却看见了洛宸天床榻上竟然有一件她所熟悉的物事。
她的心一凛,将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紧走两步,趋前已将洛宸天枕边的那件物事拿在手上,勉强笑道:“这幅绣图绣得好别致,表哥从何得来的?”
洛宸天俊脸微红,倒有几分期艾,他道:“是别人送的……”
“别人,别人是谁?”江馨兰转过脸去,向洛宸天露出柔媚的微笑,接着道:“这么巧的手工,这么好的绣品,表哥还喜欢得珍藏在枕边,估计是对送东西的人也在意得紧吧?”
洛宸天打了两声哈哈,不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馨兰表妹,夜已深了,你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江馨兰的美目里在一刹那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与嫉妒,但很快便恢复了她美丽灿烂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绣图,笑着说:“好,那馨兰就不打扰表哥休息了,馨兰告退了。”
她凫娜地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转头对洛宸天道:“对了,大表哥,就觉得这幅绣品很眼熟呢,今日我还见到蝶儿小姐手中也拿着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绣图,好似要送给宸夜哥哥,可能宸夜哥哥说了恼人的话,她就把绣图抢回去,不小心还跌了一跤,把膝盖都跌破了……”
说着她偷眼看着洛宸天,果然看见洛宸天的一张俊脸已经沉了下去,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意,继续说下去,“宸夜哥哥看见蝶儿小姐跌倒,心疼得不得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半天都不松手,结果被我和程表姐撞见,蝶儿小姐就害羞地跑了……大表哥,你说这哥哥与妹妹的,岂不是乱了伦理?”
她还想接着说,却听见洛宸天已经面色铁青,对她道:“行了,馨兰,回去休息吧……”
江馨兰畏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赶忙施礼离开了。
洛宸天立在房中,双手已经握成拳头,半晌他突然提拳狠狠砸在了红木条桌上,将桌子上装点心的青花碟子都给震碎了!
……
书房里,案头上文竹摇曳,墨香阵阵。
梅廿九正纤手提笔在练字,刚在宣纸上落笔写下“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一行楷字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
她顿住笔,仔细聆听,那鸟鸣声又叫了几声,她辨认了一会儿,不施脂粉的素颜顿时展开了一个喜悦的笑容,她搁下笔,站起身便往书房外而去。
书房外,风吹得树叶在沙沙作响,周围却空寂一片。
但梅廿九却笑道:“快出来吧,二哥,我知道是你……”
从大树背后转出一个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温文少年来,正是洛宸星!
他微笑着道:“你这个小机灵鬼,怎就晓得是我吹的口哨声?”
梅廿九笑而不答,跑上前去,拽住他的袖子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洛宸星假意蹙眉作状转身要走,道:“原来你不喜欢二哥回来么?那我走好了……”
梅廿九拖住他,笑着说:“不行,二哥要留下来,小蝶很想念二哥……”
洛宸星笑道:“是么?那也不枉费我刚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便急匆匆赶回来看你了。”
他被父王洛德瑞派到江南查看绸缎庄的运营情况已有一些日子。
洛德瑞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都能独挡一面,因此经常让他们外出,给他们提供磨炼的机会。
洛宸星望着梅廿九,眼里有着遗憾,“二哥此时才回来,错过你生辰了……”
“不打紧的,蝶儿知道二哥一直是记得的,况且爹爹和娘娘们已经替我过了……”梅廿九微笑着说。
洛宸星凝望她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绿色锦盒递给梅廿九,道:“来,打开看看。”
梅廿九接过盒子小心地打开一看,锦盒里有一支晶莹通透的蝴蝶玉钗,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辉。
梅廿九抬起眼不解地望着洛宸星,洛宸星笑着说:“是特意为你买的生辰礼物,我逛了好几条集市街道,总算寻到了这支钗子,和你很相配。”
梅廿九用纤手拈起钗子,价值不菲的玉钗在她手中更显润泽,她的眼里有一丝感动,二哥总是记挂着她,连出门也不忘了她的生辰。
洛宸星道:“来,二哥帮你簪上吧?”
说着他拿过钗子,便要替梅廿九簪上,却发现她如云的秀发已经插着一根梅花镶玉珠钗。
他一愣,道:“谁给了你这支钗子?”他走的时候还未看见她有这只钗子。
梅廿九笑道:“二哥,你忘了我有一颗夜明珠了么?我叫母亲帮我将珠子镶在簪子上,你瞧,好看么?”说着在洛宸星面前调皮地晃了晃螓首,珠钗晃动着,晃花了洛宸星的眼。
洛宸星看着梅廿九素净却美得令人心醉的脸庞,如星的眼眸里满是爱怜。
他拿着蝴蝶钗子呆立半晌,梅廿九见他愣愣的,便笑道:“二哥,你把钗子给我簪上吧,我也很喜欢这个蝴蝶的玉钗呢。”
洛宸星回过神来,点点头,小心地将钗子给她簪上,由于离她很近,他的鼻侧里全是她身上自然的幽香,让他犹在花丛中,如痴如醉。仿佛被蛊惑了似的,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想将她抱入怀中。
一声娇笑却打破了寂静,也惊醒了洛宸星,他退后两步,俊脸开始发烧。
他朝发出笑声的方向望去,却是美艳动人的阮绿珠。
她笑吟吟地望着洛宸星与梅廿九,眼里有深意,她对洛宸星说:“宸星,你刚回来,怎么会在这里?”
洛宸星低了头,却说不出话来。
阮绿珠掩袖笑道:“原来宸星最挂念的还是你的蝶妹妹呢,看来和你的父王一样,也是个多情种。”
洛宸星俊脸通红,道:“二娘说笑了,蝶妹妹与夜弟弟一样,都是宸星心中挂念的人,他们是宸星的弟弟与妹妹……”
阮绿珠笑道:“二娘只是说说,宸星别当真。”说完,招呼着自己身边站的人,道:“宸天,你不是要找宸星么?人是给你找到了,你们兄弟俩好好叙叙旧吧。”
梅廿九闻言,抬起头来,却看见洛宸天一双冷漠的眼眸。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的冷意直透到她的心里头去。
洛宸星上前两步,道:“大哥,你找我?”
洛宸天点点头,道:“父王叫你我过去,到他的书房,说有要事相商。”
说完转身便走,也不看其他人。洛宸星赶紧跟了上去。
阮绿珠目送着这两兄弟颀长挺拔的背影,回头对梅廿九笑道:“蝶小姐,我听江表小姐说,你很得咱们府中三位公子的喜欢啊。”
梅廿九低着头不敢答话,阮绿珠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末了又道:“果然和你母亲一样,都是招这些男人喜欢的标致人儿呢……”
说着她的一双凤眼微眯,道:“被人喜欢是好事,但你可要记住了,咱们洛府是出不得违悖伦理的事情来的,不然我们洛府可要家门蒙羞了……到时谁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你说是不是蝶小姐?”
她说完话,冷冷地扫了一眼梅廿九,便迈着小碎步风姿摇曳地走开了。
梅廿九站在风中,怔怔地没有反应,半晌才从眼中落下泪来。
……
黄昏。
杨柳新绿的湖堤岸边,撒落了一地细碎残阳,照得孤单的人成了一抹剪影。
他没有来。
梅廿九在梅林中停伫徘徊良久,始终没有见到洛宸天的人影。
梅花的花瓣不停地飘落,天开始黑了,林子里渐渐冷了。
她垂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往梅林外走去……他不想见她了么?还是因为被二娘她们发现端倪而不敢来见她?难道哥哥与妹妹的真心交好,真的要触犯了伦理戒律么?!
她蹙眉,拉紧了身上的斗篷,蹒跚地走着,步履沉重。
她刚走出梅林,便见青青急匆匆跑来,道:“小姐,你果真在这里,王爷与夫人叫你和公子们一起去大厅呢。”
梅廿九淡淡应了一声,青青看见她落寞而苍白的神色,乖巧地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跟在梅廿九后面。
月亮开始爬上林梢,月光照射在小路上,将沉默着的主仆二人纤弱的影子拉得细长。
……
大厅里已是一片热闹。
除了王府中的一家人,连江馨兰与程倩伊也在。
屋里生着暖炉,将一屋子的美人的粉脸都烤得红扑扑的,各有各的美丽。
梅十五在给江依依推拿按摩着肩膀,江依依舒适地闭着眼睛,自从梅十五帮她诊治后,一遇到寒冷天气便酸疼不堪的肩关节有了很大的好转。
江依依转过脸,对梅十五说:“妹妹,你歇会儿吧,我已经好多了。”
梅十五笑着说:“等我再帮你针灸一个周期,估计姐姐的肩膀便无大碍了。”
江依依感激地说:“难为妹妹了,多谢。”
梅十五道:“姐姐快别这么说,十五这些年在王府多亏了姐姐的照顾,十五更要感激姐姐了。”
江依依摇摇头,“那是应该的么。”两个丽人相视而笑,眼里都有着对彼此的欣赏。
阮绿珠冷眼旁观,在一旁觉得有点寂寥,便走上前,问洛瑞德道:“王爷把孩子们都召集来,不知有何事?”
洛瑞德抬眼看她,道:“等会儿孩子们都到齐了,本王自然会说的。”阮绿珠嘟起嘴悻悻然走到一边。
江馨兰见状忙走过来,挽着阮绿珠的胳膊,笑着说:“二夫人,来,到暖炉前近些吧,今儿天气有点冷呢。”
阮绿珠握住江馨兰的纤手,道:“表小姐可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将来谁要娶了你,还真不知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说着瞄了洛宸天一眼。
江馨兰娇羞道:“二夫人最爱取笑人家了。”说着也偷眼看着洛宸天,但洛宸天却低垂着眼帘,面色严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廿九一进了大厅,洛瑞德看见她便招手叫她过来。
梅廿九在洛瑞德身边一坐下,洛瑞德便轻声问她:“今天天凉,多穿些了么?”
梅廿九点点头,道:“多谢爹爹关心,蝶儿会注意身体的。”
洛瑞德含笑点点头,然后环顾四周,道:“今儿把大家都召集来,我有决定向大家公布一下。”
他的目光从三个儿子的脸上一一逡巡过去,道:“你们三个也长大成人了,将来总得自己独撑一片天地。而我也和你们大娘娘商量过了,将你们安顿好以后,我会带着你们三娘娘出门去四处走走,这是我以前答应过她的,所以在我出门这段时间,府里的事务将由你们来全权处理……”
话未说完,便被阮绿珠打断,她目光黯然,道:“爷要带着十五妹妹出门,绿珠怎么不知情?”
江依依微微一笑,道:“二妹,王爷很早以前就跟妾身提过,在十五妹妹进门之前,王爷是答应过十五妹妹将来有机会要陪着她四处走走,顺带医治贫苦百姓,行善积德。十五妹妹医术高超,苍生也有福了。”
“可是,姐姐,王爷与十五妹妹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你竟也答应了他们……”阮绿珠焦急道。
江依依仍然笑意盈盈道:“十五妹妹更懂得照顾王爷,依依也放心将王爷托付与她,二妹,你就不必多虑了。”说完她的一双妙目望向洛瑞德,换得他感激而带着爱意的目光。
只要他能快乐,她做点牺牲又何妨!何苦天天愁眉不展,芳心郁结?她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原来退一步海阔天空,希望还不会太晚。
阮绿珠见江依依如是说,咬着下唇不再吭声了。
洛瑞德接着道:“所以近几日我会带着你们兄弟出外去熟悉一下王府外的各项事务,让你们也知道一些处理方法。等我们回来,宸天,你就负责北方的盐田银矿的开采与税收,宸星,江南的绸缎庄与粮仓的收益就由你盯着。”
“那宸夜呢?”阮绿珠心急口快。
洛瑞德望望洛宸夜,见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心里叹口气,道:“宸夜就留在家中帮助大娘娘处理府内的各项日常事务吧。”
“可,可是王爷,宸夜已经长大成人了,总得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吧?”阮绿珠道。
洛瑞德蹙眉,半天才道:“等什么时候他不在外头惹是生非了,就什么时候再让他挑重任吧。”
他这个三儿子在外一向风评不好,不是招猫逗狗,就是被人控诉仗势欺人,让他也很头痛。什么时候这个顽劣的小子能像他的两个哥哥一样懂事成熟就好了,他就省心了。
“可是——”阮绿珠还要再说,洛宸夜却笑嘻嘻道:“娘,你别再说了,这样倒好,叫我天天紧盯着那些佃农或者骑马巡视,我也受不了。”
阮绿珠气得狠狠在桌下掐了一把洛宸夜,让他呼痛出声。
洛瑞德摇摇头,转头看着洛宸天与洛宸星,道:“你们二人今晚就去收拾下东西,这两日我们就起程。”
洛宸天与洛宸星点头称是,洛瑞德满意地点点头。
洛瑞德转向梅廿九,慈爱地说道:“蝶儿,等爹爹和哥哥回来给你带喜欢的东西,爹爹不在府里,你有什么需要就和大娘娘或者你母亲说,知道么?”
梅廿九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了爹爹,爹爹和哥哥在外,要多加小心。”洛瑞德含笑颔首。
阮绿珠在一旁突然冷笑道:“蝶儿可真是伶俐,倒不像我们凡夫俗子一般人。我听馨兰表小姐说,那晚有人看见蝶儿在空中飞翔呢,也不知道蝶儿是人还是仙,或者是鬼或怪?”
江馨兰也附和道:“是呀,我的丫鬟亲眼看到,蝶儿小姐在湖边飞起来,飘在半空中,很吓人呢。”
梅十五心里一紧,握住了手里的丝帕,她的目光投向梅廿九,而梅廿九面色煞白,慢慢地低下头去。
洛瑞德却怒喝一声道:“绿珠,你糊涂了么,怎么也随这些小辈们一起,满口胡言乱语,想搅得王府不得安宁么?!”
阮绿珠急忙道:“不,不是,王爷,绿珠不是这个意思……”
洛瑞德冷哼一声道,“今后谁再散布这些道听途说的谣言,别怪本王不徇私情,定要重罚!”
在场的人都不敢再发一言。
洛瑞德站起身,拉着梅廿九道:“走,女儿,随爹爹去散心。”
梅廿九低声答应了,路过洛宸天身边的时候,她偷眼看了一下洛宸天一眼,可他却面若冰霜,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梅廿九心中一痛,整个人顿然觉得彷徨无所依。
花里逢君~山雨来
一点明月窥人,风来暗香满。
夜已深,人未寝,心纷乱。
谁说的,无尽的相思是一种苦涩的期待,明知是饮鸠止渴,却身不由己,隔窗默数,清愁几许。
梅廿九,心乱如麻。
梅花树影婆娑,淡淡暗香浮动,她悄然在洛宸天院外徘徊,他的房门虚掩,她却不敢进去。
月黑风冷,她被吹得云髻偏乱,衣袂乱舞。
半晌,她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去叩门,却听得洛宸天的房门一响,闪出了江馨兰纤细的身影。
江馨兰回头对屋内跟出来的人娇笑道:“表哥,那馨兰就先告退了。”
梅廿九忙将身子隐在院落边的一棵大树后。
只听洛宸天低声应了,江馨兰回眸柔媚一笑,伸出纤手替洛宸天整了一整衣襟,然后低头娇羞道:“表哥明日就要启程,请多保重,馨兰一定等着表哥回来。”
说着娇怯地抬起头来,试探着慢慢将螓首轻轻靠在洛宸天的肩头上。
洛宸天没有动,却也没有推开江馨兰,两人就这样静静相依。
梅廿九呆呆地站在大树后,怔征半晌。
脸上忽觉得有点凉湿,她用纤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原来是泪。
直到眼前的两人分开,江馨兰凫娜而去,梅廿九还是站在树后,一动不动。
洛宸天立在洞开的房门中央,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得有点寂寥冷清。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俊脸冷峻,他朝着院落边树后的方向,道:“你出来吧。”
从高大茂盛的树后,迟疑地转出梅廿九纤弱单薄的身影来。
她低垂着头,不再去看洛宸天一眼,她拖着倦怠的脚步,慢慢从他眼前走过……
“洛尘蝶,站住——”洛宸天冷冷地开口。
梅廿九的脚步一滞,却没有停步。
“梅廿九,你对我的话也充耳不闻么?”洛宸天提高了声调。
梅廿九站住了,只听背后脚步声响,洛宸天已出得房来,她的胳膊一紧,被他从后面拉住了胳膊。他低声咬牙对她道:“你,随我来——”
洛宸天的动作迅速而有力,梅廿九未来得及反抗便身不由己被他拉着手臂一路拖回房中。
他将她一把拽进房中,回手将背后的门关上,然后一双俊目紧盯着梅廿九,眼里有隐隐的怒意。她的青丝凌乱,小脸方才已被冷风吹得冰凉苍白,如水的眸子红肿着,似乎刚哭过。
他冷冷道:“几日不见,你的胆子倒壮了。说,是否如今仗着有人可以给你撑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
梅廿九睁大泪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不明白他何以如是说。
洛宸天见她梨花带雨含着泪、娇怯又委屈的楚楚模样,他心中的某个角落不由被触动了一下。但他压下心中对她突然泛起的一丝怜惜,此刻的他只想狠狠伤害她,以平复他知晓她与洛宸夜暧昧之情后的嫉妒与怒火。
明知梅廿九未必就和洛宸夜那么亲密,但是洛宸天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火,她是他想要的女人,容不得别人来染指,哪怕是自己的弟弟。一想到洛宸星看着梅廿九时那脉脉含情的眼神,洛宸天心中的妒火更甚。
他看着梅廿九,上前大手已捏住她单薄的削肩,低声吼道:“你哑巴了么?说话啊!”
梅廿九被他摇晃着,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四处飞落,她哽咽道:“你,你要我说什么……”偌大的王爷府,除了母亲与二哥,谁还会为她撑腰,真正为她怜惜?!
他口口声声怒责她,而他自己呢,明知她就在场,却和他心爱的表妹卿卿我我,他的用意是为何?难道他是要用这种方式折磨她么?她做错了什么了?!
还是这世间所有男人,永远都是下一朵花才最香,喜新厌旧,永远都不餍足么?!
他怒哼一声,道:“你还在装傻,我倒忘了,即使你现在幻化成人,其实你骨子里还是个妖,莫不得天天就想着如何去蛊惑男人了!”他逼近她,从口里徐徐迸出字来,“你终究还是改不了你的狐媚本性!”
他的话一出口,伤得她脸色煞白。
原来在他的心中,无论如何改变,她一直都是只邪恶的妖,永世再无翻身之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是不可能的,等闲变却故人心,才是真实存在的。
她在心中惨然地对自己笑道:“梅廿九,即使幻化成人,可披了人皮你还是妖。纵然你有千般真心,万缕柔情,你究竟不能得到他的真心以待。也许从一开始,你和他的相遇就注定是错误的……”
只怨她自己,她一直都是个异想天开的天真孩童,自以为不会有天荒地老的时候,相信可以永远就这么爱下去……而如今,幡然梦醒。
梅廿九心痛且心灰地闭上一双泪眼,不想去看面前刚愎自用的霸道男人。
但洛宸天容不得她不理会他,他一把将梅廿九扯近,他那张俊脸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他逼视着她,道:“你瞒着我和二弟三弟牵扯不清,究竟想怎样?难不成要将我们三兄弟都屈从于你的石榴裙下么?!”
梅廿九闻言蓦地睁开了眼睛,她急切地要澄清自己,“不,不,我没有和他们牵扯不清……”
“你没有?”洛宸天冷哼一声,手中加大了力气,梅廿九疼痛地叫了一声,洛宸松开手,却突然一用力,已将她打横抱起,他边走边粗鲁地亲吻着她的脸,惩罚性地噬咬着她小巧的耳垂,抱着她便往床榻走去。
“哥,哥哥——”梅廿九连忙推打他的胸膛,“放我下来——”她已从二娘与府里的人眼神和话语中,知晓亲兄妹之间不可再有如此亲密的举动了,否则有悖凡人所谓的“道德伦理”,将会遭到世人的耻笑与唾弃。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抱里下来,洛宸天对她的挣扎根本置若罔闻,他宽大健壮的胸膛里抱着娇弱轻若无物的她,他只用三两步便抱着她来到他的床榻边。
他抱住她猛地将她压在床榻上,同时抽去了她发髻上的玉钗,让她的一头青丝松散披落下来,她柔软顺滑的秀发从他指缝中溜过,撩动了年轻而气盛的他想要她的欲望。
他从上而下看着她,眼神深邃而魅惑,他对她冷冽地说道:“今晚我要你记住,我是你永远而唯一的男人!除了我,不许你再去魅惑别的男人!”
说话间,他带着火焰的唇已经落到了她晶莹白皙的脸上。她的小脸是湿的,他舔吻着,嘴里是咸咸的味道,他不耐地在她耳边道:“不许哭,我不喜欢女人在我面前哭!”
说完他的唇堵住了梅廿九呜咽着的小嘴,他用舌头撬开她紧抿着的粉红色小嘴,探入她的口中,贪婪地搅动吸/吮着她的香舌,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噬咬碎吞进肚中去……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雪白的耳畔与如玉的脖颈中……
他火热而带着侵略性的吻熨烫得他身下的她在瑟缩颤抖。今夜的他,眼神与举动是那么强悍与霸道,一点都不似平日里对她那般的温柔,他的每个吻都带着欲望的颤抖与迫切……
她伸手想阻挡他吻她,但却被他反扣住手压在她的身后,而后他修长却有力的手慢慢抚上了她已开始悄然发育的胸脯上……
他,已不再把她做原来的小女孩,而是当作一个可以与他颠龙倒凤翻云覆雨的女人……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永远牢记她是他的女人这条亘古不变的箴言。
他的唇移到了她粉嫩的胸口,渐渐往下而去……他将脸埋进她微贲起伏的胸脯中,一阵阵少女特有的体香沁入他的肺腑,传遍他的全身,刺激着他身上每一根神经,他低吟一声,一双手开始沿着她美好的身体曲线上下摩挲……
她的身体绵软而嫩滑,在他身下柔若无骨,他只感到口干舌燥、五脏俱焚,嗓子火烫得像体内在烧着一把灼热的火。
他将手移到她的胸/部,在她因剧烈挣扎而散乱敞开了一大截领口、那一片耀眼的雪白娇肤玉肌上来回抚摸,他练过剑的手有点粗糙,而她的雪肌玉肤是那样的细滑娇嫩┅┅那种强烈的粗细对比的感觉传到他的脑海,也不可避免地传到眼前小人人儿的芳心。
洛宸天迷醉在那罕有的细滑、柔软玉润般娇嫩无比的手感中,他的手缓缓地继续向下抚去……梅廿九手足无措,芳心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最初的慌乱挣扎已被那即将降临的肆虐所带来的痛苦和无助所代替。
她死死地抱紧双臂,拼命地护住自己,不让他的手滑进自已的衣襟,她流着眼泪,内心又羞又怕,虽然她未解男女之间的情事,但也明白他这么对她,已经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逾越范畴。
她在他身下颤抖着求饶,“哥哥,求求你,放,放过我……”但铺天盖地的欲火已经将压在她身上的这个少年所有理智一卷而空,他血气方刚的年轻躯体已经难以抵制住她美丽胴/体的诱惑。
他用一只手将她反抗着的手压制住,空出一只手除去了她身上的衣裳,顿时她光裸的晶莹美妙身体又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犹如一场视觉盛宴。
与第一次他看见她赤/裸身体的时候所不同的是,尽管她仍因年龄小,还未完全发育开来,但她的身体骨肉停匀,处处显现着柔软美感,婀娜纤细的柔软柳腰配上微隆的美臀和翘挺的酥/胸,浑身线条玲珑浮凸,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色尤物。
他看着她那欲闭微张、吐气如兰的樱唇,刚被他亲吻过的粉红色的嘴唇更加显得娇艳欲滴,而她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在他火热目光下正羞怯得全身泛红,那一双线条优美至极的玉润长腿则不安地紧闭在一起,小巧晶莹的脚趾也微微弯曲。
他的眼里有欲望的火苗在闪动,他粗重地喘息着,开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裳,梅廿九见状惊恐地想从床上起身,但洛宸天比她更快,还未等她挣扎坐起,他已褪去身上的衣物,重新又将她压制在床榻上!
他年轻结实的胸膛线条浑厚有力,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优雅而充满爆发力。
梅廿九只看了他一眼,便晕生双颊,这是她头一次看见男人赤/裸的身体,她紧紧闭上眼睛,心里也不知是羞愧还是委屈,各种复杂的感觉在她小小少女的内心盘旋,她忍不住呜地一声哭出声来……
但他却不肯放过她,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勾住她优美秀气的下巴,把她羞红的俏脸勾向他,他盯着她,缓缓道:“看着我……”
梅廿九偏过头,想要摆开他的手,她依然抽泣着,闭着眼睛,羞愧与难堪让她无法睁开眸子去直视他同样赤/裸的身体。
可他毫不为意,他的大手从她那线条优美、白玉般挺直的脖颈上轻轻地向下抚去,经过了她起伏的美丽胸膛,在她嫣红突起的蓓蕾上停留,轻捻密弄。他满意地看着她因他的爱抚而脸色通红,全身蜷缩成一团。
她那平滑柔嫩的小腹玉肌雪白得近似透明,娇嫩无比、滑如凝脂,而柔嫩雪白的大腿根紧夹遮住了再往下的一片的春色。他看着她那娇靥晕红、欲说还羞的妙态,不由呻吟一声,将自己早已发烫如焚的身体紧紧贴压到她的身上。
两人光/裸的身体相接,梅廿九被他这重重一压,立时呼吸顿止,一双微耸如峰的胸/部被他沉重地压住,急促地起伏不停,同时她感觉到有一个火热滚烫、硬绷绷的坚/挺紧紧地顶在了她柔软的小腹上……
她蓦地惊叫一声,颤抖着睁开了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脸上的表情压抑而难耐,再往下便是他强壮的赤/裸的身体,梅廿九羞怯地想要闭上眼睛,却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他自上往下直视着她,道:“不许闭着眼睛,看着我,记住我的身体,就如我记得你一样!”
说完,他俯下身,用唇堵上了她那张微张的小嘴,他一张嘴,舌头便如泥鳅般滑向她的口中,在里边和她的舌头不期而遇,他一边用舌尖挑/逗她的舌头,一边将她口中甜香的唾液,渡入他的口中,他们的两条舌头一会在他口中,一会在她口中相互缠绕,一会儿深吻,一会儿浅吻……他犹如天地即将毁灭一样,疯狂地肆虐着她的唇,他一边将他那只修长的手伸到她的胸前捻弄着她的蓓蕾,一边将她的纤手握住,慢慢引向他的下身……
梅廿九正六神无主之时,却感觉到自己的纤手中已握着他那火热蠢蠢欲动的硬挺!他用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引导着她用纤手上下套/弄着自己急欲发泄的勃/起。
“不,不要——”梅廿九凭着直觉惊慌地挣扎起来,“别……别……这样,放开,我……”
她开始奋力地挣扎扭动着,想摆脱他的重压以及他对她手的桎梏与引导。
而他则毫不费力地用身体控制着她的挣扎,迅速地用一只手按住她的玉膝,强行分开她双腿。
他迅速地用一只膝盖强行插入她修长的双腿中,免得她又合拢双腿,同时他顺势一压,他无处发泄欲望的坚硬勃/起已顶在她的双腿之间。她是那么温暖与柔滑,直教他真想抛开一切顾虑,长驱直入强要了她!
但是他不能,对于她来说,她还太小,还未做好成为他真正女人的准备,此时的强行侵占势必会引起她的受伤与恐惧。
原来他只想好好惩罚她一番,却引得自己欲火焚身,且有愈燃愈烈的趋势,难以扑灭。
他已克制得满头是汗。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握住她的纤手,想让她为他发泄去身体内汹涌澎湃的欲火……
梅廿九在他身体的重压下越来越酸软无力,她一面勉力地扭动着娇躯,一面用余下的一只的小手用力乱捶他的肩膀,哭泣道:“哥,哥哥,不要……”
她能感觉他的分/身在她手中不停胀大跳动着,而她的手被他握着,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引导下,替他做着羞人的动作,她羞怯地不停哭泣着,而他将俊脸埋进她因羞耻而火红的桃腮边,不住粗重地喘息呻吟着……
屋里春色无边,缠绵氤氲。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的全身绷紧,用力握着她的纤手,在她耳边低吼出声,将他火热的种子喷射在她雪白修长大腿的内侧……
他仿佛筋疲力尽地趴伏在她的身上,半晌,才从她的身体上翻下,倒在她的身边,他宽阔而结实的胸膛起伏着,他在喘息。
而她则秀发散乱,面泛桃红,含羞带泪,眼中有着淡雾般的迷离神韵。
他转过身,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道:“从今往后,若是让我见着你与哪个男人再那般亲密,那你受到的就不是今日这样的惩罚了……”
今日他当了青涩的她男女之间情事的启蒙老师,是他有意而为之。
他要在她身上留有他的气息,他要让她记住所有他的一切,惟有他,才是她唯一的男人。
梅廿九无力地蜷缩在他的怀中,早已羞惭得掩面低声哭泣……他拉下她的纤手,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她的脸上晕红未退,娇媚无比,怯怯动人。他的手掌不由向下移到她挺翘的玉臀上,抚摸着她的优美曲线,直到他觉得自己的欲望又开始勃发,才住了手。
与别的男人一样,他也经不起她那清纯如水与娇艳迷人交杂的绝色风姿的诱惑。
……
梅廿九裹着洛宸天的大氅,被洛宸天送回了兰心阁。
她的心里都是他给她留下的印痕,她的身上都是他留下的他身体的味道。
夜已很深了,无人看见她,但她却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烧。
她裹着大氅,只希望自己能从大氅里从此消失,她羞怯得再无颜见人。
洛宸天却沉稳地走在她身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到了兰心阁院门口,梅廿九转身便要进门,却被他一把拦住。
梅廿九向后一缩,抬起水汪汪的泪眼畏缩而惊恐地看着他。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才道:“明日我便走了。你,等着我回来。”
说完他附过身去,在她的唇角轻吻一下,便转身离开。
梅廿九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心中又羞又苦又涩,但藏在心里深处的爱,却偏偏如烧不尽的野草一般,依旧在萌芽……
她低垂下眼帘,流下了两行珠泪……
……
一阵狂风吹起,低压的天幕蓦地变得浑浊,整个王府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伴随着雷声,一场暴雨眼看就要侵袭而来……
花里逢君~风云变(1)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凄清,点滴凄清,愁损离人,不惯起来听。
梅廿九从书房里的书桌旁抬头望向虚掩了半边的木格窗,娥眉轻蹙,秋水般的剪睫中是一片暗愁。
青青站在一旁为她研磨,悄然不作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雨水倾泻不停,从绵绵密密的瓦缝中沿着屋檐滴漏而下,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渍。
空气阴冷而潮湿。
窗外院落里的大树上,叶片只带着几许的新绿,却缀着一树的落寞,雨水带来的水汽蒸腾,将院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中。
这种冷湿的天气让府里的人都窝在自己的房中,想必花园与小径上早已空无一人。
梅廿九搁下笔,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大雨如帘,四周寂寥,她轻叹一声,怔怔出神。
洛宸天和父王及二哥已经走了几天了,梅廿九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洛宸天,可是那晚在他房里发生的那一幕还是不时在她脑海里浮现,想到他在她身上的一举一动,她就不由自主地颤栗着,羞不可抑。
他对她做的就是男人对女人才会做的事么?
他们曾经身无寸缕地那么亲密过,那从此后他就是她的男人了么?!
她突然想起他在她耳边曾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女人”的话语,慌忙低下头,用纤手掩住了自己羞红的脸。
梅廿九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一直烧烫到连她白玉般的脖颈都红了。
一旁的青青用诧异的眸子看着梅廿九,关切地问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么,怎么脸儿那么红?”
梅廿九连忙掩饰道:“没,没事儿,是,是这屋子太热了……”
“是么?”青青也走到窗边想仔细查看梅廿九的俏脸,木格窗外吹进的冷风让她打了寒战,青青困惑道:“不会呀,天很冷……”
梅廿九转过脸不让青青看见她布满红晕的脸,她见窗外的雨已渐渐小了下来,便对青青轻声说道:“青青,我想出去走走……”
说完也不待青青回话,凫娜地走到书房门口,拿起青青斜倚在墙边的朱红色的油纸伞,便要向外走去。
“小姐,外头雨还大着呢……”青青想阻拦住梅廿九,但梅廿九已经撑开油纸伞,回过首来,她那张白皙无暇的俏脸在红伞的衬映下分外娇艳美丽,她朝青青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跟来。
青青为梅廿九绝美容光所愣神,还未等她回神过来,梅廿九那纤细的身影已经在雨雾中越行越远……
……
不知不觉中,大雨渐渐小了。
梅廿九独自一人撑着红纸伞,在王府后花园中的小径中静静徜徉。
柔风赠新芽,淡烟剪水绿。江南的雨,如丝,如雾,淋淋漓漓,飘飘渺渺。
雨雾迷幻缓缓而泻,细雨过后,梅花带雨更晶莹剔透,后花园里更加宁静、清爽,让人不由得便将嘈杂之心静谧释怀了下来。
雨后的景色美得如同一幅画。
梅廿九又来到了湖边,她站在湖提上,风吹着她的衣角,吹起了她的青丝在飞舞。
红的伞、白的衣、飘的裙,她在堤上看风景,却成了这幅优美风景水墨画的点睛之笔。
她的人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但她的思绪却被拉得很远。
他何时才能回来?
怪他恼他怨他,其实都是在想他。
她望着红伞外一直在淅沥下个不停的雨,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伸出纤手想去接那雨滴。
背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小蝶,你痴了么?下雨天里却跑到湖边淋雨,闷了么?”
梅廿九手握着红伞柄,转过身去,却看见洛宸夜正站在她身后,贴得她很近。
梅廿九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她没有忘记洛宸天对她的告诫。
洛宸夜近距离看着梅廿九那张美丽出尘的脸半晌,突然邪邪一笑,道:“怎么,躲我那么远,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偏就要离你近点!”
说着他朝梅廿九迈进了两步,猫着腰一矮,整个人已钻到了她的红伞底下。
他看着红伞下的梅廿九那张因颦怒而带着淡淡红晕的俏脸,不由有点看呆了,他不由张开手,将梅廿九的纤手与伞柄一齐握住。
梅廿九慌忙要把手抽出,但洛宸夜却牢牢握住不让她松开,他怔怔地看着她,另一只手忍不住也伸过去,搂住了梅廿九的纤腰。
蓦地,他朝她凑近脸去……
“你,你干什么——三哥!”梅廿九慌乱地偏过头去,想要躲过洛宸夜呼在她脸上的热气,但别看洛宸夜还是个少年,胳膊的力量却很大,他松开伞柄,任由着红伞掉落在地上不停地在翻滚,而他则牢牢钳制住梅廿九挣扎着的纤弱身躯,将她揽在怀里,低头便向她的红唇亲去……
“不,不要——”梅廿九左右躲闪着洛宸夜,眼看着洛宸夜那张饥渴的脸已贴在她的脸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梅廿九死命地挣脱出一只手来,她将头向后一仰,抬起手,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洛宸夜的俊脸上已挨了梅廿九的一个耳光!
两人都有点怔神,半晌洛宸夜脸上浮起了一抹羞恼的红色,他狠狠盯着梅廿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
说着重重握住了梅廿九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捏,梅廿九痛叫一声,面色煞白。
洛宸夜挥起手来,正要回敬梅廿九一个巴掌时,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沙哑捉狭的声音笑道:“你这个坏小子,又在干坏事了!”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高鼻突目,头梳道士髻,身穿一身土黄色道袍,身量健硕,正笑嘻嘻看着他们。而他身边正站着杏脸含冰的阮绿珠。
洛宸夜见状,讪讪道:“娘,舅舅……”
阮绿珠冷哼一声,道:“夜儿,你饥不择食了么?连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都敢要!”
中年男子笑道:“这丫头片子倒是美得很呢……”
此时的梅廿九已挣开洛宸夜的手,连落在地上的红伞都没有去捡,便沿着小路仓皇冒雨奔逃而去,如玉的脸上带着羞辱的眼泪。
中年男子看着洛宸夜,摇摇头,道:“夜儿,你太粗鲁了,把美人都吓跑了。”
洛宸夜讪讪笑了笑,道:“舅舅,今日你怎么会来此?”
“你娘说王府里妖气很重,要我来收妖,”中年男子笑道。他是阮绿珠的一个远房堂哥,早年做了道士,道号元阳真人,一直在修炼捉鬼除妖之道术。
阮绿珠道:“夜儿,你父王不在家,你少给我惹是生非,免得你父王回来有你好果子吃!这次我让你舅舅来王府查勘,看看王府内是否有妖精……哼,你父王他们都不肯信我,那我就真将妖逮出来给他们看!”
“娘,你糊涂了?朗朗乾坤,哪来的妖精?”洛宸夜哈哈大笑。
“怎么没有?!刚才缠着你的不就是一只小妖精么?”
洛宸夜止住了笑声,俊脸有一抹红。
元阳真人笑道,“妹妹,你就别说夜儿了,这世间的男人哪有几个不风流的呢?”言毕,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方才那位姑娘面相奇特,身量飘渺,倒是有几分蹊跷。”
阮绿珠忙点头道:“我听府里的丫鬟说,这丫头是个妖怪,半夜会漂浮在空中,很吓人的。”
元阳真人蹙起两道浓眉道:“是么?不过——”他捋着下颚上的几撮山羊须,道:“方才我见过的那姑娘,她既像妖又不像妖,这就让我纳闷了——”
阮绿珠道:“哥,等你见到这姑娘的母亲再下结论吧,这姑娘的母亲就是只狐狸精,把王爷给迷得七荤八素的,你趁早把她收了罢。”
元阳真人看了阮绿珠一眼,哈哈大笑点了点头。而洛宸夜站在一旁,对母亲与舅舅的话将信将疑。
……
用晚膳的时候,梅廿九又见到了那位道士。
俗话说,相由心生。
近看那道士相貌,眼白多于眼黑,眼神飘忽不定,面长凶悍双下巴。梅廿九低下头,逼开元阳真人一双咄咄逼视的眼睛,悄然走到角落里坐下。
阮绿珠带着元阳真人见过了主持王府家事的王妃江依依。
当元阳真人说明了来意后,江依依轻蹙秀眉,道:“多谢道长的一番美意,不过王爷如今不在府邸,妾身并不敢做主。何况王爷有说过,不许府中人疑神疑鬼,以免王府乌烟瘴气的,乱了秩序。”
阮绿珠忙趋前道:“姐姐,我这堂哥道行很高的,只要他出山,定能将我们府中潜伏的妖怪给捉拿出来——”
江依依看了一眼阮绿珠,凤眼里有一丝责怪,她淡淡道:“妹妹,难道你忘了王爷的嘱咐了么?堂堂王爷府,怎能由着我们胡来?!王爷回来又该怪罪下来了。”
说完,朝元阳真人欠了欠身,道:“道长,劳烦您特意从那么远赶来,来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让您白跑一趟,那就在府上小住两天,只当作是来做客看亲戚如何?”
阮绿珠闻言一脸的失望。
而元阳真人半天没有回话。
阮绿珠回头一看,见他正死盯着江依依看,眼里有痴迷之色。
阮绿珠赶忙咳嗽了两声,元阳真人还是没有反应,阮绿珠忙走到他身后,假意帮他掸去身上的灰尘,手在丝帕的掩护下,狠狠掐了元阳真人一把!
元阳真人这才从迷醉中惊醒过来,忙不迭声道:“好,好,那贫道叨扰了……”
江依依淡淡地摆摆手,道:“道长客气了。”说着招呼大家入座用膳。
待得大家坐定了,江依依环顾四周,忽道:“蝶儿,你母亲呢?”
梅廿九回话道:“大娘娘,我母亲被一个病患请出去了。”
江依依笑道:“原来你母亲又给人医病去了,”她看着梅廿九,怜爱道:“蝶儿,你要代我嘱咐着你母亲,救死扶伤是件好事,可也不能太劳累了,免得身子吃不消……”
梅廿九点头道:“谢谢大娘娘,蝶儿会转告我母亲的。”
江依依微笑着看着她,替她夹了一筷子青豆笋丝,道:“你尝尝这个,新上的春笋,很鲜嫩。”
梅廿九低头尝了一口脆嫩的笋,浅浅一笑,回道:“很好吃。”
江依依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这笋有的是呢。”
梅廿九抬起眼望着江依依,一双秋水眸子里满是对江依依的眷恋与感激之情,江依依回视着她,微微一笑,这孩子乖巧伶俐,性子柔顺,与她母亲一样,都招人喜欢。
江依依在心里忽然想到,这孩子长大后,若是能许配给宸天或者宸星随意一个,那倒是一件美事。但是一想到孩子在名分上却是亲兄妹,便不由叹息一声,笑自己异想天开。
她在这番自顾自想着,却没注意到有两道阴暗浑浊且如鹰隼的目光在紧盯着她……
……
兰心阁中。
梅廿九看着刚刚归来的母亲梅十五疲惫且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劝阻道:“母亲,阿九不想你老是出去,也不陪着阿九。你不要太累了……非是我一人这样想的,连大娘娘也让我如是与你说……”
梅十五笑笑,道:“谢谢你大娘娘的好意,不过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病患在我面前死去吧,怎么都是一条生命呢。”
梅廿九嘟着小嘴不语,半晌突然笑道:“母亲,你知道么,你越来越像人了……”
梅十五娇嗔笑道:“你这丫头,也拿你母亲说笑了。”
梅廿九道:“我才没有说笑呢。”母亲梅十五的确是越来越具有人的思想与品质了。
其实细说起来,人也分很多种,有好人与坏人,就如同妖也有邪恶善良之分。
母亲现在不仅具有人所共有的仁爱,怜悯之心,而且也越来越具有“人情味”。
梅廿九偷眼看着母亲,发现母亲一张晶莹脱俗的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但却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和父王在一起,母亲是幸福的吧,那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梅廿九在心中也为母亲高兴着。
但随后梅廿九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母亲担忧地说道:“母亲,你知道么,我们王府里来了个道长,专门收妖的,你,你要小心……”
梅十五笑笑道:“阿九你别担心,就凭那个道士的架势,他未必就能将我收服了去。”
方才她回来路过后花园,正见到一个道士在园中摆着香案,手中挥舞着桃木剑,浑身如筛糠般乱抖,嘴里念念有词地在作法,而阮瑞珠正一脸虔诚地看着道士。
道士抬眼看见梅十五,顿时两眼发直,嘴角只差没有流出口水来。而梅十五瞥了一眼他那副丑态,翩然地从他与他的香案前而过,毫发未损,若无其事,把个阮绿珠气得直跳脚。
梅廿九偎依在母亲身边,道:“可是,母亲你还是要多加小心,那个道士看来很凶残的。”
梅十五点点头,抚摩着女儿一头顺滑的长发,低声道:“娘会注意的,”说完她幽幽叹口气道:“等过阵子,你父王与哥哥们回来就好了……”洛德瑞不在府中,她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梅廿九恩了一声,伏在母亲的肩头,但却有一丝不安,在她心中慢慢扩张开来……
……
看似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这晚忽然下起了倾盆暴雨,还夹带着肆虐的狂风。
风暴将院里的芭蕉叶与其他花树无情地摧毁打落,枝叶横七竖八掉落了一地,一片狼籍。
偏在此时,又有病人亲属冒雨前来请求管家周志北,想要梅十五出诊。
如此大的暴风雨,梅十五原本不想去,她想留在府中陪着梅廿九,这孩子怕雷电。
但周管家说病患是名难产孕妇,疼痛了两天也生不下来孩子,她的相公在风雨中四处奔波想请大夫替他家娘子看病,但跑断腿也无果。
一是因为产妇家中贫寒,拿不出高额的出诊费,二是因为天气恶劣加上难产孕妇病症严重,没有哪个大夫肯为一个贫寒百姓在这大风雨夜里出诊。
眼看着妻子与孩子将命丧黄泉,产妇的相公欲哭无泪,就在他焦急快疯的时候,有人告诉他王府的三夫人医术高超,而且是菩萨心肠,于是那位相公便抱着试试的心态前来。
梅十五听着周管家的转述不由心软。她对周管家道:“那人呢?”
周管家回话道:“就在大门口候着,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呢,说不见到三夫人就不起来。”
梅十五踌躇了一下,便对晴影道:“晴影,去把我外出的披风拿来……”晴影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了。
待披好斗篷,梅十五拿起经常出诊的小药箱,对周管家道:“走吧,你领我去找那个人……”
周管家低头恭敬道:“是,夫人。”
一旁的梅廿九,看着母亲,道:“母亲——”
梅十五望向她,内疚道:“你别等我了,先回屋睡下吧,若是害怕的话就让青青与晴影陪着你,娘很快就回来……”说完就匆匆随周管家出了门,消失在了黑暗的雨幕中……
……
这一夜,梅廿九睡得很不踏实,总是断断续续地在做梦。
有几次她听到声响便迷糊地醒来,以为是母亲回来了,但仔细聆听却发觉只是风雨敲打门窗的声音。她让青青与晴影也回房睡下了,可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梅廿九听着外面的狂风骤雨,将锦被盖上头,对自己说,不要害怕,母亲很快就该回来了。
她就这样安慰着自己,给自己壮胆,过了许久,她迷迷糊糊中又将睡去,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她以为又是在做梦,但拉下锦被仔细一听,却是果真有人在外面的长廊走动。
梅廿九蓦地睁开了眼睛,望向门窗方向。正巧一个雷电闪过,照亮了窗户里外,她赫然发觉有一个弯着腰的黑影正贴在木窗户的纱窗上,似乎正诡异地在往里窥探!
“是谁?!”梅廿九顿然睡意全无,她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对着那黑影出声娇斥道。
但窗外正窥视的黑影却迅速地一闪而过!
花里逢君~风云变(2)
梅廿九紧攥着被角,凝息半晌,直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种诡异,她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起身下了床榻,飞奔到窗户边,壮着胆子猛地推开了窗!
但洞开的窗外,暴雨交加的夜幕中一片漆黑,哪还看得清什么人影?!
蓦然一个惊雷在空中炸响,惨白的闪电刹时照亮了院落,一阵冷风席卷着豆大的雨点打在梅廿九的脸上,她惊叫一声,砰地关上窗,用纤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
半晌,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用颤抖的纤手,掌上了灯。
屋里顿然亮堂了起来,但她再也无法入睡。
她披上大氅,坐在桌前,望着跳动的灯火出神,心中的不安却如岸边的海浪般,一波连着一波叠加着涌来……
外边又响了脚步声,接着门被轻轻叩响了。
“谁?!”梅廿九惊惧颤抖地问道。
“是我,阿九……”却是母亲低柔又疲惫的声音。
梅廿九立刻站起身来,扑到门边去开门。
她刚拉开门栓,门外的梅十五便软绵绵地倒了进来!
梅廿九连忙搀扶住母亲,惊慌地喊道:“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梅十五面色白里透青,全身无力,她靠在梅廿九柔弱的肩头上,喘息了一会道:“别,别担心,扶,扶着我……”
梅廿九将满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搀扶到床边,让她靠在床榻上。
梅廿九将锦被给母亲盖上,然后看着虚脱乏力、面无人色的母亲,忍不住哭泣着道:“母亲,母亲,你究竟怎么了?”
梅十五勉力睁开一双秋水眼眸,但原本明亮的眼神已有点溃散,她喘息着道:“别,别哭,母亲,母亲没,没事——”
原来梅十五出去诊治的那个难产孕妇已经危在旦夕,若是不能及时抢救,大人与孩子将一齐没命。情况紧急,看着孕妇的相公无助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梅十五不由一阵心酸。
她想到假若有一日自己也是这般生命垂危,谁会为她而哭?谁又会对她情深意重?!
念及于此,梅十五心有戚戚焉,于是忘记了自己曾对梅廿九的告诫,忘记了凡人对妖的成见与惧怕,开始施展出法术将孕妇腹中的孩子平安渡出。
但由于孕妇腹中的孩子出生的时辰与梅十五施法的时辰正好血气相冲,因此尽管救了他们母子二人,但梅十五反被自己的法术所累,不仅身受重伤,连法力也减弱了七八成。
她施完法术,也不去看孕妇以及他们的家人惊惧到极致的神情,挣扎着拖着虚弱的身体冒雨连夜赶回王府。
一切既成定局,她无暇也无法再后悔,她亦无所求,但求无愧于心。
梅廿九跪在母亲的床榻边,握住母亲冰凉的纤手,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能明白母亲救人的心切,那日在湖边,若不是阿九自己先施展法术救人,估计母亲最终也会这么做的。
原本梅廿九还在心中怨母亲铁石心肠不让她去救人,如今才明白母亲对她是那般的爱之深情之切。
梅十五伸出颤抖的手,想抚摩着梅廿九的头发,让小阿九不要替她担心,但一阵从心里传来的虚脱无力在蔓延开来,让她全身绵软,她只感到自己身上的法力如沙漏里的散沙一般,一点一点地消失而去……
她无力地垂下手,陷入了昏沉的状态中……
“母亲,母亲,”梅廿九抱着梅十五呼唤着母亲,可梅十五已失去了知觉……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梅廿九紧紧拥着母亲,只盼望这场暴风雨快点过去,天能快点亮起来,这样她就可以出去寻找医治母亲的方法。
但,乌黑浓重的夜,依然那么漫长,黑暗得仿佛再也没有尽头……
……
清晨,雨终于停了。
天刚蒙蒙亮,王府的一个烧火的粗胖丫头起得早,她手里抱着一堆柴火,匆匆赶往后厨房。
经过王府里的那片梅林时,她突然想起厨娘昨晚说过要做梅花银耳羹,要她早晨去摘点梅花花瓣来。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暗道好险,差点忘记了厨娘的嘱咐,否则又要挨骂了。
雨后的梅林中水汽很重,到处是雾气腾腾。
烧火丫头放下手中的柴禾,进到了满是蒸汽氤氲的梅花林中。
她睁大眼睛,在梅花林中寻找着叶瓣完整的梅花,厨娘说过,要选花瓣丰润的梅花,做出的羹汤才会更漂亮,更引人食欲。
但是经过一夜暴风雨的肆虐,梅林这里的梅花大都已经残败了,失去了往日的娇艳与美丽,凋落得满地都是。
烧火丫头仰着头,一心在树上寻找着符合要求的梅花,冷不妨被脚下的树桩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她眼疾手快,抱住了旁侧一棵梅树粗壮的树干,才止住了跌落的身形。
她嘟着嘴,用手揉揉撞在树干上疼痛的脑门,弯下身来,想看看绊她一跤的树根怎么如此奇形怪状的。
“树根”被层层的梅花瓣重重盖住,看不清是何物。
烧火丫头开始拂去“树根”的花瓣,她慢慢拂扫着,“树根”也渐渐露出了它原来的面目,露出来的先是一只惨白的手与脚,然后是黑色的长长头发!!!
烧火丫头触目所及,惊骇得尖叫一声,这,这哪是什么树根,分明是一个人的尸体!!!
她全身颤抖着,害怕得已经叫不出声来,半晌,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终于从干涸的喉咙里嘶哑地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如一阵风一般,疯狂地冲出了梅花林。
烧火丫头一路飞奔,一路尖叫,王府中已有早起的仆人,大家惊讶地看着烧火丫头,都道:“大清早的,这丫头怎么疯了?”
厨娘正好也出来了,烧火丫头飞奔着一头撞上了胖胖的厨娘,厨娘揉着被撞痛的胸口,怒声道:“你这个死丫头,不去干活,一大早在这里鬼叫什么?”
烧火丫头一把揪住厨娘的胸襟,颤抖着说,“梅,梅花,梅花……”
厨娘想了想,道:“是呀,我叫你摘的梅花呢?”
烧火丫头盯着厨娘,脸上满是惊惧的表情,她颤声道:“梅,梅花,林,中,中——有,有死人!!!”说着两眼一翻白,她已吓得昏厥过去。
……
梅花林中人声鼎沸,有几个胆大的家丁围在尸体的四周,从露在梅花瓣外的长发以及纤手来判断,这应是具女尸。
王府里有失踪的丫鬟么?!大伙都在交换着不安的眼神,互相传着讯息。
也有府里的一些粗壮女佣胆大不怕死人,过来将女尸身上的花瓣清扫开来。
当花瓣被拂去,露出来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尽管已经死去多时,但仍能看出她的绝美面容。
“王,王妃——?!”在看清了女尸的面容后,已有人颤抖惊讶地喊出了声,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痛哭声。
让大家惊讶悲恸的不仅是女尸死状之惨烈,更是因为这具女尸“她”竟是洛王府中贤惠淑德、待人和善的王妃——江依依!
江依依静静躺在梅花丛中,她双眼半睁,眼神含恨。
她全身的衣裳已被撕碎得不成样子,露出了她白皙的胳膊与修长的双腿,她身上的肌肤已无一点血色,全身的血液早已流失殆尽。
她就如一具煞白的石灰雕像,已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
早已有下人哭着前去禀报二夫人与三夫人。
梅廿九正在房中守侯着虚弱的母亲,她正给母亲喂着水,听到王府下人来报的噩耗,她的纤手一颤,碗从她手中滑落,咣铛一声,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梅廿九踉跄两步,颤声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说话间,她就要飞奔出去要看个究竟。
梅十五闻讯在床榻上差点昏厥过去,她挣扎着拖动无力的躯体,喊着梅廿九,“阿九,快,快带,带我一起去看看姐姐……”
母女两人相看泪眼,一股深深的悲痛从心里涌起,江依依,这个梅十五的好姐妹、梅廿九的好大娘,昨个儿还好好的,今日怎么会就这么死于非命、香消玉陨了呢?!
母女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悲伤,泪水早已爬满双颊。
当梅廿九费力地搀扶着梅十五来到梅花林中时,看见阮绿珠已跌坐在江依依的身边正哭天抢地抹着眼泪,口中还在嘶喊着,“姐姐,你怎么这样就走了呢?!你好狠的心哪!”
梅十五颤抖着身体,推开梅廿九扶着她的手,缓缓走向已经死去的江依依……她步伐凝滞且沉重。
梅十五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纤手,慢慢抚摩着江依依的那张冰冷的脸,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
“姐,姐姐——,我是十五,我是十五,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梅十五哭泣着将脸贴在江依依毫无血色冰冷的脸上,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体。
“姐姐,姐姐,你怎么不理十五了呢?我们不是约好要和王爷一起白头到老,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么?你,你怎么就撇下我了呢?!”梅十五边说边哭泣,眼泪在她的脸颊上汇成了一条小溪,无边无尽的悲痛咽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抽噎着语不成声。
但她怀中的江依依已再不能回答她的呼唤了,江依依半睁着眼,瞳孔早已溃散,一动也不能动了。
哭了半晌,梅十五松开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包裹住江依依,她不想让这样的江依依暴露在别人的眼中。假若江依依还活着,一定也不愿意这般毫无尊严地被人围观吧。
而后,梅十五伸出颤抖的手,想为江依依合上双眼,让她安息。
但梅十五的纤手拂过,江依依却仍是怒目半睁,合不上眼。
她死得好冤,永不瞑目。
梅十五一怔,随即抱住江依依痛哭出声,她在心里痛楚且悲愤地对江依依暗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伸冤,不会让你就这样白白死去的——”
而梅廿九跪在江依依身边,紧握着江依依冰冷的手,早已哭得是肝肠寸断,天地失色。
……
王府一片缟素,上下笼罩在一片悲痛的气氛中。
江依依死后的当天晚上,洛瑞德就带着洛宸天与洛宸星一路快马加鞭,火速赶回府中。
三个俊挺的男人都是眼眶红肿,一脸哀伤。
刚一落马,洛瑞德便跌跌撞撞地冲进江依依的灵堂中。
他一看见正安静地躺在灵床上的江依依,心中如同被什么利刃重重剜了一刀般,痛得直滴血。
洛瑞德悄然地一步步走近江依依,惟恐惊动了她。
在他心中,仿佛江依依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他怕吵醒她。
他在她面前跪下,拉起她的一只已经僵硬的手,他将脸埋进她的掌心,先是哽咽,慢慢是抽泣,最后是痛哭失声。
是他对不起她,他不应该带着两个儿子都出了门,让她缺乏保护,才会遭人毒手,死于非命。
是他对不住她,在她有生的短暂日子里,他从来就没有专心至致地好好陪着她,为她做她喜欢的事情;而她总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默默地为他打点着一切,甚至连他喜欢的另外一个女人,她都强颜欢笑地真心接纳了她,只因为他喜欢。
是他欠了她的,他以为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好好补偿她,好好待她,却没有料到,那些美好的憧憬与愿望随着她的猝然离去而都化成了泡影。
世上可有后悔药么?!他宁可倾尽家当用所有的一切来交换,只求能换得她的生!!!
……
洛宸星扑到母亲的身边,俊美的脸上是不能置信与无尽的哀痛。他哭着道:“娘,娘,你醒醒啊,星儿回来了,星儿回来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不能,不能——”
言语间,他悲伤得不能自己,他转头望向洛瑞德,道:“父王,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罢,你,你告诉我,我,我可是在做梦——”他悲痛得竟有点恍惚。
洛瑞德无言地将洛宸星搂住,两个男人抱头痛哭。
只有洛宸天怔怔看着毫无血色的母亲江依依,母亲正睁着眼,她死不瞑目!
他垂在身侧的手已握成拳头,并捏得咯咯作响。
他已从下人口中得知江依依被发现时的惨状,她是被吸干全身的鲜血而死的,凶手手段极其残暴,不让她立时毙命,而是吸干她的血液,慢慢将她折磨死的。
眼见王府上下的人都跪在灵堂里哭泣,只有洛宸天立着,他面无表情。
他的眼泪,早已被极度的悲伤与愤怒蒸发干了。
洛宸天看着惨白得可怖的江依依,对天发誓,若有一日让他逮到凶手,他定会将其碎尸万段,以祭母亲的在天之灵。
洛宸天发过誓,走到母亲的身边,在母亲的面前跪下,他伸出修长的手,慢慢将母亲的眼合上。
这一次,江依依瞑目了。
洛宸天站起身来,冷冽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环顾过,他肃冷而深邃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许多人都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
半晌,洛宸天的目光落在了梅十五的身上,蓦地突然就变得凌厉起来。
花里逢君~风云变(3)
暗夜遥遥,迷雾重重,落雨如泪。
此恨终绵绵。
梅十五满面泪痕。
法力丧失带来的虚弱,以及对江依依之死的过度悲痛,让她心力交瘁。
一行行泪水不停从梅十五眼里流出,滴在她身上白色的缟素服上,她不会忘记在洛王府她和小阿九一直仰仗着江依依对她的关切与照顾,才得以不受人欺凌与藐视。
江依依是梅十五来到人世间除了洛瑞德,第二位真心对她这“妖”如此好的“人”。
江依依对于梅十五来说,就如梅十五的亲姐姐一般。
此刻梅十五的心被愧疚与后悔所充满,愧疚的是她分走了洛瑞德对江依依的爱,但江依依仍旧真心对她;后悔的是昨夜风雨那么大,她却没有过去看望江依依,才使江依依就这样香消玉陨,撒手而去。
“姐姐,姐姐——”梅十五悲恸地在江依依的灵前长跪不起。
梅廿九跪伏在母亲梅十五身边,对着早已冰冷僵硬的江依依,已哭得容颜憔悴,声音嘶哑。
“大娘娘,大娘娘——”梅廿九只觉得心痛难抑。
大娘娘是她见过的最高贵最贤淑的女人,却这样地死于非命,而且死状之惨,让她的一颗心都紧紧揪成了一团。
自古红颜多薄命。
月前泪下,人已不在,花容月貌都归梦里,独留青冢向黄昏。
梅廿九抬起眼,看着正悲痛欲绝的父王、母亲与哥哥们,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痛哭。
正哭着,梅廿九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颤抖,似乎是支撑不下去了,于是连忙扶着母亲的臂肘,让她靠着自己,就在抬头的一刹那,她看见了洛宸天冷冽的目光正盯着梅十五,眼里有怀疑与逼问。
梅廿九的心一凉,洛宸天为何用这般眼神来看母亲梅十五?难道,难道他,他竟怀疑是我母亲害死大娘娘么?!
可梅十五却没有顾及得上看洛宸天的眼神,她靠在梅廿九身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漂浮起来,她想张口呼唤女儿,却喊不出声音,她的眼前一黑,无力地从梅廿九身上滑落,倒伏在地上……
“三夫人昏倒了——”,灵堂里一阵骚动。
梅廿九悲伤地扶起母亲,低声呼唤着母亲,而洛瑞德见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过来将梅十五抱在怀中,急切唤道:“十五,十五,你怎么了?”
一旁的阮绿珠不冷不热地说道:“三妹昨夜做什么去了,竟会疲累成这样?!”
洛瑞德闻言看了阮绿珠一眼,又看看怀中苍白虚弱的梅十五。
梅廿九连忙对父亲说道:“母亲昨夜为人出诊去了,很晚才回来。”
洛瑞德点点头,俊脸上闪过一丝怜惜。阮绿珠则冷笑一声,不言语了。
梅廿九看着昏沉中的母亲,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洛宸天,只见他立在黑暗处,一张俊脸严肃冷冽,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感觉她投向他的目光,他调转回目光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着深沉的悲伤、又充满着复杂矛盾的感情,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梅廿九低下头,咬着下唇,原本就已悲伤到极致的心里更掠过一丝不安。
灵堂外响起了一阵喧哗声,原来是江依依的娘家人奔丧来了。
进来的一群人中,为首的是一位阴冷俊秀的男子,他身旁是一位哭红眼睛的美妇人,后面跟着江馨兰与程倩伊以及一群侯爷府的人。
来的是江依依的弟弟——侯爷江明峰与大姐江念念。江依依出身侯门望族,父母早已仙逝,现时由弟弟江明峰当家作主。江明峰生性好赌,早将家产败得十之八九,当王府中人报丧时,还是在赌场里将他找到的。
江明峰一进门,先看到的便是躺在洛瑞德怀中的梅十五,尽管梅十五苍白憔悴,但江明峰的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惊艳,随后却被不屑与鄙夷所代替。
洛瑞德忙让梅廿九扶着梅十五,自己则站起身来与他的小舅子与大姨行礼。
江念念红着眼眶回礼,而江明峰则一摆手,道:“别,洛王爷,我可受不起。”
他也不叫姐夫,看向洛瑞德的眼里有着不满与愤懑。
江明峰先带着姐姐与家人在江依依灵前哭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转过身来,对洛瑞德咬牙道:“洛王爷,我姐姐死得如此蹊跷,你可要为她报仇雪恨哪!”
洛瑞德垂泪道:“请舅爷放心,本王已经吩咐下去,彻查依依的死因,尽快缉拿凶手,希望让依依早日沉冤得雪,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江明峰闻言瞅了瞅洛瑞德,话语中有点缓和,道:“姐夫,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洛瑞德答道:“请舅爷直言无妨。”
江明峰道:“我姐姐是被人吸干血液而死,这不像是人干的,却像是妖怪在作祟。”
一旁的阮绿珠闻言忙接下话茬,道:“是呀是呀,舅老爷,绿珠也是这般觉得的,我一直对王爷说府里有妖怪,可王爷就是不相信,现在终酿成了大错。”
洛瑞德蹙着剑眉没有吭声。
而洛宸天则看了梅十五与梅廿九一眼,也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江馨兰开口了,她娇怯地对洛瑞德道:“姨夫,我敢肯定我父亲与二夫人的话是对的。因为,因为——我的丫鬟曾经亲眼目睹王爷府里有妖怪。”
梅十五已经缓缓醒来,听见了江家父女与阮绿珠的言语,她与梅廿九交换了一下眼神,脸色更加苍白。
江明峰道:“哦?那丫鬟看见的妖怪是何模样?”
江馨兰咬着下唇道:“兰儿,兰儿不敢说。”说着偷眼看了看洛瑞德。
江明峰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今日本侯爷就是要为我屈死的姐姐伸冤做主,还她一个公道。姐夫,相信你也没有意见吧?!
洛瑞德低声道:“这是当然。”
江明峰点头道:“好,既然王爷发话了,那兰儿,你就让你那丫鬟上前来,让她认认这府里的妖怪究竟是谁?!”
江馨兰低声应了,让丫鬟小英上前来。
丫鬟小英上前目光游移了片刻,径直走到梅廿九面前,指着她便道:“我看见的妖怪就是她!”
众人一片哗然。
洛瑞德全身一震,道:“胡说,这不可能!”
一旁的阮绿珠却道:“王爷,绿珠担心您是被妖精蛊惑住了,因此才辩不清真伪。依我看哪,咱们府里的妖怪怕是不止这一个小的,还有一个大的厉害着的躲在后头呢。”说完将目光投向了梅十五,眼神锐利如寒冰。
洛瑞德道:“这,这都是道听途说,不可信……”话虽如此,但他那张英俊的脸却变了颜色,他望向梅十五,眼神里一片纷乱。
阮绿珠道:“我可不能让依依姐姐就这样死去,必当要为她报仇雪恨。”
她看着洛瑞德,道:“王爷,若是能证明我们府里真的有妖怪,相信您应会不徇私情,秉公执法的吧?”
洛瑞德望向梅十五,见她面色苍白,楚楚可怜,他沉默了半晌,没有答话。
江明峰道:“二夫人,那是自然的了,洛王爷一向英明神武,断不会为了一只害人的妖精而执迷不悟的。”
阮绿珠道:“舅老爷,那可要请您定断做主了。我问过依依姐姐身边的丫鬟,她们说昨晚有见过三夫人从姐姐房中出来,脸色很是狰狞。”
“不,不可能!”梅廿九喊出声来,“母亲昨晚出诊,怎会从大娘娘房中出来?”
阮绿珠冷哼道:“住嘴,你这小妖精,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会拿出证据让你们无话可说!”
她让王妃身边的丫鬟画眉与鹦哥上前,问道:“你们说,昨晚见到三夫人了么?”
画眉与鹦哥互望一眼,怯怯地低头道:“见过……”
阮绿珠道:“那你们把当时的情景重新说说。”
画眉踌躇半晌,不敢抬头看梅十五,道:“昨晚,昨晚,三夫人来找王妃,待了有,有很长时间,王妃让我们先行退下,所以奴婢们就在门外候着,却听得里面三夫人与王妃似乎起了争执……”
阮绿珠弯眉一挑,道:“你们可曾听到她们争执的内容?”
鹦哥回话道:“因为离得远,所以只隐隐听到,三夫人对王妃说,说,洛王爷,洛王爷对她的宠,是,是谁都争不得的,王妃的位置早晚都得是她的。王妃争辩了几句,不知三夫人又说了什么话,把王妃都说哭了,随后三夫人就气哼哼地出来了,脸色很难看……”
江明峰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岂有此理,简直反了,反了!”
梅廿九低声呜咽道:“不会,不会的,我母亲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但是梅十五拉着梅廿九的手,眼睛无神且悲哀,她低声道:“让她们说下去吧……”
阮绿珠看着洛瑞德道:“王爷,丫鬟的证言您若是不相信,那我再叫个人来。”
说完,粉脸含冰道:“请周管家前来。”
待得周管家上前,阮绿珠问道:“周管家,我想问您,据说您见过神仙?”
周管家点头道:“是的,我曾见过王府的湖面上有一个仙子在漂浮。”
阮绿珠问道:“那你觉得那个仙子眼熟么?”
周管家点点头,阮绿珠道:“那你认认看,那个仙子和在场的谁比较像?”
周管家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逡巡了一遍,然后对着梅廿九说道:“那位仙子与蝶小姐很是相像。”
阮绿珠冷笑道:“周管家,你老眼昏花了么,什么仙子?根本就是个妖怪!”
说到妖怪,周管家全身一抖,忙偷眼看着梅十五,脸上有惊惧的表情。
阮绿珠眼尖,问道:“周管家,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呢?”
周管家忙道,“没,没什么……”
江明峰说道:“周管家,你有话就直说,王妃在世时对你也不薄吧,如今她含冤而死,你就要将对案情有帮助的线索都说出来,才能为她伸冤报仇啊!”
周管家闻言,老泪纵横,江依依为人贤淑和善,待他一如长辈般尊重,如今她含恨而死,他也恨不得早日捉拿到凶手,为她一洗冤屈。
想到这里,他对江明峰说道:“舅,舅老爷,我,我昨晚听,听外面的人都在传,传三夫人,三夫人是个妖怪……说她,她给人治病的时候显露出了原形,原,原来是,是只花妖……而且,而且昨晚我半夜起夜时,在梅花林边确实见到三夫人匆匆一闪而过……”
洛瑞德脸色剧变,他望向梅十五,梅十五眼神惨淡,面色苍白,全身颤抖。
若是丫鬟的话不可信,可周管家却是王府里的忠仆,从小看着洛瑞德长大,是断不会说谎的。
洛瑞德缓缓走近梅十五,蹲下身来,问道:“十五,你,你真是妖么?”
梅十五含着眼泪没有回答。
洛瑞德又问道:“那,那依依真是你杀的么?!”他的话语里貌似平静,却蕴涵着风暴即将来临的波涛汹涌。
梅十五拖起虚弱的身体,看着洛瑞德,眼泪一颗颗地从她眼里滴落下来。
她直视着他,无力地道:“连,连你,也不相信我了么?!”
洛瑞德胸口一窒,无法回答。
……
阮绿珠见状冷笑道,“看来王爷还是不肯相信人证了,那好,”她转向江明峰,请求道:“舅老爷,绿珠请舅老爷批准,到三夫人房中去搜搜,看有何物证没有?”
江明峰点头道,“二夫人,就依你的想法去办吧。”
阮绿珠看看洛瑞德,这一次,洛瑞德没有反对。
于是侯爷府与王爷府的侍卫便领命,带着下人们到梅十五与梅廿九房中搜查去了。
不一会儿,搜查的人回来禀报:“启禀王爷、侯爷,属下等在梅三夫人的房中找到一件血衣!”
说完将血衣呈上。
一旁的画眉与鹦哥见到衣物,飞扑上去,痛哭失声,道:“这,这不是王妃昨夜罩在外边御寒的衣裳么?!”
洛瑞德一张俊脸早已被惊愕与愤怒所代替,他颤抖着手,一把夺过血衣,怔怔看了半晌,目中流下泪来,他喃喃道:“依依,依依……”
一阵悲痛让他站立不稳。
洛宸天上前扶住父亲,转脸对着梅十五,冷冷地一字一字道:“人若是你杀的,就要一命还一命来!”
江明峰在一旁怒视着梅十五,道:“你这妖妇,定是你垂涎王妃之位不成,起了杀心,趁着王爷不在之时,将我姐姐引骗到梅花林中,吸去她的鲜血,残忍将她杀害!你这妖妇,居心何其歹毒,来人!速速将她拿下!!!”
梅廿九哭泣着道:“不,不,我母亲不是杀人凶手,不是……”
阮绿珠却道:“是不是凶手自然过会儿就有分晓,我这就请法师前来捉妖!”
梅廿九闻言,全身一震,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母亲梅十五。
梅十五虚弱地握住梅廿九的手,低声道:“阿九,别怕,你现在已不是妖了,他们也拿你没有办法。等会儿他们冲着我来时,你别管我,知道了么?”
梅廿九焦急且担忧地看着母亲,哽咽道:“娘,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要死咱们也要死在一块——”
梅十五苦笑一下,道:“傻孩子,我们又没有干亏心的事,为何要死?”
说着她吃力地伸出纤手抚摩着梅廿九的头,低语道:“阿九,你答应我,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记住了么?”
梅廿九只是哭,并不答话,梅十五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道:“你要答应我——”
梅廿九抬起眼,看着母亲,不由悲从中来,她抱住母亲,道:“娘,娘,我们赶紧走吧,不要在这里——”
梅十五黯然道:“走?怕是走不成了。”
说完,她转头望向洛瑞德,两人的视线相接,洛瑞德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欲言又止,终还是被阮绿珠拉到了一边。
元阳真人早已带着他的道具登场了。
他左手执着道家拂尘,右手举着驱鬼降魔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
他先看了看梅廿九,脸上有惊异之色,对着江明德与洛瑞德道:“这丫头很是诡异,但不是妖精……”
边说着他边跳到梅十五身边,将梅廿九一把拉开,然后直盯着梅十五,举起手中的桃木剑便要刺下,嘴里道:“妖怪,快快显形来!”
梅廿九被他猛力一扯,跌倒在地上,见状急忙爬起,一路膝行,拼命拖住元阳真人的腿,道:“不许你碰我母亲!”
元阳真人被梅廿九一拉,一个趔趄,差点跌翻在地,手中的桃木剑也掉了,他一脸的狼狈,举起手中的拂尘便用力挥下,恼羞成怒道:“死丫头,我连你也一并收了罢!”
梅廿九躲闪不及,眼见挟着千钧之力的拂尘就要落在她身上,梅十五却挣扎着爬上前,抱住了女儿,用身体挡住了这一拂尘!
“啊——”梅十五低呼一声,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她本就已受伤,法力丧失,再遭受元阳真人毫不留情的重击,她全身内脏与血液被重创得翻山倒海,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呼吸困难,魂魄就要离自己而去……
梅廿九大喊一声,心神俱裂地抱住了母亲,她惊惶地摇晃着母亲,“娘,娘,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你别丢下我……”
元阳真人还要再挥下拂尘,一旁的洛宸星飞扑上前想要拦住道士,却被江明峰拦下。
洛宸星焦急道:“舅舅,三娘娘和阿九不会害人的,就算她们是妖,也别这么对她们!再这样下去三娘娘会死的!”
江明峰冷冷道:“宸星,你住嘴!不要影响道长收妖,明明她们就是个祸害,就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洛宸星还想再说,江明峰眼一瞪,道:“你想当个不孝子么?!”
洛宸星望望父王,再看看哥哥,见他们都是一脸的凝重,对他的话不予理会,便失望地垂下头,落下泪来。
而元阳真人左手挥出拂尘时,右手已探手虚空一划,凭空中出现了几张驱鬼除妖的黄色符纸,黄符上面有朱砂的符印。
他大喝一声:“妖怪,快快降伏罢!”便将手中的黄色符纸往梅十五的面门上贴去!这黄符一贴下,梅十五将被彻底收服。
元阳真人正洋洋得意之时,没曾想灵堂里的灯花一暗,众人一阵惊呼,一条淡绿色的长练凌空卷过,他手中黄色符纸与拂尘竟都已不见!
他一呆,却见灵堂门口,一阵白烟过后,站着一位长发飞扬、裙袂飘飘的绿衣女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梅廿九从奄奄一息的母亲身上抬起头来,见到绿衣女子,她悲痛而嘶哑地,呜咽着哭出声来:“井景姬姐姐——!!”
花里逢君~烟湮灭(1)
井景姬用冷冷的目光紧紧逼视着元阳真人,她就在月光下,眼神如冰,一身绿衣如梦似幻,清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蓦地,她的衣裳飞舒展,轻飘飘若无物,众人只觉得眼一花,她已飞闪到了灵堂内,站在了元阳真人面前。
她的一双大眼闪着清冷的光,直瞪着元阳真人,她的眼越来越亮,最后竟有点像绿色的荧光,透着浓浓的锋利萧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元阳真人大骇,连忙喝道:“大胆!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撒野?!”
他的话音还未落,井景姬眼中寒光一闪,已挥动衣袖,还未看出她是怎么出手的,元阳真人的一张马脸便已挨了井景姬重重两掌,同时他的脖颈上已被一条长长的绿袖练紧紧缠绕住!
长练越拉越紧,勒得元阳真人先如杀猪般嚎叫,渐渐地他便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一张脸憋得红中带紫。
井景姬盯着元阳真人,冷冷道:“就凭你,还除妖?!只怕连我这妖捉你,都怕脏了手——”
元阳真人挣扎着,眼珠子都快要被勒得暴突出来,他求饶着,从嘴唇里费力迸出几个字来,“大,大仙,仙,饶,饶……命……”
井景姬冷冷地一甩衣袖,元阳真人粗重的身体便如秤砣般直飞出去,砰地一声,摔在墙上昏了过去……
阮绿珠慌忙战战兢兢地将元阳真人从地上半搀扶起,畏缩成一团看着井景姬,连气都不敢出一声。
井景姬原本还待要再逼近,地上的梅十五费力而低声喊住了她,“景,景姬——”
井景姬闻声顿住了身形,她一拂绿衣长袖,望着众人,冷冷道:“我可不是菩萨,我不拯救众生;佛不度我,我自成魔!!!”
众人被她的凌厉气势所震撼,大多畏惧地低了头,竟不敢抬眼看她。
井景姬又指着地上的阮绿珠与元阳真人,杏脸含怒道:“若是我小姨与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今儿个你们谁也别想独活!哼,我可不比她们,只因太过软弱善良反被你们这些可鄙的人,生生就给欺负了去!!!”
言毕,井景姬也不去看跌倒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男女,径直转身来到梅十五面前,她蹲下身,先扣住梅十五的手腕,仔细侧听着梅十五细弱的脉搏,然后看着梅十五那张苍白如纸的虚弱面容,不由长叹一声,美目含泪道:“十五小姨,你是何苦来哉?”
井景姬伸出纤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将瓶中的药丸倒入手中。
她洁白如玉的掌心中躺着两颗朱红色的丹丸,这是她和母亲梅初一炼制的绛雪归心丹,数量极少,是能重塑花妖先天、再造五脏经络的灵丹妙药。
她让梅廿九将梅十五扶起身,把绛雪归心丹给十五服下。看着梅十五服下丹丸,一张煞如纸白的花容渐渐有了点回色,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井景姬看着梅十五,蹙眉道:“十五小姨,幸好我受母亲差遣,前来探望你们二人,若是晚来一步,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你丧命于这些丑陋卑劣的凡人手中!!”
梅十五靠在梅廿九的肩头,只是流泪。
井景姬眼波转动,看了一眼梅廿九,忽觉得有点异状,便拉过梅廿九的纤手试着感应她的法力磁场,半晌讶异道:“阿九,你的法力呢?!”
梅廿九低垂着眼帘,没有言语。
梅十五低声哽咽道:“是我,我,封了她的法力。”
井景姬长眉一挑,直视着梅十五道:“十五小姨,你糊涂了么?你难不成未曾想过,阿九若是丧失了法力,那她在这诡谲多变的人世间该如何自保?你能保护她一辈子么?!你真糊涂了,叫阿九日后可如何是好?!”
梅十五望望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梅廿九,再望向站在江明峰与阮绿珠一边的洛瑞德,洛瑞德的目光刚和她接触,却赶忙回避开了。
一种从心底里泛上的悲哀与绝望涌上梅十五的心头,她终于心灰地掩面哭泣道:“我,我也知道错了,我,我实不该将阿九带到这人世间来啊……”
是她一厢情愿带着女儿来到一心向往的人间,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却没有料到,原来梦醒的速度,可以这样的快。
遭受了不白之冤她并不难过,本来么,在人的眼中,妖就是作恶多端的。
可是洛瑞德对她全然不信任的眼神以及疏离惊惧的举动,让她一颗原本炽热的心刹时有如跌落冰窖中,深渊不复。
在那一瞬间,她是有点悔的,却又有许多恨。
她悔的是自己为何就学不会“只爱七八分”,每次遇见真正的爱情,便如飞蛾扑火般,全心全意地投入,掏/心/掏/肺地付出。可,爱得这般轰轰烈烈、毫无保留的下场是什么?!
不是男人的负心负意、临阵脱逃,就是这般的鄙夷唾弃,毫不眷恋半点旧情!!!
她好恨,恨自己偏是花妖,既成不了仙,也做不了人,却痴心妄想拥有一份完满的爱情。当爱情被撕开伪装的外衣后,她才发现所谓爱情的里子,已是满目疮痍。
也许,一切原本便是那般残酷,而那些美好的感觉其实是她的自欺欺人。
满腔热爱终至心灰意冷。
梅十五惨然地笑着,好吧,她认输了,她承认她孤注一掷的最后的这一局也赌输了!!
……
井景姬见到梅十五脸上惨淡的神色,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戚戚。
她放缓和了语气道:“十五小姨,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我自有办法补救。眼下最要紧的是,你们快随我离开,不要再做这劳什子的人了。”
梅廿九望望井景姬,犹豫了一下,又偷眼望着母亲,怯怯道:“井景姬姐姐,我,我愿意随你回去……”
井景姬如花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伸出纤手将梅廿九的手握住,道:“好孩子,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罢。”
梅廿九点点头,正要搀扶起梅十五,耳边却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不许走!”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挡在了梅廿九的面前。
梅廿九身子一震,顿住了动作。说这话的人正是洛宸天。
井景姬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这个人间少年,而他的一双星眸竟也直视着她,没有丝毫退缩。
虽说井景姬一向不喜凡人,但对这少年的胆色却有几分佩服,很少有凡人知道她是妖后,还敢如此直视着她而不畏惧她。
井景姬冷冷笑了一下,道:“为何我们不能走,竟要听你差遣?”
洛宸天道:“现在我母亲的冤情尚未查清,梅三娘的嫌疑还未解除,那就走不得。”
井景姬眼眸中寒光一闪,道:“我们花妖不会滥杀无辜,况且我们也不会像人一样假惺惺,喜欢藏着掖着的,十五小姨若是杀了人,她自会承认,若是她没做过,她便不会说。”
说着,一手揽住梅十五的腰,一手拉着梅廿九,道:“我们走吧。”
梅廿九应了一声,看了洛宸天一眼,然后低下头咬着唇便要随井景姬而去,但在她转身之时,感觉纤手一紧,已被洛宸天用力抓住了另一只手。
他紧握着她的手,低沉却不容推脱道:“不许离开。”
梅廿九抬眸看他,眼里已有水光,她颤声道:“放,放开我……”
洛宸天却道:“只要我在洛王府一天,就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
井景姬见状娇叱道:“闪开——!”说着水袖一挥,便向洛宸天的手卷去。
洛宸天却挥动掌风,顺势探手,一把扯住了井景姬的长袖。
井景姬咦地一声,原来这少年身手不凡,于是她袖子一抽一卷,身体向后一仰,整个人已向后腾空翻转,轻轻落在大理石桌子的一角上,飘然若仙。
她居高临下,冷冷道:“你,不要逼我下重手。”
洛宸天却毫无惧意道:“不管她们是否为妖,只要跟我母亲的死扯上关系的,我便不会让她们就此离开!”
井景姬眼见有人阻拦,带走梅十五母女不成,一双美目里渐渐露出了杀气。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太久,梅初一修炼已到紧要关头,需得她尽早回去陪在身旁,以免出了纰漏。
蓦地井景姬的长袖突然暴涨,像两条利练猛地朝洛宸天面门上袭来,洛宸天见她来势汹汹,忙一个马步向后仰躺,堪堪躲过了长练,但井景姬的袖练随后又跟着卷到,动作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工夫,满堂都是绿袖幻影,扑朔迷离。
洛宸天在满眼的幻影中不动声色,忽然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他腾身而起,空中只见寒光一闪,井景姬的袖子已被他削去一截!
井景姬倒退几步,眼里有一丝惊异。洛宸天的敏捷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想不到凡人也有这么好的身手。
她正要再发动攻势,灵堂外突然飞进一只朱红色的大鸟,围绕着井景姬呜呜悲鸣,井景姬见此,心中一窒,这不是陪伴她和母亲在山谷修炼的火烈鸟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井景姬心中大急,料想必是母亲梅初一在修炼中出了大事,心神这一分,洛宸天的剑已向她的喉咙刺来,她已躲闪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却想不到有一个娇弱的身体飞扑过来,挡在了她的胸前!
井景姬看清来人,惊呼一声,“阿九?!”
梅廿九挡在井景姬面前,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洛宸天手中的长剑刺入她的咽喉!!
她愿意死在他的剑下,她愿意将自己的命还给他,这样就不必带着他的记忆离开。
她知道就这么跟着井景姬走的话,即使再也无望相见,她也是一样活在对他的记忆中,痛不欲生,何不如就这样死个痛快!
她等了半晌,却没有她预料中的剧痛。
她扑扇着长长睫毛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他锋利的剑尖正停在她的喉咙处,而他正直视着她,是她看错了么,他深邃黝黑的眸子里竟然有矛盾与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但还未等她看清楚,空中还是寒光一闪,他手起剑落!
梅廿九睁大眼睛,等着一剑穿喉的那一瞬间到来。但剑锋一偏,从她的喉咙转向一边,削去了她发鬓边的一缕秀发!
洛宸天看着梅廿九的青丝在空中飘舞,冷哼一声,道:“我不在我母亲的灵前杀人!”便收回了长剑。
井景姬见状还要上前,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十五却开口了,“景姬,你不要再去动手了。”
梅十五语速缓缓地说道:“景姬,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们了,我不走。”
井景姬急道:“十五小姨,你!——”
梅十五回首看着周遭早已呆若木鸡的一干人等,对着井景姬凄然一笑,道:“我能回哪儿去呢?”
早在当初,她就带着小阿九为花妖一族所不容,四处漂泊无处安生。如今即使回去了能到梅初一那儿,但她自问再没有了修炼仙术的虔诚之心,她也不愿再回到那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中去。
更何况,当初她决定做人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再回头了。
她看着小阿九,一股辛酸涌上心头,她可怜的小阿九,自小就跟着她受苦,没有尝过幸福的滋味是什么,如今又跟着她饱受不白之冤,为千夫所指。
梅十五的眼中不由流下泪来,她哽咽道:“阿九,你跟着井景姬走罢,母亲要留下来,我不能就这样被人冤枉着就走了。”
梅廿九扑到母亲的怀中,哭泣道:“母亲,我也不走,我不能离开你,要走一齐走,要留一起留……”
井景姬恨得一跺脚,对梅十五说道:“小姨,难道你不晓得人与妖的对立是永远不会变的,就如同水与火一般,永远分不出输和赢。而作为人,他们生下来就被移默化地以消灭妖魔为己任,使自己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
“就算你想洗脱罪名,这些想当英雄的人,能放过你吗?”井景姬冷冷地说道。
梅十五无言以对,却仍是倔强得不肯走。
井景姬无辙,看着火烈鸟又心急如焚。
她突然想起母亲梅初一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孽障,而每只妖,也有自己的孽缘。
难道这些箴言真的都要实现么?
半晌,井景姬狠一跺脚道:“罢了,随你们去吧,我,我不管了——”
花里逢君~烟湮灭(2)
梅十五含泪道:“景姬,替我照顾好你母亲——”
井景姬点着头,咬牙环顾四周,对在场的人冷声说道:“谁若是在查清真相之前,敢对她们母女二人有所举动的话,到时就别怪我冷血,手下无情了!”
说完,对着大理石桌角轻轻用玉掌一剁,桌角已被她齐齐劈下一块来!
她拿在手中把玩,再张开纤手时,桌角已成了一堆粉末。
她用嘴一吹,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这石头硬!”
见众人哑然不敢作声,井景姬拉过梅廿九,附耳轻声道:“阿九,我教你个恢复法力的法子……”
井景姬摘下自己手上的莲花冰魄扣,细语道:“阿九,方才我测探过了你身上的法力,幸好当初你母亲封你法力的时候磁场不强,所以你的法力还有恢复的希望。你只需坚持每天清晨或夜里,去梅花林中吸取天地间的精华,到你十四岁生辰那天,你将我这莲花冰魄扣和你母亲的昙花冰魄扣,还有你自己的梅花冰魄扣一起戴上,并在日出之前开始闭目修转,便会恢复法力。”
说完后,她又开始忧心忡忡道:“估计我母亲修炼有误,我暂时是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我不在此,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不过十五小姨服了我的绛雪归心丹,法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倒也不担心那个臭道士找你们的麻烦。”
说完她望着梅廿九,不由怜惜道:“为何你与你母亲的命都这般苦?!”
她美目含泪,朝梅十五与梅廿九深施一礼,怀着万分担忧的心,频频回头,跟随着火烈鸟从灵堂里飞出,慢慢消失在黑色的夜空中……
……
雨,还是一直下着,淅淅沥沥,就是不停止。
梅廿九看着房中形容枯槁的母亲,两行热泪不由又从她已红肿的眼中流下。
她端过一碗冰糖莲子羹,对母亲说道,“母亲,你就喝一点罢。”说着她盛了一勺汤,送到母亲嘴边,但梅十五木然地一动不动,汤液从她的嘴边进去又流出来。
梅廿九看着母亲,忍不住低声哭泣道:“母亲,求你,求你吃点东西好么?”这一幕多么熟悉,当初她为了母亲封了自己的法力而赌气不吃不喝,现在她才理解母亲当时那种担忧的心情,假如时光能够倒退的话,她一定不会再让母亲如此伤心。
窗外一片颓然,满树的花早已被暴雨冲刷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呀呀作响。
王妃江依依已下殓。
但出殡的时候,谁也没有让梅十五与梅廿九参加。
看得出来,虽然王府中人忌惮于井景姬与梅十五花妖的法力,没有对她们俩再做什么驱逐与除害的举动,但是从心底里,他们早已将梅十五与梅廿九彻底排除在王府之外了。
她们是异类,谁惹了必有性命之虞,谁还敢靠近?!
而梅十五期待已久洗脱罪名的希望,则因缺乏线索而不了了之。
没有人愿意再去查明事实的真相,王府里潜伏着妖怪,不就是明摆着的事实嘛,而妖怪不就是吃人的么?!
除了感念梅十五与梅廿九救命之恩的丫鬟青青与晴影不怕她们外,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其他人敢来这里。
梅廿九眼见母亲梅十五一天天憔悴下去,知道她是思念王爷洛瑞德成疾。
女人,是只为情爱而生的物种,纵唾弃千百仍被其奴役。
一寸相思一寸灰,寸灰难解寸相思。
这灰落尘入土,成泥成尘。弹指间,已幻化成烟,四下流离,无色无形。
……
看着窗外的雨慢慢小了下去,梅廿九看着床榻上睡熟却还是泪痕满面的母亲,悄悄站起身,轻轻开了门闪身出门外。
她想去找父王洛瑞德,告诉他,母亲很想他;告诉他,母亲是清白的;告诉他,母亲没有杀人;告诉他,母亲对他的用情是如此之深。
雨打在她那张消瘦的玉容上,梅廿九才发觉自己没有撑伞出来。
但她又不想回头惊动母亲,于是任由雨水淋着一路前行。
她低着头,刚出院落门,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她慌忙抬起头,想道声歉,可那人一瞧是她,却赶忙后退离她三尺远。
梅廿九看了看他,没有吭声。
洛宸夜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惊魂未定的神色,平复下来后他看着梅廿九道:“你要上哪去,小妖女?”
梅廿九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他。
他却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是里面的大妖精想让小妖精去找父王吧?!”
梅廿九面色煞白,道:“请你走开。”
洛宸夜道:“我偏不走开,告诉你罢,父王现在正在我娘的房中,两人正讨论将那片梅林销毁,说是留着那梅花多晦气,你就别去打扰他们了,免得恼了他们,将你赶出来。”
梅廿九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雾,雨开始下大了,她站在雨中想离开,但洛宸夜撑着雨伞,偏不让开。
他看了她半天,道:“看来人们说,妖精长的都美是对的。小妖精,你要不要跟哥哥走?我不怕你,我就喜欢小妖精,来,让哥哥借个肩膀给你靠靠。”说着,伸手便要去抱梅廿九。
梅廿九连忙躲开,洛宸夜抱了空却也不生气,他哈哈笑道:“小妖精,你还装清高呢,告诉你吧,在这府里,你和你母亲就是被打入冷宫的主儿,再也不会有人搭理你们,直到你们自生自灭为止!”
说完,他凑近梅廿九,暧昧地说道:“你相信么?早晚一天,我会让你自动乖乖地爬上我的床,求着让我爱你——”
梅廿九闻言羞怒了脸,她伸手便向洛宸夜的脸上打去!
但洛宸夜早有准备,他一把抓住梅廿九的纤手,恶狠狠道:“你以为我还怕你么?你和你母亲再也没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小心点!”说完,他将她的手狠狠一甩,扬长而去。
梅廿九站在雨中,早已分不清脸上是水是泪。
她呆立半晌,突然感觉没有下雨了,她缓缓抬头,才发觉是一把伞罩在了她头上,撑伞的人是母亲梅十五。
梅十五伸出手,抹去梅廿九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不哭了,我们回去吧。”
这天晚上,梅十五让梅廿九睡在她身边,她抱着梅廿九说了一夜的话。
母女俩从小时侯的趣事说起,直说到少女长大后的悄悄话,她们吃吃地笑着,互相呵痒逗闹。
最后累了,梅廿九伏在母亲的怀抱中直犯困,却还舍不得闭上眼睛睡觉,而梅十五则笑着,拉过她纤长的手,将自己手上的昙花冰魄扣给梅廿九戴上。
见梅廿九诧异地看着手上的冰魄扣,梅十五笑着道:“娘想让你戴戴看我自小戴过的冰魄扣。”说着拿出一块绣着昙花的锦帕,道:“以后你可以时常拿着这块帕子擦擦这个冰魄扣。”
梅廿九觉得母亲有点奇怪,不过她还是朝母亲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难得母亲今日这般高兴,不管母亲吩咐什么事,她都愿意服从。
梅廿九戴着母亲的冰魄扣,握着母亲的锦帕,满足地慢慢沉入了梦乡……
而梅十五笑着看着女儿入睡,半晌伏下身,亲了亲梅廿九的额角,两颗热泪从她的眼角里流出……
……
第二日梅廿九从睡梦中醒来,见母亲正坐在床边,正微笑地看着她。
母亲今日格外美丽,一身淡淡的水粉的纱裙,发髻高挽,脸上也画了浅浅的妆,更显得她眉如远山,目如秋水,美得动人心魄。
梅廿九呆呆看着母亲,梅十五笑着道:“傻丫头,没见过母亲么?”
梅廿九笑着说:“母亲今日可真美。”梅十五含笑摇摇头。
梅十五对梅廿九说道:“阿九,你,你去把你爹爹还有两个哥哥找来……”
梅廿九不解地看着母亲,问道:“为何要叫他们来?”
梅十五道:“你就说我找他们有话说。若是他们不肯来,你,你就说,我有关于王妃的事情要说。”
梅廿九还是怔怔注视着母亲,梅十五道:“快收拾停当,帮我叫人去啊。”
梅廿九见母亲如此固执,也只好照办。
梅廿九走在王府中的小路上,她的一颗心越来越不安,越来心跳加速。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开始一路紧走,接着是小跑,然后便是狂奔。
她找到父王洛瑞德时,已是泪流满面,连话都说不出。
洛瑞德正和洛宸天与洛宸星商讨近来王府的各项事务,由于还未从失去王妃江依依的伤痛中挣扎出来,三个男人都面色阴沉,情绪低落。
见到梅廿九一路狂奔进来,洛宸星连忙站起,道:“小蝶妹妹——”
梅廿九则先扑到洛瑞德面前,哭泣着道:“父王——”
洛瑞德蹙眉道:“小蝶,你为何事而哭?”
梅廿九摇摇头,她也不知为何事而哭,只觉得自己心头中伤痛难当,是与花妖的心灵感应么?她怎么感觉母亲就要出事?!
她一把攥住洛瑞德的袖子,急切恳求道:“父王,父王,求,求你,去看看我母亲吧,求求你,好么?”
洛瑞德站着,犹豫了半晌,默不作声。
梅廿九抓住他的衣袖,滑坐在地上,不住地哭泣,一阵恐慌掠过她的内心。
她看着漠然的洛瑞德,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她突然从地上站起,转身便狂奔而出,她要赶回去看母亲,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了她的身心。
见梅廿九如此失态疯狂,洛宸天对父亲和洛宸星说道:“父王,我们跟去看看吧。”
洛瑞德长叹一声,夺门而出。
……
当三个男人刚疾步走到兰心阁院落门口,便听见里面梅廿九惊慌失措的痛哭与嘶叫声,“母亲,母亲,你怎么了,怎么了?”
洛瑞德闻声心里一紧,急忙推门疾步入内,却见梅十五歪倒在床榻上,而梅廿九正跪在她脚边拉着她的裙裾痛哭。
洛瑞德忙飞奔上前将梅十五抱在怀中,仔细一看,他惊骇地发现梅十五嘴角流着鲜血,而她那张美丽的脸已开始变的半透明起来……
洛瑞德紧抱住梅十五,忙不迭声地喊道:“十五,十五……”
梅十五闻声费力地睁开眼睛,见是他来了,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道:“你,你来了?”
洛瑞德点了点头,眼中不由落下泪来。
他抱着梅十五,哽咽道:“十五,你,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
梅十五笑着,眼角却不停流着泪,她道:“你,你不怕,怕我是妖了么?”
洛瑞德哭泣着道:“不,不怕,不怕……”
梅十五将脸伏在他的怀中,道:“原来,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瑞德,瑞德,你,你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我,我……”她说着,说着,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来,接着不停地有鲜血涌出,染红了梅十五身上的衣裙……
洛瑞德慌得想用手掩住梅十五的嘴,不让她这么吐血,他颤抖着叫两个儿子,“快,快,快去请御医——”
但梅十五却虚弱地抬手阻止了他,道:“我,我,吞了昙花鸠酒,等会儿就要灰飞烟灭,已经无药可救。”
洛瑞德闻言心胆俱裂,他嘶声喊道:“十五,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梅十五惨淡一笑,道:“不再爱,毋宁死!”
洛瑞德痛哭出声,他抱着梅十五,忏悔道:“十五,十五,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梅十五笑着流泪,道:“至少,至少,你终于肯见我了……”
说着,她转向洛宸天与洛宸星,吃力地道:“我,我,并没有杀你们,你们的母亲……我,我知道你们是断不肯,不肯相信的,所以我,我自寻了断,只求,只求你们,你们,将来,将来能帮我照顾,照顾好小蝶……”
洛宸天偏过脸去,不去看梅十五。
梅十五的眼中有一抹恳求,见洛宸天没有吭声,她又将目光投向洛宸星。
洛宸星望着梅十五,忍不住哭泣着道:“三娘娘,三娘娘——”
梅十五微笑,道:“好,好孩子……请,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妹妹,不,不要让她受委屈,被人欺负……”
洛宸星拼命地点头,道:“我,我会的,我会的……”
梅十五闻言欣慰地点着头,然后看向洛瑞德,道:“瑞德,我走了以后,你,你要,要善待小蝶,要,要照顾好孩子们,还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洛瑞德早已说不出话,他抱着梅十五哭得像个无助孩子。
梅十五那张美丽的面容已经开始变的透明黯淡,整个人似乎就像空气般,开始在逐渐隐退消失
梅十五最后看了一眼梅廿九,道:“孩子,记得母亲告诉你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勇敢活下去……原谅我,原谅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私吧……”
话刚说完,她的人已经迅速地化为一阵云烟,一点一点徐徐消失在空气中……
“不,不,”洛瑞德看着怀中的梅十五慢慢化为一阵烟,从他眼前消失,而他的手中,最后只剩下一身梅十五穿过的衣裙!
“不,不——十五!不要——”洛瑞德跪在床榻边,懊悔哭泣着将脸埋进梅十五的衣裳里,悲吼出声!
而梅廿九则无力跌坐在地上,她趴在洛瑞德的脚边,望着他手中母亲的衣裳,心神俱裂。
她想叫想哭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上了一团团棉花,让她窒息,让她发狂,周遭的一切在她面前已经模糊……
痛,痛,痛,伤,伤,伤,她颤抖着手,想举起手,够到母亲的衣裳。
终于,终于,她抖嗦着手,抓住母亲的衣裙一角,衣裳还是那么细滑,尽管带着血腥气,但还留有母亲身上的余香,而母亲却已消失在空气中,灰飞烟灭,再也无处寻觅。
不,不,不,母亲,你不能这么就丢下我,我们不是说好的,要一起回去探望梅初一大姨么?不是说好的,要留在人间相亲相爱一辈子,永远不分开么?!你,你骗我!你骗我!
梅廿九颤抖着干噎半天,“母亲——”她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喊声悲痛欲绝,是那么的绵长,是那么的绝望,她睁大眼睛,身体一歪,就此昏倒在母亲消失的地方……
……
第三卷 翻云覆雨
无边风月误~雨打梨花
前尘往事终如烟。
那日花里逢君别,断肠花谢已多年。
欢喜阁内。
罗帐垂低帘,鬓乱坠金钗,鸳鸯被翻红浪。
泪眼无语,今宵梦醒何处?!
雨打梨花满地。
夜已深,薰香银炉里,淡淡青烟依旧氤氲缭绕。
泪已流干,力也用尽。
身下的红木雕花的床榻一直在微微颤动着,我早已被恩客从美人榻上,又抱上了床。
反抗无效。
他和我,紧密贴合,纠缠扭曲,抵死缠绵。
而我闭上含泪的眼眸,认命地由着他为所欲为。
神秘的恩客在我身上肆虐着,一遍又一遍,似乎没有餍足的时候。
见我还在咬着下唇,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停止了身体的动作,伸出略带粗糙感的一根手指轻抚着我已咬出血丝的嘴唇,然后掰开我的嘴,往我嘴里塞进了一团柔软的帕子。
接着他满意地喘息了一声,又深埋在我的身体内,开始狂野地律动起来。
他的原意是不想让我再咬着嘴唇,却让我感觉更加屈辱与悲哀。
我隔着蒙在我眼睛上的锦帕狠狠瞪着他,他感觉到了我的愤怒与反抗,轻笑一声,放慢了他狂风暴雨般的节奏,开始变得温柔起来。他轻轻抚摩着我的身体,动作轻柔,我面对着他的缓和动作倒有点失措。
我的耳畔一暖,他灼热的气息突然离我很近,他的唇落在我的耳垂上,轻舔含弄,似要转变战术让我屈从于他的柔情攻势下,与他一起共赴云/雨的巅峰……
他想都别想!
我挣扎着,想逃开他邪魅的诱惑与挑弄,但他却锲而不舍,一心想要让我也沉溺于情动欲起的漩涡中。凭着与我一年多的肌肤相亲,他很明嘹我身上的敏感点在何处,他专挑我最敏感的地方揉捏挑/逗,尽情地在我身上燃动火苗……
渐渐地,我的耳垂已红透滚烫,全身泛红,因为,我发觉我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高超技巧的挑弄而全身慢慢开始发热,心中竟然有隐隐的情火在萌动。
我哽咽着,心中无比痛恨他不断的戏弄与挑/逗,却在他既狂野又温柔的抚慰下颤抖着,喘息着……
他拉过我的一双纤手环抱住他的肩膀,同时抬起我的两条长腿要我盘夹在他的腰间。见我还在抗拒挣扎,他用深入在我身体内的坚硬猛烈地撞击了我一下,我全身一颤,忍不住“啊”地低呼出声,声音却被堵在口中的帕子中,他坏笑一声,还是伸出手指将我口中的帕子勾出。
我无声喘息着,想要将蒙在我眼上的锦帕也一并扯下,但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举起猛地压制在我的头顶。恩客身上浓烈阳刚的男人气息直扑入我的鼻侧中,我的心里一痛,他,他的身上散发着的霸道气息竟与这么多年我在心中恨着却念着的那个人如此相像!
那年那月,未谙世事的我在那个人的调/教下初尝了男女之间的情事,那时我曾天真地以为我永远都将只属于他一个人。而如今,我却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下,曲颜逢迎,出卖色相,含辱蒙垢。
我的鼻子发酸,一股抑制不住的悲伤与痛楚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由泪凝于睫,哽咽在喉。
……
而原在梅廿九身上疯狂驰骋律动的恩客,见着梅廿九依旧抽泣、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不禁挫败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愿意与他共享鱼水之欢。
于是恩客咬着牙,粗重地喘息着,逐渐加快了下/身撞击的速度与节奏,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抽/动过后,他呻吟一声,终于从她的体内猛然抽出自己的坚/挺,在她的小腹上释放出自己的精华,草草偃旗收兵。
恩客从梅廿九的身上翻倒在她身边,与她同被共枕,他健壮的胸膛随着他的喘息而起伏。
已经一年过去了,梅廿九似乎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在床上取悦男人,她调情与挑/逗男人的技艺还是不够高明,依旧是那么生涩与羞怯,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过即使只是匆匆要了她,她也没有什么调情的技术可言,但不可否认,她还是给他带来了销/魂蚀骨的无上享受。他平复着自己的喘息,拿过一条锦帕,替她擦拭干净身体,然后半伏在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一双深邃的眼睛在她那具美丽的身体上逡巡着。欢爱过后,她的秀发散乱,娇喘不止。
她晶莹白皙的面容恍如涂了一层胭脂般娇艳欲滴,虽然看不见她在锦帕下的一双美眸,但他知道她即使表情依旧羞怯青涩,却仍然透露出千般风情,万般妩媚,无限诱惑。
他的视线不由慢慢往下,她光裸的身体嫩滑,雪肌玉肤真如冰雪般的雪白晶莹、粉雕玉琢,羊脂温玉般柔滑娇嫩,玉/乳上那两粒红润的樱桃象两颗小巧的相思豆点缀其间,那一圈诱人心动,淡粉红色的乳晕中间,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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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