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5部分阅读
迟迟钟鼓初长夜 作者:肉书屋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5部分阅读
道:“对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听到这样一声闷响,想必是个更大的水闸在外面,才放出了这些水。”
华煅喟叹:“实在是鬼斧神工。潮汐起落,水势蓄积到一定程度便开闸而出。那宫门落下只怕也是借助水势。”
迟迟奇道:“可是我们当时正在水道之中,并没有水啊。”随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啊,是了,潮汐毕竟有定时,而这宫门必须及时封死,所以应该还有别的机关设置。可能是借助湖水暗流。”
赵靖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的确,设计机关之人用水已经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华煅微笑:“我们出去,只怕还要依靠这湖水。却可惜不知这地道布局。”
却听一个平和的声音道:“女施主耳力过人,听水流之声,应可分辨地道走势。”
迟迟转头冲无悟扮了鬼脸,道:“我自然会大显神通。”说着闭上眼睛,一面听着水声,一面回忆方才水的来路,待那水声终于消失,方睁开眼。
华煅撕下一片衣角,从怀中摸出一块标识路途用的炭石,递给她,她画下自己猜测,又传给骆何,骆何看了,又改动了一两处,方还给华煅。
赵靖命承安临摹了一份,与华煅各自拿着那水道地图参详。赵靖看了许久,道:“我总觉得,还需要一份地图,才能与这水道配合,解开机关。”他看了看薛真,薛真嘿嘿一笑,向他们摊了摊手。承安无可奈何,咬牙切齿了许久。
华煅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清清楚楚的记得薛真地图的每个细节,眼前的水道地图在心里自然而然与雪山冰宫地图重合,却毫无端倪。
他懊恼的略皱起俊秀的眉,迟迟在对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他胸口稍松,触到无悟清凉浸润的目光,心念微微一动,刹那间许多陌生的记忆向他涌来,好像刚才那开闸的水。那些片断来得太急太零散,他完全抓不住那浮光掠影,思绪被冲得七零八落。然而鬼使神差的,他低头用炭石在水道上画下一个图案,薛真凑过来:“这是什么?”却突然住了嘴,没有再多说话。
华煅死死的盯住那个图案,在哪里见过呢?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第一次听王复说起“定世之珠蒙尘,得世之珠现世”时心头的微妙起伏。可是他来不及细想,好像那个答案自然而然就在他的血液里,他的手顺着图案的线条游走,又经过那些地道,在某处略一停留,又继续前进,最后停在他记忆里地图上冰宫的一点上。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抬头:“我猜,通往雪湖还有两个入口,一个在外面,一个在这里。”他起身四下打量,快步走到一个地方,蹲下去在冰面上摸索,然而冰面上并无异常,不觉一愣:“难道我还是错了?”
有人蹲到了他的身边,那人手上的观影琉璃珠光芒突然明亮了起来。人们的目光都被那光芒吸引,两人掌心却已触到冰面,乍然感到一阵刺痛,好像全身的血都涌向了那里。华煅握车辕握得太紧,掌间有伤,只是早就凝固,此刻鲜血却不受控制的再次滴落。他看了看无悟掌下,也有一片血渍。鲜血渗入冰中,倏忽不见。
极远处传来轰隆之声,水声远远传来,却不知流向了哪里。冰壁上夜明珠依次开始转动,光芒更盛,难以逼视。
旁人自然不知道华煅所思所想所感,见他居然真的有了答案,更启动了这样的机关,不由佩服异常,连承福也忍不住道:“想不到这华大人才智也不差。”
一道缝隙出现在夜明珠之间,缓缓扩大,露出一条通道来,却漆黑一片,与明亮的冰宫形成鲜明对比,仿佛通向了最深的不可知。
薛真哈哈一笑,对赵靖行了个礼:“将军先请。”礼貌恭敬如待客之道。赵靖知道退缩不得,便不再多言,踏上前去。却已有人先他一步站在通道口,白色僧袍微微拂动,气势沉静雍容,掌间观影琉璃珠宛若天空坠下的星星,跟着他的身影一起,照亮了前方。
挽弓决(十)
(十)骇浪迟迟扶着骆何,当仁不让的紧随无悟身后。
走了短短一段路,转了个弯。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其实我们已经出来啦。”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指向头顶。
众人这才发觉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巨大的山峦遮去了大半天空,壮美灿烂的银河被截断,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只有头顶一颗星最为明亮。
华煅哑然失笑,原来乍然从明亮处到黑夜里,一时不能适应,竟然以为自己还被困在危机四伏的通道中。他低低笑了几声,自己与薛真的步步为营到底有时多余。
根据地图上的标识,从冰宫到雪湖还有小半日的路,趁夜赶路却也不必。几人找了一片开阔之地,升了几堆篝火休憩。
迟迟见华煅对着火光沉思,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大哥,我们还没有机会好好单独说会话呢。”华煅微微一笑:“你一定是想问,我怎么来的。薛真告诉我这里可以找到得世之珠,我便来了。你呢?”迟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华煅颔首:“这么巧。我原也不觉得圣僧会归附于悠王。”
迟迟笑道:“大哥,我真高兴,我们能一起看看这座雪山。实在不虚此行。你看到簇焰花了没有?看到碧鸟没有?”华煅一边点头一边信手给篝火加柴。眼看着篝火越来越旺,迟迟连忙止住:“别加啦,我不冷。”她看了看华煅,果然脸上有了汗水,眼神中流露出戏谑的神情,好像在说:“你瞧,别人都恨不得凑到火堆上,就你流汗。”华煅眨眨眼:“所以我一听说可以到雪山就忙不迭的答应了。”
两人一起笑了,生怕惊动了别人,只得压得很低。过了一会迟迟注视前方层层山岭依稀可辨的影子,道:“你知道么,其实在冰宫之中刚遇到你的时候,我甚是郁闷。”华煅哦了一声,探询的看着她。她又笑道:“我应该左右为难的,是不是?我不喜欢卷入这些纷争,还有,我是帮你呢还是帮赵靖?可是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着急难受,所以就郁闷啦,以为自己是不是心肠硬得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华煅有些惊奇的看着她,这番话后半段实在出乎意料。迟迟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所以撇了撇嘴角道:“可是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我从来都没有为了谁改变自己,你也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我又有什么立场要谁收手?我谁都支持,也谁都不支持。”她的眼睛里蕴含慧黠,“只要没有人受伤就好。可是无悟大师在这里啊,有他在,我瞎担心什么?”
华煅几乎要为她鼓掌,却又故意道:“可是要争天下的话,总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个时候你怎么办?”迟迟眼波流转:“我啊,我就自己做个大将军,趁你们打来打去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华煅终于忍不住欢畅的笑出声。
迟迟收了笑意,双手抱膝,缓缓道:“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想做的事情。我不该挡,也没法儿挡。我只希望若有一日还要经历生离死别,没有人心中仍有遗憾。”
华煅指着头顶的那颗星:“迟迟,这颗星星为天津四,以后每到夏日你若是抬头都能看到。将来你要是伤心落泪,记得这颗星星,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迟迟抬头,天河渡口遥不可及,却亘古永久。一颗流星划过,消失在山峰之后。
温暖的篝火让人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迟迟终于还是嘟嘟囔囔的问道:“大哥,你也很想要得世之珠么?”火焰噼啪燃烧,在华煅眼眸里映出明亮的影子,他缓缓道:“天下难道不是一个有趣的东西么?只要你足够强大,这片疆土的任何地方都是你的,你想让谁在上面自由遨游驰骋都可以。真正的自由啊。”他那样渴盼的看着前方的夜色,神情中有些因为渴望得太用力而产生的痛楚。他喃喃道:“迟迟,你想不想,从今以后,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锦安城里?可以再也不用改妆易容。山林原野原是你的疆域,现在所有城镇集市,甚至皇宫,你都可以安全自在。”
迟迟呆住,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道:“大哥,你。。。。”华煅回过神来,笑着制止了她:“放心,我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我并没有弑君篡位之心。我只是,”他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落寞而自嘲的解释,“告诉你,人的心愿可以多么大。”
迟迟说不出话来,那个瞬间她真有种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的感觉。可是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她想让它往东,它偏偏往西。
“趁着还没天亮,在休息一会吧。”华煅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将自己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迟迟渐渐跌入梦乡,隐约中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对着自己微笑。她纵身投入那女子怀里,有些委屈的说:“娘,你知不知道我多么羡慕你,能找到爹爹这样情投意合一起去天涯海角的人。”那女子搂着她拍拍她的脸颊:“傻孩子,人世间哪能总有美满的事情?我同你爹爹终究不能白头偕老。”不能美满,真的么?”她喃喃重复道。
“什么真的么?”有人笑着问她。她睁开眼睛,天津四已经不见了,晨光满眼,而骆何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道:“说梦话咯。爹听见你好多心事。”迟迟大窘:“爹你怎能偷听?”
骆何点头,胡子一翘一翘:“原来你真的有好多心事。到底是大姑娘啦。”迟迟气恼,嗔道:“爹你干嘛捉弄我?”说着轻盈的跳起来,跺了跺脚,又转过头去关切的问:“爹,你的伤还好吧?”骆何笑呵呵道:“不碍事。走吧。”
行了小半日,眼前霍然出现一个大湖,东西方向最为宽阔,延伸到雪山后。南面的岸举目可见。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雪山,连山间的瀑布都能自倒影中看得一清二楚。
迟迟欢呼一声,最先奔过去,指着湖底道:“下面有彩虹。”众人跟过去一看,原来湖水极为清澈,水面下有色彩斑斓的小鱼成群游过,乍然一看,果然如水底升虹,美不胜收。
迟迟见湖水浩淼,不由叹道:“这么大的湖,不知道太爷爷他们怎样找到冰蚕和冰影绡丝。”骆何笑道:“那也是机缘巧合。”父女俩心境开阔,被眼前美景吸引,早把找得世之珠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却听嗖的一声,观影琉璃珠自迟迟鬓边掠过,径自往南岸飞去。华煅微笑道:“得世之珠就在对岸。”
迟迟左看右看,皱眉道:“我们怎么过去?这颗观影琉璃珠也太没义气,就这么自己飞过去啦。”
赵靖笑道:“华大人一定有办法。”华煅但笑不语,带着众人往旁边一个山洞钻。那山洞中有河水流入雪湖。洞中冰凌千姿百态,洞中又有洞。拐了好几个弯后,河上赫然停着一大一小两只船。大船尤其富丽精致,桅杆高高耸立。
众人拉着纤绳将两条船拉到湖边。大船虽大,也装不下那许多人。赵靖自承华煅寻船之好意,所以主动带着承安承福跃上了小船,有几头火豹也跟着上了去。
天气极为晴朗,一阵风吹来,船帆立刻被鼓满。楚容等人一起摇桨,船驶向对岸。
湖上风更大,两艘船顺风而行,船速越来越快,破浪而行。迟迟立于船头,看着船舷激起的浪花,又看看前方广阔的湖面,波光粼粼,晴空万里,隐约可见远处云雾缭绕处有两团耀眼的光芒。
“定世之珠已经遇到得世之珠啦。”迟迟兴奋的转头对华煅道。华煅信步上前,同她并肩而立,风吹得两人衣襟啪啪做响。趁此机会,迟迟问华煅:“始皇帝安排两条船在此,却是做什么?”华煅道:“我猜小的那艘是当日始皇初到雪湖所造。后来又来了一次,这次估计是安放得世之珠。他已称霸天下,自然要造一艘大船。”然后将那些远古的传说一一讲给迟迟听。
突然,骆何站到两人身后,语气凝肃:“天阴了。”身后火豹也不知为何发出咻咻的粗重喘息。
迟迟抬头,见不知何时天空铅云密布,阴霾仿佛直要压到眼前。她疑惑的拢了拢斗篷,却看见前方清澈的湖水下有巨大的阴影移动。她猛地拉住华煅的袖子,指着那里说:“大哥,快看。”华煅顺着她的手看去,却不知是什么浮出水面,瞧不见全貌,只有墨绿色的鳞光一闪而过。
薛真等人也注意到异象,聚到船边注视着湖面。却见那阴影越来越近。火豹站在甲板上,发出一声声低哑的嘶吼,却不敢上前,微微发抖,仿佛在害怕什么。
迟迟紧紧握着栏杆,才惊觉浪渐渐大了起来,船身摇晃得厉害。再看赵靖那艘小船,更是被浪中前行得极为困难。她心头一紧,奔到船尾,对赵靖大喊:“小心。”薛真也变色,坐到船边奋力摇桨。船越划越快,可是那浪也越追越近。小船跟随其后,有好几次险些被卷翻。
迟迟焦急,跟众人一起用力摇桨,一边不住回头。突然听到船底一声巨响,似乎被什么重重一撞,差点翻到,却见到剑刃一般的鳍倏忽破水而出又沉没下去。
薛真大喊:“快,就要到了。”这艘船帆大,划船者又几乎都是高手,所以船速极快,竟将赵靖的小船抛下了一段距离。迟迟见那剑鳍在赵靖的小船后破浪而出,再也顾不得许多,对华煅大声叫道“照看好我爹爹。”冰影绡丝脱手而出,拉住赵靖那只船的桅杆,借力凌空而去。
赵靖正拼命划动,见迟迟荡过来,便要伸手去接,哪知脚底突然掀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浪,几乎将船打翻。他站立不稳,见迟迟已被卷入浪中,忙扑上去握住冰影绡丝用力一扯,将迟迟拉上船去。
迟迟全身湿透,一把抓住他,两人同时大声喊道:“你没事吧?”迟迟擦去脸上的水珠,指着湖水道:“下面有怪物。快划。”说着拿起桨来要划。赵靖却唰的拔出剑来,迟迟眼前一黑,却是水下冒出一个巨大的头颅,被赵靖剑光一逼,又马上缩了下去,然后猛地一顶,整个船被高高抛起。
承安承福大喝一声,立于船的两侧,下盘一沉,生生在船落回水面之时稳住船未翻。赵靖扑到船边,疾剑用力往下一插,湖水都被剑锋逼开一道狭长的缝隙。却听见一声低吼,水面登时冒出大片红色。
华煅等人在前,浪高数丈紧紧追随,完全看不到后面的情景,却差点被卷没。这些情况都始料未及,薛真不由破口大骂,船桨用力一划,却已到浪尖,被迅速抛向前方。薛真应变极快,立刻和楚容带刀撒手,一起拉住华煅跃起。无悟也同骆何纵身。几人跌入水中,正以为不能幸免,脚下一蹬,却发现已经到了岸边,水只齐腰。那几名侍卫和火豹纵得不如他们远,正拼命向岸边游来。放眼整个波涛汹涌的湖面,小船上的情势极为危险。
那边迟迟正一手摇桨一手拔出冷虹剑。那怪物被疾剑所伤,更为狂暴,当头咬下,四人避得奇快,赵靖又是一剑挥出,那怪物头一偏,却听喀嚓一声,桅杆被生生咬断。那几头火豹原本怕得狠,此时大概也突然生出背水一战之心,纷纷跳将上去,咬住怪物的身躯。怎奈那怪物一身鳞甲极为坚硬,一口咬不进去,却反被甩开,落入水中。那怪物恼怒,举起爪子左右开弓,片刻间便将火豹拍的脑浆迸裂。
趁此空隙,四人再没有别的念头,划桨划得虎口发麻。那怪物杀了火豹之后见众人正往岸边逼近,尾巴一甩,带出一道巨浪,小船立时被打翻过去。所幸迟迟已用冰影绡丝拉住船身,几人翻身上了船底。承福承安手里仍牢牢握住船桨,当下单膝一跪,继续划船。
那怪物来得更快,头未到,巨爪先一伸,承福被扫中肩头,肩骨立碎,却仍咬牙一声不吭,单手划桨。迟迟的冷虹剑也在此时(禁止)怪物爪上,死命将之钉住,赵靖跃上,疾剑一挥,怪物左爪被切断,鲜血喷得迟迟一头一脸。
赵靖大惊,再顾不得许多,用尽全力将迟迟往岸边抛去,又随手捞起一块被击碎的船身木板平平推出。危急之中,他仍拿捏得奇准,在迟迟落到水面的刹那,木板已到她身下接住她,其势不减,继续向前滑去。
迟迟在木板上迷迷糊糊的回头,见那怪物已经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整个小船吞下,心中剧痛,差点晕了过去,已有人将她抱起,踏水往岸边奔去。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她睁开眼睛,见那怪物的尾巴正高高扬起,整个身躯扭曲起来,两个眼眶已经空了,剩下血肉模糊的大洞。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那人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水面。骆何紧紧搂住她,大声道:“他们游过来了。”
顺着父亲的手指,她果然看见三人在波涛中起伏。那怪物虽然瞎了,仍记得岸的方向,所以紧追三人而来。眼看着三人就要游到岸边,那怪物也渐渐接近。她张嘴要叫,却发不出声。
这时骆何一声断喝,也掷出一块木板,却有一人大袖飘飘的踏在木板上,顺势如箭般射出,在三人身后截住那怪物。
挽弓决(十一)
(十一)意决那怪物正在挣扎,忽觉一阵劲风扑面,打得它跌回水中。此人正是无悟。
却见他立于惊涛骇浪之上,从容不迫,掌风凌厉,比起当日与赵靖对决多了几分肃杀。而他脚下木板无论风浪多大,始终不翻,反而平稳往后退去。
迟迟吃惊,仔细看去,才发现是骆何以内力灌注于两根冰影绡丝之上,由冰影绡丝牵控木板,托住无悟。水面之上冰影绡丝绷得笔直,刚如铁棍。此举匪夷所思,非常人可以想到,又极耗内力,非常人可以做到。
怪物从水中重新冒出,却是右爪先出,利如刀刃,逼退无悟,而后脑袋一扬,自下往上咬去。无悟不慌不忙,头一低避过利爪,左掌拍在怪物下颌之上,几颗巨大的牙齿被生生连根拍断,伴随着血水喷出,砸在水面之上。
怪物吃痛仰头倒下,尾巴自水下划过,插到木板另一侧,往上一挥,坚硬的尾尖击中冰影绡丝。骆何牵动冰影绡丝本来已经极难,被此大力冲撞,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迟迟抢上去,握着他的手,亦将真气贯注而上,将木板滑开尺余。
然而只是这刹那的摇摆,无悟就已脚下一滑。以他的身手,若在平地之上自是无妨,可是一个波浪卷来,力道再推,他错身不及,被那怪物头顶一撞,一阵剧痛,往水上跌去。骆何暴喝一声,冰影绡丝如弓一般弯起,顶在他的背后,将他弹回。这下兵行险着,莫说骆何,就连迟迟都震得喉头一甜,五脏六腑痛不可当。
华煅见了,再无犹疑,命楚容道:“去帮一帮骆老先生。”薛真想要阻止,见华煅脸色如寒冰一般,只得忍住。楚容上前,掌心抵住骆何后背,将内力源源不断的传递出去。
无悟站稳,怪物断了爪子的左爪挥至,他反掌一击,却听喀喇数声,那怪物骨头尽碎。而他的手掌也被鳞片划伤,血流如注。那怪物先被赵靖斩了左爪,剜了双眼,此时又被无悟所伤,狂性大发。随着一阵阵怒吼,整个身子露出水面,似乎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撞向无悟。
无悟凌空跃起,左掌按在它的背上,一声断喝,右掌劈下,打在它的头顶。哪知那怪物头顶坚硬无匹,这一掌让它吃痛,却无太大损伤。倒是无悟发觉自己左掌渐渐麻木,心下不免一沉。原来这怪物鳞片有毒。
他落回木板,见怪物右爪又至,急中生智,将那右爪顺势一推,怪物身子一翻,露出腹部。腹部鳞片细小,想来是怪物柔软之处所在,无悟右脚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踢出,怪物惨叫不已。在水中不住翻滚,卷起大浪。却听脚下喀喇一声,原来那木板终于吃不住力,裂成几片。
无悟处变不惊,看准一片踩了上去,可是这一片只有一根冰影绡丝相连而控,自是不稳。骆何等又不敢飞速往后拉,生怕太快反而倾覆。
这一犹疑,怪物又跟上,头颅用力顶来。无悟双掌推出,将之逼回,然而毒性发作,眼前一黑,险些摔到。眼见那怪物当头咬下,他长念一声佛号,再也无所顾虑,径自将右臂探入怪物口中,拼着被咬断也要击中它的上颚。
却有一股大力将他往后拉去。他一回头,见赵靖不知何时返转,踩了另一片木板,左手抓着他的背心,右手疾剑伴随低啸之声挥下,逼开怪物。无悟勉力守住最后一丝清明,双手也握上疾剑,大喝道:“攻它头顶。”两人同时凌空而起,内力贯注于剑上,直直的(禁止)怪物头顶。那怪物一声悲吼,巨大的身躯砸入水中,激起滔天的浪花,瞬间淹没二人。
迟迟按住胸口,脚下一软,跪了下去,又一咬牙,拉住父亲的衣袖,用力站起,见那怪物向水底缓缓沉下,终于不见了踪影,湖面也恢复了风平浪静。她呆呆注视湖面,面无血色,头脑中一片空白。
好像天长地久,沧海桑田之后,一把黝黑的剑才露出水面,然后是赵靖和无悟的脸。迟迟跌坐水中,再也没力气起身。
赵靖拖着无悟往岸边游来,承福冲过去帮他一起扶着无悟上岸。
迟迟见无悟双目紧闭,面色隐隐发黑,不由失声:“他中毒了。”她以为自己在放声尖叫,却不知听在旁人耳边只是极低的呻吟。一眼瞥见 无悟僧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却露出里面又一件僧袍,正是自己当日所缝,此情此景,比方才冰影绡丝回震之力还要凶猛的击中她的胸口。她单手撑地,不敢让骆何看出自己几欲晕厥。
骆何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入无悟口中,一面安慰女儿道:“这是九天转魂丹,世间只有三枚,可以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
果然过了没多久,无悟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黑气尽退。骆何道:“他要过些时候才能醒转。不过毒应该是解了。”迟迟这才抬头,又忙问道:“爹,你呢?没事吧?”骆何笑笑:“这点伤,不碍事。”迟迟转头,与赵靖视线相碰。良久,终是默然不语。
众人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却见前方有片树林,树林后有座小山,虽然不高,顶端却云雾缭绕。其上两团光芒游走分合,甚是亲热。其中一颗耀眼夺目,如初升旭日,另一颗皎洁明亮,如夜半明月。
薛真见赵靖身上血迹斑斑,不得不以疾剑反撑住身体,一时竟也有些不忍,问道:“你还要夺得世之珠么?”赵靖哈哈大笑数声道:“既然来了,怎么也要试上一试。”磊落豪迈如斯,薛真无语而退。
迟迟和骆何一起扶着无悟,跟着众人往树林里走去。那片树林不大,只走了一会便走出。迟迟眼尖,赫然见到前方一个手持长枪的兵士正对自己森然而视,不由大惊,踏前一步,将骆何与无悟护在身后。众人也已看到,亦纷纷抽出长剑。再定睛一看,那兵士一动不动,却是一座极为逼真的石像。
迟迟松了口气,放眼望去,浑身血液再次凝固。只见山脚下约莫百名兵士石像,或持枪,或执戟,或握剑,或引刀,面色间隐有怒容,其威武雄壮,气势逼人,不可用言语描述。
却听华煅道:“这些兵士,大约是始皇帝留下守卫得世之珠的。”
一时间众人均觉诡异,无法做声。之前发生种种意想不到的埋伏突变,谁还敢相信这石像阵只是陈列于此,以壮威势之用?
华煅看了看身后,见迟迟满脸忧色,殷切的看着自己,便微笑道:“不如这样罢,你们都留在这里,我同靖将军前去取珠。”
此话既出,薛真第一个变色。现在只有己方毫无损伤,明明胜券在握,华煅却要只身进阵,身边还有个持有疾剑的赵靖,虽然说身受重伤,却仍有两三成功力,对付华煅不在话下。他斩钉截铁道:“万万不可。此去凶险,你并无武功,若有损伤,薛真万死难辞其咎。”
承福承安也大觉不妥,一把拉住赵靖,低声道:“将军,莫听信此人。他诡计多端,或许是要引将军入陷阱。你又受伤,他分明是想趁火打劫。”
华煅负手肃容道:“得世之珠乃为将之珠,非大智大勇不足以匹配驾驭。智,不行小计;勇,不以武论,皆心性也。且他日我若征战沙场,你也不能时刻护卫在侧。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语气不容辩驳,威严冷峻,与平日判若两人。薛真深知华煅极为骄傲固执,若是他打定了主意,任何人都劝不了,又心折于他此时气度,只得默然。
赵靖心底暗自讶异,佩服华煅胆色过人。他对承福承安摇了摇头,朗然道:“那么,大人请了。”
两人目不斜视,并肩走入石像阵中。迟迟注视两人背影,神情似悲似喜,似忧似苦,却最终转为唇边沉静从容的微笑。
眼见两人穿行与刀剑之中,并无异象,薛真放下心来。然而突然一阵尖利呼啸之声,平地乍然起风,刮于阵前,卷起黄沙数丈,遮住阵中情景。楚容带刀不待薛真吩咐,已纵身跃起,扑入阵去。身子刚刚触到黄沙,就被一股大力撞开,如纸鸢一般飞起,重重跌落到众人脚下,喷出几口鲜血。
迟迟惊怒,提剑而上,不敢与黄沙硬碰,足尖一点,用尽生平功力凌空而起。她轻功绝世,一次也只能跃起丈余,这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生生跃得高过黄沙。才要翻身而过,风声愈响,黄沙骤升,她耳鼻目被狂沙所掩,真气提不上来,猛的跌落,被赶上来的骆何接住,才平稳落到地面。
众人惊惧忐忑,盯着那黄沙,隐约听到里面有金戈之声。薛真脸显懊悔之色,又似乎对某事难以置信,震惊无已。而迟迟却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袖管泄漏了她的心事。
华煅处阵中,见一个石人猛然转头,逼视自己,虽然早有准备,仍然惊骇。然身后已无退路,他暗自握拳,大步迈出,只作未见。那石人踏步上前对着他走来,越来越近,华煅长叹一声,脚步不停,心念却灰,哪知那石人只与他擦肩而过,大步走向另一侧。
华煅突然醒悟,扭头去看赵靖,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只见那群石人已纷纷活动,围成一圈,虽无喊杀之声,然兵器出手,虎虎生风,声势之壮,莫不可当。其中却有一声龙吟,虽然低沉,却压住一切响声,宛如黑夜里的一道闪电。华煅悚然,已见天空中墨黑的剑鞘夭矫而起,随即剑光一闪,剑体出鞘,直劈入阵中,然后便是铿锵顿起,虽不可见,亦能想象阵中战况惨烈。
华煅惊疑莫名,也不肯自行先上山,只得在原地等候。再回头看见来路已被黄沙狂风封死,念及迟迟,不由恻然。
突有重物倒地之声,华煅精神一振:若是赵靖倒地,决不会动静如此之大,那么只能是石像了。却听砰砰声接二连三,那密不透风的石人阵露出缝隙。华煅瞧得明白,赵靖虽然尽处下风,狼狈不堪,然他胆识过人,摸准了石人凶悍但是笨拙的特点,打倒一个,顺势一推,后面几个石人不及闪避,被带得倒了下去,一个压住一个。
华煅暗自点头,心想此人智勇双全,实乃生平罕见之劲敌。他日战场相遇,纵有得世之珠,也只怕讨不了多少便宜。这么一想,倒有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底。似乎是当日身披红袍的少年状元指点江山的慷慨豪情。他微微一怔,自嘲的笑了起来。
却见那石人越倒越多,有的是真的被疾剑削去了头颅,有的是被同伴撞碎压倒。过了不知多久,阵中只余赵靖一人浴血撑剑而立,抬头见华煅朗然而立,并未离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遂大声笑道:“华大人,有心了。”终于支持不住,单膝跪地。
华煅上前凝视于他,淡淡的说:“你且歇会,我们一起上山。”赵靖摇头笑道:“我走不了。这得世之珠与赵靖无缘。落入大人手里,我倒也心服。”华煅知他伤势极重,一时沉吟。赵靖早已不支,却不愿在他面前崩溃,所以苦苦支撑,心底却也明白华煅有所不为,不屑将自己留在此处的做法,却不知正害苦了自己。
两人正僵持,却听一声清啸,抬头看去,只见山顶那颗如旭日般的珠子如流星一般落下,直逼赵靖而去。赵靖不由伸手,却被狠狠的撞中胸口,仰面倒地,那珠子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带着流丽的光尾跌入华煅怀中。
风声止住。华煅转头,身后的黄沙已然消失无影。迟迟第一个冲在前头,向他们奔来,见到华煅手中的珠子,破涕为笑:“大哥,你拿到啦。”再转头瞧见赵靖,脸色又立时苍白。承福承安扑上来,将赵靖扶起。迟迟双手颤抖,去探他鼻息,他却已经睁眼笑道:“还死不了呢。”迟迟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华煅不欲再看,转过头去,对薛真笑道:“幸不辱命。”薛真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目中流露欣喜不尽之色。
定世之珠在此时也翩然而落。无悟早已醒转,伸手接过,见它清亮如旧,再没有之前的晦暗,不由微笑。
华煅看着骆何,恭敬道:“伯父,我们用雪车载伤者一起下山罢。”骆何颔首:“由公子带路,最好不过。”
这一路下山倒是极为顺利。只是承安承福心怀不满,认定是华煅作祟,差点害死了赵靖,所以冷面以对。而薛真等人又厌憎赵靖三人,所以不理不睬。迟迟担忧无悟赵靖的伤势,没有多说话。只有华煅泰然自若,不时低声安慰迟迟。迟迟安心不少,轻轻的道:“大哥,我真高兴你来了。”
数日后到得山下,自要分道扬镳。迟迟同华煅话别,甚是依依。
薛真一路都在皱眉凝思,此时突然大声道:“原来如此。”众人不解,迟迟问道:“怎么啦?”薛真道:“我一直不明白,有那么多机关,为什么我的地图上却从未标明。”然后指着赵靖腰间的疾剑问,“你们可知,这把剑原来是何人所有?”
赵靖微讶:“这是我舅舅屈海风的佩剑。”薛真道:“再之前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要领。薛真叹气:“这把剑最初是弦歌公主为魏长生所铸,是魏长生的佩剑。”赵靖吃惊,脱口道:“就是那个头有角背有翼的翼角将军?”
“不错,正是翼角将军魏长生。(关于魏长生的故事,请参阅‘一朝春尽’)”薛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魏长生原是胡姜大将,后来通敌卖国,甚至弑君。疾剑上沾着胡姜皇帝的鲜血。雪湖乃是始皇帝用血咒维护的地方,传说他的灵魂死后便在守在那里。所以如何能容得下一把弑君之剑?”
远处隐隐传来噼啪之声,想来碧鸟又漫天飞起,追逐簇焰花的种籽。
赵靖双手平举握剑,拇指轻轻一推,疾剑在天空的映衬下闪动冷冽光芒,不知曾以多少人鲜血为饮。
“这把剑,注定是要弑君的。任何一个皇帝身边,都不该有疾剑。”薛真冷淡的声音回响在风里。
“弑君之剑?”赵靖喃喃。前方雪境白茫茫没有尽头,只有剑身裂纹触目惊心。
华煅手中的得世之珠嘤然作响,光芒大炽。定世之珠亦有感应,旋转不停。
赵靖慨然一笑,收剑在侧,一袭黑色披风被吹得不住翻飞,衬得他的身影格外高大。
华煅与无悟掌间各有一珠,光华流转。两人对面而立,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还有观影琉璃珠的明亮。
“圣僧不要忘了,观影琉璃珠是我胡姜圣物,要保胡姜千秋万载。”薛真信步走到华煅身边,用一种镇定且不容置疑的口吻昭示众人。
迟迟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一声叹息,湮没在风里。
挽弓意决,箭已在弦,蓄势待发。
不得不发。
仁秀五年九月初,悠州反。
仁秀五年九月底,蘩州刺史贾廷战死。
仁秀五年十月中,平州失陷。平州刺史刘棱于破城之日自刎殉节。
仁秀五年十月底,列州刺史冷旆降。
仁秀五年十一月中,观州刺史白向阵亡,别驾周芾领军力抗悠军,不敌退往宣州。
仁秀五年十一月底,宣州刺史何东临阵脱逃,周芾阵亡。
仁秀五年十一月底,观州刺史贾回降。
仁秀五年十二月中,永州破,刺史孙穆阵亡。
同时,秦必提兵自金州出发,奇袭江州。江州刺史王诚被俘,撞死帐前殉节。
仁秀五年十二月底,悠军始攻顺关。
(挽弓决完)
挽弓决结束时为仁秀五年六月。之前年号有所改动,以此为准----我很不喜欢旁边那个“关于本章有话说”所以还是写在这里。
首先,接住迟迟那个,除了她老爹没有别人。其次,上章我写了一个bug,应该是那个怪物脸上有血肉模糊的两个大洞。
akia批评的极是,我已经尽量注意这个问题了,想只对主角进行心理描写,可是还是忍不住视角切换,这是很讨巧的做法。正象222说的,有故弄玄虚之嫌。抱歉。
感谢所有给我留言的朋友。我的确很幸福,大家给我留言,都写那么长,象鱼宝宝啊,春夜闻笛啊,等等等等,我就不一一致谢了。再次谢谢给我写长评的qianz,丁香紫雨。特别谢谢三儿,你写的那么好,那么贴心,我会在最后贴一段我的博客,那是我写上一章骇浪的心情。
我时常觉得诚惶诚恐,不断自问:我真的写的这么好么?会不会是大家太偏心?好吧,如果我真的写的还不错,那么接下来还能不能保持水平,不让大家失望呢?
是你们的鼓励,让我有勇气继续写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部写的特别累,每次写完晚上都会失眠。我想稍微修整一下,换个轻松的口味写写,不会太长,也就一两周吧。是一篇穿越,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我的论坛里看到bbsshubao2/showsgphp?board=191&id=178&sg=云流水静我应该会开迟迟钟鼓初长夜iii,所以大家到时候可以移步前往。哦,还有,一朝春尽还没写完,在这里bbsshubao2/showsgphp?board=191&id=132&sg=云流水静最后,是我的这篇博客:夜奔(一)
家旁边有条铁路,晚上夜深人静时会突然听见响亮的汽笛声。同屋和住在附近的朋友抱怨过好多次被吵醒。
我几乎每天都睡得晚,听见长长的,悠扬的鸣笛,倒有片刻的恍惚。
这么多年,对火车还是有情结。即使知道自己已经走得不能再遥远,也还是会觉得,有一天,可以去某个地方某个未来某个不可知某段奇幻旅程。
所以,这样的静夜里,听见这宛如号角的鸣笛,又开始蠢蠢欲动。
大抵人在有些时候,都会想要逃离现状,而夜色,自然是最好的掩护,又或者,黑暗才更予人勇气。
跟朋友聊天说去哪里旅行,对方想去黄石看动物。我想了想,突然豪情万丈的拍板:干脆去非洲得了,一次看个够。我猜对方在sn那边久久不语,是因为要从地上爬回椅子上。
从黄石到非洲,我总是渴望破立。
然而夜奔,是邂逅传奇,遇到一个李靖式的豪放绮丽,还是风雪之后终上梁山的决绝和痛?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抛一颗口香糖到嘴里,开始自嘲的笑出声来。
(二)
算起来,故国的美景我没有看过太多。从家乡到求学之地,可谓千里迢迢,然而一路景色,到现在已经是模糊的车窗外千篇一律的不断后退。
却记得第一次坐火车的有个晚上,黑漆漆的,说到了黄河边,我睁大眼睛看,却没看见什么。也许还是恰好看见被车灯或者渔火照亮的一片浑浊泥水?然而每次回想起来,却有种苍茫悲壮的感觉。
十多年之后,我重新翻开中国地图。那些为了准备会考拼命填塞到脑子里的地名在东还是在南早就搅成了浆糊。甚至得承认,我不记得西安具体在哪里了。
可是这副地图在那里,燕山,贺兰,太行,秦岭,祁连,不过是地图上深浅不一的颜色,却好像从蛰伏以久的记忆里活了起来;黄河,渭水,汾河,淮河,长江,仅仅是一条条蓝色的线,却能看见黄河渡口的落日。
刹那间就体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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