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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第31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嫁时衣第31部分阅读

    已经回来了。

    一见着他,小冬心里顿时有底了。

    “娘,锦凤。”秦烈解开斗篷大步进屋:“怎么派出去的人没迎着你们?我还担心路上别出了什么事呢。”他挽起小冬的手:“这就是小冬,我娶的媳妇儿。”

    “我们已经见过啦。”泰氏说:“你媳妇儿还小,你可不能欺负她。”

    婆婆头一句菇就是给小冬撑腰,倒真让小冬松了口气。

    秦氏的确和中原女子大不相同,起码小冬没见过这么直爽的女子。

    丫鬟摆下垫子,秦烈和小冬要给秦氏敬茶,她笑着说:“还闹这些虚礼做什么?”

    姚锦凤扶她在中间坐下:“干娘,这叫入乡随俗。要是他们来遂州,肯定按咱们的规矩办。可这命儿是在京城,就按人家京城的规矩办啊。这京城的规矩,亲媳妇就得给婆婆敬茶的。”

    “这我知道,可是又没旁人,还拜来拜去的……”

    秦烈笑着说:“娘不会是没给你儿媳妇备见面礼,才拼了命的推脱客气吧?”

    果然知母莫若子,他这么一说,秦氏眉梢一挑,还真就坐下了:

    “不就是茶么,那就敬吧。”

    小冬接过茶来递给秦氏,恭敬地说:“娘请用茶。”

    她听秦烈都喊娘,自己也就跟着这么喊了。

    小冬本来就生得乖巧可爱,这声娘喊得又甜又软,秦氏眉开眼笑,笑着说:“好好。”接过茶去仰头全喝光了,从怀里模出个绢包:“来,这个给你。”

    小冬接了过来那是一对赤金镶宝石的镯子,灿烂华美,一看即知十分珍贵。

    秦烈也伸出手去:“娘,我的呢?”

    “你的什么?”

    “咦?不带这样偏心的。媳妇一进门.这儿子立马就不亲了么?怎么光有她的礼,没有我的?”

    秦氏在他手上重重打了一下:“去去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作怪。

    只有你媳妇儿的,没你的份儿。”

    秦烈甩着手雪雪呼痛,一脸搞怪状,秦氏呵呵笑着,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儿媳妇,表情是十足的温柔满意。

    小冬觉得这位美人婆婆,这么看起来是挺好相处的。

    不过,看人不能只看一面。第一印象美好不顶用,要天长日久的处下来才知道。

    秦烈问姚锦凤:“你怎么也一同来了?李大哥呢?”

    “他有事儿绊住了,我陪干娘先来的,他随后也来。你和小冬妹妹成亲这么一桩喜事儿我怎么能不来?可惜没赶上你们成亲的好日子.不过现在来也不算晚。”

    秦烈嘴唇一动似乎还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没问。

    小冬这才注意到姚锦凤已经挽起了头发,作妇人妆扮,看起来艳光四射,想是日子过得一定很是和美顺心。

    当年的旧事平已经无人提起、三皇子和她都已经各自婚嫁,她再回京城应该没妨碍一一皇后当年不依不饶的要杀她,可是过了几年,三皇子娶了吴氏,皇后孙子也抱上了,事过境迁,应该不会再找麻烦。

    中午宴席丰盛,厨房得了吩咐,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把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哪怕是一道清汤豆腐,也做得如白玉堆花,真是色香味意形的完美结合。姚锦凤笑着说:“我都惦记好久了,有好些回还梦见京城这些好吃的呢,小冬妹妹,那个绿豆饼什么的还有吧?”

    小冬还没说话被秦烈截了过去:“什么小冬妹妹?叫嫂子。”

    姚锦凤顿时瞠目结舌“我……叫她?”

    “可不是么。”这回连秦氏都站在秦烈这边儿“你比烈儿小,是他妹子,那他媳妇儿当然是你嫂子了。你怎么能管自己嫂子喊妹妹?”

    小冬也愣了。

    这……锦凤姐要变锦凤妹了?

    呃,别说姚锦凤不习惯,她也不习惯啊。

    姚锦凤一拍脑门.居然立刻就改了。“小冬嫂子。”

    “嫂子就嫂子.怎么还小冬嫂子。”

    小冬忙说:“不要紧,这么叫就行。”

    “那你怎么称呼我呢?”

    小冬深吸了口气,艰难的回了她一声“锦凤妹妹。”

    “哎。”姚锦凤脆脆地答应了一声,和秦氏刚才一样把手伸了出来“那当嫂子的得给妹妹见面礼吧?”

    真是六月债还得快。

    这么说来还真得给。

    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嗯,融融洽洽。

    最起码,比小冬想象中气氛要好得多。

    传说中难伺候的寡母婆婆并不刁钻刻毒,而意外多出来的小姑子却是她自幼相处过的姚锦凤。

    小冬把系带湘开,秦烈从后面楼住她“今天是不是吓了一跳?”

    “是啊。”小务靠在他怀里:“下人一说婆婆她们来了,我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了。没想到……”

    婆婆一点儿不象她心中想象的那样。

    小冬说了自己要行礼秦氏不让,奉烈在她鬓边亲了下:“娘不喜欢这些规矩一一当年林家的老太太用规矩二字把她折腾得不轻。你只管放心,娘绝不会让你吃那样的苦受那样的罪。”

    原来事出有因。

    小冬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秦烈的手背上画图圈“锦凤姐……咳,锦风妹妹也一起来了,真让人想不到。”

    “是啊,我也意外。”秦烈被她的手指划得痒痒的.不光手背痒似乎那感觉通过手背,手臂.一直传到胸口:“李大哥对她可是着紧.怎么会放她陪娘一起来的?回采我得差人去问一声。”

    “嗯……我想最好也问问父亲,她回来要不要紧,会不会还有什么危险。”

    “应该是不至于。”秦烈的唇在小冬的脖颈上厮磨,把她的领子都给弄松了“不过最好……晤,还是不要让她出门得好。

    她当年在京城待浊认识她的人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节外生枝……”

    小冬被他扶住肩膀扳转过来、一句话没来及说嘴唇就被结结实实堵住了。

    第七十五章闲话

    第二天小冬起身时简直万分痛苦。秦烈昨天晚上也实在太……

    秦烈还睡得沉沉的没有醒,小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揪着他的鼻子扭了两下,秦烈一抬手,小冬倒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来,结果秦烈没有醒,蹭了两下枕头又睡着了。

    小冬不甘心,小声嘟囔一声:“色狼!” 她换了件高腰襦裙,先去了厨房。红芙拿了一条白底粉花的围裙来替她系上。

    未来婆婆无辣不欢,小冬却是尝之落泪,所谓众口难调就难在这里。一家人吃饭尚且如此,旁人就更别说了。

    忙活一通,端上来齐齐整整的清粥小菜,包子酥饼蒸糕加烧麦,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姚锦凤十分诧异,过来扭了扭小冬的脸:“小冬妹……多亏她硬把妹字咽下去,改说:“小冬嫂子,真是看不出来,你几时学会的这等好手艺?”

    小冬朝一边躲:“别动手动脚的。也不全是我做的。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喜欢吃那腐皮菜卷儿,不知道我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姚锦凤笑着,凑近小声说:“合不合我的口味不要紧,合干娘的口味才行啊。”

    小冬脸微微发红:“那你们在遂州,平时早上前吃什么?”

    “那可没这么丰盛,有时候一张烙饼一碗汤就打发了,忙起来顾不上吃的时候也有的。你只管放心吧,干娘不是个挑剔计较的人,淮保会夸你的。”

    果然秦氏也说小冬能干,差不多每样都尝了一口,加起来吃得可不算少。小冬难得见着这么大饭量的女子“一其他人吃的简直就是猫食。宫里头有些为了想苗条的嫔妃,那吃的还没有猫食多呢,简直是鸟食。姚锦凤饭量也不错,粥喝了两碗,自己就把那腐皮菜卷儿吃了半盘子。另外半盘被秦烈给扫空了,不知是不是昨晚做了剧烈运动看耗了过多体力,吃的比平时还要多。小冬替他盛了两次粥.姚锦风干脆犯威粥的盆子端到秦烈跟前:“你爱喝多少自己喝吧。”

    吃饭的人捧场,做饭的人只有高兴的。泰氏夸赞小冬,秦烈也跟着面上增光,嘿嘿直笑。

    “娘,妹子,你们逛了那么多天的路,好生歇着,我先到铺子里去者寿,若没事我就早些回来。”

    “去吧。”

    姚锦凤冲他摆手:“行了行了你自管去吧,我们又不是为着瞧你这张脸才来的,有小冬嫂子陪着你,你爱干嘛去干嘛去。”

    秦烈朝她样了样拳头,做了副凶相,又朝小冬笑了笑才走。

    看来这些年他们处得极好,真如一家人亲兄妹一般。小冬一直挂念姚锦风,现在亲眼见她过得的确很好,也很替她高兴。

    秦氏笑着说她:“看着娇摘滴的,没想到手艺还这么好.比我可强多了,锦凤这上头也不行。早年我做姑娘的时候性子野,锅铲菜刀碰都没碰过一下。嫁了人之后也没干过这些,到现在除了焖锅饭煮锅粥的,旁的都不会,就是那饭还经常焖糊了。锦凤也是,炒个鸡蛋,不是咸得要死,就是糊了一半,要么就总吃出鸡蛋壳儿来。”

    被揭了短,姚锦凤也不恼,笑嘻嘻地说:“以后咱们可有口福了。”

    小冬本以为秦烈自己做得一手好饭菜,又开了美味居这么有名气的店,该与秦氏的言传身教有关系呢。没想到这位婆婆只能算是门外汉。呃……难道秦烈的好厨艺其实就是这么被逼出来的?

    嗯,大有可能!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人指望不上,可不得自己努力小冬觉得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秦烈童年、少年都经历坎坷,吃了不少的苦头。

    “我陪娘在宅子里转转吧,虽然地方不算太大,后头也有个花园。

    刚吃过饭走动走动,也好消化。”

    “好好,昨天急慌慌的,睡得也早,我正想好好看看。”

    小冬和姚锦凤一左一右陪着泰氏先将宅子看了个大概,进了花园里头。前面一片石榴花多半都开谢了,枝上挂着青青指肚大的小石榴。

    姚锦凤用手肘碰碰她,小声笑着说:“瞧瞧,花开藏不住,花落子离离。大哥今年可也不小了,你什么时候,嗯?”

    这个嗯字是往上挑着的,里面的意味深长.小冬瞅她一眼:“你都嫁了人了还不改改脾气。他对你可好?对了.我听秦烈说,你家那位身边有两个孩子?”

    “他对我是没说的,时时处处都让着我。这回上京来我非要跟着干娘先来,他也依着我。不过提起孩子来……不是两个是三个.还有个女孩儿呢。”说起这事儿来,就算直爽如姚锦凤也叹了口气:“快不要提了。半大小子淘得出奇,不是今天打了东家的小子,就是明天又惹了夫子发怒。我家那一位别的事情上前有决断,唯独这件这事儿就束手无策。要是自己的儿子,那打骂随心。

    嗯,那是侄子不是儿子,到底有顾忌。

    “有好几回棒子都举起来了.那两个抱一起放声大哭,又是喊爹,又是喊娘的,他就打不下去了。”

    “不是还有个是女孩儿么?女孩子总要乖巧听话些吧?”

    “哪儿能啊。”姚锦凤摇头:“我觉得我性子就够野了,她从小没了娘,也没有人管教,性子又刁又野不说,鬼心眼儿还多。就是上次逛山会,我还叮咛半天不许乱跑乱走,一转眼儿三个孩子全没影儿了,找了半天,你猜怎么着?两个哥带着妹子跑进那杂耍班子里去了,一个拿着锣当当的敲,另一个抱住了人家耍的那猴儿不撒手。让他们回家吧,非要把那锣和猴儿也带回去……天天跟他们耗着,我觉得我肯定要短命。”

    小冬忍不住笑。不是她幸灾乐祸,实在是忍不住。

    “那你这出了远门,孩子怎么办?”

    “李家自有人照看……”

    她们拉在了后头,泰氏问:“你们俩说什么呢?”

    姚锦凤说:“没什么。干娘,咱们上亭子里坐坐?”

    “再往前走走吧。”

    小冬却想起另一件事儿来,轻声向她打听:“对了,你可知道……那个林家的事?”

    “知道啊。”姚锦凤并不避讳,坦然说,“他们家在遂州很有名的.和姚家还沾着亲呢。”

    呃,小冬倒把这事儿忘了。

    “那林家现在怎么样?”

    “怎么样?”姚锦凤冷笑一声:“可别提了。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没一个好东西。上头老太太看上了人家的花园子,林家把人家逼的没了活路,只能卖了宅子花园迁走。中间的老爷们买个妾就能花几千两,一年到头不分寒暑都要吃上百里之外溪里产的鲜鱼做的鱼羹,下头他们家的奴才骑马踏坏了人家孩子的腿只当没事,常言说树大有枯枝,这余是从根子上就烂了。戌天的醉生梦死,挥金如土,没几年就掏空了,现在只剩一个祖宅还没卖,各房都不肯分家……”

    想不到情况有这么糟。

    “对了,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们家?”

    小冬想了想,小声把那天有个姓林的人找上门来的事情说了,姚锦凤还没等听完就勃然大怒:“我知道这人是谁!是林家二房的林俊民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有次在街上还想调戏我来着,吃喝嫖财五毒俱全。他什么时候来的京城?现在住哪儿?我找人去好好收拾他!”

    “哎.小声些。”

    姚锦凤气咻咻地说:“这种东西活在世上除了作孽再没旁的用处。我只听说他惹了个大麻烦,林家又大不如前兜不住这事儿,不得不让他出外避风头,原来是跑到京城来了。想必是钱花完了,知道秦烈娶了王府郡主,就想上门来讨便宜!他也不想想当初林家是怎么对待干娘和大哥的……”

    “怎么?”

    除了把人赶出来,林家还做了什么呢?

    “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告诉你。”

    才刚坐下歇了没一会儿,外头有人来回话:“老夫人,夫人,世子爷来了。”

    小冬一怔:“哥怎么来了?”

    今天并非休沐日,昨天寨氏她们到了之后小冬虽然遣人往安王府送了个口信儿,但是没想到赵吕今天就赶了过来。

    赵吕穿着一身天青色便装,满面笑容的进来。先向秦氏请安,秦氏笑着说:“快别多礼了,论理该我去府上拜会才是。”

    赵吕见了秦氏,也不大不小吃了一惊。等见着姚锦凤,更是惊奇。好在他涵养功夫个非昔比,脸上一点儿不露,客气话一套一套的。并转达了安王的意思——请他们晚上一起回安王府去吃饭。

    秦氏倒也没客气,点头说:“我也想见见王爷,一别都这么些年了……”言下十分感慨。

    赵吕没想到小冬这位婆母如此貌美年轻,心里琢磨着,安王提起她来的神情也与以往不同,她现在又这么说,难道说这两人……从前管有过什么非同一般的交情不成?

    赵吕没留下用饭,小冬送他出去时,赵吕摇头:“秦烈的母亲……倒是好生年轻。”

    还很貌美。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和自己妹妹说。

    “嗯,我昨天见了也差点不出话来呢。”

    “对了,姚锦凤也一起回来了……晤……”

    小冬看他的脸色:“怎么?”

    “哦,没事。

    ”赵吕说:“最好别让她出门,以免有什么麻烦。”

    “嗯,昨天秦烈也是这样说。”

    第七十六章旧事

    安王府没有女主人,固然在某些意义上少了麻烦。可是也有更多的不便。比如秦氏是女客,安王府却没有女主人招待。于是等安王和秦氏说过话,小冬自己又当主人又当客人,领秦氏看了自己在玉芳阁住过的屋子,屋里的一切原样照旧,窗上的纱才换过,案上摆的鲜花也开得生机勃勃,床上挂着花鸟鱼虫的帐子。小冬眼尖,看到有一本书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未曾收起。下人是不可能在她的屋子里坐在榻上看书的,想必不是安王来过,就是赵吕在这儿盘恒过。

    小冬心里微微有些酸楚。不论是安王还是赵吕在这里消磨时间,睹物思人,都让她觉得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这些天回来得确实少了些,新生活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以后一定要勤回来。反正新家与安王府离得不远,她就是一天过来蹭三顿饭,也是方便。

    这么些年来她也算乖巧听话,承欢膝下,忽然嫁了出去,安王必然觉得耳边清静寂寥。小冬的书大半已经搬到新家去了,玉芳阁的书房里放着一些她以前看过学过现在用不到的书,有好些是在集玉堂上学时用的。秦氏啧啧称赞:“这些书你都读过?”

    “也不曾全读过。象上头摆的那几套就是充门面的,从搬进来了一页没翻过。下头这些也是从前看的。”

    “能识字看书可了不起。我就识字不多,还是成了亲之后烈儿他爹爹手把手教的,可惜我那时候年轻坐不住,总没耐心学,只是为了让他高兴些,才顺着他的意思学学,写不了三五个就要开小差打岔子,又要茶又嫌热……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咱们去花园儿逛逛吧?安王府后面的池搪里养了不少鱼,天天有人喂食,长得肥大头耳的,都有两尺来长的呢。”

    秦氏点头说:“好。对了,烈儿可知道今晚咱们到王府来了?”

    “知道,已经派人给他送信儿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冬她们说了这么会儿话的功夫,一转头却没见着姚锦风。小冬唤了两声,不听她应声。出来寻她,姚锦凤从屋后秋千架旁绕了过来。

    秦氏说“你跑到外头做什么去了?”

    “我想去看看我以前住的屋子还在不在。”

    小冬看她神情,猜她大概不只是旧地重游才生感慨。

    其实,勾起人们的回忆和情绪的,往往并不是旧地。

    而是曾在这旧地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有句话叫做物是人非。姚锦凤曾经住过的屋子纵然还一切如旧,但是过去的一切,终究是过去了。

    不过她没多说什么。

    晚饭十分丰咸,算是宾主尽欢,安王府的厨子做起遂州风味的菜肴来也是十分地道,秦烈特别说,冷水豆腐糁花鱼和酥叶排骨三道菜,就是遂州本地的厨子只怕也做不出这个味儿来。

    安王只是一笑:“小冬的母亲也算半个遂州人,府里的厨子也就学了这么一招半式的。”

    小冬舀汤的手微微一顿。

    是了,姚青媛也算得是遂州人,不过小冬也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遂州来了京城,所以她总是会不经意的忘记这一点。

    秦氏不知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点惆怅与黯然,桌上的气氛沉了下来。小冬忙岔开了话,说起池搪里的那大鱼来“这鱼日子过得也太舒服,胖得都快游不动了。该叫人每天少喂些鱼食。”

    赵吕摇头笑着说:“妹妹不要太狠心了,一条鱼能活多少年啊?

    以它的年纪,就算不是那池子里的鱼祖宗,也是鱼爷爷,鱼叔伯了,妹妹最是心慈意软的,就权作是敬老,这鱼食就不要苛扣了。”

    一桌人都笑起来,把刚才的低落给盖了过去。

    用过了饭,安王再三留容,小冬笑着说:“反正离得不远,天也不算晚,就回去吧。父亲要不嫌我吵得你烦,我以后天天来蹭饭吃。”

    果然按王笑着说她:“嫁了还这般淘气。”又对秦氏说女儿顽劣,盼她好她管教之类的场面话。

    这话每个当爹当娘的都会说,什么不中听说什么,简直要把自家孩子照得一钱不值,可是听这话的人却万万不能把这话当真了。有句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纵然自家孩子真是一无是处,在父母眼中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宝贝。秦氏虽然直爽,可这个理儿她也饶得过来,然后有来有往的,也对安王把秦烈褒贬一番,意思秦烈能有这条命都是安王给的,长大了更是多亏安王扶持教导,又青眼有加将爱女许配给他,从情,恩,义各方面把安王捧了一通。小冬和秦烈两个人你瞅我我瞅你,忍着笑听着。

    没想到呀,秦氏说起这些来也一套一套的一一果然人老成精,不管是不是性子直的,人情练达即文章。

    不过她语气诚恳,说的也有八九分都是事实。秦烈出生时安王可不就出手相助了么?不然这母子二人的性命保不保得住实在难说。秦烈来京城上学也是住在安王府,还有,四海聚宝能在京城扎下来发展壮大,其中肯定也有安王的照拂。不然的话,能这么太平稳当?京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而权贵们若起了巧取豪夺的心思,这麻烦也是无穷无尽。

    回去路上秦烈骑马,小冬她们娘仨坐车。虽然天黑了,可京城街上的热闹喧嚣丝毫不亚于白天。天气炎热,街上来往的女子穿着鲜妍明丽,有的是抹胸帛裙,有的是胡服披砂,也有戴着帷帽的,也有面上遮着幅纱的,秦氏大为惊异:“这么晚了,街上还这么些人?不是有宵禁的么?”

    “还不到时候呢。夏天总是热闹些,吃完了饭,总有人想出来走一走。冬天就要冷清得多了。不过上元的三天是没有宵禁的,那时候人们可以尽情玩乐。娘要是想逛咱们也让车停下,下车转一转?”

    秦氏摇头说:“不用了,今天大家也都累了。日子长着呢,以后再来逛也不迟。”

    晚上躺下之后,小冬明明已经疲累,却睡不踏实。好象有什么事情隐约地在心头掠过去,可她偏偏想不起来。翻了个身,秦烈伸手搂住她,低声问:“睡不着?”

    “嗯。”她睡不着第二天还能补眠,寨烈可是要出门的:“没事儿.可能是热的。”

    秦烈在床头模了两下,小冬只觉得面上微微一凉,秦烈拿了竹扇替她扇凉。

    “不用扇,也没那么热。”

    “没事儿,你闭上眼儿,心里静静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被扇风的人当然舒服,可是挥扇子的人该多累啊。

    小冬靠着秦烈的肩膀,小声问:“你今天不忙么?也累了一天了。”

    “我不要紧的,我是习武之人,体格可比你好。”

    小冬捏捏他胳膊上结实的肉块儿,笑着说:“是啊,象蛮牛似的。”

    秦烈的头凑过来:“哞——蛮牛来了。”

    小冬咯咯直笑,在他胸口敲了几下。

    “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起来去花园走走?”

    小冬摇头:“不去了,门前锁了,没得把人都吵起来,咱们都成了亲了,还一一”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怔在那里。

    秦烈听她说了半句不说了,轻声问:“怎么了?”

    “我……”小冬刚才想说的是,他们都成了夫妻了,还搞什么夜半私会?淮让人笑话。

    可是就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从前的一件就事。那还是好几年前了,姚锦凤还住在安王府的时候。有天晚上小冬睡不着.到院子里去一一听到一男一女在墙根处私会密语。

    当时她只觉得是哪个丫环和护卫小厮有了私情,她也没有声张出去。后来时间一久,这事儿她也就渐渐忘了。

    可是现在小冬却突然想起来了。

    那时候那两人说的话,女子的迫切,男子的无奈…….今天姚锦凤从秋千那边的花丛后绕过来——她当时住的屋子不是那个方向。

    那时候,那晚上在墙边私会的人,其实就是姚锦风和三皇子。

    没错……已经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没错,就是他们俩。

    “小冬?怎么了?”

    她定定神,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我曾经听到一男一女,晚上在玉劳阁墙根处私会。当时没细想,现在忽然明白过来了,那两人不是旁人……”

    秦烈也绝对不笨,怔了一下,马上说:“是锦凤和三皇子?”

    “对,正是他们。他们肯定不止见过那一次,不过我就遇见那一次。那时候三皇子他已经要订亲了,锦凤心中不安……”

    原来他们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来往过,可是自己却并没有早些觉察。

    “不提了,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两个人都各自婚嫁了,那些年少轻枉情窦初开时做的荒唐事,也不必再提起。

    秦烈替她打扇的手却停了下来。

    小冬扭头看他一眼,秦烈的手顿在那里,眼睛看着帐顶。

    “怎么了?”

    秦烈回过神来,继续替她扇风:“没事儿。我以为只有我翻过玉芳阁的墙呢,想不到三皇子也……”

    小冬轻轻呸他了一声,又在暗中微微笑了。

    第七十七章 见面

    过了午小冬总走习惯小睡一会儿,这个习惯可以说是雷打不动。

    每次小半个辰里,红芙替她重新梳整发髻,笑着说:“老夫人倒真是好相处的人,咱们先前心事都白担了。”

    “是啊。”小冬把玩着梳子,扑哧一笑:“可是她一点也不……”

    “正是呢,一见面我也吓了一跳,倒不象姑爷的娘,倒象姑爷的姐姐呢。”

    外头小丫鬟进来,屈膝行礼,轻声说:“夫人,姑奶奶来了。”

    因为姚锦风的习份,她是秦氏的干女儿不错,可是下人总不能喊她干姑奶奶吧?姑奶奶也不算喊错。

    “啊,快请她进亲。”

    妮锦凤脸红红的,额上还有亮晶晶的汗珠。小冬诧异地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姚锦凤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红芙替小冬别好簪子:“中午熬了酸梅汤,我去给夫人和姑奶奶盛来,也解解暑。”

    等红芙一出去,姚锦风就往小冬身边移了移,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我……刚才见着他了。”

    他是谁?谁是他?

    这还用问么?

    小冬微微一惊:“在哪儿?”

    “我刚才出去了……”她深吸口气:“前天我们回府的时候,有人在门口给我递了个纸条……”

    小冬眉头一皱:“你好糊涂,你怎么知道这纸条是谁递的?”

    “他的字,我认得。而且,上头有我们以前用过的标记,那个旁人不会知道的。”

    “那你就去见他了?”

    “嗯,就在后面街上的茶楼里头。”

    这算什么?先斩后奏?

    还是坦白从宽?

    “那……都说什么了?”

    “没说旁的。就是从那次观星台出了事之后,我和他再没见过面。有的话,也确实该说清楚。”她的手指拨弄着一只象牙胭脂盒子,轻声说:“他已经娶了妻生了子,我也嫁了人了。再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就象上辈子的事儿一样。喝了一杯茶,我就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

    小冬想,姚锦凤只是需要找一个人倾诉。

    有些事,也许在心里已经存了很久。也许说出来,她会觉得轻松释然,能真正将这段往事放下。

    她望着那只象牙脾脂盒,指尖顺着上头雕琢的花纹划动。

    “开始的时候,我没在乎过他是什么人,一直到最后,我也不在乎。他是皇子还是平头百姓都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在紫檀山,这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一件事情,当你身边所有人的都反对的时候,只有你自己坚持,那没有用。我一直以为他和我会一直好,可是他却要娶别的人……”

    红芙的酸梅汤一时半会儿大概端不来了,小冬倒了杯茶给姚锦凤。

    她喝了两口,紧紧攥着杯子,继读说下去:“我当时不是有意的,即使他要娶别人,我也不会想杀他。以前有几次吵了嘴,他递过东西讨好我,我就扔在他身上——可那时候,我手里拿着刀子的……他的血沾在我手上,热热的,黏乎乎的……”

    她手抬起来,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上面还沾着未洗去的血渍一样:“那时候我都要傻了,一直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没有光亮,听不见声音,也没有人来。我就反来复去的想,要是他死了,我也跟着去死……到了黄泉路上我们也能作伴儿,我得跟他说,我没想杀他的…真到了那地步,不知道他会和我说什么?他怪我吗?还是……”

    小冬静静听着她说。

    “结果一直到离开京城,我也没见着他。王爷让秦烈送我走,走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京城来。秦烈和我说,他没有死。

    那会儿我求他,让我回京城来,我只要再见他一面.和他说两句话就行……”

    结果一隔就是这么些年,物事人非。

    “那,他没说什么?”

    “说了。他说他知道我不是有心的,他也不怪我。知道我过得还好,他也就放心了。他还提起他儿子来,我跟他说,我也有现成的孩子了,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儿……其他的,也没有说什么别的。”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

    既然有其他的这三个宇,那就应该有什么,而不是没什么。

    小冬没有再接着追问,转而问起:“对了,你家那一位,什么时候能到京城?他是一个人来,还是把你们家里那三位混世魔王都带来?”

    “他说手头的事儿差不多还得半个月,算一算,现在该在半路上“嗯,我只听秦烈提过,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姚锦风一笑:“你不用绕圈子,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被她堵了这么一句,小冬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早知道姚锦风是这个脾气。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的。当年我是喜欢过他,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嫁给万河之前,就已经和他说起过这事儿,他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心里装的人是他,所以我才嫁他。三心二意水性杨花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那就好。

    可有的话小冬还是要说的。

    “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了。而且……最好早点儿离开京城回遂州。”

    姚锦凤看着她,小冬耐心地解释:“你也听说过景郡王与二皇子谋乱的事吧?”

    “知道,唉,景郡王府的人是不是都……那个和你挺好的小姑娘叫赵什么来着?她怎么样了?”

    “她嫁了人了,就在屏州,离遂州不远。”小冬说:“从二皇子坏了事之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三皇子呢。皇上没有旁的成年儿子了,他既是嫡子,也算是长子了。他地位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了吧?别说他到茶楼来和你见面,恐怕他每天掉了几根头发都有人替他数着呢。

    你也说了,那些人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你干万不要再卷进去。”

    姚锦凤慢慢的点头:“我知道了……”

    小冬没再和她细说。

    其实现在的情形她也不是十分的明白。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可算是模范夫妻,三皇子身边没有姬妾,京中人无不称赞他的品行,着实是端正贤明一一都端正得有点过了头。连皇后想将李氏女放置到三皇子身边,他都不肯,母子间婆媳间为这个还生了不少闲气。皇后奈何不了儿子,就拿儿媳妇出气,认为她妒毒。三皇子妃吴氏可不软柿子,虽然她不能顶撞皇后,可是皇后寻畔几次也没能把她怎么样。吴氏的父亲,那位沈州镇守虽然已经算是半退隐了,可他余威犹在,吴氏又生了儿子。

    后来这事儿是皇帝出面,才算暂时搁下。

    可是肯定不能就这么算完。

    皇后为了巩固自家的权势门第,还有她自己将来的地位,势必要将在外戚的道路上大步前进,就算是夫妻父子母子之亲,放到权势的天平上一称,孰轻孰重还用得着问么。

    而三皇子妃吴氏那一边,如今也算是外戚了。旧一代的外戚与新一代的外戚之争,隐然已经拉开序幕。皇后给自己挑了个好儿媳妇,现在见成果了——两人斗起来可算旗逢对手。

    所以姚锦凤是万万不能搅进这混水里去的。不管是两方中的哪一方,伸出小手指来就能将她碾得粉碎。

    姚锦凤自己应该也已经明白了。在皇权之下,儿女私情能算得什么?

    送走了姚锦凤,小冬心里并不平静。

    她想起姚青媛。

    自己的母亲,何尝不是皇权之下的可怜女子。爱情?爱情算得了什么?根本不值得…….不值得啊。

    不过,后来姚青媛是怎么嫁给了安王的,小冬一直没有细问过。

    以前是怕惹着安王伤心,后来懂得越多,就越不会去问,因为中间牵涉到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太沉重。

    红芙才端着酸梅汤姗姗来迟。小冬白她一眼:“你就是现买冰糖酸梅煮汤去,也平该回来了。”

    红芙知道她不是其生气,笑着说:“这可靠熬到火候了,您尝尝。”

    深红的酸梅汤盛在琉璃碗中,碗外沿上渐渐凝上了雾,接着又变成了细密的小水珠。小冬尝了小半碗,没敢喝多。

    “姑奶奶过来说了什么?”

    小冬只是摇摇头,红芙也就会过意亲,不再向下问。还剩的半碗酸梅汤放在桌上,碗上的水珠渐渐汇在一起淌了下来,在桌上积了小小的一滩。

    但愿这件事快点过去,不要再节外生枝。

    小冬虽然想留秦氏和姚锦凤多住,可是既然有了这件事,还是早早送姚锦风离开的好。美丽的女人被称为祸水,果然是有原因的啊。她自己毫无害人之念,可是每每那些是非却都是因她而生。

    是她的错?是美丽的错?还是爱情的错?又或是皇权的错?

    小冬摇了摇头。

    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一一结果是遗憾。

    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的话……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了。

    三皇子和姚锦凤本来就是一条道上的人,而且,他们那时候也都太年少了。因为年少,所以一个血气方刚,一个情窦初开。因为年少,所以一个对世事懵懂,一个率性大胆。因为年少……所以他们闯下的祸,由旁人来收拾烂摊子。

    年少不是轻狂的理由。

    可有几个人不曾年少过呢?

    而且……人们总在年华老去之后,回忆过往一一最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总是那一段时光。

    第七十八章 回忆

    李万河比秦氏她们慢了多半个月,终于到了京城。

    小冬冷不妨突然被个铁塔似的汉子叫“嫂子”,真是不习惯啊。

    能被秦烈称李大哥,当然李万河是比秦烈年长的。他今年得有三十多了吧?看起来简直比安王还……咳……

    姚锦凤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

    小冬简直象是装进了闷葫芦里头,别提多么好奇了。

    难道……咳,她严重缺乏安全感?

    秦烈和京城这些读书人,公子哥一比,那是很粗犷了。可是秦烈和李万河比,那他立马又成了小白脸。恩,果然人是需要对比的,小冬要是和一帮宗室姐妹仕女相比,也算得相貌姣好秀美可爱,可要是往秦氏和姚锦凤身边儿一站,那……

    那还是别比了,真伤自尊。

    秦氏对小冬真是没的说,她和姚锦凤先前为了赶路,一应东西都没带来,这回李万河来,带了足足好几车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小冬的,遂州的遂锦很是有名,车上装了不少,都是适合这年纪的花色纹样。还有遂州极有名的其他特产,茶叶,药材,鱼饼,玉石,还有两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拆了好几层都没拆开外头的包装。

    “ 这是什么?”

    “这个金贵着呢。”姚锦凤笑着说:“你知道遂州有种奇花……”“火凰花。”这个小冬知道了。

    “ 恩,这种花别的地方就是栽不了,带土移出去都活不过一个月。这花极好,我们当地的姑娘有用它来做胭脂的,有的用来染嫁衣。恩,火凰花的花粉花蜜也是好东西,只是量极少,一般人很难得到。这两瓶应该就是花蜜,干娘特意给你搜罗预备的,连我都没份儿呢。”

    这些天秦氏和小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虽然有生活习惯啊风俗啊之类的差异,但那都是小问题,容易克服。秦氏不是汉人,没有什么“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那种心态和目?br /gt;

    嫁时衣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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