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第47部分阅读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嫁时衣第47部分阅读
随意走动,不能任意出入,连果子也不能想吃什么就让人去摘什么来。四公主原来已经邀了几位亲近要好的夫人作伴,现在她们也来不了。
小冬不怎么厚道地想,也许宫中气氛一直严肃沉重,皇帝也需要出来透口气儿?
皇后李氏怎么说,也是皇帝的结发妻子。李家多年来对皇帝助益良多,皇后先后生过三个孩子,只有三皇子一个活了下来,并且健康长大。
小冬跟随内侍穿过长长的长廊,石阶一重重朝上去。
“郡主进去吧,皇上就在里面。”
小冬朝他微微点了下头,她一迈进门,身后的纱帘就落下了。
小冬脚步微微一顿,继续朝前走。丝履踏在地板上轻巧的没有一丝声音,可皇帝还是察觉她来了。
“小冬吗?过来吧!”
皇帝大概也是刚刚泡过温泉,头发还没干,上头用支玉簪别着,下面就散着,也没戴冠。小冬行过礼起身,不经意地发现,皇帝的鬓边,不知何时竟然有银丝夹杂其中——
不知不觉间,她长大了,皇帝也老了。
“你坐一会儿,那边书架上有书,你翻着看看,待我把这些看完再和你说话。”
小冬应了一声,皇帝低下头看折子,可见人虽然是出来度假了,心还是不能跟着一起休息。
屋里没有宫人服侍,皇帝伸手拿杯,里头已经空了。小冬拎起壶来往杯中续杯。她陪安王和赵吕看书时,这些事情做得非常习惯顺手了。
等她将茶递上,皇帝却没伸手来接。
烛光映在小冬脸上,她现在早就褪去了稚气,眉眼秀雅,气质沉静,唇边常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宛然就是他一直在想着念着的那个人的样子。
“皇上?”
皇帝回过神来,将茶杯接了过去,似乎是为了转开注意力,问了句:“你今年,十七了?”
“到年底就十八了。”
皇帝微微出神。他既然不说话,小冬也跟着沉默。
“时间过得真快。”
嗯,许多人都有这种感叹。一直朝前赶,要做的事情太多。等你终于停下脚来想喘口气的时候,回头却发现自己错过了许多的风景。时光这样东西,总是当时不珍惜,过后痛悔莫及。
因为人们往往都为了求得一个结果而努力,等到真的得到了,却发现自己忽略了那曲折的精彩的过程。
而结果,有时候往往没有过程来得重要。
因为人生,本来就只是一段过程。从出生,就注定了只有死亡这么一个必然的结果。而属于每个人的不同的东西,就是他们拥有的过程不同。
这个感触,如果不是小冬两世为人,也体会不到。
她不知道皇帝特意把她叫来做什么。
虽然论血缘,皇帝是她的伯父。可是论亲疏,他们并没有太多交集,甚至——好像这样单独的在一起说话,只有过一两次。
“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小冬怔了一下。
皇帝是想追忆姚青媛吗?
小冬垂下眼帘,轻声说:“记得不多。进学之前的事情都模模糊糊的。”
皇帝没让她这么溜过去,更明确地问,“你还记得你母亲什么样子么?”
记得。
小冬又想起那一年,那一段时光来。姚青媛的屋子里总是不透风的,每次胡氏抱小冬去见她,时间都不长。有一天,小冬记着,她心里惶恐,不敢直视姚青媛的眼睛,就低着头,一直看着床头边的案几。那里摆着一只盘子,里面盛着冬日里很少见的黄澄澄的梨子。那果子的味道很香,冲淡了屋里的药气。姚青媛大概以为她想吃,让人把盘子端过来,拿了梨子递给她。
她的手,那时候已经很瘦了。
“不太记得了。”
皇帝并不显得很失望:“也是,那时候你还小。”
这个话题实在让小冬难以招架。和皇帝谈自己的娘?不知道皇帝接下去还会不会说别的?他要是回忆起两人的情史来,小冬可没那么豪放豁达的坚持下去。
在她心目中,父亲只有一个。
安王。
而母亲,当然是父亲的妻子。
皇帝呢……咳,顶多算个前男友吧。
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安王都不爱提,皇帝还要提起来做什么?
他如果真是旷世难遇痴心不语的悲情男主,小冬还有兴趣同情他一下。可是皇帝又不可怜,除了皇后,他身边前前后后的有过多少女人啊,这真是数都数不过来吧?只怕皇帝也未必记得住他一共有多少女人。明贵妃也好,宋淑妃也好,还有更年轻的婕妤美人才人……掖庭宫里庞大的美女队伍,环肥燕瘦任凭挑选,要多年轻有多年轻,要多新巧有多新巧。
一个专一的男人回忆初恋情人,那是值得尊重的。
但这事儿安在皇帝身上——好吧,小冬的脸上,也是很尊重的。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跳莲花舞,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皇帝摇了摇头,“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
小冬肚子里嘀咕,照这么算的话,昨天你还看她跳舞,今天你就娶满了三宫六院,您老真是神速。
不知道是不是哪路神仙正好听到了小冬的祝祷请求,搭救她的人终于来了。
高女官行过礼,禀告说:“太医已经看过了,四皇子只是贪吃了些凉的瓜果才腹泻的,并无大碍。”
皇帝点了下头,小冬忍不住问:“四皇子身子不适?”
皇帝把他也带来了?
按说也不奇怪。成年的儿子要担当责任,最小的那个还在牙牙学语,四皇子现在正是乖巧听话的年纪,适宜带了出来一起散心游玩。
“嗯,你和他也投缘,就去看看他吧。顺便转告他朕的话。要是再有这么一次,下回可就不带他出来了。”
小冬低声应了,随高女官一起出来。
“四皇子安置在沉香阁,我送郡主过去吧?”
“高姐姐事情多,不用陪我了。”开玩笑,好不容易能松口气,再同这个一本正经的高女官一起?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四皇子住的沉香亭也不远,四皇子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有一下每一下的拨弄帐帘上的穗子。
“还没睡?”
他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小冬姐姐?”
“别起来了,我听说你不大舒服,过来瞧瞧你。”
“没什么事儿……”四皇子有点忸怩,“就是闹肚子。我说什么没什么,身边的人非小题大做,还请了太医……”
“不要大意,这会儿天气还凉,真做下病可就大麻烦了。”
“小冬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姐夫也来了吗?”
“我比你们早来了一天,我和六公主她们是一同来的。”
“我还是头一次来温泉行宫。原先还以为这里和宫里一样,都是砌得方方正正的池子。接过来到这儿见了,才知道全部一样。”
“砌的池子也有,还有随山势而建的在外头的泉池。”小冬说,“有一年我们是冬天来的,天下着雪,池子上水雾弥漫,远远近近的山峦,亭台池阁,都被雪和雾遮的严严实实,天地间静得像是只剩下了这一池水,只有你一个人。”
四皇子悠然神往:“只可惜现在不下雪。”
小冬笑着说:“你等冬天时再来就是了。”
“嗯,我一定要来。”四皇子说,“到时候把姐夫也一起叫上吧,他去过的地方多,见的人也多,知道好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上回……”
四皇子看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是犹豫了再三,并没有开口,小冬虽然有点纳闷,也没有出口问他。
小冬把皇帝的话转述给四皇子,四皇子站起来肃手听完,才问:“姐姐你从父皇那里来的?”
“嗯,皇上叫我去说了一会儿话。”
夜已经深了,小冬没有久坐。她出来时,四皇子一定要送她。
他从宫人手中结果灯笼来:“小冬姐姐,来,我走前头。”
康泉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如春。四皇子到了这里,性子也显得活泛了,提着灯笼在石阶上蹦跳,一点看不出他才刚闹了半天肚子。小冬怕他绊着跌倒,紧紧跟在后头,倒走出一身汗来。
“坐观亭……”四皇子提着灯笼照着匾上的字念出来:“姐姐就住在这里吗?”
“对。进来坐坐吧?”
“不了,天儿不早了,我明天再来寻姐姐说话。”
“好,你也早点儿睡,路上多当心,别摔着了。”
四皇子笑笑:“我知道。”
小冬解了头发,梳洗了上床。
她有点纳闷,皇帝今晚叫她去,到底是想说什么的?要是高女官后来没打断,他下面还会接着说出什么事来?
姚青媛不管怎么说,也已经嫁给安王了,成了皇帝的弟媳妇。当年的事情再提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小冬摇摇头,翻过来复过去的睡不着。刚成亲时她不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可是现在却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平躺着也不舒服,覆侧躺着也不舒服——
人的适应性真强,习惯也真是可怕。
她现在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第141章 惊喜
小冬描完最后一划放下笔,抽开刚才描的那张纸。细白透亮的清云纸上头是一张牡丹图,花瓣铺卷丰润。
胡氏笑着推开门:“郡主,瞧谁来了?”
小冬转过头来,秦烈站在门边,朝她微微一笑。
“你怎么来了?”
秦烈一本正经:“来见世面。我还从来没洗过温泉呢。”
小冬一怔,噗哧一声笑了。胡氏微笑着退了两步,将门关了起来。
小冬拉着他手走到窗边坐下:“你的事不忙?”
“要忙的话天天都忙,那是永远也忙不完的。”秦烈笑着,唇在她额角轻轻蹭了下:“刚才进来时被好一通盘问。”
“皇上在这里,就是这样。谁让你正好赶上了。我住的这还是别院呢,越往后去越是森严。”
他额角的头发都汗湿了,小冬递过帕子.秦烈却把脸朝前探探.笑着看她,小冬便顺手替他将汗擦了。
“虽然天气暖和起来了,可是你也别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出这么些汗.你是一路骑马过来的?吃了午饭没有?”
秦烈摸摸肚子:“路上就喝了两口水。“
小冬白他一眼,唤人进来准备饭食。
“别忙活了.有什么方便的垫两口就行,反正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吃晚饭了。“
红芙端了两样点心和一壶茶进来,秦烈风卷残云一般,转眼就把点心吃了大半盘。
每次看他吃东西,祁让人觉得特别有食欲。
小冬笑吟吟的也拿了一个芝麻饼吃,提起壶来给秦烈斟上茶。
“慢些吃,别吃太多了,不然晚饭怎么办?”
“你这两天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小姿皱了下鼻子:“就是皇上一来,没那么松快了。四姐姐六姐姐也拘束起来了。今天早上去请过安,原来说今天想去后山虎跃泉的别馆的,她们不去.我一个人去也没意思。”
“嗯,今天晚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
小冬笑着点点头:“好。虎跃泉的水比这里的还舒服.那里有好几个小地子,早先我曾经去过一回。咱们可以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再回来。”虽然秦烈来了小冬很高兴.可是高兴之余也觉得有点奇怪。
秦烈当时送她过来,也只送到半路。小冬也不是那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把丈夫拴在裙带上的女子。她打算在这里清闲几天,还让人回京城去把她想为却没带来的两本书给拿了来。
秦烈来得突兀,小冬惊喜之后有些疑惑。
就算秦烈想让她高兴一下,也不用这么快马加鞭的过来,把自己赶成这个样子,这不是他一贯处事的风格。再说小冬捎话回去要的书和其他东西.也没有给带来。
难道是有什么事?
小冬微微一惊,陡即否决了这个想法。要真是王府才事需要她回去.秦烈肯定全直接告诉她了。现在看他的神情.显然京里是没事的。
那……难道是不放心她?
可是一开始她和四公主她们同来的时候.也没见安王和秦烈不放一而现在.皇帝来了,秦烈也就紧赶慢赶的到了。
秦烈说:“一身是汗,我先洗一洗。“
小冬 笑了:“这里别的不多、就是水多池子多。我这院子里就有一个.喏,就从这边过去,一拐弯就是。你没带替换的衣裳来吧?我吩咐人替你找去。“
秦烈却拉着她的手:“你陪我过去。”
小冬脸微微一热,被秦烈半拉半抱的住后头走。如担心让人看见.可是不知是不是巧合.还是旁人太有眼色.这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遇见。
温热的泉水由石雕的金鱼嘴中吐出来.这地子不算大,可是也能容三五个人绰绰有余。秦烈三下两下扯脱腰带拉开衣襟,小冬站在一旁抿着嘴。
秦烈一脚已经踏进地子里了.回头对她伸出手:“下来吧。“
小冬退了一步,笑着摇了摇头:“你泡会儿吧,能解乏的.我去泡茶。”秦烈也没有勉强,靠着地沿坐了下去。
小冬端了茶回来.秦烈的头微斜着靠在池子沿上.似乎是睡着了。
小冬放下茶壶,俯下身来。
她的手还没碰着秦烈的脸,秦烈眼没呼.懒洋洋的低声说:“我醒着。”
“你睡会儿养养神.饭好了我叫你。“
秦烈摇了摇头:“我不累。就是这两天没睡好。也不知怎么了.平时你在家里、睡觉我觉得束手束脚的.怕压着你踢着你。你不在家,我一个人睡榻上.怎么都不踏实,横着也不行,竖着也不行,总觉得腿脚摆的不是地方……”
原来他也是这种感觉?
小冬顿时觉得心理平街了。
晤,不过平衡,还有点淡淡的甜蜜。
他们习惯了彼此的存办.反而找不回成亲前一个人过日子的感觉。
小冬脱了鞋袜,坐在池边上。她的脚生得细巧,象是嫩嫩的刚去了壳的白菱角。她轻轻踢水.飞起的水珠浓到秦烈的脸上.他转头笑了笑,忽然伸手抓住小冬的脚,一个用力,小冬惊叫一芦.扑通一声掉进了地子里。
水花四溅一一
其实池水并不深,站着的话也只到小冬的胸前。可是小冬这一下摔得结实.等她攀着秦烈站稳了脚,已经彻底湿透了。发髻半散,湿淋淋地朝下淌水,衣裳紧紧的贴在了身上.轻柔的丝绢吸饱了水.变得透明而沉重。
“你……”太过份了……
秦烈的唇热烈地贴了过来.把她没说出口的抱怨全堵个了结实。“……天,天还亮着的……”
秦烈两手忙着:“一会儿就黑了……“
等小奉醒过神来的时候,天的确已经黑了。
康泉这里地势高,星星也显得比京城要明亮得多。从窗子望出去,山边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头顶时烁璀璨的星子似乎交叠在了一起,让人分不出哪是星,哪是灯。
行宫里开饭是有定时的,胡氏将他们俩的饭留起来,现在吃还是温的。熬得粘粘的小米粥,金黄喷香.就着翠绿小白菜和的酸凉开胃的腌笋丝,小冬唱了两碗还意犹未尽。她摸摸已经饱实的肚子.忍然想起……今天的好胃口.多半是因为刚才消耗得多……
撤了饭桌,端上来一盘桃子.一盘青梨。秦烈将桃子皮细细剥了.托着递给小冬。
熟透的桃子散发着淡甜的果香,小冬咬了一口,觉得好象比前几天吃的都要美味。
“再住两天就回去吧。“秦烈的手指在小冬半披着的黑发中轻轻的耙梳了几下。小冬的头发软软细细的,还带着湿润湛暖的潮意。秦烈觉得自己简直要上瘾,一下又一下的.舍不得把手收回来。
“嗯。“小冬没有问原因。
有的时侯,小冬觉得,秦烈对她的了解,比她自己还要多.还要他知道的事情也多。
比如.姚家的事情。
可是小冬几次想从他嘴里问出来都没成功。秦烈的口才也十分了得,每次说着说着就莫名的转了方向,小奏听得入种,得过后才能回过味来……得,又被牵着皋子引到岔路上去了。
小冬有些出神,桃汁沾了一手都是,唤人瑞了水来洗手。
她有一种感觉。
很长时间以来,她身旁的人,共同在维护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与她有关。
这个秘密皇帝皇后知道,太后知道,安王知道,胡氏知道……现在看来,秦烈应该也知道。
与她有关,可是她却不知道。
她不是不好奇。
但是,这些隐瞒她的人,更多的是爱她的人。
他们的隐瞒,一定……也是为了她好吧?
小冬晚上睡的特别踏实,没有翻来覆去睡不着,也没有一夜醒来数次。早上她先醒过来。
秦烈还睡得正沉。
小冬趴在枕头上仔细端详他的脸。
秦烈的眉毛又黑又浓,鼻梁高挺.唇上下巴上胃出了细细的胡茬.看起来是淡青的颜色。
虽然颜色显得沉稳而均匀.可是摸起却象硬刷子一样。小冬皮薄.耳鬓厮磨的时候,总被秦烈的胡茬扎得哇哇叫。
他的嘴唇却长得很秀气,这点象他娘。
小冬把他的五官一点一点的单看.又拼在一起琢磨。
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天渐渐亮了起来。
时辰差不多了,该起了。
可是却不想动弹。
再多赖一分是一分.多赖一刻是一刻。
“今儿雾大。“红芙说:“离着十步都看不见人了。”
小冬拿着簪子挑胭脂,往窗外看了一眼。透过淡青的窗纱,外面确实一片朦胧不清。推开窗子,一缕一缕的白雾缓缓浸入窗里.象水流一样.无声而温存。
这么大的雾,只怕不能去虎跃泉了。
真可惜,小冬还想让秦烈看一看。
在遂州时侯.秦烈特意带小冬去山上看的那片瀑布和湖泊.美不胜收。虎跃泉的风景没有那样牵秀…”可小冬也想和他一起,两个人去那里待一天。、
可是没想到这样不凑巧、雾太大了、山路难行。
小冬有些沮丧,秦烈反过来安慰:“不要紧,明天未必有雾.咱们明天去也是一样。”
第142章过往
六公主一来见着秦烈便说:“哎哟,到底是新婚夫妻,少见一两天都不成,巴巴的追到这里来。”
秦烈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笑着说:“其实是我来得急,不然罗渭就和我一道来了。”
六公主脸有点红,呸了一声,也不好意思接着打趣了。
“你来得不巧了,原来到处都空着,现在都住满了。”六公主坐了下来:“连最边上的风盈袖都住上了人。”
“你怎么知道?”
“我想去那儿泡冷石泉的嘛,结果那里住了一位梅才人。她后头的屋子还住了一位刘美人。”
这些人当然是随皇帝前来的,不光后宫美人,还有还有宫女,宦官,侍卫——这么些人把康泉的行宫塞得满满当当的,哪儿还有清静的地方。
“把四姐姐找来,咱们正好斗牌。”
六公主不怀好意瞅着泰烈地笑:“你有钱我们可都知道,来回多掏出来些给我们做烟粉钱吧。”
“四姐姐也是财主嘛,干嘛盯着我们。”
六公主眼一翻:“哟,这就护上了。你放心,我肯定手下留情,不会把你们的荷包给赢个精光。”
还不知道谁精光呢。去涿州的船上,小冬可是见识过泰烈大杀四方的功力——俗话说无j不商,小冬试过连续十来局一次没赢过,她气冲冲地指责泰烈偷拍,泰烈笑着伸手就解腰带:“来来来,你来搜……”
最后小冬到底搜着没搜着他偷的牌——咳,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六公主差人去将四公主也请了来,四公主神色困倦,虽然有脂粉掩盖,还是透出一股憔悴之态。
小冬关切地问:“四姐姐身子不适么?”
“没事,就是昨晚上没睡好。”四公主打起精神:“这雾一时半刻也散不去,咱们斗牌,让妹夫出去散散吧。”
“嗳,又都不是外人,我正要赢他呢,哪能放他走?”
四公主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六公主拉着她坐下:“来来来,我带了一副秤竹的,一副玉石的,用哪一副?”
四公主有些无奈地说:“澄竹的吧,玉石的又凉又硬,拿着费力。”
“那有什么关系,你可以让丫头替你拿嘛。”
四人坐了下来,小冬有些担心泰烈再拿出他出神入化的偷拍算牌的本事来,使了两个眼色。其实她压根儿不用担心,泰烈赢她,那是闺房之乐。这会儿和四公主、六公主一起,那是要多规矩多规矩,几局下来小输了一把,小赢了一次,小冬输了两回,六公主四公主也是各有输赢。
四公主眉头始终微皱着,有些心不在焉,小冬觉得她心思根本没在这上头,果然下一把四公主又出错了牌。小冬在打量她,四公主似乎也偷偷看了小冬好几次。
六公主赢得轻松,心情也好:“四姐姐承让啦。”
四姐姐将牌一推:“不玩了。”
“咦?”六公主不乐意了:“干嘛呀?只输了一点,又不算多。你一走我们三个人凑不了局。”
四公主摇摇头,扶着额角:“我头疼得厉害。”
她脸色那样难看,这话倒不像假话。
“啊?你不早说。”六公主忙说:“叫太医来给你瞧瞧,会不会是晚上着凉了。”
“没事儿,不用找太医,我躺会儿就好。”
小冬让人铺好床榻,扶四公主躺了下来,一面还是打发人去请太医。
不过,小冬觉得,四公主约摸——是心病吧?
在宫中长大的人,忍耐病痛的本事几乎无师自通的。许多时候你不能病,有病也不能显露在脸上。
红荆端了热茶进来,小冬轻声问:“四姐姐,喝口水吧?”
四公主摇了摇头。
她脸朝床里,肩膀轻轻颤抖,等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泪痕,只是眼眶与鼻尖微红。
有时候伤心与伤风,看起来很相似。可是伤风的时候,不必躲起来流泪。
小冬又将茶端给她,四公主接了过去放在一旁,握住了小冬的手。
“四姐姐?你这是为什么?”
四公主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些从前的事情。我娘……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月份,那天也有大雾。”
小冬先是想到皇后,然后才反应过来,四公主说的是她早已经去世的亲生母亲。
宫里没有什么人提起她,就连四公主也不会提起。小冬对四公主的亲生母亲一无所知,只是恍惚听人提起过,是个不怎么得宠的女子,身子也不好。四公主养在皇后膝下,时日一久,小冬竟然一时想不起她还有生身母亲。
可是,只为这个,四公主怎么会这么难过?
后宫生活可以将最柔软的心磨砺得象磐石般坚硬厚实,四公主又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会躲起来为生母早逝哭一场。
这种事,连小冬都不会做。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难受……”四公主好像要把积了太久的水一气儿倒出来一样,话开了个头就收不住了:“我记得娘去了之后,有人领我去见皇后。旁边的人叫我跪下,喊皇后娘娘……皇后那天穿着一身件大红缎子的衣裳,裙幅上绣着金色的牡丹,我在地下跪了好久,才听到她说让我起来。后来好长时间,只要一想起那一天,想起皇后,我就只记得那红裙子上的金线牡丹,特别的刺眼。”
“后来我什么都听她的,皇后有时候待我冷冰冰的,甚至有些厌憎。我知道她想起她那夭折的女儿……不过也有和气的时候,后来……我大了些,一天一天的过下来,喊她母后,彼此也有几分真感情——”
是的,即使是养只猫儿,时日久了也是要有感情的。
“皇后给我指了门亲事,算是对我不错了。有时候,我喊着母后,也是真心的拿她当我的娘。可是她病重的那些时候,我有时候累得很,熬得难受,还要闻言软语劝慰服侍她,就会想起从前来。想起我跪在地下,看着那绣着金线牡丹的大红裙子,想到我亲生母亲杨美人死时的装裹不过是件旧绫衣。想着在皇后宫中的那几年,小心翼翼的跟大宫女赔笑脸,饿了也得忍着,渴了也不敢多喝水,夜里炭盆熄了,冻得瑟瑟发抖睡不着。后来我大了,迁到宜兰宫去住,皇后吩咐人给我做了新衣裳……我记得,那回一共做了六套新衣。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也许是底下人怠慢,裙子都做得大了,不合身……”
“皇后临去那两日,人已经全糊涂了,时昏时醒的。醒的时候也说好多话,她觉得自己忍了太久了,一直忍到了死。我当时一边听着,一边想,谁不在忍呢?我也是……”四公主絮絮叨叨,脸色红得异样。小冬先前只觉得她是精神亢奋,待觉得她的掌心也越来越热,才明白过来。
四公主这真是病了。
她已经从皇后说到了四驸马:“他还瞒我,我怎么不知道,只是觉得孩子也生了几个,伊儿都已经懂事了,不想为这个再和他闹。他在外头那一个前几天刚生了个女儿,他连着几天都跑出去,有天夜里甚至没回来,还觉得瞒我瞒得好……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泰烈在门边朝小冬打了手势,太医跟在他身后进来。
四公主双目无神,似醒非醒的,小冬扶她躺下,让太医近前来诊脉。
小冬守在一旁,泰烈的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别担心。”
“嗯。”
太医诊过脉,说是没大碍,开了一张方子。小冬命人随他去配了药回来煎。六公主特意要了方子去看,小冬问她看出什么门道来,六公主只说:“这真怪我,她明明不舒服还硬拉着她作陪。”
“太医也说了没有大碍,时候不早了,六姐姐你也回去歇着吧。”
“嗯,我打发了人去和沨泉阁的人说了,让他们别乱了方寸,四姐姐在你这儿一病,眼下也不宜挪动。”
四公主服了药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亵衣都湿了,小冬让人替她换过干爽的内衫,被褥也换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四公主睁开了眼。
“四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四公主的眼神有些迷惘,似乎一时没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又发生了什么事。
“太医说,四姐姐只是外感风寒,静养几日就会好的,没有大碍。”
四公主慢慢清醒过来,低声说:“烦劳小冬妹妹了……”
“快别跟我客气了。姐姐可要喝水?”
四公主喝了水,又重新躺下。
“六姐姐很是过意不去,说不该强拉你玩牌……”
四公主头轻轻晃了一下:“不怪她。她就是那个脾气。以前我总不喜欢她,不过现在想想她有她的好处,和她一块儿不用多想,不累心。”
对,小冬也有同感。
夜间风有些凉,小冬拢了下披肩,忽然听着四公主问她:“小冬妹妹,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唔?”
四公主轻声说:“你……来京城之前,你娘的事,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吗?”
第143章 探究
又一个。
小冬心里微微揪紧。
四公主已经是这几天里头,第二个问这话的人了。
第一个,是皇帝。
小冬神色不变:“不太记得了,来京城之后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一点。”
四公主的目光越过小冬,有些茫然。
“皇后病中还提起你,宫里头差不多人人都说你好,脾性好,相貌好。可是皇后一直就不喜欢你。以前她总是闭口不提,可是病重的那几天,提起来好几回。”
小冬只说:“四姐姐歇一会儿吧。”没有半分要追问的意思,四公主也没再说什么,无力地合上眼。
第二天四公主好些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一走,小冬也开始收拾起东西。
秦烈有些意外:“这是做什么?”
“回京城。”
“你这才刚来了几天——再说这几天天气不好,看这样子,明天只怕有雨。”
小冬指挥得满屋人团团转,百忙中转过头来说了句:“赶得快些,也就半天,天黑前能回京城。”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去?”
小冬把常看的几本书拢起来装进箱子:“现在皇上在这里,说话走动都不自在,太拘束了。再说温泉什么事后来都成,我也想家了。”
秦烈没有多问:“那我去吩咐一声。”
小冬看着他的背影,低下头来微微出神。红荆看她握着那两本书半天没动,轻声问:“郡主,这个可要单独收起?”
“不用。”小冬把书递给她,“都放一起吧。”
虽然家中藏书颇丰,不过常看的书却只有几本,可以说是百看不厌。这几本都是安王特意找人编的,也没印多少,说是单为小冬印的也不为过。那些子书,佛经之类小冬不喜欢,诗集曲赋看的也不多,但是一些游记、食谱,还有讲述前朝历史的故事,她却很喜欢。安王特意搜罗了这些来编纂成册,其中赵吕和秦烈也出了不少力。
秦烈四处都去,带回来许多中远没有的新鲜玩意儿,还有一些别处的书册和故事。他的见闻科比书上写的要丰富精彩得多。秦烈有空时便将途中听闻的一些传说野谈记下来,回来以后给小冬解闷儿。
这些书可以算是小冬的宝贝,异常爱惜,每天都会翻一翻。
她可舍不得一次看完。
要慢慢地看,慢慢地品。这个世界与她前世所知的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天下这么大,她不可能一一走遍,但是她可以用这个方式去了解。在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吃什么样的食物,每天做什么养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历史又是怎么样的,过去的人都做过些什么事……那些精彩的,灿烂的人与事,变成了白纸黑字。透过薄薄的书页,她觉得自己可以闻到远远的炊烟的气息。
这些书,比压在箱底的珍宝珠玉还要珍贵。
小冬打发人去和六公主说了一声,没过一会儿,六公主像阵风一样卷了来。
“你要回去了?”
小冬点头说:“是啊,咱们外头说吧,屋里正收拾着,乱糟糟的。”
“怎么好好的刚来就回去……”六公主抱怨:“还没玩够来着。十八泉也没去,撷芳山也没去攀。你一走,留下我有什么意思。”
“不是还有四姐姐五姐姐吗?”
“别提了。”六公主说,“一个还没好一个又病了,再说四姐还罢,那一位和我一直不对脾气。和她在一块儿闷也把人闷死了。不如我和你一道回去?我也想我家琮儿了。”
“咦?你还会想家啊?”小冬笑着说,“我还只当你乐不思蜀了呢。”
“呸,我当然是想家的。”六公主闷闷地坐下,“父皇在这儿,我也不能说走就走。说起来还是你好。老实说,我打小儿就羡慕你。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实……”
她忽然顿住了,飞快地看了小冬一眼。
说者无心,小冬也权作没听到:“你现在夫妻和美,又有了儿子,婆媳妯娌间也处的好了,还有什么不足的?用得着羡慕我?”
六公主眨眨眼:“自然是羡慕的。大凡兄弟姐妹多的,都羡慕人家独生的。比如有一盒果子,你就可以独享,到了我们这儿就得分成数份,多的那一份永远不是我的。不管是什么,只要数一多了,那就不稀罕不值钱了。”
这话说得倒是真道理,难为六公主也有这样精辟的话。
“其实……”六公主顿了一下,看了看门外,低声说:“其实我也是听人说的,都是些谣言……嗯,你也知道吧?”
“什么?”
六公主挥挥手:“也没什么,你没听说也好,都是些不经之谈,荒唐无稽。”她没有多言,嘱咐小冬路上当心就回去了。
六公主这样粗枝大叶的人都听说了的事情,小冬却一点儿也没有听过。
人们私下议论纷纷的时候,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大概就是被谈论的那个人了。
小冬心里也有猜测。
是关于她的身世吧?
不过皇后在的时候,并无一个人敢说。皇后一去,似乎所有人都移去了一座心头大山,四公主那样一个人,谨慎了这么多年,都要吐一吐心头苦水,六公主更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刚才要是小冬多追问一句,她也许就说出来了。
秦烈进屋来:“车备好了。你这里收拾得怎么样?”
“都收拾好了。”小冬若无其事地说,“六公主刚才过来,我让她顺便替我向四公主五公主辞行了。”
秦烈没说什么:“也好,那咱们走吧。”
出院门的时候,小冬转头朝高处望。山坡上松柏郁郁,深绿浓荫之间隐见飞檐画角。那里是皇上住的地方。
离了行宫,马车速度快了起来。路旁田间有农人耕作,野草闲花静静地开在尘陌中。
小冬拂开帘子朝前看,秦烈骑着马的背影就在她的视野中,高大而稳健。道路两旁的树整齐地对列向远处排开,风吹着树叶哗啦啦的响。再向上,是被两排树划出一道天色。没有太阳,云是青色的,低低的拥在一起。
前几天来的时候阳光很好,风里已经有了初夏的热意,那时候数人同行,一路上热热闹闹。现在回去时如此安静。
车在路边停了一下,秦烈上了车。
“小冬。”
“唔?”她转过头来。
秦烈替她理了理鬓边有些松散的发丝:“你有心事?”
小冬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秦烈就是为了这个才赶来的吧?
“我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想知道。但是身边总有人在提醒我,绕着圈子,旁敲侧击,好像都在盼着我自己起疑,推着我自己去寻根究底。”
“那你,希望事情是什么样的呢?”秦烈轻声问。
小冬有些迷惘:“说不想知道是假的。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能比现在更快乐吗?为什么过去的事不让它干脆过去?老揪着不放做什么?皇帝说他记着我娘,语气是很深情——可是那份记忆中的神情也不耽误他现在一个个的召幸美人,就算偶尔来温泉一次,也一定带着好几位美人才人侍驾,都是年轻美貌、体态轻盈,年纪只怕不比我大。”小冬靠在秦烈肩头,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如果我娘或者,真的嫁给了他,那么现在她也早就老了,怕是和皇后一样老去了。她不过是后宫众多妃嫔中的一个,皇帝还会对她如此情深,如此念念不忘吗?是不是正因为得不得,才总是提着想着遗憾着?”
“别想太多了。”秦烈搂紧她,“你就是你。你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小冬点点头。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即使翻出来了,又怎么样呢?那些积了灰的、生了霉的事,再曝晒到阳光之下,能令几个人觉得心安觉得快活?
回到京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细雨淋在车蓬上。王府门前悬的灯笼已经亮起,圆润沉着的安字,远远地看见,心里一下子踏实下来。
福海立在府门前,朝着他们迎了上来,秦烈扶着小冬下车,福海忙说:“郡主这一路可累着了?先头姑爷打发人回来报了信儿,这会儿工夫王爷已经问过两回了。”
“父亲用了晚饭没有?”
“没有呢,就等着郡主和姑爷回来。”
看着他们回?br /gt;
嫁时衣第4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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