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第18部分阅读
锦官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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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奈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疑惑,加快脚步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
终于再次看到了那身着青衫的背影,挺拔厚实的背影,让她莫名地生出一丝安全感,不只是近乡情怯还是什么,到了近前她反倒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朝前走去,生怕脚下又无端地张开一条裂缝将她整个人吞没。
也许是上天垂怜,她终于安全地走到了那人身后,这个困扰了她多年的梦境,终于要展露出真实的面容,她颤抖的伸出手,就在即将搭上那人肩膀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忽然一转……看着本该十分熟悉却许久都未看到的家具,秦亦张大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这竟然是她在杭州的家,那个她住了十多年、也许可以勉强称之为家的地方。
墙角因为楼上渗水留下的水渍依旧清晰无比,原本白色的墙纸已经泛着昏黄,衣柜柜门上的划痕也还在原处,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排骨汤的香气……难道我在璟朝死了,又重新回到了现代不成?
身后“砰”地一声,一个泥猴样的男孩儿推开门,蹦跳着跑进屋里,扔掉背上书包的同时大叫:“姐,做什么了这么香,饿死我了!”
秦亦颤抖地伸出手道:“小弟……”
“恩,姐,你煮排骨了?”
男孩儿从她身旁跑过,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汗味以及泥土味。
这一切都好像在不断地强化她的真实感,让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回来了,但是小弟怎么还是小学生的模样,他明明满十六岁,签字拿着全部的家产走了……
她刚要拉过小弟问个清楚,忽然一阵剧痛,将她生生地从梦境中扯了出来,那疼痛就好像浑身的皮肤都绽开一般。
耳边有人不断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这次的呼唤就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飘渺虚幻,秦亦觉得自己都能感受到呼在耳边的热气,是那么的真实,而身上的痛楚更加真实,终于让她从梦境中完全地清醒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身上的痛楚并不是梦里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她正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那种用尽全力地搂在怀里,有力的双臂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还没来得及分辨这是谁的怀抱,就听到身旁传来卫宇犹犹豫豫的声音:“李将军……”
原来是李铮……秦亦朝卫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闭上眼睛任由李铮紧紧地抱着自己,虽然痛得紧咬着下唇,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她反手抱住了李铮,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我没事。”
怀中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而后忽然松手跳出秦亦的怀抱,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卫宇再次凑上前来道:“李将军,秦……”
“亲什么亲,你在这里干嘛?宫内的事情已经整理好了吗?”李铮正手足无措,见有人送上门来,劈头便是一顿教训。
“呃……下官是想说,秦大人的伤口被您碰裂开了……”卫宇小心翼翼地说。
秦亦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衣长裤,腿和胸口处已经洇出鲜红的血迹,她顾不得伤口裂开渗血,直觉得脑子里面“嗡”地一声,这下估计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
李铮扎着手站在一旁满脸的懊恼,先吩咐人叫御医进来,而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你当时不许御医近身,非要桑布过来才肯更衣换药。”
松了口气以后,便开始觉得哪里都痛,劳累过度的那种脱力感遍布四肢,伤口处都一跳一跳地疼,浑身滚烫、口干舌燥。躺倒在床上,难受的恨不得赶紧死掉才好。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难受?”李铮忙凑近焦急地问,又回头嚷道,“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
“大呼小叫地干什么?”桑布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从屋外一掀帘子进来,看见秦亦浑身是血地摊在床上,马上惊叫一声扑上来,差点儿扔了药碗,一叠声地说:“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地,这,躺着伤口都会裂开不成?”
李铮站在她身后摸摸鼻子,什么都没敢说,只好伸手结果她手中的药碗。
“傻丫头,大呼小叫地干什么!”秦亦强撑起笑脸拍拍她,却因为牵动伤口,笑得呲牙裂嘴好不狼狈,“我这不是没事嘛!”
“你干嘛学我说话!”桑布气哼哼地道,而后又哭着说,“你这人还说没事,早晨分开的时候还好好地,一下子就有人来接我进宫,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进来就看到你……”桑布说不下去了,她一想到那时候,她刚进屋,就看到秦亦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地摊在床上,整个人像是一个被弄坏的娃娃,毫无生气……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掉眼泪,忙回身掩饰道:“御医估计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你先把这药喝了,等下凉了就没效果了。”
“对不起,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的。”秦亦愧疚地道。
桑布此时反倒满不在乎,一边吹着碗里的汤药一边说:“你乖乖地把药吃了,什么都别想去睡觉。切,你以为不跟你在一块儿就不用担惊受怕?“正说着卫宇从外屋进来,桑布急忙改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就嫁给一个喜欢拼命的呢!”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九十四章 蠢蠢欲动
尉迟昀和淑妃在坤福宫内的情形,秦亦是在回家养伤后才得知,与其他人的不解、鄙夷抑或是谴责不同的是,她对这对母子充满了同情,连带着尉迟昀的形象都在她心中大为改观。
顺康帝只下令将尉迟昀关押入天牢,并没有下达处理命令,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存有愧疚,还是不想在此时这风口浪尖上再惹出新话题。只能说秦亦养伤的这段时间。名阳城内是极其平静和安宁的,只不过明眼之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气氛越是安宁、持续的时间越长,只能暗喻着接下来的风波会越大。
秦亦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有一剑刺入脏腑,需要再加静养,刚刚十天过去,她便已经烦闷地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阿布,你扶我去花园走走。”秦亦央求道。
桑布坐在塌上不知在配什么药材,头也不抬地说:“医生让你在床上静养。”
“我无聊死了,没病都要养出病了!”秦亦费力地翻了个身又说。
“你不是刚出去后花园转了一圈吗?”
“那咱们去前花园看看,有没有什么花开了?”秦亦可怜巴巴地说。
“老爷,咱家根本没有前花园。”桑布丝毫不为所动。
“晞亲王驾到!”随着下人的通报,尉迟晞已经大步走进屋内。
“哈哈,他这是闷坏了想辄呢!”
“参见晞亲王!”桑布忙起身下了塌,秦亦也在床上形式上地表现了一下礼节。
“都起吧,又没有外人,讲究这些干嘛!”尉迟晞轻车熟路地做到秦亦床边,神秘兮兮地问,“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秦亦也无心跟他讲究礼节,四肢摊开地躺在床上哼唧道:“起死人肉白骨的灵药?”
“净是胡说,世上哪里有那种东西。”尉迟晞也不以为杵,一拍手叫人抬进来个太师椅般却又带着轮子的东西,桑布看着新鲜,秦亦却一看便眼睛大亮,因为那两个下人小心翼翼抬进来的。正是个简易的轮椅。
“这东西好,坐在这个上面就可以出去了,也不用自己费力气。”秦亦美滋滋地说,眼角的余光瞄着桑布的脸色,虽说自己如果坚持要干什么,桑布也没有办法阻止,但她知道秦亦是为自己好,所以大多数情况还是乖乖听话,免得事后要被唠叨许多天都不得安生。
“你看我做什么,殿下既然送了这稀罕东西来,肯定是要带你去什么地方,我哪里拦得住你们。”桑布撇撇嘴,将塌上剩余的药材一股脑地收了,搭配好挑出来的小心翼翼地装进两个锦囊内,抬手递给尉迟晞和秦亦道:“这次大人养病,宫里和其余官员都松了许多药物,我挑了些能用的配了两个药囊,没什么异味但是可以驱蚊虫蛇蚁,尤其是毒物,到不得身前便会退却了。”
“这可是个好东西。”尉迟晞伸手就去接锦囊,不料桑布的袖筒内一下子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张嘴将他的手指含在口中,他吓得不敢乱动,只得保持着那个姿势,生怕被一口把手指咬掉。
“去,别出来捣乱。”桑布抬手一敲那小东西的脑袋,它又张口将手指松开,跳到塌上歪着头瞅着尉迟晞,原来是狩猎时候抓到的小白狐狸,已经长大了一圈儿,浑身的毛也更加浓密了,皮毛溜光水滑,小身子滚圆,一看就是好生喂养起来的。
尉迟晞不禁感慨道:“你这狐狸喂得真好,要不我把另外一只也给你拿来吧。”尉迟昑自从上次在外醉酒,回去就被皇贵妃禁足,连带着尉迟晞也吃了一顿挂落,那只狐狸她新鲜了没两日便没兴趣了,如今扔在尉迟晞的寝殿里。天天在笼子内畏畏缩缩、东西也不好好吃,凄惨的一塌糊涂。
“才不要,那是公主的,我哪儿敢要。”桑布俏脸一板,起身抱着狐狸就朝屋外走去,边走边道,“殿下,您爱带她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是人若是又伤了碰了的,我可要找您算账。”桑布来到名阳五年多,对于各种礼仪和规矩,很多时候比秦亦都清楚。但是她对于尉迟晞一直缺乏应有的敬畏,也许是西萝一行的朝夕相对让她并没有把那个孩子当做皇子看待,抑或是尉迟晞易亲近的性格让她觉得不用客气,不管怎么说她虽然口称殿下,但是那态度跟对着秦亦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家人、一个是朋友。不过尉迟晞倒是十分喜欢她这样的性格,闲暇时候经常跑来秦亦府上窝着,似乎跟桑布斗嘴是件趣事。秦亦私下也曾想过,如果没有自己,那么桑布跟尉迟晞能不能成为一对欢喜冤家呢,她也偷偷地问过桑布,桑布却只是不屑地瞥她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这儿正在胡思乱想,尉迟晞那边已经加大了声音道:“想什么呢,听说能出去高兴傻了啊?啧啧,这几日被桑布管惨了吧?我记得当年西萝一行,小丫头被你管得十分服帖,怎么会来以后这位置就慢慢颠倒过来了呢?”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管着我是因为在乎我,我既然知道她的心意,又怎么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更何况她管的事情也都是为了我好。”秦亦漫不经心地说。
“恩,你这话说的不错。有些时候想找个管着你、在乎你的人都很难。秦亦,你小子运气不错,不过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拖到现在还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一听这话秦亦就是头疼,桑布的名分问题已经十分地困扰她,不给个名分吧,大家都知道她是秦亦的人,给了名分吧,又怕以后真的影响她嫁人,小丫头还一副宁死不嫁,要单身一辈子的德行。
思来想去。她忽然抬头问尉迟晞:“殿下,微臣若是想娶正妻,是不是要等行冠礼以后?”
“是啊,你上次说还不到二十,云相已经找人把你的户籍凭证都改了,今年秋天说要给你操办冠礼,看得出来太傅是真的很喜欢和器重你啊!”尉迟晞感慨道,随后又促狭地挤挤眼睛问,“怎么,看上哪家姑娘了?用不用我去给你说和?没有行冠礼也不妨事,咱们可以先把亲定下来。”
“我就是随口一问,殿下今日来找我不能就为了跟我扯闲话的吧?”秦亦打定主意,行冠礼之后,干脆把桑布扶成正妻,也免了其余人的惦记和猜疑。
“当然不是,叫人给你换身儿衣服,咱们去太傅家。”
古代的轮椅全都是木质结构,机关虽然精巧却还是有些许的颠簸,不过对于秦亦而言,她已经觉得大大的满足了。
进府后,二人便直接来到书房,秦亦一抬头发现慕容千殇早已经在屋内坐着,与云沛鑫二人品茶闲聊。尉迟晞进门便先告罪:“劳太傅久候,学生惶恐。”
“不碍的,恒之也是刚进屋。”云沛鑫转头看着秦亦问道,“身子可大好了?”
“有劳相国大人惦念,在修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你们也不是外人,都自己坐吧。”云沛鑫表面似乎很是轻快,但是秦亦原本在他身边当值过,对于他的神态和脾气还是揣摩过几分的,他眉头微皱,眼神一直凝视着一处,半晌才转开,看样子是有什么烦心事。
果不其然,寒暄不过几句,云沛鑫就把话题引上正规,他抿了口茶水后道:“秦亦。此次名阳叛乱之事,按理说应该给你记首功的,若不是你及时发现城外情况有异,果断地采取措施且进宫报信,可能会有更多的百姓受难,而且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肃清匪徒。”
他停顿片刻,秦亦就知道他要准备说但是了,这种话后面跟着的,绝对都是转折词。
“但是,此次的叛乱事件,涉及皇室且圣上震怒,五皇子如今还押在天牢内,最近日日早晨,圣上根本不提此事,更不知会如何处置,我等做臣子的更是不敢多言。
“相国大人,秦亦所作所为,不过是忠君报国的本分,却还是没能完全化解宫内的危机,自惭尚且不已,哪里还奢望什么记功。”秦亦连忙跟他客气。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也是老夫平白地担心了,总觉得你年轻,怕你急功近利,有所愤懑。”云沛鑫抬手捋髯。“老夫在你这个年纪,尚且还做不到你这般沉稳。”
“相国大人真是谬赞了。”
“那咱们言归正传,如今情势之下,昀亲王已经没有希望荣登大宝,曜亲王则是最强大的对手。今日散朝后,数位平日就老成持重的同僚找到老夫,说应该联名上表劝圣上早日订立遗诏封入祈年殿,以平民心、臣心,最重要的是平各位皇子的心。”
尉迟晞手指轻叩桌面道:“不管从什么角度,三哥都比我有更大的优势,他已经领事多年,差事都办得深得父皇赞许,而我到现在还只是个挂着虚衔的亲王,尚未出宫建府,在臣子和百姓中更是几乎没有威信和声望。”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您宅心仁厚且至善纯孝,圣上都会看在眼里的,想要赢这一仗,什么威信、声望都是浮云,圣上的心才是关键。”秦亦边说边琢磨着,清朝的时候似乎就有这么个事情,四阿哥和八阿哥的争斗,是现代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
云沛鑫见她若有所思,便道:“小秦此言虽然有理,但是这次昀亲王在坤福宫内的一番话,怕是挑起了圣上的疑心,可能会对殿下诸多猜忌,此时上表请立遗诏,是不是对我们不利,而给对方做了嫁衣。”
秦亦却没有担心此事,根据淑妃当年的话推测,顺康帝之所以能够继位,似乎也是私下做了许多的手脚,因为外面根本没有任何兄弟阋墙的传言;而且他还能故意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纨绔子弟,并且一贬再贬,就说明他对于手足亲情并不是十分在意,甚至还有些利用和践踏的意味。记得不知道谁说过,居上位者,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儿子、夫君抑或是父亲。而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儿子之间的争斗,远不如儿子对他构成的威胁那般让他心惊和猜忌。
“下官以为,上表之事不应急于一时。”
云沛鑫叹道:“老夫也是如此认为,但是即便我不联名,其余同僚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其实想要压下这件事很简单,圣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但是这几日却有些不适,如若此事上表,知道的是众位大人想要皇室太平,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上是不是圣体违和,到时候……”秦亦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不料云沛鑫却还是叹气。
“难为你这么短的时间想到如此办法,若是用在一般臣下身上,或许还能奏效,但是这几位同僚都是我朝出名的诤臣,俱是言官御史之列,往好听了说是刚正不阿,若是说实在话,他们都是那种以死谏为荣的人,用命去拼名垂青史的疯子。”云沛鑫说得有些激动,似乎十分不赞同这些人的做法。
“那我们就先发制人。”秦亦另外拿了主意道。
“如何的先发制人?”慕容千殇不解道。
尉迟晞却眼中若有得色,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秦亦忙把机会让给他道:“殿下可是有了什么好计谋?”
“不若由我上表请父皇立遗诏,这样……”
云沛鑫与秦亦一同摇头:“不妥。”
“殿下。”云沛鑫忽然沉着声音道,“说句托大的话,殿下是老臣从小教起来的,您从小便老成持重,有城府能装得下事儿,凡事懂得想十步走一步,而且宅心仁厚。这是老臣之所以扶持您的根本原因,但是您同时也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便是太感性和容易心软。”
尉迟晞面露羞愧之色,言道:“太傅教训的是。”
“并不是说为上位者就要心狠手辣,但最少要做到,在必要的时候能够理智和决绝。只要涉及到皇室,您总是觉得,都是手足同胞,不应该自相残杀、你死我活,但是却不去想或者说不愿意去面对成者王侯败者寇的现实,总觉得也许兄弟们还可以像以前那般和睦融洽。”云沛鑫脸上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所以就导致您每每在处理这类事情的时候畏手畏脚,总想在办法上求个周全,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如若真的如此,我们当初便不争,不就什么都省事了嘛!”
自从尉迟晞搬出后宫去西宫以来,云沛鑫从未如此严厉地教训过他,而且句句说得让他无可反驳,只能惭愧地低头应是。
“在坤福宫的事情,我一直没与殿下讨论过,如今看来,您除了惋惜和同情,似乎并没有领悟到其他。”云沛鑫丝毫不留情面地说,而后起身一撩衣摆跪在尉迟晞面前,叩首道,“老臣说句万死的话,您若到现在还没有坚定与兄弟相争的心,那么五皇子的今日,说不定就是您的明日。”
尉迟晞闻言动容,羞愤难当地上前扶起云沛鑫,道:“太傅,学生知错了。”
秦亦在一旁看着,心里也百感交集,自己早就发现尉迟晞在对待亲情问题上十分不理智,可能跟他从小就没了母亲,心中渴望母爱有关,但是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或者说是还不够身份去说这些话,而且从她的的内心深处讲,她并不希望尉迟晞成为一个冷酷的君王。
不过就如云沛鑫所言,尉迟昀的事情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让尉迟晞保留着那份真诚,却没有充分地考虑到这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她也在心里不住地检讨着自己。
这个插曲过后,几个人继续讨论刚才的事宜,秦亦先开口道:“其实刚才殿下所言的先发制人,小人还是十分认同的,只不过不应该由殿下上表请立遗诏。”
“那该如何?”慕容千殇接言问道。
秦亦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问:“以曜亲王在百官中的地位和威望,如今若是有官员联盟保举他为太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尉迟晞和云沛鑫脸上都露出了明了却又有些悚然的神情,慕容千殇比他们慢了一步,却也很快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道:“秦兄弟的意思是……”
“恒之兄,小弟什么都没有说啊!”秦亦端起茶碗,状似悠闲地用碗盖撇着茶沫。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小秦他日必将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恒之啊,你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但是跟小秦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啊!”
慕容千殇倒是丝毫也不在意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么翘楚不过是旁人的谬赞,恒之从未有过自持的念头,日后要多多向秦兄弟学习才是。”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九十五章 圣宠骤浓
第九十五章 圣宠骤浓
《璟史顺康卷》
顺康五十一年,正月二十七,淑妃薨,昀亲王上表请除亲王衔,为母守陵,帝允。
顺康五十一年二月,群臣纷纷上表,举曜亲王为太子,帝留中不发,余波不止。
顺康五十一年,是后代史学家对于璟史争议最多、也研究最多的一年,首当其冲的便是关于淑妃的死、尉迟昀的请除和守陵,以及关于那只在野史中流传的逼宫事件;其次就是被后世称为群臣上表事件,有学者称,顺康五十一年初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是璟朝接下来的两百余年的导火索,如果年初少发生某一件事,后世的历史也许就会大幅改写。
而此时,群臣上表事件的始作俑者——秦亦,正坐在自家的后花园池边发呆。
“李铮李将军到——”外面传来下人的通传,话音未落,李铮已经迈着大步进入花园。
“身子可好些了?”李铮关切地问。
“其实早没事了,但是桑布不肯让我起来,非要听御医的吩咐,再将养一个月,我都快无聊死了。”秦亦转动身下的轮椅,面对着他无奈道,“最近外头传言纷纷,你还不知道避讳,天天往我这儿跑。”逼宫事件中,李铮入宫后疯狂地寻找秦亦,在见到毫无生气的人时将其猛地搂进怀里,不多时便开始谣言纷纷,而李铮年长还尚未婚,也被作为了他好男色的佐证一般。近日这些纷乱的事件,反倒将秦亦的出身问题暂时压制了下去,百姓总是对于八卦传闻更加具有兴趣。
“那些个每日无事可做就嚼舌根的人,理会他们作甚。”李铮体贴地上前替秦亦推着轮椅,沿着薄冰未消的池塘慢慢地走着。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影响李将军英武威猛的形象。”秦亦促狭地笑道。
李铮却并不还嘴,只是笑着摇摇头道:“你啊!”
那两个字轻轻地吐出来,拖着些微的尾音,带着一点点儿的无奈和宠溺的语气,让人秦亦觉得心里十分熨帖。
“近日的上表还是留中不发?”秦亦问道。
“恩,圣上这几日都没有提起过这是,似乎一本奏折都没看过似的。曜亲王早朝的时候诚惶诚恐地出来请罪,还上了折子,但是圣上也只是令人接了折子,便又去讨论其他事宜,对此事不置予评。”二月中旬已经算是初春,泥土上还附这薄冰,却已经有嫩绿从地下顽强地冒出头来。
“今日听说,圣上开始着手为殿下挑侧妃了。”李铮在一株绽出嫩芽的树下停下脚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侧妃?”秦亦一挑眉毛,那小子已经到了能够娶亲的年纪了吗?想想也是,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若是在中国古代,已经是当爹的人了。璟朝风俗男子必须行冠礼,女子必须及笄方可大婚,但是纳妾并不算在此列,所以现在尉迟晞并不能娶亲,却可以立侧妃。这应该算是好事,可以通过联姻为尉迟晞手中增加砝码和政治支持,只不过奇怪的是,顺康帝为何会亲自过问此事。
“可知道都有哪些人选?”秦亦心下盘算这问。璟朝世家以及官宦人家的孩子,无论男女出生后都要在礼部登记造册,之后无论夭折、早逝、婚配、和离均需报备,从秦亦看来,似乎就是为了给皇亲国戚指婚的时候作为参考而用。
“听说礼部已经呈上了年龄以及家世合适的造册,圣上说要与皇贵妃参详过再行圈选,似乎还会在宫内办个诗会抑或是花会来考察品貌。”李铮也不知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李大将军,你在这样下去,可快要被人当做闷马蚤男了。”秦亦笑得不行,扯动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只好自己捧着肚子呲牙裂嘴。
“什么叫闷马蚤男?”李铮虽然知道她是在笑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问。
秦亦满脸的坏笑:“就是表面严肃正经,其实内心风马蚤八卦的。”
“因为你关心,所以就去稍微打听了一下。”李铮不恼也不还嘴,只是微微一笑平淡地道,就好像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给秦亦倒了杯水那么简单。其实他属于武将,又不是名阳历代官宦的人家,在朝中并无什么好友及势力,还要小心不要让别人有所疑惑,倒也是很花了一番心思。
秦亦对他的这种性格,一直觉得十分窝心,他不会甜言蜜语、不会邀功请赏,但是他会把在乎的人实实在在地放在心上。也许都是些生活中微不足道的细节,对于热恋中渴望激|情的人来说似乎远远不够,但是对于秦亦这般两世为人,又对古代男尊女卑现象十分了解的人来说,似乎这般细水长流的体贴和温馨,才是让她更觉得舒适和安心的。
“不知道圣上为何会单单过问殿下的侧妃,我记得当年在礼部翻阅卷宗,皇子侧妃基本都是皇后娘娘与各皇子的母妃共同参详,而后圣上最多就是下令赐婚,那都已经是极大的恩宠,现在在这种情形下把提出给殿下娶亲,还如此上心,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殿下不会恃宠而骄的,你放心。”
“倒不是担心他恃宠而骄……”秦亦似乎有些莫名的忧心,话只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尉迟晞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了解他的城府和性情,那是无须担心的事情。她此刻担心的是顺康帝此举等于将尉迟晞放在一个显眼而又没有遮挡的位置上,所为枪打出头鸟,如此的偏宠似乎从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难道是想把尉迟晞推出来与尉迟曜分庭抗礼,借此将他相中的接替人保护起来……
秦亦越想越不对劲,刚想回头吩咐备车去相国府,不料外面却又来人通报:“大人,陆诗蕊陆姑娘求见大人。”
“陆姑娘?什么人?”秦亦愕然,怎么会有姑娘家来官员府上求见,“你确定不是找夫人的啊?”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九十六章 美女上门
第九十六章 美女上门
“回老爷的话,那位陆姑娘说。是来寻李铮李将军的。”下人垂手回道。
“哦,那请她在偏厅里稍候,我们马上就过去,你去后宅叫夫人出来作陪。”秦亦吩咐道。
下人应诺着退下后,李铮方尴尬地说:“是我表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啊,就是去西萝那次,在路上候着送你的姑娘?”秦亦恍然大悟,“那可是个美人啊!”
秦亦此时满脑子的都是顺康帝的反常举动,听到李铮说什么表妹,也只想起是个美人儿,因为现代表兄妹是不能结婚的,所以她也根本没往什么别的地方想。
李铮面色更加奇怪,误以为她有些不悦,想张口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根本不知道陆诗蕊到秦府到底是要做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地推着秦亦向前宅走去。
陆诗蕊此时正坐在偏厅内,下人上茶之后只说:“请姑娘稍候,已经派人去请老爷和夫人了。”便施礼后退下,进退之间极其恭敬守礼,能看出来秦府的管教还是极其严格的。
见屋内无人。陆诗蕊便四下打量,偏厅内地方不小,摆设也不多,只贴墙放了多宝格,上面随意地摆着几个玉器和瓷器,都说不上名贵,却俱是素净清雅的类型,其余格子或放了几本书、或干脆空着,不像其余人家都摆得满满当当,却别有一番清爽的模样。北面一架红木山水屏风,前面两张并面朝南的红木靠背椅,中间放着曲桌,是待客时的主人位。其对面便是陆诗蕊现在所坐的客位,黄花梨东西各两对黄花梨的圈椅,中间放着雕花圆桌,摆着四色果品和茶碗。南面窗下放着的竟是一张方榻,窗上还贴着正月里的窗花,两旁垂着大红的花绦,似乎还留着年味儿。
门侧的墙上与时下流行的一样,挂着巨大的折扇画,画的却不是山水花鸟,而是将扇面画成一个扇形的墙窗,有砖石的边缘,木格子装饰,让人觉得自己正透过窗子向外张望,而窗外正是春意盎然的景致。一枝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桃花正斜斜地倚在窗口,一朵花开的正艳。其余的还是花苞,院墙似乎是临江的,能看到宽阔的江面和江畔星星点点的嫩绿,还有远处的农庄田地和一抹似有似无的远山。
陆诗蕊情不自禁地起身来到画前,这画的笔法极为奇特,近景似乎是极其的写实手法,都能看到墙砖的裂纹以及木格子上的纹理,远景却用的又是水墨的渲染。她看的径自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陆姑娘倒是对画很感兴趣,那是我家老爷年里无事的游戏之作,我不懂这些,也说不出什么好坏。”
又有一人轻声提醒道:“陆姑娘,这是我家夫人。”
陆诗蕊闻言回头,先俯身行礼告罪:“诗蕊见过秦夫人,奴家唐突了。”随后才偷眼打量面前的女子,暗道这便是外面传言的西萝女子,秦大人五年未添一妻一妾,独宠她一人,坊间传言她若不是国色天香,便是懂得巫蛊之术。只见她身材娇小,普通的居家妇人打扮。面庞圆润,柳眉杏眼,面上挂着笑意,却还稍显稚嫩。且不说国色天香,便是比起自己也差着几分,陆诗蕊微微失望,却还是随着她回到位子上,嘴里赞道:“秦大人这幅画画得极佳,且不说这奇妙的构想,便是这写实与写意放在一起表现景致的做法,就足以让人感慨不已。”
“原来陆小姐也是个懂画之人。”秦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话音未落便被李铮推着从后面转出,“陆小姐恕秦某有伤在身,无法见礼。”
陆诗蕊忙起身行礼道:“陆诗蕊见过秦大人,您这么说真是折杀奴家了。”她一边见礼一边打量秦亦,看上去是个瘦弱的年轻男子,脸色不知是伤病在身还是原本就是如此,白皙的如女子一般,容貌只能说是清秀,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脸上只有眼睛十分惹人注目,眸子漆黑灵动,甚至让她有一种这眼睛长在他脸上实在有些可惜的念头。
她起身后又向李铮行礼,余光飘向他的脸上,却见他面无表情,眼神也投向远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进屋后桑布便上前接过秦亦的轮椅,吩咐下人上茶。“陆姑娘既是李兄的表妹,在我府上便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多客套。”秦亦拍着桑布的手道:“有空便常来陪陪拙荆,她在京城没有亲友,总在家呆着也气闷得很。”
“老爷说的极是,若是妹妹不嫌弃,平日便常来坐坐,老爷平日公事繁忙,我自己呆在宅子里无聊得紧。”桑布脸上满是笑意地客套,手地下却悄悄拧了秦亦的后背一把,心里气恼得很,人家分明是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上门来刺探军情顺带示威的,你不但不还击还往家里招。
陆诗蕊今日倒真是刻意地打扮过,银灰色的窄袖绫衫,浅粉色的绣花半臂,白色的儒裙在最下端绣着一圈零散的桃花花瓣,头发却只是简单的鹊尾髻,末端散开缀着丝绦垂在身后,整个人像是早春的桃花般俏丽。
不过她这番功夫倒是似乎白费了,李铮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有什么停留,进入后便坐在位子上低头喝茶,下人添一杯他便几口喝干。再添再喝,对众人不断打量的眼神浑若未觉,最后还是秦亦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李兄,我家的茶水就这么好喝?”
李铮这才尴尬地放下茶杯,却还是不发一言。原本等着他说些什么的桑布,见场面尴尬只好自己开口问道:“诗蕊妹妹来找李将军,可是家中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舅舅一家从外地来探望姨母,家里都被姨母指派地忙做一团,就我闲着无事,便被母亲打发来找表哥回去作陪。”
桑布心里撇嘴。脸上却还笑着道:“亲人团聚可是大事,这是要赶紧回去才好,也真是难为了陆姑娘,找到我家费了不少周折吧。”
陆诗蕊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满,便只是微笑并不回话。
最后秦亦开口道:“李兄,你家中有客我便也不留你,不客气地说,即使陆姑娘不来,我也要催你回去了,正准备去相府一趟,有些事情要请教相国大人。”
李铮起身望着秦亦,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嘴唇蠕动半晌只吐出:“你当心身子,我有空再来看你。”
“行了,咱俩谁跟谁,用不着这么客套,只要你愿意,秦府的门永远对你敞开。”秦亦此时也察觉到了李铮的不安,却一时没想到这不安从何而来,只是用眼神安抚地看着他,见他脸上又露出笑意,自己也满意地笑了,“阿布,推我出去送送李兄和陆姑娘。”
等看着陆诗蕊坐上轿子,李铮也上马走远,桑布这才推着秦亦朝后宅走去,边走边道:“我开始还以为你不放在心上呢,不过你刚才那几句可真是说得漂亮极了,我看那陆诗蕊的面色都有些发白了呢!害我平白替你着急了半天,不过想想也是,你素来不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哪里是她那么个黄毛丫头能斗得过的。”
“你说什么呢?”秦亦莫名其妙地问,她心里还在琢磨到底哪家的姑娘跟尉迟晞比较般配呢,“就你这小样,还说别人是黄毛丫头。”
“我说陆诗蕊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教出来的,那么大个姑娘去人家府上示威。切,不就是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根据我的观察,李铮似乎并不喜欢她,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不然她也不用心虚地跑上门来探察敌情。”桑布这丫头倒是对这些无师自通地般分析的极其清楚。
秦亦瞠目结舌道:“你是说,陆诗蕊是把我当做情敌,上门来试探和示威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桑布没好气地问。
“我以为她是来叫李铮回去陪客的啊!”秦亦愣愣地回答。
桑布伸手点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个没用的东西,亏我还以为你开窍了呢,居然还是个木头疙瘩。”
被这么个小丫头教训,让秦亦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有些抹不开面子,讪讪地道:“可是外面都以为我是男的,哪个脑子正常的女人会把一个男人当情敌啊?”
“切,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都说李铮跟你断袖,所以才迟迟不肯娶亲。”桑布皱皱鼻子道。
“行了行了,你个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没遮没拦的,以后看谁敢娶你。”秦亦挥挥手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给我更衣,我要赶紧去相府一趟。”
“切,谁稀罕嫁人。”桑布嘴里咕哝着,手脚却还是很麻利地替秦亦换了出门的便服,正蹲下身整理衣裾,忽然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老爷、夫人,宫里有内官大人奉皇贵妃旨意宣您入宫。”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九十七章 数封密函
第九十七章 数封密函
秦亦感觉此时宣自己进宫。应该是为着尉迟曦的侧妃问题,但是又想不通为何会宣自己,不过此时多想无益,说不定还有云相等其他人一起呢,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又叫桑布给自己换了官衣,备好马车便匆忙进宫去了。
因为皇贵妃提前吩咐,云珊已经在西庆门处候着,推着轮椅接她进去,她忙客气道:“真是有劳云珊姑姑,折杀小人也。”
“秦大人太自谦了,您是朝廷命官,奴婢怎么担得起有劳二字。”云珊依旧是清冷的性子,说话也都是平平淡淡,没什么感情和声调起伏。
“云珊姑姑带大了殿下和公主,还是娘娘身边儿的得力帮手,怎么能是一般奴婢能够比拟的。”
“秦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云珊还是冷淡淡地,秦亦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秦亦越来越觉得,天不遂人愿这句话似乎总是应验在她身上,被云珊推进屋内,四顾无人。看来今天还
锦官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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