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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全第26部分阅读

      锦绣民国 全 作者:肉书屋

    锦绣民国 全第26部分阅读

    甲骨文型。奥古斯丁手上的碧玺扳指,是汉代的卯刚,最古老的玉器,万金难求……我外公最爱收集玉器,这样的宝物,只怕是从龙家流出去的……”

    眼睛像贺望书的母亲,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流淌龙家血脉;容貌又七分像贺望书的三叔……

    难怪他要失态了。

    卢薇儿这时才隐约想起,啊了一声:“怪不得我觉得你和奥古斯丁也有三分相像……”

    贺望书又是叹气:“倘若他不是四姨母和三叔的儿子,便是最好;倘若他是,我们有三分相像就不足为奇了……只怕他回来是为了报仇……”

    被人抛弃在异国他乡、卷走全部财产的仇恨,任何女人都是难以咽下吧?将自己不能完成的仇恨,转移给自己的儿子,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成为自己报复的利器。这样的故事屡见不鲜。

    “你告诉家里没有?”卢薇儿问完,便觉得自己问了废话。

    他昨日匆忙离席,大约就是给天津拍电报吧?

    卢薇儿对奥古斯丁不太了解,几次接触,发觉他对华夏很是抵触。明明是东方面孔,他却不愿意别人说他是炎黄子孙;明明说了一口流利的京都腔,他却很是不高兴别人点破,更加不愿意说自己中文从何学来。

    他的瞳孔。总有难以言喻的幽深与沉寂。那荒古般的眸子里,总似藏了巨大的秘密。

    如今听贺望书一说,卢薇儿越发断定,奥古斯丁可能真是贺家遗落在外的孩子。

    贺望书颔首:“我昨日回去,便找人查了奥古斯丁的底细。他的父亲。是位英国贵族,母亲却是华人。在英国,华人一直被视为低等人,高贵的英伦血统,怎么可能娶华人女子为妻子?我不得其解,今早只得把得到的消息,发电报告诉了父亲……”

    卢薇儿见他面沉如水,知道他心中既震撼又凄凉。便握住他的手,沉默不语。

    她软绵的掌心温润,透过他手背肌肤,令他心底骤然一暖,心不自觉跳跃,脸颊微红。

    居然比任何言语都令他开怀。

    半晌,才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宽大掌心。

    分别的时候,贺望书交代卢薇儿:“这件事。你且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原本是家族丑闻,他肯说给她听,只因情愫暗许,不当她是外人。卢薇儿自然明白,心中甜腻不已,笑盈盈道:“我又不傻!”

    回到官邸,吴夏采妩亦在。跟画楼低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就止住了话,卢薇儿上前,含笑道:“采妩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宴会,卢薇儿四处待客。反而没有机会跟吴夏采妩说上几句话。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卢薇儿对吴夏采妩印象极好,她很是欣赏采妩豪爽开朗的性格。

    “来了一会儿……”吴夏采妩忙笑。

    见她们似乎有话说,卢薇儿说了几句闲话,便上楼去。

    画楼便仔细打量吴夏采妩的神色:“你倒是真的没心没肺,此时此刻依旧能笑得这般灿烂……”

    采妩脸上的笑,没有半分伪装,莹然眸子亦是明亮,有着不染尘埃的空灵。她抿唇笑:“我有何笑不出来?他不娶这个做姨太太,便要娶那个,难不成我又哭又闹?如今我避着不见人,任他们猜测我的意思……”

    “要不然,我打电话去吴家花园,留你在这里住几日?”画楼亦笑。旁人兴许不能理解吴夏采妩,画楼却是明白的很。她们这样的女人,自然上进又努力,从来不指望男人。

    两情相悦自然最好,得不到亦不自怨自艾。

    他过他的妻妾成群,她过她的怡然自得。相安无事便好,在他面前博得贤良名声,在公婆面前讨个贤惠懂事,又扮扮柔弱,有心人可怜几分,日子反而更加惬意。

    “可不成!”吴夏采妩笑道,“新姨太太刚刚进门,我就躲在白府不回去,虽然情有可原,婆婆总会觉得我小家子气!你别看我婆婆骂他骂得凶狠,心中还是偏爱儿子些。”

    “她也住在你们家花园?”画楼有些愕然。

    吴夏采妩摇头笑了笑:“怎么可能啊?我公公为此差点枪毙了他,哪里受得了那个姨太太住在花园?他另外买了小公馆。昨日我来参加你这边的宴会,我三嫂幸灾乐祸问,‘采妩,你可是去新姨太太的小公馆瞧瞧?’哪里知道正好我婆婆出来,听在耳里,大骂她一顿。我婆婆最是喜欢她,从来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这次真是气着了。然后还又安慰我几句……从前我都不敢想,婆婆有一天会压着三嫂抬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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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十二节愤怒

    她说的轻松,画楼听着却唏嘘。

    吴夏采妩,还真是长了一颗金刚钻般的心,坚毅,美丽,高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画楼一时间反而不知应该说什么。

    “……她有些本事。我家那位,虽然荒唐得厉害,对女人还是挑剔的,他的姨太太个个都是三月鲜花一样水嫩美人,像她那种声名狼藉的,居然能攀上他,倒也不易。”吴夏采妩言辞间,有感叹亦有淡淡赞许。

    “我也觉得她一生算是完了……”画楼轻笑,“不成想,还有这般造化。”

    “谁有造化?”白云展不知何时在她们身后。手里端着茶杯,身量高挑,眉眼风流,一身得体西装衬得气质出众。

    他跟吴夏采妩打了招呼,便坐下来同她们说话。

    画楼幽静的眸子有光晕浮动,目光试探望向白云展,斟酌言辞:“说陆冉呢。吴四少新娶了个姨太太,居然是陆冉……四少奶奶跟我说,陆冉有些造化。”

    白云展手中茶杯一顿,险些将浅绿清香的茶汤泼出,瞠目望着画楼,又瞧向吴夏采妩。

    采妩颔首:“前几日的事情。为这个,我们家老爷子又气得病了一场……”

    得罪了白督军,陆冉就算再绝色聪慧,男人亦不敢公开收房。她倒是机灵,寻上了吴时赋。

    在东南一带,吴将军的海军舰队,是白云归陆军的掣肘之力,吴家不怕白云归;在俞州。只有吴时赋那种跋扈的公子哥,才敢公开与白云归叫板,加上夺妾风波,他对白云归恨之入骨。

    陆冉这等姿容的佳丽,也只有吴时赋敢消受。

    吴将军却不想同白云归交恶,反对儿子纳娶陆冉,父子二人大吵一架,吴将军愣是气得病倒了。

    白云展有些恍惚:“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没过几日,这件事就在俞州传开了,一时间众人哗然。

    吴家又成为话题中心。

    吴夏采妩跟画楼说:“这几日我就不出门了,免得婆婆觉得我不够稳重,成天瞎欢喜。丈夫出了这等丑事。我还是避避嫌,装装样子……”

    口吻有些幸灾乐祸。

    画楼啼笑皆非。

    她便又感叹:“从前觉得新时代可恶,那些新派女人没皮没脸的,跟旁人的丈夫约会看电影,甚至逼得老式正妻离婚。如今倒是觉得,新时代不错,新派女人能走出来,咱们这些老古董。使把劲也能走出去。要是前朝,丈夫不喜,家中姨太太成群,我又没有子嗣,简直活不成。如今,很多人家媳妇闹离婚,家宅不宁。丈夫荒唐,我就忍让。婆婆还觉得我是个顶贤惠的……哎画楼,我最近在学油画,回头我给你画一幅……”

    画楼听着她的意思,心头突然一跳。

    学钢琴、学英文,又学油画……

    她若是有点积蓄,大约可以出国去念书的。

    难不成吴夏采妩一直在打这个主意?

    她娘家是山东大户,陪嫁应该丰盛;如今没有分家。她的陪嫁自然是一分不动捏在她手里。

    从前她说,学习钢琴、英文是为了让丈夫不小瞧,不想输给新式女子;可她说起自己的丈夫,语气比陌生人还要冷淡三分。丈夫被人看笑话,她亦跟在一旁凑热闹。

    她学这些。绝对不是为了讨好吴时赋。

    那么,她一定在打出国的主意。

    画楼不动声色,心中却对采妩话中暗含之意留心。

    晚上白云归回来,画楼便跟他说了吴时赋娶陆冉做姨太太的事情,笑了又笑:“大约是跟督军赌气……吴将军和吴夫人气得不轻。听说吴四少这几日都不回家,天天流连在陆冉的小公馆。”

    白云归听了,不置一词,心不在焉地躺下。

    估计对八卦不感兴趣。

    画楼潺潺然,也和衣躺下。

    这几天她的月信准时而至,心情不错;白云归却有些失望。

    他最近情绪特别不好,总是有参谋来官邸商量事情。肯定不是为了画楼没有怀孕而生气,大约是政治上又有异动。

    他不说,画楼不问。

    次日五点多,突然有电话打来,白云归穿着睡衣下楼接了电话,便匆忙出去。

    而后一连好几天,书房里总有白云归的吼声,偶尔还会有摔东西的声音,整个官邸人心惶惶。

    画楼却过得很淡定。

    她帮慕容半岑请了家教,是个很清纯漂亮的女学生,十六、七岁,叫罗疏烟,一口英式英语很地道。

    罗疏烟总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套裙,标准的学生装,显得很年幼内敛。从来都是红色绸带绑乌黑的辫子,不着脂粉,面如冰雪白皙,眼睛似葡萄般澄澈透亮,很有灵气。

    慕容半岑很满意,没过几天就罗姐姐罗姐姐这样叫着。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英文。画楼觉得罗疏烟看上去腼腆,年纪也不大,可是教书很有一手。总是用对话练习英文,比照本宣科要好得多。

    白云展瞧着罗疏烟举止温雅,素淡如荷,跟画楼清纯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总是爱用炙热又肆无忌惮的目光追随她,弄得好几次罗疏烟红了脸,手足无措。

    “你不要打她的主意!”画楼严词告诫他。

    白云展微愣,继而哈哈大笑:“我凭什么不能打她的主意?我觉得她很可爱,很特别……”

    “你能娶她吗?”画楼声音微定,说话也轻柔几分。

    他则无所谓耸耸肩:“有何不可?只要她愿意……”

    后来,他也干脆缠着罗疏烟学英文。相处久了,罗疏烟慢慢发觉,白云展看她的时候。眸子总是炙烫,又恍惚游离,好似只是从她身上,看到旁人的影子。

    看着是她,心中所念的,却并不是她。

    也许他心中有那么一个人,远不得,近不得。爱不得,恨不得,连目光里的炙热亦要隐藏,所以才在她身上表现出来。

    罗疏烟冰雪聪慧,看得明白了。亦不再窘迫,倒也落落大方,教着一大一小两位少爷英文,颇有良师派头。

    画楼见他们没有闹得过分,亦不想多管。

    转眼便是正月底,天气渐暖。官邸前那一排排木棉树,虬枝梢头又火焰般花苞,似血色丝绸轻拢。

    等红火木棉盛开。定会烈烈妖娆,似燃烧的爱情般炙热。

    白云归却一日比一日暴躁。

    他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歇在外面,回到家亦是神情疲惫。

    亦不跟画楼亲热。

    这样的他,似一头愤怒的狮子,随时可能将身边的人吞噬。

    白云展与白云灵、卢薇儿躲得远远的。

    李争鸿走后,画楼身边无人可用。易副官只是忠于白云归,履行保护画楼的责任。不与画楼亲近。她想知道白云归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得求助于李方景。

    给李方景打电话,那头接电话是个老管家,声音和蔼:“我家六少去香港了……”

    上次宴会他匆忙离去,说家里的生意出了事。

    难不成真的出了大事?

    “那六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画楼又问。

    那管家摇头:“这个就不知了,小姐是哪位,回头让六少打给你……”

    画楼微愣。这才听出这管家是应付李方景那些红粉知己的口吻来回答她的。

    挂了电话,画楼沉思片刻。李方景不在俞州是真的,去了哪里却不一定……

    是去帮白云归办事?

    思量了半天,依旧没有头绪,管家便道:“吴家四少奶奶来了……”

    吴时赋纳了陆冉为姨太太。吴夏采妩躲了一段日子没有出门。今日换了新黄|色绣锦簇芙蓉花旗袍,比迎春花尚且艳丽三分。踩着杏黄|色高跟鞋,姿态婀娜,步步生辉。

    眉眼依旧明亮轻快。

    她也不跟画楼客气,坐在沙发上,捧着女佣端过来的茶喝了几口,就开始抱怨:“我们家今年怕是撞邪了……我家那口子的事情还没有消停,三哥又出事了,真是心烦……”

    画楼见她不停说烦,眼梢却毫无愁色,好似事不关己的淡然,便抿唇微笑,漫不经心问她到底怎么了。

    “丢了差事!”吴夏采妩声音云淡风轻,却有些不屑,“老三托父亲的关系,在银行做事。说最近银行裁员,他的饭碗就丢了……”

    画楼有些吃惊。

    吴将军在俞州什么身份?就连白云归亦要给他三分面子,什么人连吴三少爷亦敢炒了?

    “什么银行啊?”画楼问道。

    “李家的银行……”采妩睃了画楼一眼,笑容有些尴尬。

    李方景如今替白云归做事,李家银行就等于白云归的银行。

    就是说,白云归炒了吴三少爷,怪不得吴夏采妩神色尴尬,大致是来说情的。

    画楼正要开口,吴夏采妩便迎面道:“画楼,你可别误会我!我虽然是内宅妇人,不懂经济上的事情,也是念过几天书的。李家六少是东南六省官银总号的总经理,他的银行,不就是官银号分行?就算俞州所有的银行都混不下去了,也轮不到官银号裁员。我想着,大致是老三真的犯了事,督军容不下他吧?我在家里,三嫂哭哭啼啼,非要逼着我来说说……我是出来躲事,可不是来求情的。你就算跟督军说了,三哥回去上班了,我也不见你的情。”

    画楼却后背一凛。

    她又想起过年前遇到的那个法国人和那个华人女子,他们出手大方……

    吴夏采妩说对了一点:李方景的银行就算官银号的分行,全俞州银行裁员,也轮不到官银号裁员。

    如果官银号裁员……

    绝对不是为了个人私怨。

    那就是金融出了大问题,官银号要倒闭!

    怪不得最近白云归这般暴躁愤怒。

    金融出了问题,整个经济即将要瘫痪,整个俞州又要动荡不安。

    画楼倏然站起来,脸色肃穆:“采妩,我要出门一趟……你别多心,我有点急事要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节安排

    有一段野史传奇,东南有起假钞案,亏损极大,令经济凋敝。甚至因为这件事,当权者被迫下野……

    这起假钞案一直都是传奇,因为主谋最后都没有查出。只是知道贩运假钞票的,是一位高大英俊的法国男子和时髦窈窕的华人女郎。这两人在案子中期就无辜被杀,最后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

    他们的外貌特征,都是遇害人的口叙。

    因为是传奇,看过但是没有仔细去考证,画楼只是记得这件事的轮廓。

    但是具体发生在哪里,什么年份,当初的时局如何,那个地盘的当权者姓甚名谁,她早已印象模糊。

    记得这件事,不过是对那中途被杀的法国男子和华裔女子很感兴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所以那次从韩家出来,看到那名法国男子和倚在他臂弯里的美娇娘,画楼不禁留心。

    但愿她是多想了!

    但愿不是发生在俞州!

    那段野史里的当权者,会因这起假钞案,后方吃紧,货币被掏空,军费供应不上,被敌对势力消灭,从历史的舞台销声匿迹!

    如今,俞州的当权者,是白云归……

    画楼坐在汽车里,脸上毫无表情,素手却缩在宽大衣袖里,指节捏的发白。她的玲玲侧颜,似扑上一层薄霜般冰凉。纤柔下颌微抿,融在阴影里,点漆眸子异常阴霾。

    易副官回首时,被她的模样吓得一愣:一向温柔和软的夫人。从未见过她表情这般严肃狠鹫,似择人而食的猛兽。他顿了一顿,才道:“夫人,到了!”

    他们来的地方,是俞州报社的办公室。

    一栋四层小楼,大铁门锈迹斑斑,能闻到古老的腐朽味。

    两个穿着深灰色西服的公子哥站在门口等。

    一个高挑风流,一个消瘦不羁。

    见车子停下。白云展忙过来给她拉开车门。

    从车厢里伸出的半截小腿纤细,穿着玻璃丝袜、黑色高跟皮鞋,碧桃浅色苏绣旗袍,清纯倩丽,亭亭如湖水中的初荷;桃粉色披肩流苏随着她的步子飞扬。为她的素雅添了一抹瑰色。

    画楼笑容浅浅:“五弟,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不是来找望书?我看看你可有要紧事,都快吃午饭的时候了……”白云展微笑,眼底有金色阳光的碎芒。雪色衬衫袖口翻叠着,露出结实手臂,胸前怀表链子微晃,风度翩翩。

    他是想没有要紧事,就一起吃午饭。

    画楼却没有跟他客气:“我有要紧事找望书……”

    无言变成望书。大家叫的很顺口。

    贺望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睛。画楼眼底的沉寂与冷漠他瞧得分明,只怕是真的出了事。

    出了何事她会来自己?

    难道是薇儿?

    贺望书心底闪过不安。

    望着画楼和贺望书的车子离开,白云展半晌都没有收回眼眸,愣愣的,难掩眼底失望。

    画楼则带着贺望书,去了一家粤菜馆。

    从上菜到吃完,画楼都没怎么说话。

    她不说,贺望书亦不开口。

    两人都能沉得住气。

    “无言……”她声音虽然恬柔。脸上却毫无笑意,亦叫起他的笔名,幽深眸子直勾勾落在贺望书脸上,“无言,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新闻很多……”贺望书道,“你要问哪方面的?”

    “银行!”她语气微紧,“俞州各大银行最近可有动静?”

    她必须确认。官银号分行裁员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她必须确认,官银号是不是已经亏空了。

    如果白云归要倒台,她存在洋行的那笔巨款须尽快转出去,慕容半岑亦要尽快送出去。

    外面的生活可能有更多的风雨,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如今蜗牛的壳藏不住她的逃避。早作准备总比临时慌乱来的容易些。

    贺望书拿着象牙著的手顿了一下。

    “几家私人银行欲合并到官银号……”他平淡无波,尽量不带任何个人情绪,“所以不少银行在裁员。而官银号亦借口安排不下这么多人,亦在裁员……很多证劵投机商这几日在疯狂抛出证劵,好多金融机构亦在裁员……”

    画楼心中越来越凉,声音却越发平静深敛:“为何裁员?”

    贺望书飞快横掠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帘,勾起一抹淡笑:“不太清楚,还没有具体的事情暴漏出来……”

    “倘若我要是想听这番话,就直接问云展,而不是找你!”画楼嗓音似冰雪般清凉刺骨,有些低沉,“金融机构为何裁员?”

    她明明能想到,却存了一丝侥幸。追问贺望书,只是希望他能说出一个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的答案。

    “为了掩人耳目!”贺望书半晌,才淡淡道,“倘若没有督军的枪杆,这些金融机构只怕不是裁员,而是……”

    他停下来,不再往下说。

    “倒闭?”画楼接口道。心中侥幸的灰烬被一碗水泼灭。

    贺望书沉吟一瞬,才慎重点头:“不错!过年前这种事情就有苗头,被强行压制下去,如今也算压不住了。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将近二十家银行、证劵公司出事,如今连官银号自己的分行都保不住了。虽然督军不让这些机构倒闭,强行撑着,也掩盖不了东南经济即将崩溃的事实!”

    犹如晴天霹雳,画楼愣在那里。

    自己想到的,和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总是不同的感觉。

    自己猜想的,还能自欺欺人;从别人那里听到,却震耳心惊。

    “只要一家银行或者证劵公司公开宣布倒闭,我就会将这件事揭露出来……”贺望书脸上有种无情的冷漠。“白夫人不用试探我的态度,我向来是个刺头……”

    他以为画楼是来做说客的。

    画楼苦笑:“无言是什么样的人,我和督军都清楚,岂会做这等无用功?不过是身边没有可用的人能查到这件事,我又想知道,就询问你……”

    贺望书神情微顿。

    再也不能心存侥幸了,野史里的那段金融风波,大约就是俞州……

    那个被迫下野的政客。大约就是白云归……

    回到官邸的时候,卢薇儿与白云灵正在说最新的衣裳料子,商量说去做几件。还说后日便是张府的春宴。

    画楼勉强跟她们说了几句,便转身上楼。

    伏在三楼客房的阳台上,暖暖春风撩拨着她披肩的流苏。青丝亦曳曳。

    官邸前那排高大木棉树,枝头布满了点点樱红花苞。

    也许一夜春风,明日便是烈烈火焰般木棉花盛开虬稍。那红艳木棉,落英时分,遍地樱红,烧尽炙热艳丽的生命。

    她还能等到木棉花开吗?

    远山如黛,依稀能听到海浪追逐棕色沙滩的沙沙声,海鸟盘旋啼鸣;官邸尽头。一条小径干净整洁,曲径通幽;官邸围墙高大结实,四周都有扛枪侍卫,为铺满翠绿爬山虎的围墙添了肃穆;高大缠枝铁门上,藤蔓枯萎,只待春光再抽绿芽;装饰彩色雨花石的小路,一直绕过花茶花坛,蜿蜒到官邸大门口。

    左边那株法国梧桐高大。掩住了厨房的门窗。

    画楼眼睛不禁有些发涩。

    这里一切如此熟悉……

    她掏出母亲给的那枚香囊,摩挲着精致绣纹,心头有些抽搐般疼痛。

    半晌,她瞳孔里浮起决然神色。

    当务之急,她唯一可以寻求帮助的,便是李方景。这么一大笔金条,画楼一人之力是不能运出去的。她也不放心交给托运公司。唯有李方景有法子帮她。

    欧洲是不能去的,再过几年的二战,欧洲也是乱的一塌糊涂。

    美国是最好的选择了。

    先要找到李方景。

    打定主意后,画楼心绪慢慢安宁下来。她想过要走,却没有想到会走的这般匆忙。

    当天晚上。白云归回来了。

    他虽然情绪不善,却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吃饭的时候也会跟他们说上几句。他的脸色是这个家的晴雨表。他心情好,气氛都松弛了几分。

    画楼不禁又想:是不是事情解决了?

    毕竟她看的是野史,有些杜撰的成分。

    而且就算是真实历史,她这个时空的外来者到来,难道历史没有被波及?

    那晚,白云归情绪不错,同她欢愉了一场。

    事后,他将累的筋疲力尽的画楼搂在怀里,微带轻茧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摩挲,任由她的嫩滑将他缠绕,吻了吻她的鬓角,才道:“画楼,我有件事跟你说……”

    画楼轻轻嗯了一声。

    他却好似很难启齿,又是沉吟半晌,最终才道:“明日我的专列给你用,你带着他们,全部回霖城去。韩家、蔡家、贺家的亲眷跟你们一起……”

    画楼身子微僵。

    没有侥幸!

    他出了大事。

    她没有抬眸,淡淡又嗯了一声。

    白云归原本有些伤感,此刻却被她这般淡然弄得有些莫名,勾起她的下巴,望着她平静乌黑的眸子:“我没有在跟你说笑,你们明日午后走。”

    画楼再次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又安宁。

    “……你不问问?”白云归愣住,片刻才道。

    “落叶归根,我们本就是霖城人,回到霖城不是很正常,为何要问?”画楼眸子里些许笑意。

    画楼刚刚还以为要匆忙走,如今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急迫。她只有明日一早的功夫……

    她心中没底,能不能顺利带着慕容半岑和那批金条……(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节不舍离别

    官邸的夜,抛却了尘嚣浮华,静谧无声。ШШШ。8jzШ。Γo

    厚重窗帘阻隔了月色,斗室内只有一盏橙色灯。暖昧光线中,画楼粉腮酡红,肌肤玉白,欢愉后的神情疲惫又迷离,若午夜盛开的妖娆罂粟,令人欲罢不能。

    白云归身子又燥热起来,手从她的手背伸过来,沿着她胸前饱满玲珑的玉|兔揉捏、摩挲。

    须臾便有她压抑的娇|吟,手却被她按住:“督军,我真是累了……”

    白云归扫兴地将手停下来,依旧在她后背游走着。她真的累了,刚刚握住她纤柔腰|肢进攻时,只觉得那纤腰快要折断。她清澈眸子被欲|火染得妩媚放肆,潋滟非常。

    灯光下瞧着她欢|爱,白云归才知道,原来她动情时,那般美,美得令时光踟蹰,美得令他心头直跳。

    今晚是第一次开灯欢愉,她没有拒绝。大约是最近自己脾气太坏,吓住了她吧?连那种时候,她都不敢坚持自己的爱好。

    想起明日便要离别,更加舍不得她身子的美妙滋味。

    “……回到霖城,你要孝顺爹娘,勤快懂事。”白云归声音低沉轻柔,似爱人间喁喁情话,“三五年,我就能再将你接过来……”

    这话里,透出浓浓的不舍。

    画楼咬了咬唇瓣,眸子浮动,平静嗯了一声。

    “画楼,我真怕……”他愕然清醒,止住了自己的话。真怕什么?真怕熬不过这次,生离成了死别。再也见不到她;真怕时过境迁,她改了温顺,心悦他人;真怕造化弄人……

    真怕分别!

    画楼心头滞迫,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静静依偎在他臂弯,嗅着他肌肤里男子特有的清冽味道。

    浓密青丝被他指尖穿过,顺滑清凉落。或落在枕间,或停在肩头。或飘扬在他指缝里。

    他那练达冷静的眼梢,噙着不忍离别的伤感,令画楼不敢直视。

    平静下来之后,白云归才感觉画楼的沉默与安宁,有些冷酷与残忍。他虽然也只是说了几句。却字字不舍;她则毫不回应,安静接受着。

    分别好似引不起她情绪的波澜。

    无情的人总是豁达些。

    “你这个小东西……”他轻吻着她的耳垂,声音喃喃,“什么都不懂!再教你一年半载,估计才能明白些。画楼……”

    手不禁又向下探去……

    床幔摇曳里,暖昧不已的喘|息声随着他们身子的滚翻,越发急促。

    这个y|靡的夜,暗暗有春风的香甜潜入……

    一开始她不懂情|事。教了几次,如今享受起来;现在她不懂离愁,教段时日,大约也会明白……

    却没有了机会。

    为什么送他们回去,白云归原本编织了很多托词,可最后一个都没有用上。预想着今晚会是沉重的夜,不成想这般醉生梦死里度过……

    她的身子越发绵软,他的夺取更是狂|野。

    次日清晨。下起了轻雾。白云归醒来的时候,枕边空空,唯有一寸余香,半截青丝。

    好似她不曾来过。

    好似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是一场未了的春|梦。

    他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下楼时,画楼早已坐在餐厅,双肘支着雪色亚麻桌面看报纸。神情安详平和。听到脚步声,甜甜叫了声督军,与往常无异。

    镇定得匪夷所思!

    白云归心口好似堵了什么,闷闷生疼,冷淡应了一声。坐在她的侧首,等着女佣端上早餐。

    今日的她,穿了件孔雀蓝金绣旗袍,有种珠光宝气的华贵,衬得她气质夺目,雍容大度。

    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便是这身旗袍。当时也觉得不错,却没有如今的惊艳。也许是她越长越美了,也许是自己看她的心态不同了……

    白云归便想起一句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她就这般女子,浓妆有牡丹的雍容,淡妆有素荷的清雅。不管是哪种,都不突兀,只是另一种风情。

    罗副官脚步匆忙跑进来,附耳在白云归耳边说了句什么。

    白云归脸色骤变,豁然起身。

    画楼忙喊了他:“督军,我们下午几点动身?”

    白云归脚步顿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疾步走了。

    他走后,她才发觉,自己腿有些发软,强撑着平静这般辛苦。

    来不及了!画楼昨晚彻夜难眠,思前想后,最终觉得来不及。半天的功夫,别说带着慕容半岑和金条逃走,就算取金条的时间都不够。而且怎么走,从哪里走,往哪里走,会不会被追回来,被追回来之后呢?

    所以的一切,安排起来至少需要十天半月。

    通天的本事,半天也不可能完成。

    她很谨慎,从前总想着,要先取得白云归无限的信任,才能着手安排退路。所以她不轻举妄动,等待时机,她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毕竟战事还有将近十几年才会大规模爆发……

    殊不知侥幸后,如此慌乱。

    找到李方景也没有用,她目前需要做的,仅仅是拖延功夫。

    她要镇定从容,遇事不惊,让白云归明白:就算他出事,自己亦能留下来,照顾好他的家人,不需要他将后方转移。

    对家宅琐事,她会是他最好的助手。

    吃饭的时候,她没有把下午要动身去霖城的事情告诉众人。白云展依旧去报社上班,慕容半岑去学校上课;卢薇儿和白云灵则商议做衣裳,今日去看布料子,送裁缝店。

    “做旗袍的话,绀碧阁的廖师傅手艺最好。比其他家的都要精致些……”画楼轻笑,“上次采妩告诉我的,她的衣裳都是送去绀碧阁做。不过他那里手工费贵出十倍,而且要等半个月以上才能拿到成衣。只有特别讲究的衣裳和特别讲究的人家,才会光顾……你们都有衣裳穿,不急一时,不如做件精致的。春日来了,宴会多得是……”

    白云灵与卢薇儿一听。各自心动。

    他们这样的人家,岂会做衣裳的钱都没有?

    不怕贵,只怕不够好!

    “绀碧阁在哪里?”白云灵笑着问道,“我们今日选了料子,直接送过去裁了……”

    “采妩一定知道……”卢薇儿接口道。“大嫂,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再叫上采妩。人多才好,选料子亦能相互参谋参谋。要是一个人,总容易犯错儿,辛苦做出来的衣裳不合适……”

    “我就不去了。”画楼淡然一笑,“韩夫人那里,我要去走动走动。韩小姐去世后,她一直不见我,督军也怕她长期积郁,哭坏了身子,让我去劝劝。不如你们叫上采妩吧,她每日就是在婆婆跟前立规矩,没旁的事。知道是你们请她,她婆婆也喜欢。”

    这样的话。就能保证卢薇儿和白云灵一整日不沾家。

    白云灵微微叹气。

    韩橙去得不明不白的,白云灵亦心痛。也不知道大哥怎么了她,韩夫人从此就不见白家的人,对大哥和她们都恨得紧……

    “要不我陪你去韩家吧,让采妩姐陪薇儿姐去挑衣裳……”白云灵犹豫道。

    画楼忙笑:“不用。韩夫人大约不想看到太多的白家人……”

    白云灵这才宽心。

    画楼亲自给吴夏采妩打了电话,那边是个俏丽女子声音,听说是白夫人。立马有些谄媚,喊了采妩。

    采妩自然是说先问过婆婆。

    稍后就回了电话,说可以去……

    众人走后,官邸沉寂下来。

    画楼敛裙移身,亭亭斜倚餐厅的窗棂。庭院草木扶苏。嫩绿如烟,袅袅轻拢树梢。春意虽淡,也有盎然生机。

    渡过这一劫,她应该着手准备出国的事情了。

    可是眼下……

    如何说服白云归让她留下?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她把玩说窗帘的流苏,半晌理不出头绪来。

    静不下来,她便拿出大字练。练了半年多,她的大字长进不少……

    不知不觉,便是中午了。

    而白云归依旧没有回来,他的副官亦没有回来安排专列的事情。好像昨晚说过的话,只是个玩笑。

    她心中突突跳。

    事情可能有了些转机,画楼安慰自己道。

    吃了午饭,换了衣裳正准备出门,管家便进来道:“夫人,外面来了位小姐,哭的可怜,说要见您……好像是姓季……”

    哭的可怜?

    姓季?

    难不成是季落夕?

    画楼道请她进来。

    片刻,皮鞋蹭蹭的脚步声急促响彻客厅,季落夕跑得很快,直直冲到画楼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夫人,您救救六哥……”

    她俏丽雪腮挂着晶莹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坠落;声音哽咽,说得又急,画楼没有听清她讲的是什么。

    却是被她吓了一跳,忙叫女佣搀扶她起来。

    季落夕却只顾拉着画楼的胳膊,抽噎难成声:“夫人,求求您……”

    “好好,你先别哭了……”画楼无奈,亲自扶着她,“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样一边哭一边说,我也听不明白。”

    “六哥……六哥被督军关了半个月……我大哥的朋友在督军身边做事,他说,督军今晚要枪毙六哥!”季落夕咬着唇,忍住焦急,一字字说的极慢,生怕画楼听不懂。

    画楼这回听得明白。

    六哥……

    她六哥跟白云归有何关系?

    “你六哥犯了何事?”画楼蹙眉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天你们家开宴会,六哥回去后,就被督军下了大牢……”季落夕又急起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白家的宴会?

    六哥?

    “李方景?”画楼倏然变色。李方景在李家排行老六,人称六少。季落夕跟他要好,私下里是不是叫他六哥?(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节转机

    “不准哭,好好说话,督军要枪毙李方景?”画楼声音敛了温和,肃穆威严。微低的声音里透出雷霆之势。

    她后背瞬间凉透。

    季落夕被她的模样吓住。她印象里温婉文静的白夫人,此刻面容肃然,眸子里杀伐怒气,整个人若被触怒的母豹,锋利的爪牙露出阴森寒光,让人瞧着便心中发紧。

    她愣愣,果然不敢再哭。

    “督军今晚要枪毙李方景?”画楼见她傻愣着,声音不免提高一分,怒气顿现,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季落夕慌忙点头:“……是,我听大哥说的,说督军要枪毙六哥。”

    旁人喊李方景为李六少,她喊六哥。

    画楼指尖冰凉,明明是春日暖阳,她却感觉身处严寒三九天。

    指尖的寒意渐渐扩散,她粉润脸颊覆盖严霜。

    原本伤心欲绝的季落夕屏息敛声,抽噎都止住了,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令白夫人不快。放佛触怒了白夫人,她今日便有去无回、葬身此地。

    “你先回去,这件事我知晓了。”画楼转眸,冷冷对季落夕道。不等季落夕回答,已经喊了女佣送客。

    季落夕不敢再说什么,十分乖巧跟着女佣出去了,丝毫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的势头。小野猫收起了利爪,温顺如绵羊。

    “易副官!”季落夕出去之后,画楼厉声喊道。

    高大挺拔的副官跑进来,恭敬扣靴行礼。

    “督军为何关押了李方景,为何要杀他?”画楼眸若利剑。气势咄咄。

    易副官垂眸,恭敬而疏远:“督军的事,属下不知,属下跟在夫人身边!”

    “混账!”画楼怒不可竭,以往对易副官的不满被无限扩大,怒斥道,“军人的天性是忠诚。督军让你跟着我,不是让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么久以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肯说,我留你何用?你既然无心给我

    锦绣民国 全第2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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