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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打细算 花满筛第6部分阅读

      精打细算 花满筛 作者:肉书屋

    精打细算 花满筛第6部分阅读

    我把鸡爪子吃净,看韩暮雨起身要走,忽然玩心大起,我一手扶着额头,身体瘫软在座椅上,做出痛苦的表情:“哎呀哎呀,晕了晕了,不行了不行了,韩暮雨,你是不是在鸡爪上下药儿了?”

    他看白痴样地看着我,而我演得很投入。

    他转回来,嘴角带出一抹惑人的笑,轻轻巧巧,一股子别有深意。

    其实用不着迷|药,看见你我就已经被迷晕了,晕到醒不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抬手拍了拍厚厚的防弹玻璃,而后平静地对我说:“喂,劫个色!”

    我听到脑袋里一根弦儿钲楞断掉。

    ☆、二十七

    没这么逗人玩儿的!我极窘迫的偏过头去!估计连脖子都红透了,我胡乱的向他挥手,“走走走,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韩暮雨不紧不慢地转身,一脸得逞的嚣张。

    我目送他出门,拍了拍脑袋,不禁想问:“暮雨,如果你知道我的心意,还会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么?你知道吗,要多努力我才能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好兄弟?”原来觉得,假装喜欢一个人特痛苦,现在才知道,假装不喜欢一个人,更痛苦。

    于是,我痛苦地掏出我的账本,韩暮雨名下的往来流水已经一大串了。

    ……

    ……

    借:肯德基果汁,750;

    借:羊绒衫一件,单位发,000;

    借:护手霜三只,单位发,000;

    贷:阿尔卑斯糖两块,030;

    借:电热毯一只,旧,?;

    借:暖水袋一只,旧,?;

    这种用旧了东西没办法估价,所以,金额也就用问号取代了。

    我拿手机上网搜了下那个牌子鸡爪子的价格,然后拿起笔,在账本上端端正正地写下‘贷:泡椒凤爪一只,150’。

    进了腊月,又开始降温。某天下班儿,吴越给我打电话,说一块儿去‘小肥羊’吃火锅,本来今天该我值夜班的,因为跟一同事换班换到后天,正好去跟吴越疯一下儿。

    我到的时候,吴越都点好菜等着我了,鸳鸯锅底,刀切厚羊肉片儿,还有我最爱的鲜鸭肠。

    我把自带的板城烧拿出来,又跟店里要了四瓶青岛纯生,这是我俩喝酒的习惯,白的配啤的。吃饭时,我俩又开始互吐苦水,客户太烦,房价太高,领导太黑,挣钱太少……,吴越瞅着我乐,“嘿,安然,我瞧着你又活过来了呢!上次还跟我这儿借酒浇愁呢,怎么着,这么快又找着新的妞儿啦?”

    我寻思了一下儿才想起来上次喝酒的丑事儿,那时候以为跟韩暮雨就此无下文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没,没找新的,就还是原来那个!”

    “哦?又好上啦,说说呗,怎么又好了,上次看你那赌咒发誓的劲儿,还以为老死不相往来了呢?”吴越马上来了兴致。

    “其实,也不算好上了,人没说乐不乐意,还那么抻着呢!”我边说边把半盘鸭肠子都下到我这边锅里。吴越不爱吃这个,他说这东西看着就跟死蚯蚓似的,恶心;我说他事多儿,就他爱吃那牛骨髓嚼嘴里跟荤油似的他都不嫌。

    “唉哟,这么吊着咱们安然都行,多美的妞儿啊那得!”他眼珠子瞪得都快掉锅里了。

    我咬着筷子头,自脑中抽出一帧韩暮雨的图像,细细的从头到脚看一遍,说到:“长得没得挑,气质也好……”

    “哪天给给哥们儿介绍一下儿呗?”

    “等有机会吧!”我心想,真给你介绍了不得把你给吓死!

    “对了,”我想起一事儿来,“吴越,你们移动现在是不是搞什么充话费赠手机活动呢?”

    “是啊,那活动我们那经常搞啊。”吴越疑惑地瞅着我,“你要换手机?”

    我点头,又问:“你们内部有没有优惠啥的?”

    “有是有,就怕你用不着!”

    “说说,说说!你怎么知道我用不着。”

    吴越把根蒿菜吸溜进嘴里,转身去摸口袋,一会儿拿出张卡片来给我,“拿着这个卡片去移动大厅,预存500块以下的赠送机型随便挑,不用预存话费,只要每个月按时缴费就行,不过套餐要选30块包月的,扣满12个月。这东西你应该是用不着吧,就你,能用那种机子?就你,20块钱都不够你上网流量费……”

    我不理他唧唧歪歪地,伸手把印着‘员工专享卡’的纸片夺过来,嘿嘿一笑,“就是要这种的……”

    第二天中午下班,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儿。

    是现在把这员工卡给隔壁洗车的韩暮雨送去呢,还是等晚上去他宿舍呢?要说六哥也走了好几天了,现在那房子就剩他一人儿……

    答案很明显,能单独跟他待会儿,当然更好。

    于是我怀着某种阴暗的心理,带着某种隐隐地期待把拿出来的卡片又塞回了口袋里。

    可巧下午,暮雨又过来换零钱。

    我看他微微皱着眉,便问道:“暮雨,你今儿怎么啦?没精打采的呢!”

    他戳戳自己的左脸,“牙疼!”

    “怎么回事儿?”

    “昨天天气冷,电热毯开着高档我就睡着了,结果早晨起来,这边牙龈都肿了。”说话间他又皱了皱眉。

    “上火,没事儿,多喝点水!”我瞧着他捂着腮帮子的样子特别可爱,别别扭扭地像个小孩儿,就没心没肺地乐出声儿来。

    韩暮雨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水淋淋地眼神儿,三分怨怒七分不解,于是我笑得更盛。

    下班儿回到宿舍,门口放着单位新发的过节水果一大堆,一箱贡柑,一箱库尔勒香梨,一箱特小凤西瓜,一箱红富士,还有提子一大包。

    东西太多了,自己吃不完,也没法儿带回家去。去年过年发的那些,我就是自己吃了一小部分,送人一大部分。

    不过,这次水果来得正是时候。

    我把各个箱子打开,每种水果都拣一些装进一个大取款袋子里,边装我边琢磨,暮雨啊暮雨,你运气蛮好的嘛,你说上火了,我们就发了水果……不给你送点过去,那都对不起这天意……切,安然,想给人送就给人送,又没人拦着,找什么借口啊你?

    拎着东西走在路上,说不出的心情,时而轻飘飘时而沉甸甸,时而酸兮兮时而甜蜜蜜。暮雨,你一定不知道,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

    ☆、二十八

    是的,迫不及待!不过,那是我一头热。

    韩暮雨打开门,见我右手拎一大袋子水果,龇牙咧嘴的站在外面,二话没说先把东西接了过去。我揉着被细细的拎带勒得生疼的手掌,跟着他进了屋子。

    只剩他一个人的房子更显空旷,我提鼻子一闻,一股方便面味儿。

    他把床上铺开的图纸收拾收拾放在床头,然后让我坐下。

    “喂,牙还疼吗?”我问。

    “好点儿……”他轻声回了一句。

    才怪呢,我想,方便面那东西越吃越上火。

    他晃了晃暖瓶,对我说,“没开水了,你等会儿,我去烧一壶。”说着便提着暖瓶往外走。

    我赶忙拦他,“我不喝水,你别忙了!”

    他没搭理我,只说“很快”。

    他们生活用水的水管在屋子外面,白天的时候我见过。现在天气冷,为了不上冻,那个露在外面的水管被裹了好几层草席、破布、棉絮什么的,韩暮雨说偶尔还是会冻住,那就得用开水浇了。

    热得快通了电,很快有丝丝白汽自暖瓶口升起。

    我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梨子塞韩暮雨手里,“我们单位发的水果,好多呢,我也吃不了,正好你上火,给你带了点儿。”

    他随手把梨子放在旁边,一脸不乐意,“安然,不是说了吗,别再给我拿东西了,你怎么……”

    “哎呀,就是几个破烂水果,而且我那儿好几箱呢,根本吃不完,你就当帮我个忙,替我消灭一些。”

    韩暮雨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又从口袋里摸出吴越给的员工卡,递到他面前。

    “这又是什么?”韩暮雨警惕地看着我,接都不接。

    我把这个卡的用处详细地跟他解释了一下,最后说“这是我移动的同学给的,你不是要买手机吗,正好儿不用白不用。”

    他挑眉,“你当我小孩儿啊,我上火了你们单位就发水果,我要买手机你同学就送你优惠卡……安然,你不用这样……”

    我真是比窦娥都冤,“暮雨,好吧,就算这个优惠卡是我特意跟同学找的,但是水果绝对是单位发的,今儿才发的,你不信你可以去我宿舍视察,好几箱子呢!”

    “安然,”韩暮雨显然没听我的解释,“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能这些东西对你而言也确实不值什么钱,主要是……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要你的东西!”

    “几个破苹果、一张不花钱的员工卡而已,你看你,磨磨唧唧的,至于吗?”我觉得我自己已经是个鸡毛蒜皮的人了,想不到韩暮雨别扭起来比我更甚。

    “不是什么东西的问题,安然,今天是水果和卡,不知道明天会变什么……安然,我就想跟你做相互对等的朋友,你老这样,我们就没法儿处下去了……”他居然说得很认真。

    真是谬论,对他好,他倒说处不下去了,这人什么逻辑啊?我把卡往他手里塞,“你也说了,咱是朋友,朋友不就是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吗?”

    “你也说了,是‘互相’,从咱们认识以来一直是你单方面的帮我,”他推开我的手,“这卡我不要,安然,你对我够好的了,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我不能亏欠你太多!”

    普通朋友,这几个字伴着韩暮雨清清凉凉的音调撞进我脑子里,激起层层叠叠地回声,震得我脑袋嗡嗡响起来。

    好吧,好吧,我真不爱听这个。

    果然是这样。我一直不肯承认的现实,就这么直直地砸在面前,噎得我连句整话都说不出。就算韩暮雨你心里就当我是个普通朋友,你一定要说出来吗?让我连自欺欺人都不能够……行,算你狠!

    我深深地呼吸,把这四个字放在牙齿缝里嚼碎了,和着尴尬和失望咽下去,满口的苦涩。我几乎是愤怒地抬眼,“好!”我说,很大声!

    韩暮雨显然一愣,估计是被我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给镇住了。我看得出他有些不解还有些迷茫,他不知道我干嘛突然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我心窝子上了,值得我这么大发雷霆。

    我也没再说什么,还说什么啊?跟一普通朋友我有嘛好说的。我起身,挥手,说‘再见’,一串动作做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直到我已经快走到门口时,韩暮雨才反应过来,他叫我的名字,安然,安然,一声一声,急切的,软腻粘连;他几步赶上我,拉住我的胳膊,他问我:你怎么啦?怎么忽然就生气了?我别着头不想看他,我也没生气,跟一普通朋友制气,我犯得着么?

    不就是不要我东西吗?这还不好,我还省了呢。不对你好我又不会死,水果吃不了有垃圾箱替我消化,我更看不上那张员工卡能买到的手机,我这么上赶着想要照顾你纯粹是吃多了撑的。

    他比我高,手上的力气也比我大,只是,他没料到,我是真怒了。再怎么不济本人也是一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动起真格的,我的反抗也很有威力。使劲儿甩开他的手,憋闷干涩的声音从我胸膛里传出来,“你别理我!”

    韩暮雨一看我这么凶神恶煞、不由分说地去开门也有些急,既然抓不住我,他干脆借着身高的优势直接将我抱住,双手锁在我胸前。我愤愤地想要挣脱,却在扭动过程中,被他拥得更紧,他低头在我耳边微微喘息着问,“安然,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温热的呼吸洒在我耳朵后面,有些不合时宜的亲近感。韩暮雨的声音不大,那句子也好似轻软,绕在耳朵边儿上,仿佛浅浅的呢喃。拥抱的姿势,细语的动作,这情景看上去多像我隐隐期待的一幕,可是,实际上,对他而言这根本就是形势所迫、毫不暧昧的无奈之举。我咬了下儿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此刻,坚实的怀抱、耳鬓厮磨、来自身体深处的眷恋和身后的人发散出的蚀心蚀骨的诱惑,都是那么的让人迷乱,轻易就会沉溺下去。

    一时间我只得停止挣扎,调动全身的力气去抵抗这种沉溺。

    “我就这样,喜怒无常!”我说。

    他感到我的松懈,也就稍微放松了手臂,却没有离开,“安然,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就提出来,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太孩子气了吧!”

    浅拥深倚,低语潺潺……

    我简直无助到想哭,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要有这样让人想入非非的接触。

    “我就这样,不可理喻。”我说。

    “安然……你这脾气啊……”韩暮雨紧了紧手臂,“你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热得快一声尖锐的长鸣,地上水壶里的水咕噜噜的翻滚着冒出来。

    原来不过是烧壶开水的时间,我这心情已然从开始水果般的甜美变成了现在难以下咽的苦涩。快乐悲伤、天堂地狱、桑田沧海,都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儿。

    “水开了,我去给你倒水,你不许走了!”韩暮雨跟我商量。

    我点头,“行!”

    结果,他才走过去拔热得快的电源,我便逃命似地奔出门外。

    反正,已经有了‘喜怒无常’,‘不可理喻’两条罪名,我也不在乎多加一条。

    “我就这样,言而无信!”

    ☆、二十九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黯淡。

    那种黯淡就像猪油涂了在心上,透不过气,越抹越腻,随时随地的烦闷。我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上班的时候我不可避免带着恶劣情绪,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透着那么不耐烦,能一个字解决问题绝不说两个字。一般单位的会计都是机灵的人,见我这副德行,也都识相地不跟我闲扯淡,不过,这种人一般也多事,你说你办完业务走人不就得了,非得问我们主任曹姐我这是遇见什么不痛快的了,别以为我会当这是好心,不就是变相的告状说我态度不好么?

    曹姐过来兴师问罪,“安然,你怎么回事儿,刚康达旅行社的小王说你给她钱的时候是扔出去的……”

    “我没扔,不信查监控!”靠,真他妈矫情,不就是给钱的时候力气大了点儿么!

    “那你今儿干嘛不给远通的张会计填支票,平时不都你给填的。三张支票让他自个填错了两张,刚才还跟我抱怨呢,说换支票还得跑北京……”

    “姐,他自个的支票自己填错了还是我的问题啦?我该他的欠他的我得给他填支票?他给我发工资啊?他支票的钱给我啊?别说他跑北京他就是跑南京也活该,中国字儿不会写还当什么会计啊?”我本来就没处儿发泄去,捡着个机会就劈里啪啦一通爆。

    曹姐皱着眉头:“安然,你这是犯得什么病?咱们是服务行业,你嫌憋屈你可以不干,但是你坐在这个位置就得做这些事儿,没有什么该不该的,让客户满意就是你的责任,说什么都是废话。”

    我听着她在一边儿训话,一脸漠然。

    我都知道,我都懂,我只是忽然失去了做所有事情的心情,本来过日子我就带点儿得过且过的劲儿,而现在连应付我都懒得去应付了。

    最后,她叹了口气,“安然,远通那是行长的关系户,你别给自己找事儿知道吗?心里要是有什么烦的你就说出来,我看你这两天都不对!”

    我就是再别扭,我也分得出好坏。曹姐她就是那么个人,她会很严厉地骂你,却总是心怀善意。

    “没事儿,没事儿,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故意不厚道地朝她一笑。这个孩子都上二年级的女人毫不客气地抬起高跟鞋给了我腿一下子。

    这几天韩暮雨也不是没来过。确切的说吵架的第二天,他就过来了。

    我知道自己那么仓皇地逃跑挺丢人的,可是相比我被‘普通朋友’化的憋屈,丢人显然不算什么。本来那口气堵在心里就难受得要命,偏偏这事儿还没法儿说,所以,看见他的影子我马上低了头。跟自己说拉到吧,死心吧,别惦记了,可是,感觉隔着防弹玻璃仍然以超乎寻常的敏锐探测到了他的靠进,心脏很没骨气地跳成一团。

    他犹犹豫豫地走到我窗口,说要换零钱。我尽量不看他,几下子把钱换好塞出去,一个字儿都没跟他说。我听见他拿到钱后小声儿地叫我名字,我没理会。

    他很不理解,我看得出来。可是我又不敢跟他说明,现在他顶多也就是觉得我这人脾气挺怪的,要是我跟他说喜欢他,还是那种想抱着他亲他的喜欢,他恐怕会暴揍我一顿然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是,我不想做普通朋友,但我更不想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矛盾混乱……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安然’两个字飘进耳朵,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心尖儿上,化成水,冰凉清苦。

    本人意志向来不坚定,只要他说两句道歉的话,甚至只是喊着我的名字看着我,我还得陷进去,所以,我根本没给他机会,极其迅速地按下叫号键。

    下面的人上来存钱,韩暮雨退到一边。我感到他的目光深深浅浅地落在我脸上,我就当看不见,却把存钱那人的一万块放点钞机里翻来覆去机械地点了五六遍,直到我瞄着他转身离开。

    他走到门口时似是不经意的回头,目光跟我的撞到一起,我假装随便地别开脸,手指却慌乱地打出一排乱码。

    那天结账时,我的现金少了一万块,我想了半天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最后还是小李和曹姐帮忙查监控录像找到的。

    我看着那段视频,当时本人伸着脖子看着外面,随手就把捆好的一万块扔垃圾桶里了。

    “安然,你当时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小李问。

    “美女!”我说。

    偶尔中午下班儿我也能碰见韩暮雨,只不过我故意不去看他,他也没有再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我不能说自己特别了解他,但我心里明白,若是就么下去,那恐怕就真要变成陌生人了,说实话这个后果我不能接受,但要我回去继续普通朋友我又憋屈。

    现在这叫什么,冷战?我又一次感叹自己越活越倒回去了,先是玩儿暗恋,然后跟小女生似的玩儿冷战,安然啊,你还能更荒唐点儿吗?

    我的这几天的纠结在再次看到韩暮雨时达到顶峰。

    我看见韩暮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纸袋子。他没过来我这边,而是径直的朝小李走过去。我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但强烈的好奇心让我的耳朵立马长长,隔着桌子我只听见他好像说有点事情,让小李出去一下儿。小李跟得了什么便宜似的,屁颠屁颠地收拾了几下桌子上的东西就跑了出去。

    他们站在里我很远的客户等候区,韩暮雨跟小李说着什么,小李笑得恶心巴拉,一个劲儿点头、摆手,然后我看见韩暮雨脸上出现一个特稀罕的笑容,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有点儿“柔情似水”,这笑颜刺得我的眼睛生疼,却收不回视线。

    更过分的是几句话之后小李那女人居然开始脱衣服,而韩暮雨从大纸袋里掏出一件浅紫色的长款羽绒服打开来,他将小李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拎在手里,把羽绒服递给她。小李利落的将羽绒服穿好,韩暮雨帮她整理衣领和帽子,然后退后几步上下打量,小李原地转了两圈,还摆了几个很做作的pose。

    不得不说,这件衣服小李穿着很合适。虽然她一向烦人,但是客观的讲,小李算是个美女,个子很高,身材也不错,眼睛不大却很精神,皮肤有点黑却透着健康的血色。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许我会赞上一句,现在我看她除了一百八十个不顺眼再没别的感觉了。

    韩暮雨依然笑得温柔,他不时扯扯衣服得边角,跟小李说句什么。

    我的心在这样俊男美女的和谐画面中,无限地下沉。

    原来韩暮雨看上这个女人了?显然,都送人家衣服了,而且还他妈这么合适。

    这也……太突然太滑稽了,突然到让我措手不及,滑稽到让我捂着脸苦笑出来。

    不过一会儿,小李又把那衣服脱了下来,小心叠好了放回纸袋,交还给韩暮雨。

    美女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帅哥。她刚进门儿,便有比我更耐不住的人开始拷问。

    “啥啊?”小李j细的声音响起,“谁说那是给我的?那是人家给他妹子买的,他说挺贵的东西,怕不合适了,才特意让我给试穿一下儿,万一不行三天之内还能换……怎么不找别人,你以为身高172体重110以下的女孩满大街都是吗?”她得瑟地走过我面前,得意地问道:“嘿,看见没,我穿那羽绒服怎么样?”

    “特~好看!”我无比真诚地回答,甚至有点劫后余生的感激涕零。

    ☆、三十

    自从小李帮韩暮雨试了一次衣服之后,自来熟儿的本性就得到了无限的发挥,上班下班都得跟人家打招呼。每次看到小李一副色咪咪的神情感慨某人真是越看越帅时,我总是会忍不住提醒她矜持一点儿。

    下午一点多,小李从家吃饭回来,进门时正巧遇见洗车店一工人来换零钱,我听见她跟那人边说边往柜台这边走。

    小李问:“你们那儿韩暮雨呢?我瞧他没在啊!”

    那人回答:“请假了!”

    “为嘛?上午我还看见他了。”

    “好像病了!快中午时走的!”

    “怎么说病就病了?”

    “听他说好像昨天去火车站排队买火车票,排到半夜,冻着了!”

    “……”

    那人说着已经来到我柜台前。刚才他们的对话一声不差的落进我耳朵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人真是很有问题。那个火车票的事儿我早就应了韩暮雨要帮他买,估计要是我不说这话,人家早趁春运没开始就回家了,也不会捱到这都快年跟儿底下才去买票。我倒好,话说出去了,也没下文了,还跟人闹了半天脾气。

    我觉得自己不厚道,更觉得韩暮雨有毛病,你说你怎么不跟我提提这事儿呢,这些天我光顾着赌气,早把车票的事儿扔脖子后面了。你找小李试衣服我光想着你是看上人家了谁还想你是要回家啊?你就是打算跟我绝交了是吧?你就是宁可自己冻一晚上也不跟我开这个口是吧?这人死犟的!

    埋怨着,心疼着,不过说起来,挑起冷战的那个人,好像是我。

    我一边儿慢慢地给那人找零钱,一边装着不经意的问道:“快过年了你们也该回老家了吧?”

    “恩,再干几天就歇……”他回答。

    “火车票不好买啊!刚你说韩暮雨去车站排队买票冻病了,是吗?”

    “恩,发烧好像,我也没仔细听,反正看着脸色儿蜡白!”

    “一到过年就这样,春运真可怕!”我半真半假地感叹。

    “是呢,韩暮雨说他想买腊月二十四号的票,结果冻病了不说,还没买着!”那哥们儿把钱数了一遍,冲我嘿嘿一乐,说:“还好我老家离得近。”

    等人走了,我立马掏出手机给火车站售票处的朋友老田打电话,问他要腊月二十四到昌黎的票。老田算是我发小儿,原来住我家楼上,小时候老打架,现在大了在一个城市上班儿,居然关系处得不错,偶尔还聚聚。

    我们单位由于最大的领导醉心梨园,老爱办那种戏曲晚会啥的,职工都有免费票,我是不会欣然国粹,可是老田年纪轻轻的居然喜欢那种依依呀呀没完没了的腔调,基本上那些票我都给他了。我回老家从来不坐火车,俩钟头的汽车就到,所以平时也没什么事儿能求到他,这一有点事儿,他表现得特热心,问我要硬座还是卧铺,我想了一下,还是硬座吧,他说没问题,预留的有,问我啥时候要,非要给我送过来,我说不用,我下班儿就去他那里拿。

    之后这一下午过得,比一年都长。我心里都跟长草似的,一个劲儿地看表,说不出的焦躁和急切。

    终于熬到下班儿,我就想赶快结账赶快走人,可是现金管库员非要交残币,我麻利地整好了交上去,接下来就等小李,她平时比我还迅速,今儿不知道犯什么毛病,磨磨蹭蹭半天,忽然说了一句,“哎呀,这个二十面额的就九十二张,凑不够一把儿(一百张一把)……”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蹭蹭走过去,从她那些新钱里拣出八张二十的,侧身挡了监控,在纸币边缘位置轻轻一扯,“呲啦”,每张上都多了个至少三厘米长的裂口,“行啦,够一百张了!赶紧的!我这有事儿呢!”

    小李瞪着我,我瞪回她,她用口型对我说了一句话,“损毁人民币是犯法的!”

    我无辜地摊摊手,“只是不小心……”

    先去老田那里拿了车票;回来路过一笑堂药房,我进去用医保卡刷了两种特效感冒药;最后又在街边的小粥屋里给买了一罐杯装五谷粥。

    敲门之前,我再次深深地鄙视自己。

    好吧,我认输了,我投降了,我又厚着脸皮回来了。谁让我答应过你说要给你买车票呢?我是言而无信,可是,这句我是当真的。

    手指轻轻扣在门上,当当当,当当当,声音空旷,在夜的静谧里传出老远。不知道敲了多久,久到我都快怀疑韩暮雨是不是死在屋子里了,然后才听到门口有些些动静。

    “咔”,门从里面打开,韩暮雨披着厚棉服出现在我面前,他看到我似乎丝毫都不惊讶,只是轻唤我的名字:“安然……”

    我点了下头,侧身进屋。他关好门,跟着我慢慢走到床边。被子是铺开的,所以主人也应该是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韩暮雨让我坐,自己习惯性地去摸暖瓶,结果:“没热水了,安然,你等一下,我去烧。”

    我借着惨白的灯光总算看清他现在得模样,脸色真的很差,嘴唇干裂发白,走路都有点打晃。心里像被谁拧了一把,我赶紧着把他拉回来按在床上,一百句话堵在嗓子里,最后汇成一句,“你啊……你就死犟吧你……”

    他现在倒是乖,不让他动,他就不动,安安静静地坐着。

    “还发烧吗?”

    “好点了……”

    “吃饭了么?”

    “吃了。”

    “什么饭?”

    “……”

    我把还很热的粥拿出来,打开了放在他手里,“先把这粥喝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就想,他要是再敢跟我磨叽,我就……我就翻脸?得了,脸老翻也就不值钱了……那我就自己喝,奶奶的,反正不能浪费。结果就在我等着他说什么的时候,人家已经捧起来小口小口地开喝了。

    我很丢人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一下子就顺当了呢?我这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那感觉就像我死命地朝一个紧闭的门撞去,结果发现那门只是虚掩。

    他注意到我怪异地表情,却只是晃晃手里的杯子,“很好喝!”

    那是,八块钱一杯呢!

    我赶紧说:“那你都喝了别剩……”

    “恩………”他点头,轻轻吹了几下,一阵浓香飘散到我鼻子边儿,五谷杂粮的气息融在一起,柔和甘美。

    “我听你们洗车行的人说,你这是昨天去买车票冻的……”

    “不清楚,也可能就是不注意着点儿凉……”

    “那个,买票的事儿……”我有点张口结舌,“是我给忘了,你……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儿?”

    他摇摇头,没说话。

    也是,他倒是想提醒你,可是,安然,你当时不是闹脾气不理不睬么?

    我讪笑了一下儿,从口袋里把车票拿出来,“给,腊月二十四的,硬座。”

    他明显地诧异了,快速将粥放下,两手接过车票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给了我一个如获至宝的惊喜表情,“昨天车站的人说所有票都卖完了……连门口票贩子都说没有……”

    “听他们的呢!车站的人比票贩子还黑!”我有些得意,更多的却是心酸,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儿,却要他寒夜里苦等却最终无果。是不是生存对于某些人而言,当真步步艰难?

    “谢谢,谢谢!安然!”他高兴起来,那种喜悦是发自心底的,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欢快,“你等等,我给你拿钱!”他站起身去拿相邻床上的蓝色工作服。

    ……你能别首先想到这个吗?你想表达感谢有很多方式,比如拥抱,比如拥抱,再比如,拥抱……

    我心里感叹着,却发现他身子一晃,趔趄一下,我赶紧扶了一把,把他拉回来坐好。

    手心是烫人的热。

    说什么好点儿了?我信他我就是猪!

    “还在发烧呢你?你吃那药不行!”我看了眼一边儿放着的白色感冒通的药瓶,在我的观念里,那么便宜的药根本就没效果。

    他揉着额头,眉毛拧在一起,“好像还是有点烧!”

    一瞬间,我决定再次犯回傻……

    右手扯下他放在额角的左手,左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低了他的头,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

    忽然地靠近让他僵了一下,而后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反应都比较慢,他没做任何挣扎,温顺得像只小狗,由着我挨挨蹭蹭。他的脸近在眼前,细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光洁的皮肤,干燥的嘴唇,每一分每一分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越是淡然,越是诱惑……高热从皮肤相贴的地方传过来,我有种被灼烧成灰烬的错觉。

    小李曾经说:“人生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我算是别致的一个,我在韩暮雨这个火坑里,跳下去爬上来、爬上来跳下去,乐此不疲!

    ☆、三十一

    恋恋不舍地分开,韩暮雨睁开眼睛看着我,像是等着我给个结论。

    “恩……那什么……还是热……”我觉得我大概被传染了,脸上也烫起来。

    他点点头,“我再吃几片退烧药!”

    “别吃那种了,不管事儿!”我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盒电视上老广告的特效感冒药,“吃这个!”

    几下打开盒子,“咦?冲剂呀?”我买药的时候跟人说要退烧最管用的,也没仔细看。

    “得,你等会儿,我去烧水!”

    我拎起暖瓶往出走,韩暮雨拉了我袖子一把,我回身拍拍他肩膀,“你先把粥喝完了,胃里有点儿东西才能吃药呢!”

    一出门儿,凉风打在脸上,我居然觉得神清气爽。

    是的,心情不错,原来只要他让我对他好,我就已经很满足。

    摸着黑走到水管前,水龙头上结了一层霜,我费劲地拧开,像是握着冰坨子,冻得骨头疼。水管子里打嗝般冒了几下凉气,然后水柱突然地蹿出来,我没留神,那水哗地就喷了一手,哇塞,凉得我差点扔了手里的暖瓶。

    水接满了回到屋里,插好热得快,我龇牙咧嘴地把湿手糊在自己脸上,坐回韩暮雨身边,“你们那水还挺冲的啊!”

    “恩……”他眼光闪了闪,像有星星在波浪上跳舞,然后他把还有大半杯的粥递给我,“我不喝……”我说。

    “拿着……”他坚持。

    好吧,我接过杯子握在手里,热量透过纸壁传到手心,暖呼呼的舒服。我双手捧好了,心里还在想暮雨这人真是体贴啊,就看见他伸手将我的手连同杯子一起捧住。

    “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他说。

    我却吓得动都不敢动,呼吸都嫌太大声。

    他的手心贴着我的手背,覆了一层薄茧的掌心粗糙而温暖,带着异乎寻常的触感,轻、柔、酥、麻,各种感觉在指尖融合,我几乎是熏熏然地在想,可能以后,以后的以后,终此一生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这样,只要握着我的手,便可以轻易攫取我的灵魂。

    韩暮雨也许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高烧让他看起来有些迟钝,身上清冷的气息敛去不少,显得沉静而温顺。

    我沉醉在他手心里无法自拔,暮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不知道吗?你一点点的温情,都能让我义无反顾。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听到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这声音却不是来自我。

    韩暮雨歪起头看着我,重复到:“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安然?”

    一个晃神儿,我的心脏漏掉一拍。

    他似乎不是那么认真地在问,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而我却听到心里一个声音疯狂地叫嚣起来,说啊,说啊,告诉他!趁他现在迷迷糊糊的。

    “因为,觉得你好呗,因为……喜欢你呗!”

    我低着头,那句话像是直接从心里蹦出来,每个字都颤巍巍的,说到最后,我有种要断气的感觉。

    心脏剧烈收缩,我听到血液瞬间冲过耳内的血管时极速的声音,狂躁又决绝。

    韩暮雨果然是迷糊,他听了之后很久都没说话,眯着眼睛慢慢地反应,我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忐忑难捱,时间无声流淌,消耗着我仅有的勇气。

    “我不明白,”他终于开口,一脸茫然,“我有什么好的呢?我就是一个穷小子而已!不像你,心地好,长得好,工作也好,爱说爱笑……”

    以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今儿听起来格外好听,让我那副小心肝儿甜美地跃动不已。我知道我有很多毛病,可是,对韩暮雨,我已经拿出自己最好的。

    “我也就那样儿吧,”我说得毫不谦虚,笑得恬不知耻,“人跟人不就是缘分吗?我就看你顺眼,就觉得你招人待见,就稀罕你这样儿的!”

    听明白了吗?重点在后面,喜欢你!

    他点点头,表示听懂了,说道:“你也挺讨人喜欢的……”

    我这心就像摇了很久的瓶装可乐,突然打开盖子,里面的快乐喷涌而出,甜蜜粘腻地溅了一身,我傻笑出声,自动自觉把这句话演绎为‘我也挺喜欢你的’,而后却听他继续慢悠悠地接到:“就是有点儿小孩儿脾气……”

    “喂,我怎么小孩儿脾气啦?”说得好好的,干嘛加这么一句,“老子可是比你大五十八天呢!”

    韩暮雨看我突然瞪起眼睛,扑哧一下乐出来,我还不明所以,他就那么笑得一发不可收拾。我觉得这个笑容持续了大概有十秒,从没见他这样。眼睛弯弯的,牙齿都看得到了。靠,千八儿百年的也不乐一个,今儿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我当真担心了,把粥放在一边儿,然后抬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烧傻了?”

    “没有……没有……你这一会儿一变脸……说炸毛就炸毛,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儿脾气!”他还笑上瘾了,居然说得有些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这是关心你,懂不懂?关心则乱,懂不懂?

    “乐个屁啊?”我凶狠地瞪他,然后扑过去掐他的脖子。

    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我看到面前那个火坑里炽烈温暖的火焰,我毅然决然地扑过去。

    两个人滚到一起,他因为失去先机而被我整个压在床上。他两只手握住我的两个手腕,高热从手心传递过来,我的心思乱成一团。别说

    精打细算 花满筛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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