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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第43部分阅读

      当时错 作者:未知

    当时错第43部分阅读

    议!

    看着眼前愈演愈烈的战事,泠霜心中反倒安静了,她庆幸于此刻陷入这种境

    地的是她,而不是段潇鸣。她今天之所以要留下来,除了要查明王顺的真实身份以

    外,更是要一举将宫中潜藏的密谋暗杀段潇鸣的这些人统统揪出来,一次

    清理干净。自天和元年起,宫中的各方势力便蠢蠢而动,段潇鸣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他打仗上得心应手,在处理这些问题上却是甚为无力。而袁泠霜自小

    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对此有天生的敏锐直觉,她的这种不祥的预感由来已久

    ,而今天,她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只是没有让她想到的是,这个宫闱里,

    居然有这样大的一股势力存在,悄无声息地窥伺段潇鸣,她想想都觉得后怕!

    段潇鸣的亲卫,个个武艺高强,勇猛剽悍,但再怎样,也敌不过这样的车轮

    战术!悬殊的敌我力量对比,让他们很难再支持下去。

    那统领眼看这样下去只会被困死,便咬了牙,横刀在手,大喊一声道:“弟

    兄们,化成‘一’字型,杀开一条血路来,怎么也得护送夫人出去!”

    此言一出,原本已经被杀得涣散的队形立刻聚拢来,在统领的调度下,整齐

    划一,背向里,刀口对外,将袁泠霜护在中央,形成一条细细的长带,不再无

    目的的拼杀,集中力量向殿门方向冲去。

    奈何王顺早已料到,用援兵将整个朝乾宫都包围了起来,外围全部是弓箭机

    弩手,莫说是要冲出去,就是只苍蝇,怕也飞不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一百亲卫所剩无几。遍地血流成河,朝乾宫外汉白玉广场上,朝

    廷举行重大仪式的地方,被这源源不断渗出来的暗血污黑成了一片一片。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她眼前倒下去,参差不齐,有临死依旧想站着,却

    始终没有撑住身子,跌倒下去,身上的铠甲重重击打地上砖石的声音,凄厉苍

    钝,透着一种濒死时的哀怨与遗憾。泠霜跟着段潇鸣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到过

    战场,但是,这样近距离地看待死亡,还是头一回,没有段潇鸣,没有他,只

    有她一个人,她自己……

    “夫人!快走!”统领看她还在愣神,情急之下,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

    整个人拖扯着走,一手依然挥刀拼杀。

    王顺远远地站在包围圈的外面,双手抱胸,面带微笑地看着里面冲杀的情况

    。整个宫城的乱了,隐隐听见不知情的太监宫女们奔走呼喊的声音,有‘杀人

    啦!’,有‘着火了!’,各色各样,在泠霜脆弱疲惫的耳膜上嗡嗡地来回响

    个不断。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出汗,盛夏炎热的气候,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今日仿佛特别闷,感觉天压得低低得,似乎一抬头,就要碰到了一般,上午还

    是大晴天,可是似乎现在,天已经慢慢阴下来了。

    泠霜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浑浑噩噩地被那人拖拽着,好像整个人都在梦境里

    一样,毫无真实感。

    ‘轰!’地一声响雷,近地仿佛那雷就落在耳朵根子后边,震得所有的人都

    停了下来,抬头去看天。

    王顺也被吓了一跳,明明才是万里晴空,怎么好端端地就风起云涌,变了天

    了。

    “弟兄们!杀啊!”那统领率先反应过来,一声高吼,瞬间就让剩下的十余

    名亲卫回过神来,投入战斗,快刀连砍了近前的一排叛军。

    “狗日的杂种!天皇老子都怒了,打雷劈死你们这些畜生!”不知哪个侍卫

    喊了一句,嗓门高亢嘹亮,引得几个侍卫一通叫好,顾不得身负重伤,一个个

    振作起精神来,连连向外突围。

    包围他们的叛军本就是一时之间聚集起来的,比起多年配合作战已久,早已

    形成默契的侍卫军来说,简直是乌合之众,不过仗着人多,才斗志高昂,如今

    被这一百人殊死相抗,死了这么多人,早已心生畏惧,再加上突然变天,心中

    着实恐慌,竟慢慢地退散开来,谁也不敢再上前去刀刃上送死。

    一共就剩了五个侍卫,合起来围着袁泠霜,王顺见自己的人竟然后退,气得

    跳脚,大骂一声,便叫机弩手准备射击。

    泠霜被刚刚那一声响雷一下子震彻心扉,猛地清醒了过来。她本还存着一线

    生机,想着或许真能凭着这几个人杀出宫去,不必落在他们手上做威胁段潇鸣

    的筹码,也不用走到玉石俱焚的那一步去,可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住手!”当王顺的手高高地举起,重重地落下,泠霜用尽力气喊出的这声

    ,只湮没在王顺得意的笑容里。

    终于,无一能够幸免。

    “夫人……”统领临死也不肯放开她的手臂,最后掰开了,手上赫然留着鲜

    红色的印痕,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成了?!”当早已在宫门门楼上守候已久的慕雅看见王顺押着泠霜到自己

    面前时,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疾步迎了上来,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来。

    王顺这次没有恭敬谄媚地匍匐在她面前,甚至连鞠躬都没有,只是吃吃地笑

    了一声,看向背后的袁泠霜。

    “你说,一会儿,是段潇鸣先看见你的尸首呢,还是你先看见他的尸首?”

    王顺幽幽地笑着,仰首看了看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

    慕雅愣愣地站着,静观王顺这副截然不同的嘴脸,她似乎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

    “呵!”泠霜一声厉笑,道:“那,在我死之前,可不可以容许我说几句话

    ?”

    王顺看了她一眼,挥手屏退所有人,只慕雅还站着,王顺也不管她,静等泠

    霜开口。

    泠霜早已被搜过身,看有没有利器和藏毒,以防止她自尽,她体格柔弱,搜

    干净厄,王顺便也放心地没有绑她,让她活动自由。

    只见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慢慢踱到王顺面前,散漫地娓娓道:“王顺,

    你确实很了不起,你做了太多让我没有料到的事情。隐瞒身份,连我都没有查

    出来,多年潜藏在宫里,做我的心腹不露马脚,这是第一件我没有料到的;偌

    大个宫廷,你一直暗中帮淑妃做事,甚至帮她瞒天过海,偷运了一个男人进宫

    ,秽乱宫禁我都不知道!呵!厉害啊!不过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泠霜眉眼一

    横,笑意深浓却冷厉异常,森寒入骨:“你最让我吃惊的是,竟然能够在我们

    所有人都不知不觉间,在宫中暗聚了这样大的兵力,真是高啊!这无疑是在段

    潇鸣头上悬了一把钢刀啊!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他的命!”

    泠霜说得颇为激动,猛地伸手一指,几乎戳到王顺面前,震怒之下,那手臂

    都在微微颤抖。

    王顺悠然一笑,对着泠霜略略点了下头,道:“公主谬赞了!”

    “呵呵……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泠霜轻轻地落下手臂,倩然一

    笑,翩翩侧转过身子,云淡风轻地道:“你有我没料到的,难道,我就没有你

    没料到的?”

    “你做了什么?!”慕雅一听泠霜这样说了一句,脸色都紧绷了起来,上前

    一步急问道。

    王顺根本就不信自己有什么疏漏,看着慕雅这么沉不住气的表情,眼里闪过

    一抹鄙夷,又转身自信满满地对泠霜道:“洗耳恭听!”

    “早在我把徐琼华交给你照应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怀疑你了,这应该是第

    一件你没有料到的事,所以你才会对徐琼华粗心大意,让我有弄走她和那个男

    人的机会;那一次在‘奇珍览胜’的茅屋,你故意引段潇鸣去撞破我与霍纲,

    那次我确实很意外,但是紧接着我便将计就计,演了一出戏给你看,让你误以

    为段潇鸣中了你的离间计,可是,你又岂会知道,段潇鸣根本不会疑我,第二

    天在朝堂上免了霍纲的职位只不过是做给你们看的!”

    听到此处,王顺心里不禁一个咯噔,双眼微微眯起来,看着袁泠霜。

    “便是计又如何?!霍纲的将军印信早在昨夜便送到了我父亲手上,只怕此

    时的霍府,已经在我父亲的掌控之中!”慕雅一阵嗤笑泠霜道。

    “哦?是吗?”泠霜轻轻一哼,也笑了。

    “印信是假的?!不可能!”王顺看着泠霜,冷冷地自问一声,又自己否定

    了答案。

    “放心,印信是真的。我知道从朝乾宫到后宫,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要想

    在你眼皮子底下把印信换成假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拿到的印

    信是真的。”泠霜看着王顺,轻浅一笑,语调仿佛在安慰他一般,但是还没等

    王顺与慕雅放下心来,她的下一番话,就如这天气一般,瞬息万变:“可是,印信

    终究是死物,人是活物!”

    “什么意思?!”王顺已然听出袁泠霜话中的深意来,心中不禁慌起来。

    “意思就是,早在霍纲交出印信前,段潇鸣便已经给霍纲手下各营副将下了

    密旨,将军金印即时作废,有持印妄图调兵者,一律按谋逆叛国罪论处,当场诛杀

    !”当泠霜字正腔圆地咬出那个‘杀’字,慕雅惊得当即大退一步,险些一个不稳

    栽倒,连王顺也是惊讶地脸色大变。

    ‘轰’地又是一声响雷,空气中仿佛弥漫开火腥味,吓得慕雅一跳。

    正当王顺看着泠霜沉思她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时,楼梯下上来一个人,冲过来大

    喊道:“大总管,不好了!皇上带着大队人马朝宫门过来了!”

    王顺与慕雅一听,俱是大骇,俯身到城堞前往下一看,果然是段潇鸣和霍纲来了

    ,霍纲身上还穿着大红色吉服,想来是知道了宫里出事,连忙赶来。

    “慌什么!给我稳住!他不敢乱来!”王顺对来人一声暴斥,吩咐下面稳住,不

    可慌乱,全力迎敌。

    说完,一排机弩手秩序井然地跑上来,在各个城堞处,架好瞄准,随时准备发射

    。

    王顺猛地一下从身旁一个士兵腰间抽出一把钢刀来,架在袁泠霜脖子上,押着她

    来到城堞前,朝下面大声嚷道:“姓段的狗贼!你若还想要这女人的性命,就立刻

    弃械投降!”

    宫城的城门比不得外城,不过六七丈高,所以俯下身子,便能把下面人的脸看得

    清清楚楚。

    段潇鸣衣容整齐,无甚紊乱,可见,査巴奇那边很顺利。

    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她看见他仰着头,面色铁青地紧紧望着她。

    泠霜笑着,幽幽地微微侧转过脸来,低低的声音对王顺道:“还有一件事,我忘

    了要告诉你,你以为当初你的宁王为何没有娶我?是我不想嫁他?”泠霜摇摇头笑

    得花枝乱颤,终于浅浅地凝了一个笑,字字轻咬道:“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还

    配当这天下的王者吗?!”

    她这一句,极轻极轻,轻到连王顺都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仿佛木雕一般,傻傻地看着她,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说……他爱上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哥哥……”还是那一抹笑,泠霜看着他石

    化的表情,听着脖子上那冷硬的钢刀坠地发出的一声尖锐的厉响,仿佛是对王顺这

    一生最无情的嘲讽,刺得人耳朵生疼。

    “你撒谎!你撒谎……!”王顺失控地冲泠霜大声吼叫,仿佛着了魔一般,一个

    劲地自言自语,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不会的……你撒谎……不会的……你撒谎

    ……”

    “我有没有撒谎,你心里很清楚,其实,你早应该猜到的……只是,你不肯去相

    信罢了,又或者说,你根本不敢去相信……而今天,我亲口告诉你,帮你相信!”

    泠霜依旧笑着,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王顺,耳边又想过一声闷雷,天色愈来愈暗。

    “王顺!你发什么疯!”慕雅虽然站得近,但是泠霜与王顺说话太轻,连她也没

    有听见,只看着王顺这副样子,心中吓得发颤,猛地蹲下身拾起他掉落的那把钢刀

    来,重新架在袁泠霜脖子上,冲着瘫坐如一团烂泥一般的王顺尖刻地喊道。

    王顺在这样大的打击下,已经迷失了心窍,根本听不见她的话,慕雅看着他那副

    样子,不禁加重了手中力道,在袁泠霜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来,恶狠狠道:“说!

    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泠霜依旧笑着,无比散漫地转过头来正面对着慕雅的脸,仿佛没有见过她一般,

    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得慕雅心惊,又将钢刀逼上半寸,冲泠霜吼道:“你看

    什么?!”

    “没什么……”泠霜又是一声嗤笑,根本不顾脖子上的那把刀,自顾向慕雅倾上去,贴在她耳边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慕雅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戒备地看着袁泠霜。

    “其实……我根本没有把你的丑事告诉他,所以,直到此刻,段潇鸣还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袁泠霜陡然狂笑出声,亲眼看着慕雅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手中的钢刀脱落,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活着,你当不了皇后,我死了,也一样……”泠霜笑够了,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不得不伏在城堞上,回头笑看着王顺与慕雅道:“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们,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威胁他……任何能够用来威胁他的事物,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毁掉,包括我自己……”泠霜依旧笑得艳若桃李,脸上浮现出不寻常的潮红来,慕雅看着她的嘴角无声地淌下一道血痕来,还来不及惊呼出声,袁泠霜已经翩然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急,不要急,上部还没有完,还有内容,还有内容,大家可以尽情联想,尽情,尽情……(自我殴飞)

    下一章是雨中,小段抱着小霜狂奔的煽情场面。。。煽情啊煽情。。。。

    霸王们,都快结文了,你们都不肯冒个头让我看一看你们明媚的小脸蛋吗?一场缘分,好歹见一见嘛。。打声招呼也好啊~~~ 1

    《当时错》阿黎 v当时风雨满楼台(下)v

    ‘轰隆隆!’一声惊雷劈下,瞬间就下起瓢泼大雨来,雨点子又密又集,打

    在人身上竟微微有些疼。

    泠霜仰面躺着,睁着眼看着空中的雨落下来,哗哗地直扎进眼睛里去,滚滚

    酸涩胀痛。

    又是一声巨响,这回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不是雷声,而是宫门被撞开的声音

    ,巨大的宫门被推开,那门轴锁链一起搅动着滂沱大雨,混着靡靡之音,听起

    来,竟像是一首悲怆的挽歌。

    这样急促的脚步,一脚一脚踩着雨水,沓沓地溅出水声来,这样混乱的噪音

    里,她依然可以分辨清楚。泠霜用力地微微扯动嘴角,心中暗叹,还是这样让

    人不省心,这么冲动,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要是这里埋伏着杀手,要他的命岂

    不是唾手可得……?泠霜只觉得眼睛酸的不再是自己的了,终于忍受不住,闭

    上了眼。

    “霜儿……!”

    叫得这般撕心裂肺,以后该当如何?泠霜心底苦笑了一声,幽幽睁开眼来,

    没错,就是这张脸,还跟出门时一个样子,只是那雨水刷刷地灌进他的发冠里

    ,从周边顺着脸颊淌下来,落在她脸上,凉凉的。

    “你没事吧……?”泠霜强自扯了扯嘴角,刚说这一句,竟觉得五脏六腑似

    乎一股脑儿地要往外冲,终于没有忍住,张口便呕出一大口浓血来,全落在了

    段潇鸣的章服上,缂丝制作的江崖海水图案,玄色的底子,被这暗红的血一染

    ,只觉得一身都是深深浅浅的黑色,混着雨水,冲到地上,周边一圈都红了。

    紧跟着段潇鸣的霍纲和春儿,都还穿着大红喜服,一见此景,全部震惊了。

    “主子!”春儿大叫一声,爬起来便要往前扑去,却被霍纲一把拉住,整个

    人跌跪回他怀里。

    她泪眼迷蒙地看向丈夫,只看见漫天大雨里,他对她摇了摇头。霍纲这是在

    告诉她,袁泠霜可能没救了……把这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吧……

    “告诉我,你怎么了……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段潇鸣整个人都在发

    抖,他只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但是这样可怕的梦,他还是头一回做,这么多这

    么多的血,不停地从她嘴里流出来,雨打在她脸上,刚刚将血痕冲淡了,又有

    新的渗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了?!谁可以告诉他。

    “陛下,夫人应该是中毒了……”看着段潇鸣这样失控,霍纲立即开口提醒道。

    “中毒?!”段潇鸣听见了霍纲的话,喃喃地呓语了一声,又蓦地猛然惊醒过来一般,转头歇斯底里地冲身后众人吼道:“太医呢?!太医呢!!传太医

    !快传太医啊!!!”

    侍从们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从来没有见过段潇鸣这幅样子过,双眼通红

    爆凸着瞪着,脸色铁青,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腻腻地贴在身上,落拓而狰狞

    ,如一头发狂的濒死的野兽一般,顿时吓得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段潇鸣不禁气得血脉贲张,打横抱起袁泠霜,几步奔向楼梯口。因为四处都

    站满了侍卫和士兵,把路几乎都堵死了,段潇鸣完全陷入了癫狂,看也不看便

    是当胸一脚踹去,那侍从一下子便被撂开了,旁边人见了,忙立马让出一条道来。

    段潇鸣不顾一切地在雨里狂奔,一路愤然狂吼:“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这下总算有人醒了过来,忙朝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从宫门穿过朝乾宫,再去到太医院,差不多要绕过半个宫城,段潇鸣一直紧紧地抱着泠霜,不停地对她说:“再坚持一下,就要到了,就到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没事!……”

    “盎……”泠霜微微昏迷了一阵,幽幽醒转过来,便觉得这个人都在颠簸,浑身剧痛越发严重,忍不住叫他停下来,她实在受不了了。

    段潇鸣见她吐血不止也害怕起来,不敢再颠她,只得听她的话停下来,自己跪坐下来,把她抱在怀里。

    ‘轰隆隆!’雷声滚滚,他们此刻正停在朝乾宫前的那片汉白玉广场上,阴

    霾的天空,黑得像是晚上,阵阵雷电,撕裂一般的巨响,近的就在耳畔,两人

    好像是被罩在了这雨幕里,四周围都空荡荡的,只剩下雨水疯狂地冲击地面所

    发出的沉闷苍凉的声响,就像她小的时候,祭祀宗庙,那座最尊贵的古老的编

    钟,乐府的官员穿着古板宽大的礼服,按部就班地敲奏着一些她根本听不懂的

    音符,那些铸刻着饕餮图案的青铜器,老得不知岁月,就像她此时对自己身体

    里这些强烈的变化冲击的感觉,恰似宗庙里那些锈蚀地面目全非的古老器皿。

    她原以为,这一生,袁泠霜不会怕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

    她留恋的东西了,这是从十二岁开始,她对生命意义的忠实解读。她把对死亡

    的渴望看成是一种向往。只因为她太了解这个世界了,了解地仿佛已经活了几

    辈子,活够了,活腻了,在我眼里看到的全数都是丑恶与肮脏!

    她一生致力于与这肮脏与丑恶划清界线,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她本身就

    是因为这肮脏与丑恶才出生的,那是她生命的本源,要舍弃它,就必须同时舍

    弃自己的生命。

    对于袁泠霜来说,从来不吝于死亡,便如那根鸿毛,轻飘飘地,轻飘飘地,

    落到地上,悄然无声,谁也不惊动,什么也不影响。这是她最理想的结果。

    她本以为,她不会有遗憾了,怀抱着段潇鸣的爱,坦坦荡荡地步入另外一个

    世界,就像在最后一名侍卫倒下,她终于被王顺生擒的那一刹那,她毫不犹豫

    地要破了藏在舌下的毒囊,无色无味,几乎没有感觉,就像最平常的吞咽唾液

    一样,轻松自在。

    诚如她所说,她结束自己生命的理由,是为了使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可以威胁

    段潇鸣的东西存在,她不会容许自己给段潇鸣带来伤害,正如她明白自己一直

    是段潇鸣的污点,在他一生的军事与政治生涯中,只要她活着,她便是污点,

    便是天下人拿来明讥暗讽他的佐料,他应该成为开天辟地的英主,他有这个念

    头,更有这个能力,所以,她应该离开了,就像草原上的过冬的草,只要那霜

    覆在上面,就永远没有春天,必须得等到那薄霜消融了,草头上爆出青绿来,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伟大复苏与崛起!

    你一身的伤,换来这满目疮痍的天下,如今才刚刚起色,怎可以再让马蹄践

    踏?!我知道,那马蹄踏在这江河上,就好像踏在你身上一样!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用我的生命,为你肃清宫闱,为你扫平最

    后一个步向制高点的障碍!

    我的出生,为袁家带来了和平安睦,尽管是表面上的暂时的。但我希望,我

    的死亡,也能够像我的出生一样,为这世间,带来太平,即使是一时的……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母亲临死时的那个绚丽的笑容。梁上挂着那三尺白绫,

    有清明浩荡的风,丝丝缕缕地从窗外拂到面上,那白绫迎着风飘扬起来,仿佛

    有了神采一般,绽出妖娆的弧度来,好似平日里,她的大礼服上的飘带一样,

    华贵而美丽。她似乎是怀抱着无比的激|情,把自己的脖子套上去,她似乎已经

    感觉到那是一个比现在所处的这个维度更加优美的所在……

    她颤颤地伸出手去,极其吃力地覆上他的脸,满手的鲜血,随着那掌印,在

    他脸上化开一阵夺目的殷红,隔着茫茫的水柱看去,这一幕,仿佛是那年,她

    出塞和亲,满目的苍黄的沙漠,寂寞地荒凉,他这般嚣张跋扈,一手扯了她的

    盖头,习惯了的满目的艳红色,揭下的那一刻,那一张脸,正映着头顶暮穆苍

    然的天,依稀有鹰盘桓而过,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属于大漠的声音。

    “盎,我好疼啊……好难受……好委屈……”她哭了,不想掩饰也不需要掩

    饰,这最后一次,就允许自己好好放纵吧……

    袁泠霜把笑留给天下,把眼泪留给你……

    袁泠霜的痛,不为了天下,只为了你……

    袁泠霜宁可负尽天下,也决不负你……

    这样深切的悲痛,最后一次,我,只对着你……

    段潇鸣死死地抱着她,就像当年父亲死了,他什么也没有,被自己的异母兄

    弟和鄂蒙贵族们四处追杀,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只知道逃命,骑着雪影,

    不辨方向地日夜狂奔,最后,他到了当今山,那天地尽头的苍凉荒芜,他终于

    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摔下来,整个人栽在黄沙地里。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

    了,背上的箭伤还在潺潺地流着血,没有吃的,没有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

    有,只是微微地动了动手,下意识地抓了一把流沙在手,可是,那沙子,却见

    缝就流,他怎么努力,也抓不住,终于,都流散了……

    袁泠霜从来没有听见过他哭的声音,那种近似于绝望的忧伤与无助,咽咽地

    悲鸣着,声音全都哽在喉咙里,徘徊在胸臆间,却是吼也吼不出来,只知道抱

    着她抽泣,脸部狰狞扭曲,嘴巴张着透气,那雨水混着血水,都流到了嘴里去

    了……

    段潇鸣的眼睛是忧伤的孤独的,这也是她这些年来一直依依不舍要留在他身

    边的原因。

    彷徨不知所往,这飘零的浮生,茫茫红尘里,等待着你我的那一个不可解,

    不可消,不可避的劫!

    ‘情’之一字,只因当时已惘然……

    空灵碧落,澄澈湛碧,似一汪千年难遇的老坑玻璃种的翡翠,这样绝世的珍

    品,碎在那一双慑人的眸子里,碎成千丝万缕的依依别情,凝眸处,但伤情;

    疏离婆娑的重重花影里,芳菲倾霜,霁雪素鬓,还是那一根素雅的银簪子簪

    在头上,回首间,似乎阳光依旧明媚,她就在那团团光影里,翩翩回眸,依稀

    还是那样俏皮地轻颦浅笑。

    “盎,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娶我吗?”

    这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是,她却依旧想要听到那个答案。还记得上一

    次问的时候,他以命护她,那一口血吐在她身上,她流着血,那么那么害怕失

    去他……

    “这一世都没有过完,这么着急想着下一世做什么?!”

    雨声里,他的喉音越听越渺远,远得像隔了千万重山,杳杳地抓不住,触不

    到,叫她心慌。

    “但是……我却是……很想……很想要……嫁你呢……”他把广袖兜在她头

    上,整个身子倾下来为她挡雨,她虚弱地睁着眼,只觉得自己下一瞬就要离开

    他一般,仿佛朝乾宫后殿里廊子下面的那一排琉璃宫灯,罩子罩着,珊阑的一

    片灯火,昏黄晦暗,风一吹,巍巍颤颤地,仿佛下一瞬就要熄灭了一样。

    十年相携,缘梦尽,繁华灭,当终于不得不要放手时,她竟然是这般不舍,

    这般眷恋,原来,袁泠霜也会害怕,害怕孤独,害怕离开,害怕失去……

    她的爱情,从那一首缠绵悱恻的诗开始,一笔一笔着色,一遍一遍渲染,一

    刀一刀刻画,到终于成果时,却淡成了沧海帆舟,千秋基业。凭栏处,总是萧

    瑟萦怀抱。

    “真怀念……在,当今山……过的那一日……”茫茫腾起的水汽,将天地连

    城一片,就像一副水墨背景的画卷,氤氲开往事如烟,幸福的回忆,在脑海里

    呼啸而过,终是凝成了唇畔眼角,那一抹微弱到极致的会心的笑容。

    “好!那我们就回去!回当今山去!现在就启程!”段潇鸣颤着声音低吼道

    ,四处望了望,只看见一片迷蒙,远远地黑压压一片全是带刀护卫,他的嗓子

    已经喊哑了,却依旧铮铮有声,急促地吼道:“备车!快备车!”

    话音一落,又立刻改道:“不!备马!即刻备马!备最快的马!快……!”

    泠霜的眼皮几乎已经完全合上了,她只看见,他的脸上,身上,都是斑斑驳

    驳的血渍,合着雨水,晕开成团团簇簇,仿佛暗纹织锦的大幅图案一般,就像

    那夜,他满身风雨推门而出,却始终站在那架《簪花仕女》屏风前,隔着薄薄

    的绢面,朦朦胧胧的一团影,他的指尖正触在仕女发间的那一朵红牡丹上,茜

    素红的染料,一点一点化开来……

    她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连雨声也一并在这漫天茫茫里隐去,她只能这样

    秃秃地看着他的嘴唇急迫地上下翕动,一张一合显得错乱杂章,那喉结一停不

    停地上下滚动,纷繁地就像这一世的纠葛……

    她染血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她很想说,她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

    千千万万的舍不得,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而且,她知道,如果她说

    了,只会让他的余生更悲哀,更寂寞,所以,她还是宁愿不要说。

    当最后一线光影消失,眼前只剩下空洞的黑暗,她终于完完全全地闭上了,

    薄薄的一道眼皮,隔断了沧海桑田。

    隐约中,是谁在唱那一首《蒹葭》?

    眼前漫无边际的血红色缓缓地褪淡,深秋的清晨,寒露之后,霜降之前,起

    雾了,只听见隐隐的船家摇橹的声音,水色柔和,歌声酝酿在晨雾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歌声极为缥缈,荡荡地散在朝气里,眼前都是高过人头的瑟瑟荻花,一路

    分开道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却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耳边,尽

    然是风吹动芦苇所发出的簌簌声,久违了的淡泊宁静,朴素如农田桑竹一般,

    透着幽幽的稻香。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她可以断定,那个男人就在她的身边,那样接近,她几乎可以闻见他温柔湿

    润的鼻息,只要再往前一步,便可以看见,就像当年,这诗歌的创作者,只要

    走出这一片芦苇地,便是如黛青山,便是一江秋水,便是香草美人……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最后一次,终于在她将要放弃的一刹那,遮天蔽日的芦苇消失了,那尽头,

    绵延不绝的山峦,广袤无垠的蓝天,秋天的朝阳,火红而灿烂,驱散了这重重

    迷雾,江面上踏歌而来的那个人,有麦色光泽的肌肤,有暖心祥和的笑容,有

    深情款款的双眸,只觉得阳光灼灼,照得他整个人晶亮起来,熠熠生辉,江面

    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背景音乐:韩红《剑侠情缘》,我选这首歌的原因,主要是其中的几句词:

    谁等谁等了一万年 只是等来一个错

    谁对谁凝望一秒钟 于是留下了传说

    他等她等了一万年 只是等来了寂寞

    她对他凝望一秒钟 转身带走了传说

    有的时候我写的虽然比较混乱,但是是因为根据当时整个人融入那种氛围中,真的有点下笔有神的感觉,写起来觉得很流畅,其实一直觉得很蒙太奇(电影专业术语不明白的请百度大婶吧,我也解释不全面。)。。。但是却又想把脑子里的画面写出来。。。要是我会画画就好了(orz)

    可以说,这一章,所要表达的感觉已经不是悲伤了,而是从心底里憋着那股气……想发泄出来却总是发泄不出来,知道憋到内伤。。。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华丽而cj的分割线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虐才刚刚开始(殴~~~)华丽丽的狗血也才刚刚开始~~~童鞋们一个一个排队,轮着虐过去,不着急,真的不着急,来来来,大家坐下来,泡杯奶茶,慢慢喝……咱耐心虐……(殴~~~)窃以为,后面虐霍纲小朋友的桥段更雷更狗血,是某黎刚刚去洗澡的时候想到的~~~(请不要做任何不cj的联想。。。是因为洗澡人好多,要排队,反正干等着也没事,索性就来构思情节。。。就这样orz)偶发现偶果然是大叔控,嘿嘿嘿嘿 1

    《当时错》阿黎 v从此无心爱良夜v

    马牵来了,站在雨里。

    夏天的雨,来得猛,去得也快,所以,没几个时辰,就已经小了下来。

    朝乾宫广大幽深的重檐庑殿顶,黄|色琉璃瓦当,最是尊贵,那屋顶的积水,就这样,静静地顺

    着瓦缝里向下淌着,越来越缓,直到最后,一滴一滴地从檐滴上滴落下来,叮咚一声,在地上的

    一滩积水里,激起一圈涟漪来。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一个人敢动。太医已经来了,却不敢上

    前,就地跪着,不用把脉,他也知道,皇帝怀中的女子已然没救了。

    霍纲直挺挺地跪着,全身都在滴水,发上,眉上,眼上,襟上,袖上,滴滴嗒嗒地,大红色的

    喜服,湿透了,变成了赭红色。

    春儿死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只这样跪着,眼泪和着雨水一起流到嘴里,她不敢哭出声音来,不

    敢去打扰段潇鸣,她现在只恨自己,恨自己为何没有阻止她……

    朝乾宫前,甲胄寒光,帝国最精锐的武士,默默地跪着,等待段潇鸣的号令,这里有千万人,

    却是连呼吸声都这样渺小微弱,整座宫城像是一座死城一样。

    袁泠霜的尸身已经冷掉了,但是没有人敢说,更没有人敢催,安静,死一般漫延。

    段潇鸣还是这样抱着她,一如方才,他不敢动,怕一动,便惊着她了,恰如当年,他为她栽培

    那盆昙花,脆弱地不堪一击,须得每天小心翼翼地护着,浇灌、室温、土壤、养料……事诸糜

    细,仿佛是那最精贵的琉璃,薄而脆,轻轻一触,就碎成了齑粉了。

    袁泠霜没有死……

    袁泠霜不能死……

    他不允许袁泠霜死……是的,他不许!

    他轻轻地举起袖子,用湿透的袖口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拭去她满脸的血污,他相信,等他拭干

    净了,她就会醒的。

    “你不知道,你真的吓到我了,刚刚,就在宫门楼上……”段潇鸣痴痴地看着她,低声喃喃地

    沉吟道。

    暴雨可以洗去宫门的鲜血,但是洗不去那一刻的惊心动魄。王顺和慕雅先后拿着刀架在她的脖

    子上

    当时错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