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第46部分阅读
当时错 作者:未知
当时错第46部分阅读
偶尔通宵达旦到天明,他依稀还看见她睡在东暖阁里,一如当年,他看奏折
看累了,就走过去,透过那道垂着的珠帘,便看见架子床的素绡帐上,浅浅的
一个青暗的影。东海县贡上来的水晶,红、橙、黄、绿、紫,五色的晶石,内
工坊的手艺,颗颗二十六楞面,一百二十五颗一串,用丝线穿了,做了门帘。
这还是当年王顺的主意,说她喜欢,他才让人做的。
每回听见那珠子碰在一起的响动,便知道又是她出来催他安寝了,她总是有
无尽的法子来收服他,有时候就这样在秋冬时候穿着单衣倚在帘子边上紫檀架
上,披着一头的发,赤脚踏在透心凉的青砖地上,这便是最后通牒,证明她很
生气了,他便没了办法,只得马上搁下笔,把她抱回床上去;
还有的时候,逢着她高兴,也会古灵精怪地使那些小女子花招,巴巴地跑来
站在他身后,趁他一不注意,就猛地从后面抽掉他手中的笔,为了防着他真生
气,还总是紧随其后地整个人吊在他脖子上,使那一贯的老掉牙却百发百中的
‘美人计’……
那一团明艳的火焰,久久盯着,眼前不禁开始恍惚起来,窗外的风吹进来,
风动水晶帘,依稀又是那阵微响,他猛地转过目光去,只见那二十六楞面的珠
子,一颗一颗映着烛光,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来,袅袅地光芒似乎闪烁开来,一
直在他眼前晃动。
龙案上摊开的那则奏章上早已落了一大团朱砂,缓缓地沿着纸面化开来。他
不禁站起身来,几步走过去,伸手轻轻撩起了水晶帘子,仿佛还能看见她侧身
躺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给她掖掖被子……秋夜凉,稍稍露出肩膀来,便又
要着凉的……
大多的时候,袁泠霜总是不肯先睡,硬要陪着他的。所以他累了的时候,猛
抬头,就可以看见她坐在那里,经常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也有时正看着某一
处发呆。
甚少有人知道,袁泠霜之博学,怕不亚于任何一位当世名儒。她看书也不挑
剔,野史杂文,诗词曲赋,大到上古贤君经世治国之道,小到市井百姓酱醋柴
米之碎,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故而段潇鸣与她打趣的时候,曾道:“这样的
学问,怕得封你个夫人博士才好!”(此处博士乃古代官职的一种)
有时候他常常偷窥看到她看书时的表情,或一微笑,或一颔首,或一轻颦,
却比她常日对着他的时候,柔和许多,故而他尝笑称自己‘不如书是也’。
也有时,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抬起头的一瞬,恰逢她也正看着他,他心
中不禁一暖,便对她一笑。她总是傲然侧目,白他一眼,仿佛怨怪他‘不专心
’一般,看得他讪讪地低下头去以后,自己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当天和十年的夏天过去,萧索踏着盈盈秋波如期而至的时候,宫里出了一件
天大的事盛传失宠的贵妃慕容桑儿,被太医确诊为怀孕了!
这一消息一经传出,不禁整个后宫震动了,连朝堂都一片哗然。
贵妃怀孕,这并不惊奇,但是她怀的是皇帝唯一的子嗣,这万里疆域的唯一
继承人,这便足足让全天下惊奇了!
当初对慕容桑儿不顾廉耻,无视国法家规跑去朝乾宫‘自荐于枕’的‘□’
冷嘲热讽的宫妃们,一听说她怀孕,一个个恨得欲罢不能,直道这个慕容桑儿实
实地城府太深!阖宫上下都在看她的笑话,以为她恃宠而骄,被皇帝冷落了,可
谁想到!她这竟是‘以退为进’,不惜被废黜,以命相搏,博了一夜恩宠,还竟
然让她真就怀上了!这样的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嫔妃们,老的少的,位高的低的,一个个看得眼红气胀,却也都无可奈何,正
如一位嫔妃笑道:“你若有她那张脸做本钱,也肯舍得这一身剐,自也大可以去!
这可是比当年秦相吕不韦一本万利还要大的买卖!怕只怕姐姐没有她那‘不惜一
切’的胆魄,也没有她那得天相助的福分!一次就怀上了,呵呵,这做女人的份
里,她也算是个顶尖儿的人物了!”
这一番话,莫不是将这些妃嫔们的心肝都要掏出来了,一个个却也都被呛得无
话反驳,却也有人出来闲闲地撂下一句:“自古福祸相依,这样天大的福分,也
不是平常人能消受得起的,只怕她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太精,连皇上都算计了,也
未必就容得她这般!要知道,在陛下心中,可只认那死去的一位,旁的女人生的
种,哼!陛下,可未必肯认!”
若说天和十年秋天,贵妃怀孕算作一件天大的事的话,那另一件天大的事,便
是皇帝亲自去庆和宫看望贵妃了。
皇帝多少年没有踏进后宫,此番去,自然是引起了整个后宫的轰动。
史载,曰‘宫人皆争相瞻仰上之仪容,至墙垣跪拜者众,辇道难也!’说的是
当时后宫的宫女们为了一睹皇帝风采,都聚集到皇帝坐辇经过的宫道上去,御辇
经过的时候,两边墙垣之下都跪满了宫女,可见当时皇帝到后宫去的场面之盛大!
皇帝的驾临,慕容桑儿早在意料之中。她被幽居在庆和宫里被禁足,形同软禁,
也几乎是被打入冷宫,只差没有被褫夺贵妃封号而已。
她幽居的日子里,各种冷言冷语听得多了,不过她倒是并不十分在乎,而关于那
个传说中的袁泠霜的事,她分外关心,所以这一段日子,也听了不少,略略知道了
段潇鸣为何如此爱她。
后宫所有知晓当年内幕的女人都认为,段潇鸣之所以不让别的女人有孕,就是怕
她们比袁泠霜先生出儿子来,乱了嫡庶伦常,将来会妨碍到袁泠霜登上后位,更远
一点是怕旁人生的子嗣影响到袁泠霜所出的儿子继位大统。因为她们都知道,在段
潇鸣的眼中,椒房殿的主人,永远都只有一个,而东宫的那把椅子,也只为那个人
的儿子留。
关内的百姓和后进宫的嫔妃都不知道,段潇鸣并不是一直无子,他早就有过儿子,
那是他真正的嫡长子,可是,却被他用来作为打击对手的致命一击,而那孩子的母
亲,便是这名声赫赫的袁泠霜!
从戎入关的嫔妃,都很安分守己,她们一路跟着段潇鸣,看着额吉娜被废,看着
慕雅、娜塔茉被废,深深知道袁泠霜对于段潇鸣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她们早已
死了心,不再去搅和那些年轻自恃的妃子们邀宠的把戏。虽然,在年轻一辈嫔妃的
眼里,她们是年老色衰,觉得自己争不过了才不争的。
段潇鸣到庆和宫的时候,早已有太监先行到庆和宫通知,可是,慕容桑儿起先明
已经接到接驾的旨意,却未有出来迎接,却是素颜朝天,在内室静等段潇鸣。
自从把她接回宫以后,段潇鸣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一件水绿的茱萸纹长
衫,配着白色云丝百褶裙,连发也未绾,只这么披散着一头青丝,静静地跪在地上。
段潇鸣负手站着,居高临下望去,正看见她沉沉地低着头,恍然间,竟是像到了极
处,他一时返不过神来,就这样愣住了呆呆看她。
慕容桑儿跪在地上,久久不见段潇鸣响动,不由忍不住浅浅地抬起少许脸来,望着
他。
只这一眼,便叫段潇鸣回过了神来,心中默然一叹,终究,不是她……
他眼中一瞬间的怔仲,一闪而逝,却教她牢牢地抓住了那一瞬的怅然无尽,她心中
痛地酸楚,只余渺渺茫茫的苍凉与悲哀,她知道她本不该抬头的,却终究忍不住想要
看看他,明知是失望,明知是伤害,却依旧忍不住抬起眼来看他一眼,就像那黑夜里,
她的寝殿只点着一盏灯,她侧身躺在床上,只看着碧纱橱外头,那一点幽幽的亮,一只
蛾子死命地往里扑腾,掉出来了,依旧振翅往里投去,一阵阵乌焦味传来,知道被活
活烧死了,尸身掉在那捻心里,融着烧下的蜡油……
有内侍端着托盘进来,还是那蟠龙折草纹的黑漆底子,抛光漆填的面子,盘中正心
是红漆描的‘君幸食’三字,一看便是朝乾宫里皇帝专用的器物。
慕容桑儿依旧这样半抬着头,眼睁睁看着内侍端着的那漆盘里,一只青白釉十六瓣
莲的瓷碗里,细细袅袅的白雾幽幽腾起,她的眼里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看见那魔
倻似的白色雾气,伴着那股浓重的药味,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把手
放到小腹上,死死地攥着腹前的衣料。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亲热戏 不是小段和慕容桑儿。
喜报:马上就结尾了,所以,在此回馈长期以来一直支持本文和亲妈黎的各位读者大人,自本章起,送分字数下调到五十字,请按照jj规则打分(有2,1,0,1,2供选择)留言,我会在下一章发文的时候同时将本章章节下所有满50字的评一一送分,要是有眼花看漏了的,请及时来找我要!谢谢!记得上一周有位亲跟我说有条评我没给你送分,我回去找了,还是没找到,可能被人家的评湮没了。不然你复制一下发过来,我在这章给你分吧。。。柔情抚摸之~~~当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只能这么办了,虽然不合jj的规矩,呵呵,抚摸,都是我的错。。。老花了,眼睛总是不好使。泪奔~~~
我灰常汗,竟然至今还有人不知道有送分制度。。。再说一次,赠送积分等于钱,可以用来看文。其实偶长久以来一直灰常困惑,为嘛人家v文之后,动不动的就三四千字的长评砸过去换积分看。。。为毛我这里连三四百字的都是千年等一回。。。灰常的费解啊费解。。。偶一直认为是偶rp和文品都有问题,所以才没人理会。。。今日想来,会不会真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写评论可以换分看章节这一说啊。。。???我彻底囧了。。。。
全文完结后我会写几个番外篇,大家可以当作留几个评论,攒点积分来当日后看番外嘛~~~(殴飞)
不是经历少。。。而是根本没经历过。。。。顶锅盖泪奔。。。可能,偶尊的没有异性缘吧。。。所以才来写小说yy啊,yy了白澈,小段这样的男人,偶已经想好了下一个要yy的男人,嘿嘿嘿嘿,下回要改走温情路线,抛弃‘虐为王道,’的主题思想,写一个灰常狗血,灰常浪漫,灰常雷的故事,然后恶俗地大团圆。。。恶俗地华丽。。。再恶俗地温馨啊温馨。。。要春天下午太阳底下喝奶茶的那种温馨惬意感~~~唉~~~太奢侈了~~~ 1
《当时错》阿黎 v落尽犁花月又西(下)v
“贵妃娘娘……”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在慕容桑儿眼中却好似走了万水
千山般长久,她不是没有料想到过这种情形,只是,她总还抱着一丝希冀,
想着孩子何辜,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他纵使再狠,也下不去这手,毕竟
他只是恨她而已,要杀要剐,什么罪她都受得的。
可是,眼前,这一只青釉碗就清清楚楚地摆在她面前,内侍跪下身来,
将托盘送到她眼前,侍奉她进药。
她答应过自己不可以流泪,因为她知道,袁泠霜一生都是笑对天下,她
不甘心输给她!可是,那一碗药放在她面前时,那袅娜的蒸汽向上飘进她眼
里,热烫的水汽,甫一触到眼球上,那一滴眼泪便落了下来,倒像是那热
气喷在眼上,无数细小水珠凝成的一大滴,冷了再落下,而不是真真实实
地从她眼里落下来的一般。
只听见‘啪’地一声,浓黑的涟漪阵阵化开在青釉碗里。那一声,便叫
她知道,她输了,她还是比不上袁泠霜,她还是没办法笑对天下,只这一
碗汤药,便叫她承受不住……
她看着这一只碗里,青碧暗沉里盛着一洼墨黑色,仿佛是一汪死了千年
的水,枯枝烂叶,鱼虾都死在里面,腐朽了万年,发酵成了这种颜色,像
是一口罪孽深重的井眼,此刻便要将她吸进去,百世沉沦,万劫不复!她
终于隐忍不住,开怀‘啊!’地嚎哭一声,猛力地拍飞了面前那一只托盘,
青釉碗被她这一股厚积之力打下,十足的劲道摔在地上,‘砰’地一下应
声而碎,化作千万碎瓷片,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她双膝跪在地上向前挪去,两个膝盖正好磕在那碎瓷之上,那股子疼痛
已浑然不顾,只死死地磕下头去,额头,双手俱是压在那碎片上,待她仰
起头来,额上几处细小的伤口,都潺潺往下淌着鲜血,整张脸都是触目惊
心的红。
慕容桑儿挺直了身子跪着,仰面而泣,哽咽地久久说不出话来,一阵抽
泣之后,她方说了一句:“要是……她还在……也必定,是想让臣妾生下
这个孩子的!”
她用肯定至极的口吻,含泪说出这一句话,尔后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
就这样垂泪对着段潇鸣。
一地黑色的药汁弥漫着苦辛的草药味,缓缓地在地上蔓延开来,那幽青
碧色的碎瓷片,就这样零碎地洒在其间,像是大泽中无数星罗棋布的岛屿
。她跪着的那膝盖下面,血渗出来,与药液混到了一处,恍惚间血腥味与
药腥味混到一处,一道刺激着段潇鸣的嗅觉。这个味道,像极了当年,拉
沃城里一口一口唇齿相依,互相厮磨也折磨的味道。
玄色巨幅的广袖拂过眼前,那个高大的人影遮挡的阴暗退去,余下光明
来。
慕容桑儿整个人跪不成姿,霍地一下便软倒下来,她知道,她的孩子保
住了……
刚才段潇鸣在时,她却不敢放声哭出来,到此时,所有人都退去,只余
她一个人,她才敢放声哭出来,整个人抱作一团,歇斯底里地哭喊出来。
她的额头、双手、膝盖都被碎瓷的参差的断口割裂开的伤痕,似乎全身的
血,都随着这眼泪,在往外流去。
她心中痛恨,痛恨这天地,痛恨这命运不公,为何要将所有的不幸都加
诸在她身上,所有好的都叫袁泠霜拿去,只留下悲哀给她。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命悬一线,若不是她说了那句话,他怕是放不过她腹
中的孩子的。可是,她不知道,于袁泠霜来说,她是幸运的。
当年段潇鸣拿袁泠霜做一件政治武器,进可攻,退可守,他宠幸她的最
初目的就是叫她有孩子,可是,同样是作为母亲,她的眼泪哭闹可以拯救
自己的孩子,但袁泠霜不能,她那时就是想死,也是办不到的,于那一种
悲哀绝望的境地,袁泠霜将自己的痛苦也转嫁到段潇鸣身上,握着神兵利
器,在自己痛得无以复加的时刻也将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教他生生世世
都记着。
作为妻子,她或许是不幸的,可是作为母亲,她却是幸运的。如果说,
是袁泠霜教她得不到段潇鸣的爱,那,也是袁泠霜,为她保住了孩子。
她无从体会袁泠霜带给段潇鸣的痛有多深,深到一提到孩子,他都几乎
要仓皇地奔逃,因为他脚下的雪,映亮那个糊着厚厚棉纸的窗户,充斥着
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斥着浓浓的血腥,那血一直淌到他脚下,染红了一地
白雪……
段潇鸣转身而出的那一刻,她没有敢去看他的眼睛,如果,她看了,她
便会知道,事情本不是她所料。
她永不会知道,那一只青釉十六瓣莲的折沿碗里,装的根本不是堕胎药……
她不知道,袁泠霜当年是多么多么地想要为他生一个孩子,不要是儿子,
是女儿便好;
她不知道,袁泠霜是吃了多少苦头,才跟着段潇鸣一路走到今天,她至
死,都在成全;
她更不知道,其实段潇鸣根本下不了手,从当年开始,他便再也对任何
一个女人下不去手了,因为他看见任何一个女人喝药,都会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那些女人都是袁泠霜,她们一口一口喝下去,他的心也被一刀一刀
剜割!所以,他远远要比慕容桑儿来得害怕,来得懦弱……
袁泠霜至死都希望他有个继承人,即使非她所出,又或许,她根本不希
望她自己能生儿子,段氏江山延续的血脉,不能够带着前朝佞臣家的血,
他须得清清白白,把他父皇辛苦打下的江山,好好地守下去……
她就那样走了,仓促而急迫,她说她是太累了,想要歇了。五年的时间
根本不足以冲淡历历往事,他还是放不开,放不开……
若说,慕容桑儿是一个错误,错误地遇见,错误地赐封,错误地有那一
夜,错误地有这个孩子,那就让这个错误一直延续吧……或许,冥冥之中,
就是她的意思,安排这个人来,留下一个孩子……
这样,他以后,也可不必再为世俗所累,放不开她,却还要宠幸后宫……
如今,只希望,慕容桑儿可以生一个儿子吧……
第二日,礼部名发上谕,将这一喜讯诏告天下。
霍纲下朝回家,看见家仆们都远远地避到外院里去,便已知道发生
了何事。
一进堂屋,看见被砸得一地的碎片,春儿正一个人坐在主位上生气。
听见他走进来,抬起头看着他,当头便指着他的鼻子,高声道:“想
要我进宫去给她贺喜,下辈子吧!”
霍纲刚跨过门槛,发现这么大的屋子根本没地方下脚,只得挑了一张
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看着这神态举止犹带了稚气的妻子,也不劝她,
反倒平常的语气,轻轻地道:“这是礼部的旨意,便是奉了上谕的,皇
上这是想要抬高贵妃的地位,子凭母贵,也是预先抬高了将来皇子的地
位,你是唯一的皇妹,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自然,你不
愿意去,皇上也会体谅,也怪罪不到哪去。”
春儿听着丈夫说完,越发气了,他不安慰她倒也罢了,却还闲闲地说
这样的话,她心中总觉得霍纲愈发是跟段潇鸣一路的人,不禁更加恼火
,一甩袖子,站起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踏进宫门去!”言罢,转
身而去。
霍纲依旧沉定地坐着,看着一地狼藉,扬声喊了仆人进来收拾了去。
秋天到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段潇鸣一向健朗的身体,却在这一
秋里,卧病了。
从那天之后,段潇鸣再也没有来看过慕容桑儿,但是各种封赏却源
源不断地下达到庆和宫来,就连整个慕容家族都跟着鸡犬升天。
她的父亲被晋封为陈国公,两位兄长都入朝为官,且都身居高位。
那日霍纲下朝,恰与慕容家的车驾相遇,他听了马夫禀报,说慕容
家家奴猖狂,挡在前路不退让。霍纲是三公之一,自然是理当慕容家
让开由他先行。想来是仗着慕容桑儿今非昔比,所以连他也不放在眼
里。
看着自家的下人愤愤不平地要去争执,霍纲轻轻地一挥手,叫自己
的车驾退开去,让慕容家先行。
京城是天子脚下,用百姓的话来说,就是站在街中间一甩脚,甩脱
的鞋子都能砸中个做官的,这上至皇家下至黎庶,哪件事是能不透风
的?所以这一幕在第二天便在城里传得街知巷闻。慕容氏跋扈之风在
此时已经遭到百姓非议。
次日上朝便有御史参劾慕容家不顾尊卑,逾越分寸,段潇鸣却是看
了看便撂下了,也不批复,也不说什么,就如没有发生过一样。
寒露过后,转眼就到了霜降,天凉得透了。
从天和元年以来,整整十年,皇帝第一次因为卧病而停朝一日,此
举,不禁满朝震惊。
这一年段潇鸣在霍纲陪同下,秘密看了皇陵的修建进度和工程规模,
回来之后,就染了风寒,此后一直就断断续续,没有好过。
朝中非议越来越重,多是百官忧心皇帝身体状况的。虽说段潇鸣还不
至于‘年迈’,可是这样病得不上朝确实让人忧心,要知道他是黄沙百
战出身,铁打的一般,小病小痛定然不会卧床,要闹到罢朝这个地步,
可想而知有多严重了!
纪安世已经归隐,孟良胤也退位了,如今上上下下全看着霍纲一个人,
各自心里都有着一番思量,明里暗里巴结他的,不胜枚举。
霍纲自然知晓这些人的心思,看着段潇鸣病了,要是有个万一,那必
是贵妃晋位,皇嗣临朝,而这首辅之臣也必定是自己无疑,所以,都忙
不迭地争相来讨好自己。
他能想到的,段潇鸣岂会想不到?怕不是也趁着这一病,要看看他‘
霍党’的根底。自古君臣恩怨,以他今日之位高权重,也怪不得段潇鸣
要疑他。故而,越是眼前这样的情势,霍纲越发谦卑做人,小心翼翼,
严命家中从上到下,敢收受官员财物者,立即打死,决不轻饶。
春儿看他终日这样如履薄冰,心中也是难言的怅然,夜里安寝,抚着
他的肩背,柔声道:“不如,我进宫去给皇上请个安?”
霍纲却独自侧向一边,道:“什么也不必做,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霜降一过,慕容桑儿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她的身量与袁泠霜一般,
亦是瘦弱地很,妊娠以来,又孕吐地厉害,好一段日子连口清水都喝
不进去。太医也是不敢大意,天天轮班来请平安脉,而后再将详情和
斟酌的方子一起汇报给段潇鸣。
段潇鸣却真是很关心她,每日都要询问贵妃安否,所以,虽然他还
是不到后宫来看她,可是宫里的大小嫔妃们倒也没有一个再敢小瞧了
她。
长安的秋天,要比临安清寒很多,夜间落霜十分,尤其寒冷。慕容
桑儿拢了拢身上的兔毛斗篷,隔着岸站在一株粗壮的水曲柳后面,一
动也不敢动。
五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开始微微隆起,但是被斗篷一遮,却是一
点也看不出来了。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冻得手脚都凉了,
却还是这样站着,远远地望着他。
今宵流月洗觞,幽沉的墨蓝色的夜空,当头一轮冷冷孤月,四周
没有半点星光。御花园里的一汪湖泽,人工开挖的,引得活水,水
纹极平整,水天一色里,那一架汉白玉石垒砌的九曲廊桥,于这一
天一地的杳沉的幽蓝色里,耀出夺目的白色来。
那人,便是倚在那浮雕盘龙的桥栏上,独自一个,站在风口里,
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隔着水面,也不过十丈之内,借着月色看去,他的身影极寥落,
宽广的衣袖摆拂在风里,飘飘摇摇的,就像离人的思绪,不着边
际,无依无靠。
他不是病了吗?为何,却还穿着单衣站在霜露里?
段潇鸣双手垂在身侧,眼睛久久地盯着水中那半轮明月,偶尔水
面泛起鱼鳞状的波纹,将这月影顷刻间便摇碎了。
今夜,他又梦见了她。
袁泠霜是几乎不进御花园的。唯一例外的,便是每年的秋天,御
花园‘澜湖’边这百株桂树开花的时候。
‘奇珍览胜’里也植了不少桂树,却是不知怎的原因,总是长得
不好。反倒是这澜湖边上,前朝留下的半片桂园,到了十月里头,
灿烂一片金黄,真真的十里飘香,熏得人心肝脾肺里都是桂花那股
幽馥浓郁的香气。
袁泠霜是极爱喝甜酒的,这是当年临安贵族女眷的通病,个个皆
贪杯。甜酒是酒也不是酒,几乎没什么酒劲,只是一种带着些酒气
的饮品罢了。而这甜酒中,又数桂花酿是她的最爱,所以每年秋天,
澜湖边桂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她总是兴致高昂地带着朝乾宫的太监
宫女来这里打桂花。
宫中的生活常年枯燥,朝乾宫里又是御前侍奉,这些奴才们平日
拘谨惯了,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乐事,一个个都争着抢着跟着她来
闹腾,总是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来。她也由得他们亦玩亦工,自
己寻个幽静的角落窝着,由他们四散开去找下手的桂树。
天和三年那个秋天,他跟内阁议事完毕,回到朝乾宫却见空了大
半,一时兴起,便一路寻来看看她究竟做什么。
这一行馨香盈袖,满地金黄,却是落花铺成的一条小径,真真地
行到水穷处,方才寻见了她。
段潇鸣远远地看见一张小躺椅摆在两棵枝干虬劲的桂花树下,旁
边还有一张半高的楠木小茶几,几子上不是其他,正是一小坛子开
了封的桂花酒,远远的就嗅见了那酒味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看她正面朝着自己闭着眼睛小憩,枝桠间琐
碎的阳光落下来,铺了她一脸一身的明亮的小光斑,伴着飘落呢黄
色细小的桂花,竟像个书中的‘花仙’一般。
袁泠霜侧身躺着,半边脸贴在躺椅的藤面上,另半张脸却是白皙
晶莹里透出润泽的红色来,也不知是被阳光灼的,还是酒气熏的。
她平日里妆容素来俭雅,今日梳了一个望仙垂云髻,只簪了一根牵
藤绕蔓的镂雕碧玉簪,翠色的簪头,延伸到白色的簪身,斜斜插在
发间,却绾不住三千青丝,犹有几缕落将下来,贴在额上颊畔。
段潇鸣看得满腔柔情激荡,心动到了极处,无声无息地蹲下身来
,倾面便要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的日子也不多了啊,唉……
其实,慕容桑儿这个角色的安排,不仅是为了小段,也是为了霍纲啊……年轻太后与辅政大臣,这个干柴烈火的。。。。。。。好吧,我确实不cj。。。。。捂脸。。。下一章是小段小霜温情亲热戏加解密小霜的遗言,看与不看大家自行选择,祝看文快乐o(n_n)o~
偶也心急,想要快点写,奈何卡文又卡着。。。555555555要是想快,那就多来鞭策我,给我点动力,让小宇宙爆发,那就能快了,呵呵。。。 1
《当时错》阿黎 v试将一纸寄来书(上)v
却谁知,便在他低头之刻,原本躺着熟睡的佳人却正好轻轻落落地一
个翻身,恰到好处地避过了。
段潇鸣瞬间满脸涨红,真是难堪到了极处,又是羞恼又是不甘,却又
不敢惊醒她,蹲在原地恨得不行,几乎要一拳捶在地上泄愤之时,却忽
得用余光瞧见袁泠霜双肩微微地抖动着,待抬眼一瞧,却是整个人都在
细细地颤着,这下段潇鸣终于理会过来,霍地一起身,低叫道:“好啊
!竟然敢戏弄我!”
袁泠霜知道他发现了,便也不再装睡,转过身子一撑,坐了起来,
扬起脸笑得好不窃喜,却犹自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细声细气地
道:“有人明明是个笨重的虎背熊腰,却硬要学人家的‘凌波微步’
,自以为步子轻盈,却是声声那般重!却还要怪罪我的耳朵聪敏,
这是什么道理?”
段潇鸣本觉着自己是受害者,而今被她这两句话却愣是掉了个个,
自己到成了‘贼’了,而且,还是个学艺不精的贼!对着她这张利
嘴,他向来是还手无力的。他段潇鸣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仗,所以,
干脆一撩袍,风度翩翩地挨着她坐下来,看着她,一副怅恨无限的
神情道:“想来,古之人也确实不易,这偷香窃玉的本事,还真是
一门学问!”
泠霜蜷着双腿跪坐着,听完,不禁狠狠推了他一把,骂道:“呸!”
段潇鸣借着推搡之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哈哈大笑起来。
泠霜吓得忙不迭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骂道:“周围可都是人,这
样大声作死啊!”
段潇鸣被她捂住嘴,余音闷在她掌心里,传出来怪异难言。他伸手
抓住她的手,在掌心轻吻了一下,吓得泠霜慌忙收回手。
段潇鸣又是一阵得意的笑,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那一只琉璃杯来,看
着杯中她喝剩下的半盏酒,琥珀色的酒浆,映在半透明的雕花琉璃里,
杯沿上还飘着几朵桂花,这样雅致,便是光看看,也怡情了。
“什么好东西,竟这样好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就敢纵酒?!”
段潇鸣一笑,将这半盏残酒一口饮下,抿着嘴唇回味一番,却只尝出了
甜味来。
他自小饮酒,在军中喝得都是杂粮五谷酿的烈酒,加之那样的酒量,
自然喝不惯这种专为贵族女眷调制的甜酒,喝在嘴里,如同喝清水一般
,淡而无味。
泠霜看他轻蹙眉头的样子,便知道他喝不惯,抿起嘴角轻轻笑起来,
道:“这是给夫人小姐们喝的,放在你嘴里,就是牛嚼牡丹了!”
说完,懒懒地松动了下筋骨,整个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
段潇鸣一听,却不气恼,反倒‘嘿嘿’笑了两声,垂下首来,附到
她耳畔,低低地笑起来,喃喃道:“那咱们俩,谁是牡丹谁是牛?嗯
……我是个皮糙肉厚的,经得起嚼……”
泠霜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便是再尖利的嘴,也回不出话来,
全让他占尽了上风,于是也不理他,忿忿地转过脸去,伸手又斟了一
杯酒,拿了琉璃杯在手,就要往嘴边送。
段潇鸣刚刚吃了那么大的亏,此刻有如此良机岂肯错过?!看着
她气鼓鼓地喝闷酒,半边脸通红,另半边脸全是方才侧压在藤面上
的藤印子,于是更是穷追猛打,忙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把杯沿往
嘴边送,郑重其事地道:“且住!再喝下去,醉了可怎么办?”
袁泠霜知他这是得了便宜卖乖,不打算搭理他,拍掉了他的手,
径自缓缓地喝了起来。
段潇鸣也不在阻止她,却是长长地一声苦叹,好不哀怨地道:
“唉……正所谓酒后乱性,你若是一会儿醉糊涂了,对我做出什
么事情来,那可怎生得好?我是该竭力反抗呢?还是索性不挣扎
任你蹂躏糟蹋了?嗯?”
段潇鸣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激地袁泠霜
忍不住一口酒还未咽下去,‘噗’地一声全数喷了出来。
段潇鸣终于再也憋不住爆出一阵哈哈大笑。袁泠霜气得在他胸
口猛捶一记,从衣袋里掏出绢帕,想要拭去唇边酒渍。
段潇鸣却抢先一步猛一俯首,将她唇边酒渍一一舔舐而去,
又趁着她惊呼张口之空隙,运兵法于实战,快、准、狠,长驱
直入,勾缠地怀中人儿由挣扎变作温顺。
这一次‘瓮中捉鳖’,看她还怎般插翅飞去!段潇鸣心中好
不得意洋洋,这么多年的‘惧内’生涯里,叫他学到了一个为
夫的真理,那便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与袁泠霜这般聪慧难
缠的妻子斗法,动手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一定要在适
当的时机,适当的
场合,坚定不移地‘动口到底’,才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收复
‘失地’,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o(n_n)o~)
缠绵方罢,段潇鸣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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