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82部分阅读
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82部分阅读
京也有近十年了,这街景几乎一点没变,街两头开的全是老字号。倒是西安城里这几年,这铺子开那铺子倒的,时不时又有人大兴土木,总觉得错个几年没来,那就都快认不得家在哪了。”
“也是因为北戎闹得厉害,城里人多了,自然动静就大。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东北帮这一来,不知道带了多少钱来。”桂太太顺口说了一句,还要再看时,马车已经拐过了弯,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她不禁大失所望,喃喃道,“啊?这就到啦!”
她的失望绝非无的放矢:一入闺门深似海,换了一般的轿子,就是卷轿帘都不好意思,她们在路上望见的几乘车轿,无不是把帘子放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丝缝透气。京城虽然热闹,但桂太太所能享受的也就只是这么一段短短的路程而已,之后就是再有出门的机会,也很难特立独行,非得要卷起竹帘,来看外头的风景了。
善桐也感到一阵可惜,不过想到含沁就近在眼前了,又觉得出不出门也无所谓,满心满眼想的就是把女儿抱给做爹的瞧瞧,再投入含沁怀中和他絮絮叨叨地把说不完的话说一说,在京城在西安,能不能出门,又有多少烦心事儿要处理,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下,早已经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
桂太太也是过来人,见善桐不再接话,而是满脸兴奋地望着窗外,心下便是一酸:这里是她家的产业,她第一次过来,还有什么心思同自己说话?自然是恨不得立刻入户和姑爷见面了。和自己客居此地,又有极大不同啦。
她便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望着外头的青砖墙一路延伸到了小巷尽头,只见得一间小小门脸,连堂号都无,心下还正暗自嘀咕呢,里头早有人迎了出来,拉起帷幔请叔太太、少奶奶下车,没想到下车进去一看,虽不说雕梁画栋,但只一进堂屋,从用料营造来看,便有气派在了。她见这还不是正屋,便不禁笑道,“我还当你们买的还是西安时那样的小院子,怎么看着这间院子倒大了。”
“嗯,那时候还不知道挤,其实等大妞妞落地后,就觉得没那么宽松了。再加上也要充充门面,这屋子是三进带东西跨院的,虽不说多宽敞,但也尽够住了。”善桐一边说,一边游目四顾,见除了一脸堆笑迎出来的管家夫妻之外,并无含沁身影,便知道他恐怕公务出去了还没回来,一阵失望不由得袭上心头。
她还没开口,桂太太倒是先问了,“老文,怎么搞的,侄少爷呢?我们这么大老远过来,他还跑出门去了。”
因家中人口有限,这个管家是含沁特地问桂元帅要来的。其实也就是变相地邀请桂元帅在他身边安插一两个眼线,免得桂元帅私底下也许还要再动手脚,这也是年轻人办事,老人不能完全放心的意思。非但老文,甚至含沁身边带着的几个幕僚,也有些是桂元帅分配给他的。这个老文在元帅府当差多年,因此桂太太和他倒是比善桐和他要更熟悉得多,他对桂太太的态度也更尊敬,先跪下来磕了头,才道。“回太太的话,皇和谐上圣驾出京去上香礼佛,侄少爷随行,三天前就出去了,怕是还有几天才能回来。”
桂太太和善桐登时都说不出什么了:当皇差可不比别的,当然不可能随便溜号。桂太太嗯了一声,便道,“那就快洗漱开饭吧,走了大半天,人也累了,困了!”
善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老文才扭过来给她磕头,又恭敬地问她的好,她也就懒得先和他计较,把孩子交到四红姑姑手上,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自己笑道,“住的地方都安排妥当了吧?说不得今天要劳累一番了。婶婶,我们先安顿下来,再彼此说话。”
正说着,忽见通往里院的月洞门似乎有一角红裙一闪,善桐猛地几乎连呼吸都要顿住,便指着那边问道,“那是谁?怎么这么没规矩,竟在门里窥视!还不出来?”
这么一说,果然便喝出了一个脚步踟躇的年轻少女——她倒还好是做女儿家打扮,不过只看容貌,便令善桐心跳得更快:花容月貌四个字,竟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
217、当红
善桐还没说话呢,文管家已经皱起眉头,怒道,“谁许你到处乱跑的?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府里前前后后也不是没有姑娘进来,再没有一个和你一样,竟这么没有分寸!”
这话说得善桐眼前都几乎一黑,连桂太太都吃惊起来,看了善桐一眼,笑道,“老文,怎么搞的,难道含沁到了京城,还竟不安份起来?什么前前后后的,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正说着,那少女已被随老文迎出来的几个下人给驱赶回了内院,老文也打量了善桐一眼,不禁失笑起来,老文家的倒是快言快语,白了自己男人一眼,因道,“少奶奶别听他满嘴里跑马,少爷可规矩着呢,这半年来多少人往家里送美人儿。都被他给退回去了,这两个也是别人送来的,就昨天才刚到,少爷不在家,我们不好不收,怕得罪人。只好先安置下来了,等少爷回家了再退吧。”
这交待得比较清楚,善桐的心也终于略略安定下来了,桂太太倒是眉头拧得更紧,有几分不快。“奇怪,闲着没事,谁往别家塞人?这不是明摆着犯忌讳呢!”
“京里就这个规矩、做派。”老文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两人往内院让,一边说。“少爷又没带着女眷在身边,都说内务无人打理不成体统,从同僚到上司都有送的,这半年也有七八起了,推都推不掉,人直送到家里来。不收还是看不起人呢……凡是有品级的官老爷,家里又再没有几个通房的,都有人送。”
善桐这才体会到了母亲当年所说的‘无形压力’,京里风气是这样,你挺着不让人纳妾,简直是鹤立鸡群了,背后肯定少不得被人说嘴。再说,这种被人精心挑选训练过的美姬,和身边的家养大丫头比,哪个威胁更大根本是一目了然的事,也难怪母亲在京城住久了,就总是惦记着要给自己找通房。算下来,竟还是自己提拔身边的丫头更上算,一来堵了外人的口,二来也能堵一堵丈夫的口。
她这边出神,桂太太那边却大摇其头,叹道,“真是太荒唐了,这起人就该去西北过一过苦日子,怎么感觉和富贵烧了手似的,太平得没了边了,一个个就都张狂起来了。”
她又拍了拍善桐的手,倒是难得大方地安慰她,“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含沁想张狂也不敢,我们桂家规矩严,谁不知道一般是不许纳妾的?他要敢不老实,我和他叔叔第一个不饶他。”
在这点上,桂太太强硬有力的支持是令人心里熨帖的,善桐也开朗得多了,笑道,“我就是吃惊呢……想着她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扭头就吩咐老文,“文叔,还是多加派人手看管,不要让她们四处走动了,家里本来也不大,有些地方总是外人不方便进去的。”
老文忙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这个小插曲方才告一段落,大家各自回屋休息。善桐洗漱过了,又绕着几个院子走了走,四处看了看,对自己在京城的这个家的布局,心里多少也就有数了。
这是一间三进的院子,板板正正,最外头一间延客进门玄关一样的小进不算,还有一层堂屋,外带东西厢做了书房布置,是给男主人平时会客办事用的。里头两重后院带着东西跨院,南后院冲外头后街也开了门,老文拿来安排下人们住,算是颇为妥当。这里不比西安,通铺一设,低层仆役就有了容身之处,至于亲信大丫头自然跟随主人居住,头面管事也有厢房单独居住,也有情愿去外头凭屋住的,等等不一而足。
榆哥和李先生人多,虽然一路来,但并不和她们住在一处,只在这里略做落脚而已,李先生在京城本地是有亲眷的,榆哥也要去阁老府打个转再说。毕竟是亲戚族人,不去打打招呼是说不过去的,若阁老府不留,则估计是要依附李先生居住。而善桐是主人,自然住的是正院,东跨院老文安排给桂太太歇着,善桐看了看,连箱笼都已经摆好开箱了,屋子里收拾得比自己屋里不差。西跨院陈设要简洁一些,家具也不多,是给大妞妞住的,老文老婆笑道,“想着姑娘也将到学步的年纪,要喜欢四处爬动,家什多了容易磕碰。”
善桐不置可否,又去看望了四红姑姑——她跟着大妞妞住在西跨院里——见诸般陈设虽然还过得去,但也有些差强人意,眉头就不禁一皱,四红姑姑看见了,便冲她摆手儿。
第一天见面就发作管家,善桐也不至于这么没城府,怎么说人家也是跟着含沁孤身在京有半年时间了,还有旧主人在身边——这偏偏又是长辈。不过寻思片刻,她心底也就有了成算,只不露声色,又吩咐老文媳妇派人送信,向在孙家借住的三个哥哥送信报平安,又把大太太、善桃带给孙家的土产,并自己一份礼物送去。此外还有杨家、王家等亲眷,也都派人过去问好送土产等等,这样安排下来,她才渐渐觉得乏了,便不知不觉伏在床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渐渐睡不安耽了,仿佛听到大妞妞咿咿呀呀的叫声,过了不久,又转为了哭音,善桐母亲天性,等了一会不见她止住哭,就是再困也不禁要睁开眼来,还含糊道,“人呢?怎么还不来拍……”
话没说完,脸上已经是着了一掌,掌心柔柔嫩嫩的,不是大妞妞的小巴掌又是什么?善桐揉着眼睛定睛看时,只见含沁脸上带笑,手里拿着大妞妞的小手,又轻轻地拍了自己一下,口中笑道,“大妞妞,我们把娘打醒了就一道吃饭,你说好不好?”
大妞妞显然有不同意见,虽不说大哭,但白生生肉团团的小脸抽巴抽巴的,已经有些呜咽声出来了,善桐才一爬起来,含沁这边一松手,她就迫不及待地扑进了母亲怀里,死死地搂住善桐,双腿夹住她的腰就不肯放——她生得壮实,已经爬得很顺畅了,腿脚还真有劲儿,善桐都未曾扶她,她就光凭着自己的力量悬挂在母亲胸前,也不觉得吃力。
含沁不禁哈哈大笑,善桐白了他一眼,碍于大妞妞在,也不好过分亲昵,只是把头靠在含沁耳边,轻轻说,“色鬼,大妞妞吃饭,你可不能看。”
这倒是含沁没想到的,他一下脸红了,轻轻地吻了吻善桐,才道,“你这个女色鬼,多久没见面了,还……”
说着,便要把大妞妞剥下来,没想到大妞妞估计是被他欺负得怕了,含沁的手一黏到她她就大声干嚎,两夫妻都是无奈,善桐哄了半日,才把大妞妞哄得破涕为笑,又将她举到含沁身上,笑道,“亲爹爹一下。”
大妞妞懵懵懂懂的,虽然还是一脸的嫌弃,似乎并不想靠近含沁,但她很听善桐的话,还是勉强亲了含沁一口,嘴碰到含沁的脸就赶快移开了。含沁望着女儿,眼里写满了情感,又把大妞妞接过来轻轻地拍着她,大妞妞扭动了一会,因含沁不再逗弄她,便竖起身子,攀在父亲肩上,吧嗒着嘴巴四处张望起来。
“是饿了。”善桐忙唤了养娘过来,果然这一次大妞妞便不再挣扎,而是痛痛快快地被养娘抱走了,还回头笑眯眯地对两人招手儿。含沁和善桐并肩在床上坐着,也笑着和她招手。大妞妞便呢喃了一长串意义不明的话,这才出了屋子去。
小夫妻这还不赶紧抓紧时间?也顾不得没吃晚饭,先亲昵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头碰着头用饭,善桐就和含沁告状,“什么人啊,被送来等着退回去的还到处乱跑!”
含沁看来是真不知道这一茬,怔了怔,经善桐解释方才恍然大悟,他不在意地道,“都是可怜人,你也别折腾她们,免得又闹个什么伤啊病的说不清,以后有送来的全都先收下,等我回来了再拿我名义去退。”
就算两个人的感情也可以说得上经过风雨,但没有人看到自己丈夫如此识趣会不开心的,善桐抿唇一笑,又和含沁呢喃了几句,才道,“这才乖了,要是你敢收一个女人,我就抱着女儿把你钱庄银子清了,自己回西北去!”
含沁哈哈大笑,忙说不敢,又向善桐致歉,“不过要退这些人,也得费点心思,有些关系实在亲密的,你一味说家规不许纳妾,他当你和他客气,还说让我养外宅。这种要说得不好容易得罪人家,毕竟人家家里都是娇妻美妾一大堆的,我就一律说的是怕太太。”
他先一缩脖子,预防善桐打他,见善桐没有动弹的意思,才又道,“所以,恐怕你人还没到,在几个亲近的兄弟家里已经颇有些名气了……这个你心里要有数!”
善桐也很有几分啼笑皆非,不过设身处地帮含沁想了想,又觉得好像除了怕太太外,也没有什么不伤感情,体面的推托办法了,再说这也的确是她甘愿承受的名声,只好道,“你其实该说你自己练童子功不能多近女色的——”
“没用!”含沁看来是被这一招给烦怕了。“不说别的,就说许家世子爷吧,人家也说自己练功不近女色呢,他回来到娶亲这短短的时间里都还有人给送的,说什么‘就陪着你玩玩’,也不知道谁作兴起来的风气,到别人家里吃酒,偶然多看了一眼,第二天就要送到府上,不然就不算是和你亲近了。就为这,我小半年没敢带人回来吃饭,不然一看我家里连个美貌侍女都没有,就是又跌分又要招人送礼了。”
这种风俗虽然荒谬,但显然不是小夫妻能够随便改变的,善桐陪着感慨了一番,又顶了顶含沁,笑道,“混得风生水起呀?说,是不是得到皇上的青眼,又或者得到哪个军界大佬的夸奖了?我就不信,这美人虽然多,可也不是谁家都有几百个,是个人随便送的。”
含沁先拍着胸脯逗善桐,“那当然,别看我到京没多久,可是现在直入金銮殿,可以不解刀呢,还有谁能和我比?”
他是御前统领,当然可以带刀进殿,可那刀一般说来也是没开封的。善桐被他逗得大笑,两人又闹了一番,含沁才道,“多半还是为了讨好我们家吧,反正我们家一直僻处西北,和京城没什么过多的往来,这几代都没和京城名门结亲了。他们对我们可能也比较好奇,再说,最主要还是因为现在西北事情多,边路那边商贸机会也大。才开禁没几年,据说流水就走得极大了。这么大的利,大家也都眼红……”
要在西北参一脚,肯定要和西北地头蛇打好关系,当然各家争相和含沁结交,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正好桂家也想寻找盟友,岂不是彼此两便?善桐点了点头,含沁又说,“而且圣上也喜欢把我带在身边,多听我说一些西边的事,可能造成大家误会,觉得我讨皇上的喜欢,对我难免也高看一眼吧。”
刚才开玩笑的时候口气那么大,真的要说起得宠来了,语调反而平平淡淡的,一点都不矫饰。足见皇上的宠爱,并没有令他头重脚轻,善桐由这一点忽然想起来问,“那大舅舅在皇上身边也还得宠?你不知道,这一路……”
便把自己路上痢疾,到临汾得了晋商助手的事说了出来,当然尽量淡化苦楚,可这又怎么能瞒得过含沁?当下又自然是好一番心疼,反正久别小夫妻重逢,少不得要拿肉麻当有趣,就中情景也不消一一说来。两人腻歪了一会,含沁才说,“大舅舅在皇上身边是很得宠,虽然官位没上来,但皇上经常点名听他讲学。看起来大用的日子,是近在眼前了。”
难怪晋商们要如此巴结了,善桐自然也开心,这边才要和含沁再说几句话,那边已经来人道,“叔太太说,孙家、杨家、王家都来人问好,并请我们有空过去做客,又或者是上门来拜。叔太太问咱们从哪家开始走动得好。”
话一开口,小夫妻对视一眼,两人就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218、发紫
毕竟都是有城府的人了,有些事不必说得过透,善桐也没提这个话茬子,只是和含沁商量,“孙家自然是要靠后了,这王家、杨家都是亲戚,也都该上门去见一见。但这谁先谁后,也不能说没有学问,关系都是一样的,你看着怎么安排好呢?”
含沁想了想,便笑道,“还是先到王家去吧,那毕竟是舅舅,和咱们感情更亲近一些。阁老府那边红得发紫炙手可热,对于上门的亲戚,可能就没那么着紧了。没必要先到杨家,被舅舅知道了,反而挑理。”
善桐自然没有异议,派人回了桂太太,桂太太也没二话,只说让善桐自己过去,她就不去了。善桐知道她有些自重身份,一个也是为了让自己和舅舅舅母说话更无所顾忌,便应承下来,回头和含沁就寝时,含沁不免又要索求,善桐产后半年多,身材回复得好,兼且又丰腴了不少,就由得他去了。两个人缠绵过了,靠在一块,不免又稍诉相思,善桐便把善喜过门后家里的一些变故说给含沁知道,含沁听得漫不经心的,一边听,一边又上下乱摸,善桐被他摸得浑身发痒,不禁笑起来道,“好了,明天还出门了,再闹下去,路都走不动。”
含沁这才抽出手来,将善桐揽在怀中,鼻尖都要埋进她肉里了,一边含糊道,“有时候觉得想得我心都疼了!”
一边说,一边又拿起善桐的手,放到他身上某些特别部位去,委委屈屈地道。“偏偏京里这个样子,就连多看别人一眼,在心底意滛一下解解馋都不行。没看一眼呢都给你送过来了,看一眼还了得?真是憋死我了!”
善桐又要笑,又想嗔他,“意滛这种话,你也真敢说的,你就不怕我生气?”
话虽如此,这个夫君待她是真没得说了,她少不得也生生涩涩地用手上功夫服侍过含沁,因久别重逢,含沁竟还没有睡意,两个人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善桐一边揩手,一边听含沁道,“现在京里形势微妙,明天你上了舅舅家……嗯,不过舅舅那边倒也是无所谓的,他念着你的情呢。对了,那四万两,这半年来已经是几次要还,我都为你推了,我说根本不必。到时候舅舅舅母私底下要说起来,你说话得注意一点。”
交通不便,有些话又是信里不方便说的,含沁这倒是自作主张了。善桐微微一怔,想了想也就不在意了,还是含沁自己解释给她听,“这四万两当时借的时候其实已经办得不是很漂亮了。若真要借出去,本不该是由你来借的。当然,姑婆也许是想着偏偏你,王家当时还有一点老底子,若是欠岳父岳母,脸一老也就不说了。欠你的话,老底子挤干净了也是一定要还的。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人家要还,你收了两边反倒尴尬,做了人情,反而变得不见情了。我想你到时候就只管咬死了这么说:就说家里几房也有些意见,老太太其实是不想着要还的,无奈之下只好用你打个幌子。真要还,让还给老太太就是了。”
在人情世故上,含沁是要胜过她许多,善桐乖巧地点了点头,“就全听你安排。”
含沁不禁偏头又用鼻尖努了努她的脸颊,笑道,“傻妮子,就不怕我把你往坑里带?”
这个问题还更傻,善桐白了他一眼,含沁自己也哑然失笑:小夫妻两个胼手胝足的,一个还能害了另一个?
不过,四万两银子的陪嫁,也不是人人都这么听话就随丈夫安排的。含沁一时想到许多前事,不禁心潮万千,过了一会才道,“你啊,也真是。我刚回来见你睡着,就去和姑姑说话,老人家和我说了好些私房话。你想置办首饰,又是什么大事了?一年置办个万儿八千的那也是等闲事,十三房大姑娘入门时候嫁妆多头面多吗?我倒要看看是她打扮得体面,还是你打扮得体面,三哥虽然也待她好,手里的活钱可未必有我多。”
他还是和王氏一样,遇事爱走极端,比较心太重。善桐转了转眼珠子,不以为然地道。“可别了,我不和她斗,不然,平白让婶婶看了笑话。将来和她斗的自有其人。”
说着,便和含沁谈起含春的婚事,把桂元帅的要求说了出来。含沁打从牙齿缝里轻轻地吸着冷气,斟酌了许久方道,“这门亲事是得好好说了,现在京里形势诡谲,我看,朝廷上下在今后十几年内肯定要有大的人事变动。爹……叔叔的意思从前也在信里露出过一点,我们家是不求再进一步,只求保住如今的位置。叔叔这是想在朝廷里结纳一个强援啊……”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西北边事渐渐平稳了,要不是还有个罗春始终蠢蠢欲动的,我看皇上早就要动动桂家了。”善桐也觉得桂家接下来要走的路会难些,“这就不比前几十年北戎嚣张的时候,我们家的日子好过啦——”
“这是一面,还有一面你没看到,”含沁心不在焉。“现在西域通商了,钱是摆在跟前的,有些人想要分一杯羹,就好比说那群山西老抠儿,可有些人想的却是扳倒我们取而代之,去做新的地头蛇收买路钱……这里头有些事,说不定通着天呢。”
他没再往下细说,善桐不禁也跟着他蹙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天因含沁才从外地回来,今日是轮休的,可以陪着善桐上舅舅家去吃午饭,因此吃过早饭,并不着急动身。含沁道,“大舅舅现在每天早起在皇上吃饭后有半个时辰给他讲书。说完了皇上方才和阁臣们议事,去早了他人还没出来呢,晚点过去正好逮着。”
居然在皇上和阁臣议事之前还要见他!这显然是在和王大老爷商讨一天政事的细节,俾可在同阁臣沟通前自己心里先有个底。善桐虽然感觉到了王大老爷身份上的变化,但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明白为什么晋商要这样着急上火低三下四地讨好王家——这样的天子近臣,别看似乎官职低,可说话没准比阁老们都还更好使!
桂太太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端凝,半晌都没有说话,含沁看了她一眼,便对两人又介绍道。
“从来京里权贵当然都是最多的,这还有个讲究,是重文轻武。中朝文臣多,武将重臣都在边疆了,在京中说话最有威望的也就是许家一位,其余带爵的武将,咱们私底下这么说吧,也就只有那些上回打北戎时有出战的,值得我们去来往了。其余的那些个公侯人家,虽然多半和皇家沾亲带故,但现在皇上跟前比较显赫的却不多。就是牛家,我看着也是有些外强中干——他们家呢,女眷好,男丁才干要平庸一些,也就是一个二爷顶事,现在已经出镇了,在京城的老太爷、老爷和少爷,我……”
“他们家就算了吧。”桂太太不禁微微露出笑意,也许是因为情势的变化,她对含沁的态度看着是要和气了几分,“我们肯定不去和他们家应酬的,在西北的账都还没算完呢!”
“嗯……”含沁低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其实事儿就简单得多了,牛家一早瞧上了我们的地盘。我们自然要同那些和他不睦的人家多走动走动,首当其冲就是许家。两家这几年来渐行渐远,在朝堂上有些互别苗头的意思,在宫中也是如此。不过,后宫密事,我不大清楚——”
他看了善桐一眼,吩咐她,“有空可以多向舅母、你堂伯母多打听打听。”
正和含沁说的一样,牛家在后宫的建树可谓彪炳,如今宫中一个太后一个淑妃都是牛家女儿,且还是正房嫡系,许家就差一点,不过是一位太妃,这一代因没有嫡女,还无人进宫。太后太妃都算是皇上养母,从前肯定是很亲近的,现在如何,听含沁口气,就比较难说了。善桐想到杨家自己一位堂妹现在宫中为妃嫔,且她入宫之后,杨家还和许家结亲,心中便多少有了主意:恐怕桂家亲事,还是要请堂伯母介绍最为合适。不过她也没往外说——这人都没见,拿不稳为人,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
含沁又简单几句介绍了京中局势,“大员当然多,但最当红的也就是这几家了。永宁侯林家这些年起来得还算是快的,因和皇上也算是沾亲带故,皇上一向肯提拔。还有许家、权家……”
反正说来说去,金字塔最顶尖的也就是那么十多户人家了,再往下次一点的则多至四五十家,有些具体情况含沁自己也不清楚,他正要逐一介绍,那边忽然来人道,“大人,皇上忽然又要出宫去,问大人怎么不在。”
这下可比听到军情还要更急几分了,含沁猛然就跳起来,话都顾不得说,已有一个小厮儿冲进内室为他拿了官服出来,含沁一边跑一边换,善桐和桂太太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看着他飞奔出了内院,半天也都没说话,彼此看了看,桂太太喃喃道,“这个小滑头,皇上还离不开他了?一出宫就要带他,这……”
这虽然比不上王家,但应当也是一等一的宠爱了吧。
善桐想到昨日里见到的那一角红裙,忽然就更了解了她主人的心思。她把老文叫来一问,老文道,“是原太子长史,现通奉大夫郑家的少爷送的。这位郑少爷也在内苑当班,皇上出宫时常带他和少爷一道护卫,彼此很相熟的。郑少爷送过几次人了,都被少爷退了。少爷昨晚回来知道是他送的,便让我们趁夜退回去,说是郑少爷不会生气的。”
这样看来,人已经送回去了。善桐点点头,若有所思,又出了一回神,才和桂太太告辞,要去王家走动。
听说了王家的当红,桂太太看来有点后悔了,翕动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善桐看在眼底,不禁有些好笑——这也是初来乍到,被阵势给唬住了,她就半含半露地道,“婶婶不用担心,位份在这呢,我们虽没有什么骄人的筹码,但也不能太妄自菲薄。”
一语提醒了桂太太,她一下咽住了余下的话语,多少恢复了西北时的从容,善桐这才悉心打扮过来了。又吩咐人套车出门,家下人自然是熟悉王家所在的,不多时便拉着车走到了京城西北角二条胡同——都快挨着城门边了——一所小小的院子跟前。不一会米氏亲自迎到院门前,善桐才一下车,她便满面春风一把搂住,仔仔细细地相了相善桐,笑道,“都是人家的媳妇了!”
和几年前那从容中略带了掩不住愁苦的面容相比,米氏看着几乎年轻了好几岁,她虽然打扮得还朴素,但头上插的再也不是从前善桐惯见的那根金钗了,而是换作了一个簇新的金玉鱼宝簪,雕工看着极为精细,在阳光底下一闪一闪的,简直有些刺眼。善桐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她簇拥着进了内院——一边走一边左右一看,也就是内外两进的小院子,带两个小小的跨院罢了。r》她还以为按米氏做派,院子虽小,里屋却必定是金光闪闪、处处名贵,不想居然也就是还好,过得去而已。米氏是直接把她让进了两夫妻平时起居的东里间,善桐到这时候才有空闲蹲身行礼给舅母请安,米氏一脸的笑,又扳着善桐的肩头拉她起来,道,“和舅母你还虚客气?”
两人这才坐下来要说话,善桐才要问大舅舅并两个表哥好,外头忽然又来人道,“太太,永宁侯家送帖子来,说是天气和暖,家里的桃花开了,问您有空没有,过去赏桃花呢。”
米氏忙吩咐人打赏给了回话,道,“都是有空的,就只下个月三日和熊太太约了去进香。”
说着又问善桐,“你父母好,祖母好?含沁今日怎么没过来?”
才互相寒暄起来,问过了别后的寒暖,那边已是又来了两人,全是邀米氏参加太太聚会的,善桐看着也为舅母高兴——王家究竟有多红,只这一桩事就能看出来了。
219、利息
久别重逢,女眷自然难免谈些嫁娶之事,米氏还很关注善樱的婚事,“本来说得好好的,我们这里都要写信回去打招呼了。连侄儿多少都体会出了我们的意思,怎么忽然间又……”
家事不便多说,善桐忙道,“其实还觉得远了,祖母年纪大了,总觉得身边的小辈多一个一个。恰好这一位县丞也有意,一来二去说得对卯,就把亲事给办了。倒不嫌弃表哥什么,关键实在远。”
米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就一问,也没有别的意思。”
她又笑吟吟地道,“听说你们族里和桂家又结了一桩婚事?”
善桐自然要介绍善喜的身份,这就又要提起善楠的出继,米氏知道善楠和善樱都大姨娘所出的,眼神一闪一闪,显然有所联想。不过却也并未说破,两人对视了一眼,米氏又笑着道,“当时听说你和含沁说了婚事,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心想这含沁虽然也常来常往的,小伙子为人的确鬼灵鬼精的,但出身也未免低了点,和你有点不配。那时候还想呢,你娘眼界也不算矮了,怎么……现在看,你们家有眼光的,含沁的性子正正投了圣上的喜好,这才小半年工夫,就比很多京城多年的老人都要当红得宠了。”
含沁就一辈子都在西北混着,没个一官半职,善桐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现在他走得这么快,她心底自然也只有更加高兴,抿唇一笑之余,又不禁和米氏抱怨,“就因为似乎走红得快,好多人送姬妾过来!我昨儿才到京城……”
对着舅舅舅母,自然可以诉说抱怨这些私密事情的,米氏听了倒不大当回事,笑道,“这我也知道,含沁一向全退回去的,这他立身谨慎的地方。”
又指点善桐,“不过你也要做得漂亮一点,家里好说也要有两个撑场面的通房丫头才好。你大舅舅从前那几个通房,不年纪大了,打发回老家做些粗活,就病的病死的死,到了京城之后我还费心物色了两个,别人这才没有话说。”
善桐虽然知道舅母为了自己好,却也一阵郁闷,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米氏也不在意,又回身从柜子里寻了个小匣子出来,握住善桐的手要强她拿,善桐知道这银票,忙要缩手,两人僵持了一会,一边道,“舅母,这就外道了——”
米氏沉下脸吓唬善桐,“你不拿,我生气了!你舅舅也说,你要不拿,以后也别登我们家的门!”
话说到这份上,善桐也只好接过匣子,米氏就又笑起来,轻轻地摸着善桐的额发,笑道,“这就对了。从前含沁推辞的时候,我们没有坚持呢,主要还想着,这你的嫁妆,自然要亲自递到你手上才好。你们小夫妻现在千好万好的,以后还不知道怎样,你听舅母一句话,该心疼男人的时候要心疼……你看前些年那么难的时候,舅母手里的私房钱一点没留全都出去了。可该攒私房的时候也别手软了,男人有时候花钱没谱,得靠你补贴,知道不知道?你可别傻乎乎的什么都由得含沁安排,自己该留一手还要留一手。”
会说出从前的落魄,可见得现在起来了。王大和米氏不知道含沁身家,会做出这样嘱咐也很正常,善桐自然乖乖受教。米氏犹豫了一下,又道,“含沁这孩子我们也算从小看大的,他人极为聪明心细,我和你舅舅都很喜欢他。把你交到他手上,我们放心的,但你也要记住,你们两人出身有差,娘家势大,他自己在桂家地位也有几分尴尬的,我看桂太太不什么善茬。你手里有了钱,嫁妆这不就又多了,更要多体贴他一些儿,别让他觉得你瞧不起他了。”
这都真真正正的贴心话,善桐一一点头受了,两人又说了许多话。米氏知道榆哥来了京城,便有些不满,“今日该和你一起过来的。”
“我们也去问过了,哥哥落脚后发了低烧。”其实善榆必须先去杨家拜访堂伯父——虽说似乎亲母舅关系更近,但这些年来小四房大爷隐隐执族中牛耳,善榆作为小四房男丁,和善桐这个出嫁女眷的态度又不能一样,善桐只好硬着头皮扯了个借口。“估计水土不服,还有点闹肚子,就在家歇着了。”
米氏忙问了几句好,又说了些别后的境况,因谈起一路上京的遭遇,善桐不免告诉她自己得了痢疾,“幸亏得了渠家的照料,一路真悉心服侍,连婶婶都说比皇帝出巡还舒服。这份情看着给我的,其实还看在大舅舅面子上,我也不谢他们,只谢舅舅、舅母吧。”
米氏显然和渠家十分熟悉,对这份殷勤,她受得很坦然,看来似乎也的确被取悦了,嘴角一翘,不过说了一句,“他们也有心了。”
便不再提晋商的事了,善桐亦颇知道忌讳,也不再说,并根本都不去问这盒子里该有的银票哪来的——凭借王大现在的职位,靠俸禄,他多少年都根本还不起。只问两个表哥的亲事,“现在都应该已经定亲了吧?”
“都还没说定呢,你大表哥等着科考后再说,有个举人身份说亲也好看些。”米氏道。“王时那家伙,成天东奔西走的只顾着文坛什么事,我也不懂,你舅舅说随他,我就这犯愁呢,你舅舅都望五十的人了,以后要分家了,按他性子那么不看重金钱,没几年家产说不定就能败光,还得娶个能守财的媳妇最好的。这也在相看,本来为你大表哥看中了秦帝师家一位闺秀,不想人家命苦,祖父丧事过后又逢母丧,现在还守孝呢,出孝年纪又太大了。”
反正儿女亲事,说起来就扯不完的话,善桐遇到话缝,忙道,“说起来……”
就把桂太太也一道上京,主要为了想相看儿媳的事和米氏说了,一边抱歉道,“其实按理轮不到我这个做小辈的来托人,但我们家真多年没和京城走动了,现在就算有两三家亲友在京城,那也……”
那也没到能把桂太太介绍进上层交际圈的身份,米氏自省得,她唇边不禁露出一抹笑来,和善桐开玩笑,“我还当这事,你会托你堂伯母呢。说起来,桂家和他们也不能算没有交情了。”
她唇角一翘,只打趣了一句,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外甥女的忙还能不帮吗?再说也举手之劳。”
这就吩咐人去问,“问问林太太,就说……”
到了中午,又要亲自下厨给善桐做些拿手小菜,善桐劝都劝不住,一时又有些感慨,“还生女儿最贴心了,你看两个儿子,一个在老家读书,一个都不知道野去哪了,有个女儿就好了!不过,我们三姑娘也和女儿比不差。”
当时借这四万两的时候,老太太用善桐名义,其实人情倒和她没关系,反而有点借外甥女身份来捏王家的意思。但看米氏态度,却货真价实地领了善桐的情,善桐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她如何看穿就中文章的——她的确为舅舅舅母说了几句话,也接受了自己嫁妆将比别人薄几分的结果,但除非母亲主动说出来,不然舅舅舅母该从哪里知道?可母亲这么说,反倒减损了她和舅舅的情谊了。她心下不解,又不好问,只好先放在一边,请米氏指点,“您出去应酬得多,这一两年间冷眼看来,有哪些人家的姑娘宗妇材料呢?相貌倒过得去就行,但手段不高,恐怕镇不住场子。”
米氏低眉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个一时间也想不到,等我想好了再慢慢和你们说。”
一时又邀桂太太上门来坐,“只怕屋舍简陋,慢待了贵客就了。”
善桐自然也客气了一番,也请米氏上门做客,两人还有许多话要说,但因来往回话的媳妇多,善桐看出米氏社交忙,便起身道别。米氏也不好意思得很,“上个月太后欠安,我们都不敢饮宴,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82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