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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83部分阅读

      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83部分阅读

    前儿才刚传出痊愈消息,所以这几天事情多些。”

    又有京城特色的交际现象,善桐忙记在心里,回去和桂太太汇报了,自己回到屋内才打开盒子来看,里头不过一张纸票,上头用了王大的私印,写了以善桐名义存了八万两白银在盛源号柜上,凭此票可随时支取云云。

    善桐刚从山西过来,哪还不知道盛源号的源字暗合的就渠家的渠字,这八万两恐怕还真就直接从渠家的户头移到她这边的,不过盖了王家私印而已。这种授受办法,其实毫无烟火气息,比起真金白银地送银票要保险多了。她不禁叹了几口气,也不知在叹些什么,又对着花花绿绿的纸票发了半天的呆,等含沁回来了,便拿给他看,道,“还就还了,还要翻倍还。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好。”e》+》!on)b

    含沁开始还说不该收,善桐给他学了一遍,他也无语了,过了一会才说。“看来舅舅和渠家人越走越近了,手上真一天比一天宽松。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既如此,钱肯定不问题了,给你你就收着吧。”

    又笑眯眯地逗善桐,“这回还舍得不舍得给自己置办首饰了?”

    善桐白了他一眼,“祖母为了挤出这四万两,也大费周章,也不知道现在手头私房还紧不紧了。老人家过惯了大权在握的日子,现在公帐给大伯母管,爹娘私底下借出去的肯定回不到祖母手里,我看还要还一些回去。”

    含沁难得一怔,老实道,“这我还真没想到……该还回去的,说你借,其实还老人家借。姑婆要不要吧,你态度要做出来的。”

    善桐也觉得这个理,便和含沁商议了,就动笔写信给祖母,言说因大笔钱财,等可靠人回去了再送回村子里。只先和祖母说一声云云,含沁在一边看着,只微笑,又揉捏着善桐的后脖颈道,“小半年不见,你倒懂事了不少。不过这不把钱看在眼底的性子,还从小带出来的。”

    “那也因为从小没怎么缺钱。”善桐倒觉得这一点不值一提,又在信中带了几笔含沁好、大妞妞好等等,便和含沁两人抱过女儿来,大妞妞刚刚吃饱,正精神的时候,见到含沁也没第一天那么排斥怕生了,含沁一伸手,她扭过头看了看母亲,便犹犹豫豫地往父亲怀里扑,含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谁的女儿和谁亲!”

    善桐呵呵一声,又伸出手道,“大妞妞过来。”大妞妞不来,她便假装出哭声来,果然女儿着急了,挥舞着手奋力挣开含沁,在床上一路爬到善桐怀里,又直起身来要打善桐的脸。含沁也气得拧她,到底还把大妞妞给抱回去了,搂在怀里甩着拨浪鼓逗她。

    一家三口闹了一会,一时大妞妞睡了,含沁方才亲自把她抱回屋子里。回来和善桐一道洗漱了,善桐才想起来问,“今天你和舅舅在一块吗?怎么本来不出宫的,又出宫了。”

    “最近心绪很不好。”含沁皱眉说,“为了摊丁入亩的事,朝廷上下闹得非常厉害。焦阁老旗帜鲜明地反对这一事的,你堂伯自然赞成,但焦阁老年纪大了,那都先皇手上的阁老了。他不点头,朝廷也很难放手去做,再说也还有一帮子人极为反对此事——你就想想一旦地丁合一闹成了,我们家一年要交多少税银,就知道厉害了。更别说我们家地还少的,其实焦阁老的地都不多,真正地多的他底下的人,就杨阁老名下不也有千顷良田?你说这事吵得厉害不厉害?今天开了小朝会,大家又吵,心情不畅,就带着我们出去散心了。”

    他左右一看,一缩脖子,小声和善桐说,“其实我猜,心里这么不舒服,还因为封首领出京去了,他想他呢!”

    这个封字,顿时触动了善桐的敏感神经,她和天下每一个女人一样,对于皇宫内部的风流韵事都极为好奇,一下就竖起了耳朵。“什么封首领,不就——就那个——”

    含沁反过来叮嘱她,“这件事千万别外传,尤其当着孙家人、杨家人、牛家人的面,提都不要提。知道了?”

    这等于肯定了善桐的猜测,她兴奋地缠着含沁问了半天,想到封锦当年丰姿,也不禁道,“真比女人还要美貌,我生平见过美人里,也就只有琦玉能和他相比了,且两人长得还有些像的。这样的美人,最终归宿皇宫,也算得其所了吧。”

    一时又问了王大,得知大未曾随驾,估计被人请去说话了。“现在人人都想探他口风,还有平素里几个近臣,都忙得不得了。”

    两人谈了半天,含沁还说,“明日我要当班了,不能和你一起去阁老府,这半年来我们走动也不多。对内院我也不大熟悉,阁老太太平时很少出来应酬,多半在内堂诵经。据说性子有些古怪的,你万事要小心,要谁说起摊丁入亩的事,你就说不知道。这种事不我们武将可以置喙的……别的倒没什么了!”

    一时又叹了口气,“这几年朝廷还真风雨欲来,各方面都有事,就为了这个地丁合一,前两个月刚发作了工部尚书,现在两边正顶牛呢……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善桐便知道还有很多内情含沁没和自己交待,只怕随着在京城生活的深入,她也要不断接触这些政治上的风波,虽只边缘,但其诡谲的面目,也已经悄悄露出了一角。桂家能不能把握住朝廷的脉搏,稳住自己的地位,某种程度来说,就得看在京城的这些成员,能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了。而若一步行差踏错,恐怕王家就前车之鉴,能否东山再起,那还两说的事。

    220、难题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含沁已经进宫去当差了,像他这样当红的羽林军统领,很多时候一个月也轮不上休息一天。就是昨天晚上回来,还不断有人来家里请他出去喝酒,含沁吩咐下人一律推掉,才没有人进来烦他们小夫妻。善桐之后说不定还要去孙家见一见大太太的兄弟,为伯母并善桃问好,桂太太就清闲得多了,吃过早饭,便命人把大妞妞抱来玩耍,留善桐一人忙忙地梳妆打扮,因她和大太太素未谋面,免不得又要悉心打扮,并穿了含沁请思巧裳师傅新作的一身春装——还特地过了一水,免得看着簇新簇新的,实在俗气,又佩了数枚簪环,这才出了家门,往阁老府过去。

    当时杨家诸兄弟上京的时候,小四房还居住在前后三四进的院子里,他们家人口多,三四进已经算是狭窄了。因此檀哥兄弟才做主住到了孙家,一住下来也就没有再行搬动,倒是如今阁老府已经搬迁到了文庙附近,这里偏院一些,屋子占地也就大了,善桐从巷子一边进来,足足走了有一射之地,只见巷子一侧墙高树茂,另一侧便是文庙了——平时没有大典,自然是极为清静,走到巷子里头,便见得两扇红漆大门,虽说上头门钉耀眼,但却也没有匾额悬挂,她这才想起来:京城的名门大族,除非是御赐堂号匾额,不然一律是不挂名号的,非亲友甚至连住址都不知道,穷讲究的就是这份矜持和低调。没想到小四房虽然进京没多久,但这份做派已经是端了个十成十。

    在西北和小四房二太太来往的时候,善桐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小四房大太太的事情。当然,二太太口中是带不出什么好话来的,虽然知道她们妯娌间矛盾肯定不浅,但心底难免也存了印象,又加上几个亲戚都告诉她阁老太太脾气古怪,她也有些提心吊胆,没想到从偏门进去,院子里下马上轿进了二门,又顺回廊走了一段入上房拜见时,阁老太太却极为和气,善桐才行下礼去,便被她扶起来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她身边一个美貌少妇也笑道,“正是,昨儿你哥哥过来的时候,我们还惦记着呢,怎么没见你一道来。快坐,远道过来,辛苦了吧?”

    善桐便知道这是阁老家独苗四少爷的媳妇,权家出身的少奶奶了,两边互相含笑行了万福礼,善桐握着她的手一看,只觉得其人非但秀气温婉,并且高贵清华,和权仲白的潇洒落拓又是截然不同的风度。不过美丽的人,看着倒是招人好感,便互相一笑,这才坐下和阁老太太说话。

    阁老太太今年怕也就是望五十岁的人,估计也就是比王氏大上一两岁,但看着就要老得多了,善桐觉得她也许从前是富态的,但如今面容清矍,脸上的肉皮子有点往下耷拉,就显得纹路深刻,形容略有些憔悴。她倒是很喜欢善桐,说了几句话,便笑道,“真是我们族里的姑娘,生得好不说,这落落大方中又带些娇憨,真是……”

    一边说,一边竟红了眼圈,偏过头去醒了醒鼻子,善桐和四少奶奶对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善桐更是一头雾水。只好小心翼翼地道,“伯母实在是太过奖啦。”

    四少奶奶似乎明白些,起身到婆婆跟前又是温言抚慰,又是给婆婆掏手帕,那边早来了两个眉清目秀打扮精致的垂韶小鬟,轻声细语地安慰起阁老太太来。善桐有些尴尬,要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左右看看,也为正房摆设暗自惊心:不愧是曾经的江南王,这屋内的陈设之富丽,的确为她生平仅见。甚至有些东西只能隐约感觉到名贵,有多名贵,却是说不上来了。

    好容易劝住了阁老太太,估计是情绪过了,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揩着眼睛向善桐解释,“侄女不笑起来还不像,这一笑我就想起我的小五来了。她同你一样,也带了些天真劲儿,笑起来的时候一色一样也是这么可人疼……”说着,竟就又红了眼。

    要是善喜在,估计会陪着下泪,甚至善榴说不定都会跟着悼念几句去世了的许家世子夫人,可善桐从小没见过这位命薄的姐妹,要她去装着打从心底哀婉,也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她只得尴尴尬尬地劝慰大太太,“逝者如斯,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不然五姐姐地下有知,心里该多不落忍呢?”

    “就是这个理了,”四少奶奶也忙劝说,“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您还哀痛成这样,天长地久的,难免伤了身体。那还有谁来看顾两个外孙呢?”

    这话倒真让阁老太太振作起来了,她抽了抽鼻子,眼圈还有些发红,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和善桐感慨,“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就是看着你一进来,这神采飞扬,满面红光的。谈起姑爷,一脸的笑止都止不住,又是有女儿的人了,身子还这么健壮……我心里就难受!早知道,把小五说到桂家,和你做个妯娌,她现在人还好好的呢!哪里和说进许家一样……真是——”

    这一下善桐是真的尴尬了,四少奶奶也忙道,“娘!您嗓子都哭哑了,还不快喝一口茶?”

    说着把话题给打岔开了,大太太估计也觉得失言,这才收住了不提。又同善桐谈些西北的琐事,善桐便提起来他们家二老爷的事,“这一次过来了,也不知道该不该上门拜望,毕竟二堂婶人在老家住着呢,昨天我们派人去问好请安,回来说,他们家大少奶奶又回娘家去了,家里也没个女主人在。”

    “嗯。”大太太和四少奶奶对视了一眼,大太太便道,“你就不必去了,他们家是没有什么能做主的女眷,下回欧阳氏来请安的时候,再派人请你过来说话吧。”

    她显然对善桐很有好感,或许真是因为善桐令她想到了去世了的女儿,情绪平复过来之后,便让她坐到身边来,一点点地问她家常琐事,还埋怨她,“自从女儿们出嫁,家里最少的就是热闹,很该把千金带来才是。”

    得知大妞妞在家被祖母带,便又忙道,“多少年没见了,上回见面还是我从西北上京的时候,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很该一道过来做客才是,改明儿我邀几个人作陪,给你们洗尘!”

    又好奇起来,“从来也没听见她要上京,这是来做什么的?”

    善桐不禁又是一阵尴尬:人家这才感慨没把五姑娘说进桂家呢,这边自己就要来提桂含春的婚事了,但这件事又不能瞒人,便含含糊糊地说,“是来看沁哥的,连带着也相看相看京里的人家,想为二少爷说一门亲事。”

    大太太果然不禁连声嗟叹,她这虽然没有把对许家的埋怨说出口来,但其实每一声叹息都是在嫌弃许家,善桐和四少奶奶都是明白人,因此才更觉得尴尬,四少奶奶看了几眼婆婆,要说话又忍住了。好在大太太很快也就转了语气,热情地道,“两家世代交好,二少爷的好,我们心里也是明白的,唉,要不是小五命薄。当时小七几乎都肯定要说进去和你做妯娌了,这件事我心底一直有愧,还想着当面赔罪呢。改明儿你和你婶婶一道过来,我当面和你婶婶说吧,一定尽量帮你们物色一户上好的人家!”

    怪道人人都说她脾气古怪,从进门到现在,善桐终于感到两人的对话上了轨道,大太太的说话像是个阁老太太,比较滴水不漏了,她也正好客气。“姻缘都是说不清的事,这哪有对不起对得起的,伯母太客气了!”

    又不免问几个堂姐妹的好,大太太说,“你二堂姐家里老侯爷去世了,这几年守孝呢,也很少出来走动。眼看着快出孝了,太夫人身子又不大好。六堂姐在宫中也就那样,七堂妹才过门没有多久,还是新媳妇,国公府规矩大,也不好常常和我们联系。”

    善桐本待还要去许家看看她的,一面也是好奇,一面也是因为含沁和许凤佳毕竟是有交情在。听大太太这么一说,再结合她连声嫌弃许家的态度来看,便模模糊糊觉得也许这五堂姐生前境况恐怕不大如意,而七姑娘本来就是庶女出身,就算有丈夫照拂,要在府里站稳脚跟恐怕也不那么容易,便熄了心思。和大太太又说了几句话,见大太太望着自己,动不动就满是感慨地叹一口气,便觉得很不自在,没有坐到午饭时分就站起来告辞,大太太苦留着吃了一顿饭,席间四少奶奶又和善桐谈起来,“虽然未曾见过,但家母和诸太太昔年乃是手帕交,随母亲下江南时,曾在诸家落脚,可惜当时大姐姐也不在江南,倒是缘悭一面。”

    没想到两个人还有这么一重关系,善桐忙又笑着道,“何止这一重渊源,我们家榆哥的病就是权神医妙手问诊大大缓解了的,当年还随在他身边一两年之久,这份深恩,我们至今是全家感念。”

    四少奶奶也道,“是听哥哥提起过,当年西北局势那样危急,你还陪伴哥哥到前线求医,说是胆子极大,心思又细腻纯善,极是出众。我那时就想见你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善桐面上不禁一红,忙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那时候年纪还小,也实在是情况太紧急了,家里没个男丁,要不然也轮不到我出面充数……”

    大太太倒没听说过这个,问得了究竟,看着善桐的眼神又自不同,“真是胆大包天,家里人难道就不心疼你?”

    没等善桐说话,就又叹道,“是了,有了儿子,看女儿就没那么重了。从前你堂伯何尝不是极疼几个女儿来着,自从有了九哥,女儿倒全都要靠后了。”

    这话善桐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得体——这位阁老太太就像是当年的桂太太,久居上位,当着一般客人的面可能还能掌住,在小辈跟前简直是满口里跑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忌场面。四少奶奶也大感尴尬,眼观鼻鼻观心,居然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了。

    好在还是大太太自己把话题给兜回来了,因道,“是了,我刚想起来,许家、孙家这一向都有事,可吴家这几天似乎正要办赏花宴,若是你们没有旁的事,我就带你们过去,也算是多认识几个人。这吴姑娘我看着人就不错!”

    “这几天除了林家恐怕也有一场花宴——”善桐刚开口,大太太眉头就是一皱,她打断了善桐的说话,“是永宁伯林家?”

    善桐微微一怔,自然是点了点头,大太太垂下头看了看手指尖,过了一会才说。“按理呢,这话不该是我说的,但你们初来乍到,京里的局势还不清楚。只怕觉得林家眼下热闹,就当作是可以来往的人家了……”

    她还要再说时,四少奶奶的眉头已经是越蹙越深,她忽然歉意地道,“是了,我这里还有点事,刚才几个姨娘来找……我就先出去了。”

    大太太挥了挥手,并不在意,同善桐续道,“这么和你说吧,现在地丁合一的事,朝廷里闹得很厉害。文文武武,没有不分开站队的。林家名下土地多,跳得也就最高,仗着家里有一个圣上名义上的表兄弟,一向得到皇上的优容,这段日子以来,在朝堂上没少和你伯父作对,倒是和焦家打得火热……”

    言下之意,自然是昭然若揭了。

    善桐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奈,她明白为什么四少奶奶要避出去了——桂家初来乍到,根本没有表露任何立场,虽说自己和阁老府上是近亲,但嫁出去的女儿,哪能事事都和杨家维持一样的立场?更何况世家大族之间联系有亲,总不可能因为她大太太一句话,任何不支持地丁合一的人家桂家都不予理会了吧?

    她望了大太太一眼,见她面上虽有些惫懒,但双眼炯炯,也正打量着自己的神色,心下便更明白了:什么喜欢不喜欢,都是虚的,这位阁老太太,那才真是顺风顺水惯了,这是不把桂家看在眼里,才上来就要把自己挤兑到必须二选一的地步,是明摆着要把桂家裹挟到支持地丁合一的这一边里来呢。——这女眷的交际,本来还没什么人往政治层次上想,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明晃晃地带上了深深的政治烙印。

    只是这也太儿戏了吧,政治上的事,哪里是两三个深闺妇人可以作出决定的?善桐看了阁老太太一眼,见阁老太太漫不经心的,不禁就在心底叹了口气。

    怪道说阁老太太脾气古怪呢,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出难题吗?答应下来,那是要给家里添麻烦的,不答应下来,眼看就要得罪阁老太太,在京城社交圈里还能落得着好吗?

    221、有名

    也不知为什么,此时善桐想到的竟是多年前小四房二太太说的那些话。这位二太太提到自己的嫂子,虽然因为两重亲戚关系,嘴上是不敢明着抱怨的,可明褒暗贬的话却没少说。“她是名门闺秀,虽然是续弦所出,但从小哥哥姐姐们宠着,到了夫家,头些年丈夫也尊重,终究是命苦,生不出儿子来。脾气就越发有些古怪了,别看面上慈和,其实心底还是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脾气。人命也好,王法也罢,都是顾不得的了。”

    这话里暗指的是什么事,善桐已经记不清了,更大的可能还是自己和母亲根本就没敢去问,就连四婶都不敢张这个口。小五房内部虽然不消停,但提到闹出人命,始终都觉得那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知道这样的阴私对她们来说也根本就没有好处,只是从这几句话多少也还可以看出来:哪管这位阁老太太看着和气,可私底下性子有多霸道,那是不用说的了。自己就是摆事实讲道理,恐怕也未必能说服堂伯母,反而会把气氛给越闹越僵。

    从前在西北的时候,没出嫁时什么事都有家里人做后盾,一家人内部争斗,她是嫡出,又得到大家长宠爱,其实天然就占了上风,说难听点,除了二房刚回西北那几年,善桐还真不用费什么心思去讨别人的好。出嫁后虽然桂太太难缠,但一来两边接触少,二来她自己烦心事更多,几个儿媳妇就没有让她消停过,双方小过一招也就互相罢手,再说,这都是自家人,斗得再狠也不可能反目成仇。但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小夫妻两个孤身在京,什么事虽不说指望族伯照顾,但也不好第一次见面就把关系给弄拧了——偏偏这位堂伯母又不是易与之辈。而她身上除了自己、含沁两人之外,也有桂家这个担子在呢。

    善桐真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她轻轻地润了润唇,只觉得这些年来祖母、母亲、父亲……甚至是嬷嬷奶奶、大伯母这些亲眷长辈的教导都在瞬间掠过了脑海,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已经艺满出师的学徒一样,这么多年间学了这众多本领,终于到了登堂卖艺的一天。而到了这时候,她也有一点眩晕了——这可不是一家人了,真的惹恼了堂伯母,人家一句话,自己在京城的社交圈内,就很难左右逢源了。

    您这是在为难我了!”她一咬唇,便多少带了些埋怨地说,嘟起嘴来,把不快给流露到了外头。“林家虽然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但和您说的一样,也是粘了皇亲国戚的边儿。若是我们杨家,那当然不怕啦,我们家也出了妃嫔,出了皇亲国戚嘛。可您想想,桂家在京城一点亲戚都没有,可得罪不起人!我要是不搭理她们,婶婶回头指不定怎么说我呢。”

    这几乎是有点无礼了,哪有晚辈指责长辈为难人的道理?可阁老太太却一点都没有不悦,相反,她似乎被善桐的神态给取悦了,又似乎是被她这娇蛮地一嘟嘴给勾起了深刻的回忆,出了老半天的神,才猛地叹了口气,居然把语气给缓和下来了。“你说得也是……外头男人们的事,我们也不明白。”

    便又问善桐,“你姑爷成天随驾,到京城小半年了也很少过来请安。上回我们老爷还问呢,怎么搞得,我们两家本来这么亲近的,现在倒是不亲近了。”

    桂家一个武将人家,能和先江南总督后内阁大学士有多亲近?两边说亲是一回事,亲事不成了那关系肯定自然淡化,反正含沁是从未提过在京城可以依靠阁老府,桂老爷也很少说阁老府的事。只怕是眼下朝廷内斗得实在是太激烈了,阁老也要四处拉人站队是真的,说不准连堂伯母方才的这一番试探,都是得了堂伯示意,否则也不会自己这边刚糊弄过去,堂伯母不忍心再逼问了,转口就说什么‘男人的事我们不懂’,又问含沁怎么不来。

    不过和她比,含沁自然是只有更滑头的,善桐对夫君倒是很有信心,因笑道,“我来京这么几天了,他才回来吃了一次晚饭,忙成这样,恐怕是真的惦记不上,我在这给他赔罪了。”

    阁老太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说真的?他那样疼你,满京城都知道了,怎么你来了,他还不多回家陪陪你?”

    满京城都知道了!

    善桐顿时觉得肩上的压力更重了,她眼睛几乎都要瞪得溜圆,“什么满京城都知道,这我可……”

    “我也是往大了说。”她越是七情上面,阁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越慈和,“不过就连皇上都听说了,他自从到了京城,身边没有人跟着服侍起居不说,就连别人好心去送都给退了。那天皇上还打趣你舅舅呢,说是‘王大人的外甥女也太厉害了吧,实在是驭夫有术啊’。你虽然没到京城,可在我们几户人家间,已经挺有名的了。”

    天家密事,天子当然也不是不会开玩笑的,但这种话流传出去的可能性不高,也就是几户重臣估计各有各的消息渠道,拿出来说嘴做个闲谈的话柄罢了。善桐想到去见舅母时,舅母劝了的那几次“该在身边提拔个人”,这才明白她的深意:虽说这纳妾不纳妾的,终究是个人的事,但含沁怕老婆,自己太彪悍,传出去始终大不体面。

    果然,大太太见她神色阴晴不定,不禁又是噗嗤一笑,她亲昵地捏了捏善桐的手,推心置腹般地道。“傻孩子,其实你的心我尽明白的,你那位姑爷的身世,老爷也是提过的。这下嫁就是这样,男人呢顾忌到你的喜怒,自己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也是尊重你的意思。你自己要知道做人,若是担心子嗣,那不用着急,我这里避子汤的方子多得是,连药材都有,你什么时候要用了就尽管说一声。现在我也不经常出门,随常就在家为几个去世的亲人祈福诵经,外头的事我是懒得多管了,你闲了没事就尽管上门来陪我说话。”

    她禁不住抬起手来,以对初次见面来说略微过分的亲昵顺了顺善桐的浏海,“不怕和你说,我女儿虽多,可贴心的也没几个,除了进宫了的宁嫔之外,就连亲生的二姑娘都是牛心古怪的。倒是你呀,我一打眼就觉得可人疼,这长相、这做派,这笑起来的样子……”

    定国侯夫人是否牛心古怪,善桐不敢妄加揣测,她这会算是明白了:确确实实,不打折扣,阁老太太对她的喜欢里,十分里有十分,那肯定是移情了。

    因这番缘由,她从上房告辞出来时就比较晚了,四少奶奶正好也是又进来请安,阁老太太居然要亲自送她出门,这让善桐十分不安,可老人家执意如此,也只好不安地受了。四少奶奶也叮嘱她,“得空了还是把大姑娘抱来,家里人口少,有个孩子的笑声也是好的。”

    刚才大家也谈起过了,善桐知道孙家规矩大,孩子已经开蒙读书,没事不能出门。许家两个小公子养得金贵,是大太太不要他们经常出门。虽然两个女儿就近在一城之内,但平时也就是一两个月孙家少爷上门一次而已。因便笑道,“有空一定再来,到时候别嫌我们烦。”

    正说着,便握住四少奶奶的手道,“今日来也没和你说几句话,有好些事能聊的,下回再说吧。”

    她这倒是真心真意的——一来初来乍到,需要尽快打开局面,结交朋友;二来善桐迄今对权仲白铭感五内,同他的妹妹自然天然就感到一阵亲近。四少奶奶微微一怔,抿唇一笑,又将她上下一看,便也点头道,“那就更要常来了,我才过门,不方便多出去。”

    说着双方告辞分手,善桐回了家里,少不得要和桂太太汇报今日见闻。桂太太听说如今林家、杨家之间居然关系这样冷淡了,也不禁一阵咋舌,“看来京城的局势要比想象得还更乱得多了。”

    又表扬善桐,“糊弄过去了就好,我们初来乍到,没必要一开始就跟着选边站。”

    善桐倒是想知道自己一族究竟对地丁合一是怎么个态度,便乘势问桂太太,桂太太沉吟了一下,才不肯定地道。“你也知道,这事也就是在京城闹得凶了,我估计你叔叔都没想过这一茬,反正最后中朝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呗,这种事又不是地方上可以随意置喙的,再说,文武有别嘛。”

    若是在从前,桂太太这一番话是说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可现在桂家要进京说亲——这说宗妇说白了是什么,无非就是进行一次政治投机。不然当年桂太太为什么一门心思一心一意地要说总督家的七姑娘?无非是从前觉得地方大员根深蒂固,两边距离远不容易引起君王猜忌,将来要再上一步那也是人家的福分。当时善桐父亲官职太小,的确还入不了他们的眼。而现在既然桂老爷觉得要挑中朝官结亲了,那就应该要仔细鉴别局势,寻找一个最稳当的亲家,最好是不要引起上头的猜忌,彼此两误,又能在接下来的这场大风波中屹立不倒,为桂家持续输送有力的支持。善桐倒是觉得:在这场风波里,桂家可以不参与,但一定要看明白。

    不过这话就真的不可以直说了,桂太太又没一个去世的女儿,当着她的面还是要谨守小辈分寸。含沁当晚又留宿宫中没有回来,善桐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想去孙家拜望,吃过早饭,阁老府居然来了两个年轻轻的媳妇给她送东西,“四少奶奶说,这是昨日新得的玉珠花,今年春天最时新搭了一朵白玉兰,把玉兰卷在发髻里添香。因桂少奶奶才到,怕是还没得,请少奶奶别嫌弃拿不出手。”

    善桐一边听她说,一边打开盒子看时,果然是将白玉、黄玉珠细细琢磨出来,拿银线盘成的玉兰花形状,一色两朵,并头摆在漳绒衬里上,倒是好看。她一边拈起一朵给桂太太看,一边道,“真是想得巧,也不知是谁作兴出来的,她有心了。”

    得到她的赞美,那媳妇也显得与有荣焉,她容光焕发,抿唇笑道,“少奶奶能这样说,我们家四少奶奶就高兴了。这东西虽不值什么钱,玉珠子也还是我们自己费心挑选出来的,比一般店里的都要更细巧匀净。”

    倒是桂太太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赏玩了片刻便放下了,并不做声。善桐笑盈盈地把珠花收好了,又让人把两个媳妇,“好生款待,用一口茶,我还和你们说话呢。”

    这两位便笑盈盈地退出去了,人走了桂太太才说,“这个杨家四少奶奶也有意思,玉珠银线花,就是再值钱也不过是二三十两银子吧?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昨天看着自己打扮不符合京城潮流,她年轻媳妇,和舅母、堂伯母不一样,对这种事是最敏感的了。只看送玉珠花来的是两个媳妇子,便可知道四少奶奶是来送人教她的。善桐微微一笑,道,“我们昨日一见了就互相说的上话,恐怕是她惦记着我才到京城,不知道该如何打扮,也是一片好意吧。”

    桂太太估计平时直来直往惯了,虽然也不是没有心机,但对这委婉曲折的手段就不如善桐领悟得那样灵活,还是未曾明白过来,善桐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把大妞妞留给她玩,自己回上房去,果然六丑、六州和那两个媳妇已经说得投机起来,六丑又开了箱子取些善桐新衣出来给她们看,那两个媳妇笑着说,“也都是时新花色,就是款式还是去年秋天的了,想是今年冬日里做的吧?年年到开春,各府太太奶奶身上就是花样翻新……”

    见到善桐来,又要行礼,善桐忙笑道,“快起来吧,我就做主多留你们坐一坐,也和我丫头说说京城时尚,我们西北来的村人,不懂,又怕出去应酬跌了面子,真是亏得你们少奶奶体贴。”

    这两个媳妇看说话就是四少奶奶身边的贴心人,都笑了,“是您不嫌弃。”

    便果真指点六丑、六州如何改衣服,又开了妆奁来帮善桐梳头插戴,一边梳一边说,“去年淑妃娘娘在宫中爱梳双刀髻,今年皇后娘娘夸了我们家宁嫔娘娘梳的元宝髻好看。您和宁嫔娘娘、平国公世子夫人一样都是瓜子脸,梳元宝髻是又好看又时新,还有这玉珠花一佩花香一借,走到哪里都是最出挑的——又本来生得俊俏,瞧这浏海密密实实的,和帘子一样……”

    善桐舒舒服服地坐着享受她们的服侍,一时不禁感慨道,“你们少奶奶也实在是太细致了,我这才一见面就受了她的帮助,真不知该怎么谢她才好了。”

    “话可别这么说。”那更年轻些的媳妇就笑道,“家里规矩大,管得严,纵有客人上门,也都难得出去见面。少爷成天到晚就是关门读书,我们少奶奶也是闲得发慌,好容易您投合了太太的性子,可不是讨人喜极了?她也盼着您常常上门说话呢。”

    这语气真挚诚恳,看来四少奶奶是真的希望她能经常过去说说话。善桐不禁若有所思:看来,这京中的豪门儿媳妇也真不易做。规矩两个字是要比在西北重得多了。

    222、霸道

    有了四少奶奶的帮助,善桐去孙家拜访的时候心里就更有底了——怎么说杨家、王家都是亲戚,可以不必那么讲究,人家也不会在背后胡乱说她什么的,但孙家就不一样了,那是大伯母的亲戚,毕竟是拐了弯了,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些自己的形象。

    果然,亲家老太太对善桐的打扮就有几分吃惊,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才对身边媳妇叹道,“是要把善桃给比下去了。”

    这样的客气话,善桐也不会当真,忙客气了几句,又说起善桃,“临上京前去看她,握着我的手,就是惦记外祖母同舅舅一家……”

    孙老太太和孙太太对视一眼,都笑了,“那孩子有心了!”

    大太太的父亲是老定国侯的亲叔叔,家产当然不菲,她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过着方方正正的日子,不能说没有家教的影响。孙家毕竟是百年世家,规矩要比杨家、王家这样浮浮沉沉的地方望族更重,不论是老太太还是太太都是一副京中老人的做派,打扮得不能说入时,但细节上却很讲究,比如说现在是暮春时分,连老太太裙子上都有应时的缠枝桃花纹饰,这就要比米氏头上的新首饰更透出讲究来了。

    这对婆媳也像,每句话都说得好听,可眼神却极耐人寻味,一边和善桐应酬,一边不断拿眼睛彼此一望,多少潜台词就这么含而不露地被传递过去了,更显得婆媳两人和睦非凡。媳妇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婆婆跟前还是那么谦和有礼,看到老太太茶杯空了,便亲自站起身来给她满上,两人也都是一张白净净的长脸,老太太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肉皮都还未曾泛黄,连脸上的笑都那么相似,和媳妇倒是比和大太太更像是亲生母女。

    大家谈了谈京中琐事,善桐有意说起林家,“从前也未曾听说过这户侯门,这一次过来,倒是哪里都在提起。”

    孙太太和老太太彼此对视了一眼,孙太太便笑道,“倒是,他们家近些年来当红些,不过我们也很少和他们应酬,倒是并不太熟悉。”这就见出亲疏远近来了,善桐是早知道林家这几年当红的根源的:其实就是因为出了一个三公子,曾经在皇上亲生母姨膝下,以嗣子的名分伺候过几年。等改元承平之后他就红了,这几年来虽然胡作非为贪花好色的,但皇上对他要比对一般人更容忍得多了。含沁在皇上身边当差久了,结识的也都是天子近人,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早就一清二楚,也和善桐交了底了。

    到米氏这里,她也是细细地和善桐交待过林家的底细的,为的是担心桂太太胡摆架子得罪了贵人。阁老太太虽然讲的是林家的不是,但也没有把这事瞒着善桐。到了孙家这里呢,孙太太是滑不留手,宁可装不知道,也不想把消息告诉出来,怕善桐不知道的,被她这么一说反而知道了。看来孙家这边虽然面子上客气,但心底对桂家只怕也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至少是没有交好的意思。

    既然如此,善桐也就不再提更深入的话题,又说起京里的时尚,“真是不进京不知道打扮,我才落脚几天,已经是目不暇接了。好在本来就有亲戚,不然,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说到这个安全的话题,孙家两婆媳的话就多了,孙太太笑道,“前几天夺天工的掌柜过来请安送料子,还说起你们家呢。说没见过人没到就裁新衣服的,这量体裁衣,虽说有尺寸,但也得人到了看一眼才知道怎么做好呀。他们和桂少爷说,桂少爷不听,只说先做了,等来了不满意,再做。”

    老太太也笑着说,“桂少爷疼你。”

    自从她到京城以来,似乎是个人都知道‘姑爷疼你’,可见在亲近权贵这一圈里,含沁怕太太的名声传得多广,善桐熟知这些官太太们应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面这样夸,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传呢。一时间有些羞赧,却也是被打趣得多了,反而横起来,在心底想了想慕容氏的风采,只暗道,“我还真就受之不疑了,让你们说嘴去吧。”

    “那是他乱花钱。”她便不纠正老太太的说法,只道,“这男人单个儿过日子就是不成,还得我来了才把日子过下去不是?要不是当时正要生产,我就和他一道过来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善桐要起身告辞时,屋外来人道,“侯夫人问是不是桂少奶奶来了,如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8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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