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20部分阅读
媚公卿 林家成 TXT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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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得远远的,可想一想,她又不能。
前一世,她做什么事,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可什么也没有得到。
在发现自己从新来过时,她发过誓,一定要换一种方式过活,一定要活得很好很好的。
可这一刻,她的心,在两个婢女的抚弄中,时时都有崩坍地迹象。
她一次又一次地绞着双手,她只能借由这个动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使自己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婢女的声音传来,“好了,女郎可以起来了。”
陈容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向铜镜中看去。
这一看,她差点跳了起来。
镜中的她,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直是白得刺眼。那嘴又被口脂涂得红红的,小小的,至于眉毛和额侧的头发,更是被精心修剪过。在她的太阳|岤上,还贴着两片小小的花黄。
这哪里还是她了?只怕王七郎和孙衍见到自己,都不认识了。
陈容迷糊地忖道:健康城中的女郎,要都是这样地打扮,那,那还真是不合自己的眼光。转眼,她又忍着把脸洗净地冲动,看向镜中的自己,忍不住问道:“这,这是健康城流行的妆容?”语气中,尽是不敢置信。
两婢见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蹙的蹙眉,摇的摇头,其中一婢回道:“女郎长相不好,敷了粉还是只见庸俗。”
另一婢笑道:“还是可人的。行了,走吧走吧”
第088章 王弘赏她一盆清水
陈容坐上马车时,天色已晚,陈公攘的马车已经上路。
尚叟驱着车,跟在陈微的马车后面,缓缓驶出了陈府。
这一天晚上,明月刚好,清风如水。陈容掀开车帘,望着街道中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些行人中,已有不少衣衫褴褛之人,这次孙衍从莫阳城突围时,举动太过突然,有许多士人,连行李都顾不上携带,便跟在后面匆匆跑出。
来到南阳城后,在城中有家族的,还能混个三餐温饱,没有家族在南阳城的,那日子已过得相当拮据。
在这样的世道,如陈容这种,能托庇于家族护佑之下的,少而又少。
马车向王宅驶去。
一来到王宅大门,便见屋檐下,树枝上,街道侧,到处都燃烧着火把,挂满着灯笼。
大开的正门中,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个个盛装打扮的女郎,一辆辆熏着香的马车,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分繁花似锦之象。
马车在广场上停了下来。
陈微在婢女的扶持下,碎步向那笙乐传来处走去,她的脚步有点轻浮,双眼明亮得异常。
陈容走到她身边时,陈微都没有注意,她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殿中,嘴唇紧紧抿着,那扶着婢女的小手,紧张得有点僵直。
陈容望着她,慢慢收回目光。
这时,陈公攘已在几个士大夫的簇拥下,大步跨入殿中。
陈容快走几步,紧跟在他身后,向里面走去。
一入大殿,所有人,包括陈容在内,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主塌处。望着那个方向,陈容第一次明白蓬荜生辉的含义。明明灯火也就是那灯火,明明处处都是衣履风流的士人,可那个方向,却特别的明亮,它明亮得灼眼,明亮得让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去……那方向,有王弘。
陈容收回目光,跟在陈公攘身后,在左侧第三排塌几上,那最靠角落的地方坐下。
坐下后,她的目光,再次转向王弘。
这个男人,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永远是那么清风朗月着,似乎这尘世间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陈容望着望着,目光有点失神。
就在这时,淡淡笑着的王弘,抿了一口酒水,目光瞟向了陈公攘,也瞟向了她。
他的目光在转到陈容身上时,明显怔了怔,慢慢的,他右手向后一挥。
一个仆人快步走近,恭敬地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端一个装了清水的脸盆来。”
“是。”
不一会,那仆人便端着水盆,来到王弘身后。
望着那仆人,王五郎好奇地笑道:“七郎这是要做什么?”
王弘只是一笑。
他慢条斯理地朝着陈容所在的方向指了指,淡淡说道:“送给那个女郎。”
那仆人应道:“是。”
他端着水盆,向陈容走去。
要知道,王弘本是士人关注的重点,他虽然声音不大,动作也寻常,可无数双目光,还是向他,也向那端着水盆的仆人看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仆人端着水盆,大步走到陈容面前。他把水盆朝她一放,温和有礼地说道:“女郎,这是我家郎君所赏!”
一言吐出,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陈容身上。
刷地一下,陈容敷了厚厚白粉的脸上,嗖地一下变得紫红紫红。不过她脸上的粉实在太厚,那红色没有从脸上透出来,倒从她的颈项一直延伸到被衣襟遮挡的胸锁处。
她抿着唇,好一会才低声回道:“多谢你家郎君。”这话仔细听,颇像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众人还在盯着她。
这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王弘的意思。
陈容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把小手伸入水盆中:看这情形,她不按照王弘的意思把事情做了,只怕大伙会一直这样盯着她不放。
伸手入盆后,陈容掬了一把清水,拂向自己的脸蛋。
她在这大殿中,在盛宴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奈地洗着脸时,陈公攘皱了皱眉,他向旁边问道:“这是谁给她化的妆?”声音依然温厚,不满之意却溢于言表。
那仆人低声回道:“是陈元的妻子。”
陈公攘轻哼一声。
陈容在这里洗脸时,一侧的陈微,还有坐在角落里的十几个女郎,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她们不时伸手抚向自己的脸,犹豫良久后,一个一个地悄悄离去。
众女的这个变化,王五郎看在眼中,他四下顾盼了片刻,喃喃说道:“这一盆水,整个建康都要被影响了!”他的语气中,或多或少,含着酸意。
这时的王五郎,在看向陈容时,目光依然复杂,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火热。
不一会,陈容把脸洗得一干二净。
那仆人把水盆端起了。
众人的目光,还是锁在她的脸上身上,殿中响起的私语声中,都是一些关于她的事迹。
在这种种火热的目光中,陈容一直低着头,这时,另一个王家的仆人送来了一把熏了香的干净毛巾,陈容接过,把脸上的水滴拭去。再接着,一个婢女把一面铜镜摆在她的几上,她自己来到陈容身后,便在这大殿中,把她梳好的头发打散,梳理,直到她那秀发齐齐整整,清汤寡水地垂在肩膀上,众婢仆才退去。
这期间,总共花了两刻钟——如此华宴之上,便为了她这妆容,足足耽搁了两刻钟!
婢仆们一退,笙乐再起,一个个婢女端着酒肉,开始迤逦而入。
而众人的目光,也终于从陈容身上移开了。
直到这时,陈容才吁了一口长气,她睁大眼,恨恨地瞅向主榻上那个言笑晏晏的男人,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恼怒,又是羞臊。
酒肉上几时,众女郎也回来了,她们此时与陈容一样,脸上的妆容都洗得一干二净,头发也打散了,披在肩膀上。
陈微也是。
她伸出手,在脸上捂了捂,瞅着白里透红,洗过脸后更见润泽的陈容,有点妒忌地问道:“阿容,我的脸会不会太黄了?”
陈容看向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没有,甚是清美。”陈微大喜,连忙昂起头,信心满满地打量着四周的女郎们。
第89章 再提婚事
这时刻,王府的婢女们,开始忙着给女郎们挡上屏风。
四面屏风一挡,陈容便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众人目光灼灼,害得她很不自在。
她低下头,拿起几上的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一边这般抿着,她一边瞪着屏风后,身影模糊的王弘。
就在这时,殿门 喧嚣一片,众士人纷纷站起,便连王弘也站了起来,笑着迎出。
陈容一怔间,旁边的陈微,低低的,欢喜地叫道:“啊,他来了。”因为紧张,她的声音直颤抖着。
冉闵来了?
陈容转过头看去。
透过屏风,她只能看到那个大步而来的模糊身影,灯火飘摇中,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山一般高大伟岸。
在王弘地陪伴中,冉闵一边沉声说着话,一边大步向前走去。
不一会,他便在陈容的前一排榻几上坐下。
饶是冉闵已经坐下,众士族也还围着他不放,喧嚣声中,恭敬地示好中,陈公攘站了起来,他朝着冉闵深深一揖,朗声道:“南阳安危,系于将军。将军能够前来,我南阳众人,实在是欢喜啊。”
陈公攘德高望重,他一开口,众人便是一静。
在大伙地注视中,冉闵笑了笑,他的声音有点疲惫和沙哑,“公何必多言?”
陈公攘哈哈一笑,道:“是,是,何必多言,何必多言?将军早就心中明了。”他广袖一甩,返回自己的榻几坐好。
这时刻,陈微向着陈容一凑,低低地说道:“阿容,我的心跳得好快。”
陈容盯着那个高大轩昂的男人,笑了笑,慢慢说道:“姐姐,慌乱没有哦那个的。”
陈微轻应力一声,她喃喃说道:“可我就是慌着。他上次见我时,我表现不好,也不知他会不会再也不喜欢我了?”
这个问题,陈容是无法回答的,她也没有回答。
她只是望着冉闵身侧,见跟在他身边的人中,并没有孙衍那秀美颀长的身影,心中有点失望。
这时刻,有身份的贵族已来得差不多了。乐声中,婢女们开始穿花般入内,在众人的榻几上,摆好酒肉。
在给陈容和陈微的榻几摆上酒肉时,围着她们的屏风,不可避免被移开。
陈容刚刚抬头,便与陈微一道。迎上来冉闵扫来的目光。灯火通明中,他的目光如刀如电,只是一眼,陈微便下意识地一缩,小脸羞得通红。至于陈容,也被他的目光盯得一凛。
转眼,屏风再次移上,男人也移开了视线。
只见位置在主塌上的王弘,突然端着酒,大步走到冉闵旁边,他毫不客气的手一扬,说道:“备塌。”
“是”
一声应诺中,两个仆人搬着他的榻几,摆在了冉闵的对面。
王弘坐下后,举起酒杯朝着他一晃,笑道:“这一次若不是有将军的二千人马,王弘已死在莫阳城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饮此杯。”
说罢,他仰天一饮而尽。
冉闵哈哈一笑,他端起几上的酒 ,也一饮而尽。
把空酒杯朝着几上一覆,冉闵盯着王弘,突然问道:“却不知,那慕容恪为何一定要得到七郎的人头?”
他的声音不小,一时之间,无数颗脑袋,嗖嗖嗖地转过来,原本喧闹的大殿,也是一静。每个人都在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王弘却是一笑,他淡淡地说道:“他心胸狭小,输不起而已。”
这话一出,议论声四起。
冉闵也诧异地问道:“输不起?你怎么会与他打过交道?”
王弘笑而不答。
见他不愿意回答,冉闵再次哈哈一笑,他给自己和王弘各斟了一杯酒,道:“来,再干一杯。”
他们在这里喝着酒,主塌上的王仪,却是眉头微皱,他朝冉闵不屑地瞟了一眼,向左右问道:“七郎怎与这个两姓匹夫如此交好?”
仆人们一怔,好一会,一直跟随着王弘的那中年士人,才轻声应道:“七郎为人,向来我行我素,公何必管得太多?”
这句话有点不客气,王仪朝那中年士人瞪了一眼,见他虽然低着头,却毫不畏惧,不由哼了哼,道:“只是一个胡儿奴仆,七郎与他交好,没的有辱身份。”话是这样说,他的声音还是放低了不少,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冉闵听到他所说的话。
这时刻,满殿的士族们,开始举着酒杯游走在大殿里。喧嚣热闹中,陈公攘却一直坐在自己的榻几上,。
他前面的冉闵和王弘,这时已携手走出。
在众人地招呼声中,陈公攘笑容可掬,却一直都没有向王仪走去。一个仆人凑到他身后,低低说道:“郎主,为什么不去跟王公说一说?”
陈公攘与一个士族家长对饮料一杯后,温和回道:“说什么?”
那仆人一怔,他朝着陈容的方向望了一眼,道:“昨晚时,郎主不是应力陈元的所求吗?此刻七郎不在,王仪身边无人,阿容那小姑子也来了,正好提一提啊。”
陈公攘放下酒杯,他徐徐说道:“王索,你收了陈元多少粮栗?”
那仆人王索一惊,转眼他慌乱了,支支吾吾一阵后,他轻声回道:“一匹绢。”
陈公攘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你新娶了一房小妾,少了不花销也是正常。“
他这话说的十分温和,可那王索已是汗流如注,他白着脸,颤声说道:“王索不敢,郎主,王索再也不敢了。”
在他急急的,苦巴巴求饶的目光中,陈公攘依然温和着,他和和气气地说道:“刚才王七郎不是给阿容那小姑子送了盆清水吗?说明他把这小姑子视为囊中物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再提把阿容送给王仪,不说王仪不会收,便是那七郎,也会对我们陈府记恨在心。子术那人,目光短浅了,性格也急躁了,他的话,以后不要听了。”
王索闻言,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郎主所说甚是。”
这时,王仪已然站起下榻,他一走动,各家家住都围了上去。陈公攘也举起酒杯,走了过去。
仆人王索望着他的背影,再次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表情依然惴惴。
他们的对话,坐在角落里,还隔着几个榻几的陈容和陈微,都没有听到。
陈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再次向陈容靠拢靠,望着她,不安地说道:“阿容,你说我待会见到冉将军,可与他说什么的好?”
这时刻,她已把隔着自己和陈容的屏风移开,也把榻几向陈容移了移。
陈容对着陈微求助的眼神,笑了笑,这笑容有点假。
她垂下双眸,摇头说道:“我不知。”
三字一出,陈微有点生气了,她急急说道:“你不是他知己么?怎会不知?”陈微的声音一落,陈容便盯向她,严肃地告诫道:“阿微,知己两字,可不是随便说出的。我与冉将军,男女有别,地位有差,怎么着也成不了知己。你这样说,不但于冉将军,便是于我,也是清名有损。”
陈容的语气中,含着少有的认真和坚持,陈微不由一怔。转眼,她红了眼眶,抿着唇,恨恨地说道:“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与他说话的。”说罢,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就在这时,陈公攘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微。”
陈微一听,迅速地转过头去,应道:“在。”
“随我来吧。”
“是。”
陈微应力一声,颤抖着站起,她刚把屏风移了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右手一伸,突然扯住了陈容的衣袖。
她扯着陈容,眼巴巴地瞅着她,求道:“阿容,一道去。”
这一次,陈容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应声站起。
两女移开屏风,跟在了陈公攘身后。
喧嚣中,人流如潮中,陈公攘踱着方步,慢慢向前走去。
当走出殿门,来到台阶下,人流稀少的地方时,陈公攘摇了摇头,向陈微叹道:“这婚姻大事,本来是长者商议决定。你们小辈,见一见也是无妨。不过这冉闵性同草莽,又来去匆匆的,我做伯父的,也只能与他一道,没了礼数了。”
在他说话时,陈微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双腿有点软,连忙扶着陈容,一边向前挪,她一边低如蚊蚋地应道:“是,一切由伯父决定。”
陈公攘没有回头,听到她地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走了十几步,陈公攘脚步一转,向着左侧那排房屋走去。
那房屋中,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仆人们在对上陈公攘时,齐刷刷躬身行礼。
陈公攘踱着方步,跨入一个堂房中。
堂房中空空如也,陈微本来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见这空房子,不由失望地吁了一口气。
这口气有点大,陈公攘不由回头向她看来,他望了她一眼,徐徐说道:“一个士族女郎,当举止雍容,见事不乱才是。”
这是教训了。
陈微连忙福了福,低低应道:“是。”
灯火中,一脸恭顺的她,眉眼间的期待和春意,依然掩也掩不住。
陈公攘望着这样的陈微,不由皱了皱眉。
他的眉头转眼舒展了,陈微便没有注意到这表情变化。
陈公攘大步走到左侧首位的榻几,他缓缓坐下后,广袖一甩,道:“去请冉将军前来。”
“是。”
那仆人大步离去时,陈公攘又叹了一口气,在陈微不解的,紧张地注视中,他无力地说道:“如此荒唐,哪是娶妻?胡儿家奴出身的人,就是没个轻重。”
对陈微来说,只要陈公攘没有悔意,她便满足了,当下她清吁一口气。
这时,她一眼瞟到站在角落里的陈容,便叫道:“阿容,你且伴我身侧。”
陈容轻应一声,向她走来。
陈微的叫唤,引得陈公攘转过头来,他盯着陈容,突然说道:“你便是阿容?”
“是。”
陈容福了福。
“上前来。”
“是。”
陈容碎步走近,在离陈公攘只有三步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她低着头,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任由陈公攘打量着。
陈公攘盯她半响,温和地说道:“阿容啊。”
“在。”
陈公攘的目光和表情都十分慈祥,“你与王七郎,可已私定终身?”
话音一落,陈容立马应道:“没有。”
感觉到自己回答得太干脆冷情,陈容的脑袋都垂到了胸口了,她轻声说道:“七郎那样的男人,怎么会与阿容私定终身?”
陈公攘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阿容,那伯父问你,他对你,可有过暗室之欺?”
暗室之欺?那就是问王弘有没有占过她的便宜了。
陈容的小脸嗖地一红,她不由想到了那一吻,还有那两次搂抱,不过她的口中,依然四恭顺而小心地回答着,“七郎乃端方君子,怎会欺人于暗室?”
陈公攘听到她地回答,神色不改,只是笑了笑。
他慢慢地再次问道:“那阿容你,可愿意服侍于他?”
这话一出,陈微在一侧不由小小地惊叫出声,叫声一出,她便以袖掩嘴,只是双眼睁得滚圆,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盯着陈公攘。
陈容脸色不改,她只是低着头,回答的声音依然恭顺,“七郎虽好,阿容却是不做他人之妾的。”
这个回答一出,陈微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五个长年跟随在陈公攘身侧的得力助手,这时也转过头,认真地盯向了陈容。
陈公攘沉吟了一会,长叹一声,“你这孩子,恁地天真!”
他摇了摇头,已失去了与陈容交谈的兴趣。刚刚挥手令她退下,门外传来一个晴朗的说话声,“郎主,冉将军到了。”
陈公攘呵呵一笑,从榻上站起,道:“请他进来。”
他声音一落,冉闵已大步跨入。
就在他进来的那一刻,陈容向后退出一步,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这次的冉闵,明显比以前要瘦了些。可饶是清瘦着,他那俊美的,立体的五官,那明亮如刀锋的眼神,也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寒光。他一跨入,整个堂房的空气便似一空,一种威压伴随着森森杀戮之气逼人而来。
陈容倒好,她知道这只是他无意识放出来的威压,前一世时,比这更可怕的气势她都经受过,也即没什么感觉。可站在她前面的陈微,俏脸已是一白,便是陈公攘和那几个仆人,也是气势被夺,虚了几分。
以贵族自诩,连司马皇室也不放在眼中的晋人贵族,最是讨厌这种使自己显得拘束和胆怯的威压了,这一点,便是陈公攘也不例外。
他皱了皱眉头,缓缓站起。
似乎站起,他才找到那种足以与冉闵抗衡的底气,他表情恢复了雍容,笑道:“冉将军?请上榻。”
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还是有着僵硬。
冉闵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气氛有变,事实上,他沙场多年,看到他而脸不改色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他早习惯了。
在陈公攘的招呼声中,他哈哈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长袖一甩,径自在陈公攘的对面榻几上坐好,冉闵伸手端起几上的酒壶,仰头牛饮一番后,举袖拭去嘴边的酒水,盯着陈公攘,笑道:“陈公此次见我,为了何事?”
他如刀锋般的目光,瞟也不曾瞟向陈微,便似根本就不知道,这房中还有女郎。
陈公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下后,才温言说道:“听说将军今晚又要离开南阳城了?”
“陈公好灵通的消息,不错,前方战事繁忙,冉某实在脱不开身。”
陈公攘笑了,他呵呵说道:“战事再是繁忙,身为大丈夫,也不能不要香火。冉将军,身逢乱世,我也顾不得那个虚礼乐。因不知道将军这一去何时能回,我想问问将军与我陈府联姻之事。”
说罢,他右手一挥,道:“阿微,上前见过冉将军。”
陈微颤声应力下,红着脸慢慢挪到了陈公攘身边,挪到了冉闵身前。
冉闵朝她看了一眼。
他点头道:“这个小姑,我见过。”
陈公攘呵呵一笑,双手一拊,朗声说道:“将军马革裹尸,是个痛快人。阿微,你为冉将军奉上一杯茶,冉将军,这个便是阿微,她的父亲是陈元陈子术,她虽是一个庶女,可一直是放在陈子术的嫡妻身边娇养,陈子术没有嫡女,她的身份等同于嫡女。你若是愿意,便留在南阳几日,抽空完了婚事如何?”
陈公攘朗朗说着话时,不断地皱着眉头,说话的语气,也不时的有点僵硬。没有办法,他实在觉得这不像是嫁女儿,倒像是送女儿给对方做妾。他平生见过的场面无数,还真没有见过这种儿戏的婚姻之事。
陈公攘说完偶,一个仆人便端了一杯茶,放在了陈微身前的几上。陈微双手捧过,红着脸,脚步虚软地向冉闵走去。
还没有见到他时,她的腿就是软的,心也慌乱得无以复加,可不知为什么,现在见到他的人,她直觉得自己像活过来了一样,虽然紧张着,可涌出心头的,更多是亢奋,是期待,是爱慕,是恨不得匍匐在他脚前的倾心相许。
陈微来到冉闵身前,她姿态美妙地盈盈一福,手中茶杯捧过头顶。仰起头,她秀美的脸上因激动,而红艳艳的,她双眼明亮的,痴痴地望着他,轻声说道:“冉将军,请喝茶。”
声音绵绵,眼神脉脉。
第090章 冉闵喜欢陈容的理由
冉闵盯了小脸晕红,姿势美妙的陈微一眼。
在他的目光中,陈微的眼中,波光流动,女儿嫁的羞喜之态,足可让世间任何一个男人软化。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期待着。
在她地期待中,他没有伸出手来。
慢慢的,陈微捧着茶杯的动作,已不可自抑地出现颤抖,你晕红的小脸,也渐渐转白。
慢慢的,泪水如珠,涌上来眼睫毛,她望着他,那发白的小脸,那期待渴望爱慕的眼神,都显出一种精心准备过,妆点过的美。
冉闵只是瞟了她一眼,便不为所动地抬起头来。
他目光转向角落处,嘴角微扯,笑了笑,声音低沉地说道:“陈府中,不是还有一个阿容吗?”
一眼吐出,陈公攘瞪大了眼,陈容侧转过头,眼神极明亮极复杂地盯向他。
陈微的唇颤抖着,颤抖着,不过她跪福的姿势,依然美到了极点,动人到了极点。她咬着唇,一脸梨花般的脆弱,眼神中,却隐隐有着倔强:果然,这一幕还是发生了。不过这样也好,陈公攘在这里,他会给冉闵一个解释,陈容也在这里,她也会明白,不属于她的,就永远也不要轻举妄动。
陈微虽然与陈容相识不久,可她就是觉得自己了解这个族妹,她总觉得,陈容这人,看起来直爽,做事却有点阴,自从发现冉闵对她感兴趣后,陈微就害怕这个身份低微,长相俗艳的妹子,会趁她不备,悄悄地爬上冉将军的床,令他答应娶她为妻。
要知道,冉将军可能是这个世间优秀的男儿中唯一不在乎世人非议,而娶身份低微的妹子为妻的人。这种诱惑,太大了。
她想,不管是冉将军,还是陈容,都是聪明人,对这种聪明人,把事情摆在明处,永远比遮遮掩掩要好。
果然,陈公攘皱起来眉头,他转向冉闵,认真地解释道:“阿容啊?她是王七郎看中的人。”
通常而言,这样一句解释,已经足矣。
不过冉闵显然不为所动,他笑了笑,盯着黑暗中的 陈容,挥了挥手,道:“陈容,出来。”
语声中,有着亲昵。
四字一吐出,瞬时间,陈公攘眉头大皱,陈微的小脸,这下真的参白了。
陈容慢慢走出。
她一直低着头,不曾看向冉闵,也不曾看向陈公攘。
她来到冉闵身前,朝他福利福。
她一靠近他,冉闵便是右手一伸,扯向她的手臂。
冉闵的手堪堪伸出,温厚长者如陈公攘,也忍不住恼喝出声,“冉将军,请注意言行!”
这样的喝骂,已是很重很重。
冉闵伸到半空的手,略顿了顿,他朝陈公攘盯了一眼,懒洋洋地垂了下来。
他顺手捞起一个酒杯,浅抿了一口,道:“陈公何必紧张?王弘那里,我会跟他说说的,你陈府中,只有这个阿容还合我的眼。”
语气是漫不经心。
这时刻,陈微的脸,已白得像纸,她的唇在不知不觉中,已咬出血来。那跪福的姿势,也有点摇摇晃晃:冉闵与陈容没有见过几次面啊,他也不是那种把心放在儿女私情上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次这么执着?
不止是陈微,便是陈容,此时也是双脚虚软,心跳如鼓。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这个男人,那藏在灵魂深处的,种种复杂情绪一涌而出。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差一点脱口答应他:不为有爱,而是为了报复!
幸好,已发过誓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活着的陈容,断然把心底涌出的那股恨意压下,也把这冲动的,可能毁了自己一生的想法压下。
冉闵的认真,令得陈公攘收起恼怒,认真地寻思起来。
他转向冉闵,问道:“以将军之才,怎会看上阿容这个女郎?”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点冷意,看向陈容的目光中,也有了防备,“莫非,将军与阿容也私定终身?”
他用了一个‘也’字。
这个也自,虽是轻飘飘的,却在吐出时,令得冉闵的眉头,第一次蹙了蹙。
他缓缓放下酒杯。
抬起头,冉闵盯向陈容,见她低着头,一直没有看向自己,他长叹一声,说道:“我听孙衍说,阿容这个女郎,为了朋友之谊,竟以身涉险,不惜亲往莫阳城,也他们一道赴死。”
一句话吐出,惊呼声四起。
不管是陈微,还是众仆,这时都瞪大了眼,惊叫着,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容。
便是陈公攘,也是嗖地转头,瞬也不瞬地盯向陈容。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
陈容的心中,涌出一阵苦楚。她虽然交代过孙衍,也交代过王弘和王家众仆,可她没有想到,这事会从冉闵的口中传出!
低着头的她,闭上了双眼,一种苦涩,占据着她的心田。这时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
这事既然传出,她便只能在孙衍,王弘,还有眼前这个有意娶她的冉闵中选一个了。以后,就算王弘愿意向世人证明,她是清白之身,也不会有别家的儿郎,会娶她为妻了。
不回了。
不管她前赴莫阳城的理由是什么,作为一个女郎,她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是世人愿意相信的:私奔于郎,与其赴死!
冉闵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还是赞赏着,第一次用一种火热的眼神看一个女人,“陈公可知,冉某此生,注定马革裹尸。若是身边,有这么一个真性情,不惜以性命相付的女人伴着,便是死在万箭穿心之下,也是值了。”
他望向陈容,低沉的,动容地说道:“平生最慕楚霸王,可惜,阿容却不愿做我的虞姬!”
说到这里,他仰天长叹一声 ,广袖一甩,竟是看也不向陈公攘,陈微看上一眼,转身便走。
直到冉闵大步离开,堂房中,还是一片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公攘温和的声音传来,“阿容,你过来。”
陈容挪动脚步,慢慢走到他面前。
陈公攘盯着她,徐徐说道:“莫阳城之事,你说一说罢。”
“是。”
陈容朝他福了福,低低的,清脆地说道:“那一日,我听到莫阳城被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都深陷城中,九死难生。我,我心中悲痛难以自抑。于孙小将军,他与我逃难当中相识,情同兄妹,于王七郎,阿容陷于南阳王府,举钗准备自尽时,他带着五个歌妓,换出了
我。”
她说到这里,陈公攘明显动容了,他倾身向前,盯着陈容,徐徐问道:“在南阳王府时,你还准备自尽?”
“是。”
陈容回答得十分干脆。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明亮地望着陈公攘,轻声说道:“那日被救出时,阿容便想着,终有一日,要还七郎救命之恩。可,阿容只是一个女子,哪有什么本事还这恩情?想来想去,也只有与恩人友人一道赴死,此心才安了。”
陈公攘长叹一声。
他挥了挥袖,道:“起来吧。”
“是。”
陈容站起身后,陈公攘第一次用正眼,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半响,她温言说道:“你一妇人,竟会为了恩义赴死。难能,难能啊。”
他朝着右侧一指,语气中很慈和,“为阿容备上一塌。“
“是。”
一个仆人把榻几摆上。
陈容向陈公攘福了福,慢慢退后,坐在了塌上。
陈公攘转过头,看向陈微。
这时的陈微,已是摇摇欲坠,她想了几十几百遍,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陈公攘的目光中温和,见到陈微泫然欲泣,小脸上尽是绝望,他皱了皱眉,语气有点严厉,“阿微,你已对冉将军倾心相许了?”
陈微摇晃着,小脸苍白着,半响,她呜咽出声,涩声回道:“是。”
她双膝一软,向陈公攘跪倒在地,向前匍匐几步,她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袍,颤声说道:“伯父伯父,你们说过让冉将军娶我为妻的,可不能反悔啊。我,我若嫁不得他,宁愿小姑独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终有一天,我也要博得他回头看我一眼,再娶我为妻!”
声音无比坚定,竟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她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倒像是威胁了。陈公攘脾气最好,这时也不高兴了。
他站了起来,广袖一挥,大步向前走去,“少丢人现眼,回去回去。”
回府的,只有陈容和陈微两个小姑子,至于陈公攘,自不能因为这种儿女小事,便乱来举止。他还会留在宴中,一直等到结束。
在几个护卫地押送下,两女的马车,在黑暗的街道中,格之格之行驶着,。
陈容望着旁边的马车,那里面,一直有呜咽声,那绝望的,伤心欲绝的抽泣声,让她的心,一时又是兴奋着,一时又有着物伤其类的叹息。
幸好,街道中来往的马车很少,便有庶民往来,他们的目光,也不会引起众人的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微哽咽的,充满恨苦的声音传来,“我恨你!”
她这话,自是对陈容说的。
陈容声音一冷,低声喝骂道:“陈微你搞清楚,我可没有招惹那冉将军,是他自己说要娶我的。”
她的声音一落,陈微已尖声叫道:“定是你定是你。一定是你在平时见到他时,不停的献媚,还假笑着,还尽说他最喜欢听的话,还假装着脸红,你让他以为你喜欢他,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没有想到,两世为人,这个族姐还是这么了解自己啊。
陈容心中冷笑一声,口里却毫不客气地说道:“冉将军如此英雄,倾慕他,看到他脸红的女郎多了去了。阿微,你搞清楚,现在的我,名声上已与王七郎扯到一块了,你要做的事,是令冉将军回心转意。在这个情况下,你记恨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她这话点醒来陈微。
瞬时,马车中的呜咽声,抽泣声一顿。
渐渐的,呜咽声转小。半响后,声音渐彻了些的陈微,低低说道:“你说得对。”
这话很理智,陈容听到,不由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陈微声音再次一提,恨恨的,充满怨毒地说道:“阿容,我平素对你不薄吧。如今你夺我心爱之人,这恨,我不会忘记的!”|声音斩钉截铁,宛如发誓。
陈容冷笑出声,回道:“你越是这样,冉将军便越不会喜欢你。”
陈微再次怔住了。
这时,陈容已不像与她多说,便对车夫叫道:“驶快些。”
“是。”
其实不用她吩咐,自家的两个女郎,这般在街道上不顾颜面的争吵,这些仆人们心下不安,也不耐烦,早就加速了。
马车很快便驶入了陈府。
不过是陈微,还是陈容,都令马车直接驶入自己的院落后才下车。
看到陈容下车,一直等着她的平妪连忙迎了上来,她大量着暗淡的灯笼光中,陈容的脸色,见它少见的凝重着,不由胆战心惊地问道:“女郎,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陈容大袖一甩,冲入房中。
不一会,重重地关门声响起。
陈容一直冲到寝房里,胡乱转悠起来。一边转,她一边恨恨地骂道:“孙衍你这个傻瓜,谁叫你多嘴的?”骂到则合理,她从墙壁上取下马鞭,在虚空中啪啪地甩打着,一边挥舞,她一边叫道:“抽你这个傻瓜,抽你这个傻瓜!”
声音中,满是怒不可遏。
这时的陈容,内心深处其实是明白的,孙衍向冉闵说这些话时,并不知道,冉闵那样的男人,会因此对她产生真正的好感。并做出提亲这种举止。
便是她,也从来不知道,冉闵原来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她啊。
想着想着,她挥鞭的动作慢了下来,不一会,陈容喘着气,慢慢退后几步,软倒在榻几上。
她松下马鞭,低下头来。
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陈容痛苦地想到:孙衍不能娶,王弘不可能娶,只有冉闵愿意娶她,可她万万不会嫁给他。她可怎么办?
以前,她还想着,说不定在哪天便遇到一个与她一样身份低微的士子,然后嫁给他,过上平静而富足的生活。
可眼下,这个梦,彻底破灭了!
天啊,她可怎么办?
第91章 雪上加霜王七郎
这一晚上,陈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睡梦中,她先是梦见自己被一辆马车给迎进了一个极豪华极气派的府第?br /
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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