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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完结+番外)第15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15部分阅读

    的七弦琴递了过来。

    陈容接过,坐了下来。

    就在他坐下的同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在舟上。

    瞬时,她的小脸白了白,刚才心念着自己的事,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晕着船呢。

    她的小手一暖。

    却是王弘探身过来,抱过她的琴。

    随着他右手一拨,一阵悠扬高远的琴声飘出时,他淡淡说道:“唱一曲吧。”

    话音一落,琴声如潮,汹涌而来。

    这琴音汹涌澎湃中,透着几分世间奔波之苦,可这苦楚中,偏有一种高远,似是一个局外人,站在红尘之外,望着这纷纷扰扰。

    陈容嘴一张,清唱起来:“今日繁华今日酒,明日风波明日舟。问君何处有仙山,君曰,仙山无,俗人处处,你眼前这个,心肠特狠。”

    不得不说,陈容的嗓音极好,于清亮中透着媚意,微微沙哑中有着二分缠绵。这曲子被她顺口唱来,竟于咸淡中尽显奢华。

    只是,这曲子?

    众名士面面相觑,都傻乎乎地望着陈容。

    白衣胜雪,玉树琼楼般的王七郎,弹着弹着,双手一按,琴声嘎然而止。

    他抬起头来。

    他睨着陈容,问道:“世间有这种俚曲?”

    陈容瞪着他,道:“本来没有的,君一弹琴,它就出来了。”

    这小曲,简直就是口水句,不押韵,不合律,没有深意,在这满湖大家面前,真是拿不出手,低浅地向小孩子们胡乱涂鸦而成。可它也有优点,它的优点就是口水,浅显的有趣的口水。

    它是陈容临时写的。

    众人怔忡过后,桓九郎率先笑了起来,“七郎,看来你的这个妇人怨念颇深。”

    庾志也是嘎嘎直笑,“是啊,是啊,七郎,你做了什么事恼了佳人,被人家说成‘俗人一个’,还说你‘心肠特狠’?”

    那中年文士也笑道:“原来小姑子前来,是诉苦来着。好好好,难得有此妙事,小姑子尽管说来,你放心,便是把王七砍成八块,也要如了 你小姑子的心愿。”

    一个一个,语带戏虐,都站到了陈容这一边。

    王弘抬起头来。

    他对上了一脸得意地陈容。

    嘴角慢慢一弯,王七郎转过头去,他朝着众人睨了一眼,慢条斯理说道:“此,卿卿我我之句也,你们凑什么热闹?”

    他说,这是他和陈容之间打情骂俏的话……

    陈容瞬时哑了。

    她无力地低下头去。

    扁了扁嘴,陈容低低地哼哼,“郎君坏我名节,小心我赖着你不放,逼着你娶我为妻。”

    说道这里,她的语气添了几分狠气,“还有你家族里安排的那些女郎小姑子的,我也见一个赶一个。哼哼,你莫以为我不敢。”

    回答她的,是王七郎似笑非笑地一睨,不得不说,眼前人神采飘然,皎如玉树,这般一笑一睨,真是令人目眩神迷。因此,陈容又呆住了。

    当他醒过来时,王七已把酒杯斟满酒,袖子一甩,把它顺着胡波送出老远。

    醒过来后,陈容望着他临风而立的身姿暗叹一声,决定把烦恼事压后再说。

    这时,酒杯已转到那中年名士面前。便在风波当中,水浪之中,轻舟飘荡之时,他令奴仆拿来一卷宣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挥洒起来。

    陈容望着他握得稳稳的笔端,好整以暇的气质,心中暗暗折服。

    不一会,一副笔黑淋漓的行书出现在众人眼前。

    名士们纷纷道好时,那酒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次都荡向了王弘。每每荡到,王弘便是大袖一卷,把它送走。

    庾志哇哇大叫,恼道:“王七郎,你敢不守规矩?”

    王弘斜眼睨向他,道:“我想守时,它就是规矩。”

    这话说得,恁地任性。

    名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桓九郎率先叫道:“好,好好,正是如此,我想守时,就是规矩。哈哈哈。”

    满座大笑中,只有陈容,她眨巴眨巴着眼,诧异地望着王弘,想到:他居然说什么,‘我想守时它就是规矩’,王七郎,还真是敢说阿。

    本来,她心情郁郁,难有敞开胸怀的时候。可与这些人在一起,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就是放松了,就是快乐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她已是满脸笑容,目光明润。

    王弘无意中朝她一瞟,嘴角一扬,信手捞起湖中的酒杯,仰头一饮。随着他右手一划一拨,一缕幽扬清远的琴声在湖水之间流荡着,飘入白云当中。

    第072章 有时候,可以狠着来

    现在毕竟是冬日,太阳就算暖暖的,那风吹来时,也是遍身生寒。

    众人游玩了大半个时辰后,已有点禁不住了。于是在酒转一轮之后,体质最弱的桓九郎便提到回去。

    轻舟回荡,众人络续坐上马车。

    陈容的马车走了两步后,她令驭夫停下,反过头去,看向王弘等人。

    这些名士,无一不是才华高绝,气质出众。要是前世,她别说是与这些人呆在一起,便是远远地看到,也别道而行——那种自形惭秽,是难以言状的。可这一次,也许是因为站在王弘身后吧,陈容竟是感觉不到众名士咄咄逼人的傲气。不但感觉不到,她甚至觉得与他们相处时,整个人都放松了,时间也过得飞快。

    就在她望着王弘寻思之际,正与庾志等人交谈着的王弘转过头来。他望着陈容,嘴角一扬,右手轻挥,“阿容不必恋恋不舍,你先行回去,若是想我,随时可到王府来。”

    他的一句话刚刚说完,便看到陈容的小脸嗖地涨然得通红,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也有火焰在沸腾。

    王七郎见状,眉头一扒,奇道:“卿卿如此望我,可有不尽之意?”

    陈容小嘴一咬,一个‘屁’字差点脱口而出。

    而这时,庾志等人已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们的笑声中,陈容转头向驭夫叫道:“我们走。”

    三个字一吐,笑声更响了。

    王弘却是不笑,他静静地目送着陈容急急逃离的身影,直到那激起的灰尘挡住了视野,才懒懒地转过头来。

    陈容的马车是直接驶入院落中的。

    她小脸晕红地走下马车,抬头一看,秀眉微蹙,唤道:“平妪?”

    平妪没有出现。

    陈容脸色凝重了些,她大步踏入台阶,叫道:“有人没,出来一下。”

    直叫了五六下,尚叟才从后院急急走出。他脸上身上都是灰尘,看来刚刚还在忙碌着。

    陈容望着他,问道:“人呢?今日怎地这般安静?”

    尚叟没有回答,而是朝左右看了一眼,急急走到陈容的身前低声道:“入房再说吧。”

    陈容一惊,点了点头,与尚叟一道走入堂房。

    尚叟朝外面看了一眼,轻轻把门掩上,才转头对上陈容,苦巴着脸说道:“方才郎主的如夫人李氏过来了,她说,女郎既已归于郎主名下,自当受夫人管制,一切饮食起居,与阿微那小姑子相同。她还说,女郎年幼,她愿替女郎保管粮粟。因此,她令人把仓库中的四车多粮粟都搬走了,还强行遣走了五个仆人,平妪也遣走之列。”顿一顿,他低声说道:“平妪五人,老奴把他们安置在刚买下来的店铺中。众仆去送了,应该快回来了。”说这些话时,尚叟一直担忧地望着陈容,生怕她如往日一样,不管不顾地大发脾气。

    不过,直到他把话说完,陈容都很平静。在尚叟诧异的目光中,陈容低下头来,寻思了一会后,她轻声说道:“那被裁走的五人,你去安排一下,便放在买下的店铺中。对了,那七车粮粟可都换成了店铺?”

    尚叟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地说道:“换了换了,还是女郎想事周到啊,不然,现在那七车粮,也被如夫人给搬走了。是这样,各家人心惶惶,那些店铺只要是用粮换,便比往岁便宜甚多。那七车粮,在平素只能换下三个店面的,可老奴这次足足换了十二家。南街那里只有十家店铺出售,老奴已全部买下,另外还在主街也买了二家店铺。”

    陈容点了点头,她沉着脸,低低说道:“这事不要声张,你去交待他们一下,便说,若是陈氏的人见到了问起,便说那店铺是冉将军置下的。”

    “是。”

    “去吧。”

    尚史应声就走,走了两步,他迟疑地回过头来,小声问道:“女郎,平妪她,这些年了,你都习惯了她的服侍,现在她不在,女郎你?”

    陈容沉着脸,挥了挥手,道:“这个我自有主张,退下吧。”

    “是。”

    望着尚叟离去的背影,陈容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有想到,阮氏和李氏竟然这么狠,她们丈夫陈元虽然是个小人,可他多少还顾及别人的说法。这两人倒好,大大方方地把她的粮粟全部拿走,把她的忠仆遣散!幸好陈术给她的那一车布帛属于女孩家的小钱,不然的话,她现在吃穿住用,都要受制于人了。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功夫,阮氏和李氏便下这样的狠手了?陈容百思不解着。她在房中转悠了好一会,恍然大悟:必是因为陈三郎!必是两人把陈三郎被名士们冷遇嘲讽的帐,算到她头上了!看来,看到自己身卑无依,有人想骑在头上拉屎了!

    陈容并不是一个有急智的人,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性格冲动,一直以来,她都让自己忍耐着,每逢遇到会出现冲突的场面,都避开着。难道说,现在是避无可进了?

    陈容又踱了几步,冷冷一笑,看来,真不能让那些人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了!

    想到这里,她把短刀放入袖中,向外走去。

    不一会,陈容便扭着细腰,娉娉婷婷地出现在阮氏的院落外。

    站在拱门处,她朝着一个婢女盈盈一福,低声细语地说道:“不知夫人在否?阿容求见。”

    那婢女先走一怔。

    这时,另一个婢女走到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瞬时,那婢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点了点头,还以一礼,“是阿容啊,进去吧。”

    “多谢。”陈容温柔地道了谢,脸上含笑,姿态曼妙地向里面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台阶下。朝着里面略略一福,陈容清声唤道:“阿容求见夫人。”

    一个清柔明亮的声音传来,“是阿容啊,进来吧。”

    “是。”陈容提步入内。

    端坐在堂房中的,却只有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李氏,在李氏的左右还站着四个婢女。

    李氏低着头,正在喝着什么,见到陈容走来,她把那杯子慢慢放在几上,笑道:“阿容来了,坐吧坐吧。”

    “是。”陈容在右侧一榻上坐下。她抬头瞅向里面,好奇地问道:“夫人不在么?”

    李氏嘴角含笑,语调轻快,“姐姐不在,阿容有事便跟我说吧。”

    “是。”陈容低眉敛目的,她声音清脆地说道:“阿容刚才听到老仆说,夫人下令了,说我的待遇与姐姐阿微相同。阿容闻言,不胜感激,特意前来道谢。”

    李氏端起杯子,朝着里面吹了一口气,再小小地抿了一口,看也不看陈容一眼,道:“阿容却是个知礼的。夫人是大家出身,不喜被他人闲话,阿容你虽是另一支系,夫主既然接手过来,便与阿微一样,也是夫人的女儿——她这样做,着实是体贴阿容,阿容既然心存感激,那就还是个晓事的。”语气半阴半阳,一段话竟含有多重意思。

    不过陈容没有心,也不愿意去细思。李氏的声音一落,陈容便是天真地一笑,然后,慢慢地,她右手一甩。

    嗖的一声,一抹寒光透袖而会出,森森刺目。

    几女一惊,不约而同地低叫出声。

    李氏瞪大了双眼,她眉头一蹙,压下涌出了咽喉的惊呼,喝道:“阿容,这是什么东西?你,如此地方,你拿一把刀出来,想做什么?”

    陈容闻言,好不天真地格格一笑,双眼都弯了起来,“如夫人休要害怕,这不过是一把小刀,刚才阿容与七郎,桓九郎他们相会时,也把刀拿出来耍了哦,他们还觉得很好玩呢。”陈容说到这里,把手中寒光森森的刀突然朝空中一抛!

    刀锋飞到半空时,一缕阳光映射其上,瞬时寒光森森,四射而出。

    几女再次惊呼出声。

    这个时代,虽是乱世,可士族以文弱为美,有的士族少年听到马叫声都大惊失色,尿湿了裤子,何况陈容手中玩耍的还是一把真正的刀?

    就在她一抛一甩,刀光森森间,几女虽然强自镇定,可个个脸色发白,表情惶惶。

    陈容私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几女害怕了,她一边格格直笑,一边站了起来。陈容斜睨向李氏,嘴角含笑,眼中带煞地说道:“如夫人,我那四车粟呢?阿容心善,想把它拿出来分给那五个被赶走的奴仆,夫人意下如何?”她一边走,一边把刀一抛一甩着,一句话说完,整个人与李氏只有三步之遥!

    就在李氏眉头一竖,准备叫人入内时,陈容拿着刀的动作微微一斜。便是这个动作,令得阳光折射其上,瞬时,一道刺目的森森光芒闪电般地射入了李氏的眼中。

    李氏大惧,一屁股坐趴在榻上,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

    随着她一尖叫,嗖嗖嗖,几个婢女和护卫一冲而入。他们冲入房中,傻乎乎地望着瘫坐在榻上的李氏,又望向刀已入袖,正施施然地走回自己榻几的陈容,怔了半晌,叫道:“如夫人,出了什么事?”

    李氏颤抖着,伸手指着陈容,叫道:“她,她,她……”‘她’了半天,却没有后文出来。说起来,陈容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做,只是耍了耍刀而已。

    李氏望着怔忡地望着自己的众仆,又看向陈容,心下暗恨,她尖声叫了起来,说道:“阿容,你好大的胆子,便没有尊卑上下了么?”

    她的尖叫声堪堪吐出,陈容已歪着头,眨巴着大眼天真地看着她,笑嘻嘻地说道:“如夫人,阿容什么事也没有做啊。”

    在令得李氏一呆后,陈容扬起嘴角,慢慢嘟囔道:“方才七郎还说,为免我难做,想帮一帮三哥呢。”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李氏刚好可以模糊听到。

    李氏连忙收敛心神,向陈容问道:“你说什么?”

    陈容不答。

    李氏瞟见满堂的仆人,挥了挥手,喝道:“没事没事,都退下吧,退下吧。”

    “是。”众人依次退出。堂房中再次安静下来。

    见到他们退下,陈容扁了扁嘴,有点委屈,也有点不解地说道:“不过是耍耍刀子,刚才在七郎面前阿容这样玩,他还哈哈大笑呢,还伸手过来拿呢。怎么如夫人这般胆小,都吓成这样子了?”

    李氏一听,顿时气结。她伸手抚着胸口,低喝道:“你,你……”喘了几声,她决定把这件事稍后再计较,便向陈容倾了倾,问道:“阿容,你刚才说你三哥怎么了?”

    陈容眨了眨眼,反问道:“如大人,我那四车粟呢?我那些仆人跟我一路南迁而来,几经生死。既然家族愿意承担我的费用,我那些粟粮便想给了他们,也免得他们沦落无依。”

    李氏蹙起了眉头,脸一沉,道:“阿容,四车粟粮何等珍贵,你太小了,还是让我替你保管吧。什么给仆人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她的声音刚刚落地,陈容已嗖地站了起来,尖叫道:“为什么?他们一路护我重我,以衣衣我。如夫人,难道你想让世人指责我陈氏阿容无情无义?不行,那四车粟必须给我。”她显然太过愤怒,尖叫声中,藏在衣袖中的尖刀再次露了出来,寒森森地晃人双眼。

    李氏实在是怕了这刀了,也怕了拿着刀,行事完全不按规拒来的陈容,更怕她此时此刻,那眼眸中流露出的疯狂和煞气了。在陈容那刀再次反射着阳光,刺入她的眼中时。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叫道:“给你给你,都给你。”

    她急急喝道:“来人啊,把陈容这疯姑子请出去。”

    在几个仆人一冲而入时,陈容收刀入袖,朝着李氏匆匆一礼,哼哼道:“不用请了,我自己出去。”

    她身子一转,朝着那冲进来的仆人叫道:“走,跟我装粮去。”

    几个仆人一怔,看向了李氏。

    李氏惊魂未定,她伸手按在胸口,脸色苍白,连连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依她依她。”

    几仆闻言,施了一礼,跟在陈容身后向外走去。

    直到陈容走出老远,一个婢女才回过神来,她恨恨地叫道:“这个阿容,竟敢对长者如此无礼?她的眼中还有尊卑上下吗?”婢女转过头,朝着李氏大声说道:“如夫人,可不能这样放过了她。不行,一定要处罚她!”

    李氏还是一脸苍白之色,她咬着唇,半晌才说道:“怎么处罚?她是在长者面前亮了刀,可她一来只是耍耍,人还站在几步开外,不曾用刀指着我们,世人说起,只会说我们自己胆小如鼠。再说,真要计较,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为了给仆人争粮,这是义!”顿了顿,她无力地说道:“最最重要的是,名声上,她是王七的人,就算是夫主也不敢不给王七面子。整个南阳城的人,都知道她识大体,讲情义。我们说出的话,有没有人相信,还是个问题。她越说越是无力。

    好半晌,另一个婢女颤声说道:“这个陈氏阿容,就是个疯子。”

    这话一出,几女都频频点头,她们望着陈容远去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想道:她就是个疯子,以后还是离远一些的好——孙子兵法中说:‘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又有一句俗语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刚才的陈容,那舞动的刀锋,那眼神中流露出的煞和狠劲,给她们的感觉便是那个又横又不要命的,自是远离为妙。

    第73章 风云起时有风华

    于是乎,陈容领着四车栗,在陈微等人好奇的目光中,安安静静地回到了院落里。

    一入院落,她便把尚叟叫来,指着那四车栗,清声说道:“叟,世道无常,你们随我多年,岂能没有资产傍身?这四车栗,你去交给平妪,由她处置吧。”

    说到这里,她朝尚叟眨了眨眼。

    尚叟马上明白了,双手一拱,响亮地应道:“是。”

    他转向那些送罢平妪等人,刚刚归来的奴仆,道:“大伙快过来,把粮食重新装车,天色不早了,得抓紧时间把它们送出去。”

    “是。”

    粮栗一搬下马车,属于李氏的四辆马车便转身返回。

    他们刚走,陈微和陈茜好奇地走到陈容身后,问道:“阿容,你又在弄什么鬼?”

    陈容只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陈茜大为不满,她瞪着陈容,喝道:“阿容,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陈容一笑,她回过头来,朝着两女福了福,道:“姐姐们,是真没有什么。”

    陈茜一噎,瞪了她一眼。面对她满脸的不高兴,陈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一直没有解释。

    众人都退去后,夜雾已经降临,南阳城中灯火通明。

    陈容坐在院落里,自顾自地弹奏着七弦琴,尚叟站在身后,倾听着那悠扬中见华丽的琴声。

    好一会,琴声稍止,尚里走近来,问道:“老奴从女郎的琴声中听到悠闲。”他这几个月中天天听陈容弹琴,居然也听得出其中三味了。他的脸上有着忧色,顿了顿,他开口问道:“女郎,那栗,夫人怎么会同意还给你?”

    陈容眉头一挑,道:“只有那李氏在,我吓了吓她,她便把粮给我了。”

    尚叟大惊,连声说道:“李氏还是女郎的长辈呢,女郎怎么能吓她?要是她记恨于心,百般相害,可如何是好?”陈容右手食指在琴弦上抚过,在发出一连串清脆如流泉的乐音后,道:“如果我不去要那栗,他们便会放过我?会对我友善些,会不害我?”

    尚叟一怔,摇了摇头,叹道:“不会。”

    陈容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顾及这些那些的?”

    尚叟沉默半晌,喃喃说道:“老奴心中还是不安。”

    陈容不答。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隔壁陈微的院落中,已是笑声阵阵。

    望着那灯火通明的院落,听着那嘻笑的人声,尚叟望向陈容,长叹一声,道:“要是女郎与父兄在一起,可有多好?”

    回答他的,是那越转越急的琴声。

    这一夜,主院灯火通明,笙乐隐隐,不过与陈容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睛天。

    现在入冬也有一阵了,可这天气,依然是晴得灼人,众人心中都有点担忧了。如果又是一个暖冬,只怕明年收成更不好了。

    一大早,陈容便穿上昨日刚刚送来的绿色冰纨做成,镶有黄|色边纹的裳裙。陈容的五官艳丽,肌肤丰润,穿上这身衣服后,整个人浮艳少减,另添了一种沉静清雅之气,让她最是喜欢。

    打扮一新,又戴上纱帽后,陈容坐上马车,准备出门看望平妪等人。

    马车驶上南阳城中时,陈容发现,街道中众人三五成群,都在窃窃私语什么,一个个脸有忧色。

    尚叟侧过头,向着马车中的陈容低声说道:“女郎,多半出大事了。”

    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前方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少年的长叹声,“洛阳已险,建康难回,奈何奈何?”

    他的叹息声一落,一个压低的哭声传来。

    听着那哽咽声,众人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尚叟停下马车,向一个大家族奴仆打扮的中年胖子问道:“兄台,出了什么事?”

    这人显然是个管事,他朝陈容的马车望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鄙夷,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尚叟,“今日得到音迅,那些离开南阳城,回去建康的家族,遇到众胡,全部被杀!”

    尚叟大惊,他急急说道,“全部被杀?难道说,胡人早狸伏在路上了?”

    胖子管事点了点头,道:“众人是这么说的。”他长叹一声,“我家郎主把田地店铺贱卖,便是想着回到建康。现在听到这消息,哎,哎……”他摇着头,无精打采地走远了。

    尚叟也是长吁短叹一会,突然想起一事,他转向陈容,低声说道:“女郎,莫非你已料中?”不然,为什么她会要求他一个月内,把田地什么地买到手?

    马车中,传来陈容淡淡的声音,“我又不是仙人,怎能料事如神?只是碰巧而巳。”

    尚叟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马车向南街方向驶去。

    尚叟一边走,一边指着路旁的店铺,道:“女郎,这一家也是你的了。它原本售卖的是粮食,买时仓库已空,早就关门了。还有这一家,它原本是饭馆,也已关门。对了,女郎,昨天那四车粮栗,老奴交给平妪时。平妪说了,她留下三车给女郎,剩下那一车,应该可以使三家店铺开张了,那三家店铺,维持她们五人的生计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陈容不感兴趣,她随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陈容透过车帘缝,好奇地张望而去。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个由六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那走在最前面的马车漆成金色,宽大豪华。

    在这车队的外面,有十来辆马车围着。那些围着的人谄媚的笑着,正对着那漆成金色的马车极恭敬地说着话。

    陈容才望了一眼,便急急说道:“退一边,退一边去。”

    “是。”

    尚叟连忙驶着马车靠向街边。

    陈容朝左方望了望,又叫道:“那里哨个巷道,退到那里去。”

    “是。”

    幸好尚叟驾驶马车的技术炉火纯青了,他长鞭连连甩动,几个巧妙地挪移,便把马车退入黑暗的巷道中。

    一入巷道,陈容才松了一口气。

    她悄悄地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金色马车掀开一角,肥胖不堪的南阳王正倨傲地点着头,说着什么。在他的身边,是唯唯诺诺的各大士族,陈容一着,陈术赫然也在其中。

    突然的,陈容脸色一变,暗暗想道:不好,各大家族无法离开南阳城,只好竭尽全力地讨好南阳王啊。

    尚叟伸长脖子望着这一幕,好奇地说道:“怪了,这些人怎地不到南阳王府拜见,却在这街道中凑什么热闹?”

    陈容嘴一扯,淡淡说道:“那是因为,众人都知道,南阳王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大伙,南阳城中他最大!”

    她说到这里,低声道:“看来一时半刻他们还不会走,我们回去吧。”

    “是。”

    马车返回时,陈容拉下车帘。

    她坐在马车中,一边绞着双手,一边寻思着。

    马车驶出南街时,陈容听到旁边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压抑的哭音,“为什么?我都已许给了刘郎了,为什么还要参加南阳王府的宴会?”

    这年轻女郎的声音刚落,一个中年妇女低低说道,“这有什么办法,郎主把家中珍藏多年的司马迁的手书都送去了,可那许幕僚说了,王爷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郎主也是没法。”

    那年轻女郎尖声低叫,“便一时回不去建康也不要紧啊,保护我们的不是冉将军吗?为什么要去讨好那个老色鬼?”

    中年妇人声音苦涩,“女郎有所不知啊,便在方才,南阳王向各大家族传令,说胡人不日南下,为了南阳城的安全,他不得不派一些家族驻于城外。”

    这话一出,那年轻女郎的哭声一止,她惊呼道:“驻于城外?”

    中年妇人道:“是啊,要不然,郎主何至如此?现在不止是郎主,各大家族都把自己漂亮的女儿送过去,以求南阳王改变主意呢。”

    马车格支格支声中,那对话越去越远。

    这时,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声音中很是不安。

    马车中,陈容双手不停地绞着,不一会,她突然问道:“叟,停一下,去问问冉将军现在哪个府第。”

    尚叟应道:“是。”

    不一会,尚叟跳上马车,道:“女郎,他在桓府。”

    “前去桓府。”

    “是。”

    桓府便位于南街中,为了避开南阳王的车队,尚叟直绕了一个大圈,花了近一个时辰,马车才驶到桓府一处侧门外。

    马车一停下,尚叟便向门卫走去。

    马车中的陈容,掀开一角车帘,她的眼睛虽是看着尚叟,可眼神茫然。

    好一会,尚叟过来了,他驱着马车,从侧门驶入桓府。

    一入桓府,便是一阵望乐声绵绵而来。

    只是与平常的笙乐声不同的是,这乐声中,含着一种异常铿锵的筝声。

    陈容正侧耳倾听时,突然的,一阵叫好声轰然而来。叫好声刚刚止息,便是一阵强而有力的鼓声传来。

    马车外,尚叟说道:“女郎,那门卫说了,冉将军正在校场打鼓呢。他还说,现在各大家族来找冉将军的,都被拒之门外。不过小姑子嘛,自是例外。”

    陈容恩了一声。

    不一会,马车便驶到了广场外。

    还没有靠近,陈容便闻到脂粉香扑鼻而来。在她怔忡的时候,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怎,怎地这么多的女郎?”

    陈容连忙掀开了车帘。

    这一瞅,她也是一惊,只见广场的四周,一片粉红黛绿,赫然都是一些少女,这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

    此时此刻,这些少女目不转睛地,都在望着广场中央。

    陈容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

    只是一眼,她便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站在广场中央的,正是冉闵,此时此刻,他赤着胳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色丝带绑住,薄唇紧紧抿成一线。

    不得不说,兵戎多年的冉闵,有着一副完美的好身材,他那微微汗湿的肌理,白净之余,在阳光下略显棕褐。那宽肩细腰长腿的模样,仿佛鹤立鸡群,一下子便把四周还敷着粉的士族少年给比了下去。便是那气质出众的桓九郎,也给比了下去。

    此时的他,双腿微分,正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鼓。在他的旁边,桓九郎据席而坐,前方摆着一面筝,左手轻按,方手连拔。

    两人配合极好,筝声轻转悠扬间,鼓声隐隐,筝声铿锵流畅间,鼓声沉沉。让人一听,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那时的诗葛亮,便这般坐在大开的,空无一人的城头上弹着琴,他的下面,是司马懿的千军万马。

    筝声悠扬,空灵,无悲无喜,仿佛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云端上,俯视历史的尘埃。鼓声沉痛,铿锵有力,仿佛那个百战余生的将军,站在累累白骨前,为苍生一哭!

    这一超然,一沉痛,合在一起,竟有了一种极致的美感。

    这是一种陈容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一种超越了她认知的音乐。

    她沉于琴技,可以说也是个知音的人,可此时此刻,涌在她心灵中的,只有震撼!她竟是突然发现,自己那华丽的,技巧繁复的琴声,在这种大悲大隐的乐音中,显得太渺小,太肤浅。

    肤浅的不止是陈容,随着冉闵地击打,他那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舞动着一种极至的,阳刚的美,这种美,足以与昔年稽康打铁,临刑时奏广陵散的美相媲。

    因此,每每那鼓声等音告一段落,众女郎便同时尖叫出声,美目涟涟的,都粘在冉闵的身躯上,俊美无畴的脸庞上。而冉闵始终头也不抬,似乎没有注意到众女爱慕的眼神。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陈容地到来。

    陈容掀开车帘,侧耳倾听着这美妙至极,需要机缘巧合,需要福至心灵才能合奏出的乐音,久久久久,她闭上了双眼,紧紧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筝音戛然而止,随既,冉闵仰头哈哈一笑,双手把鼓槌远远一扔,大叫道:“痛快,痛快!”

    他豪气干云的大笑声还没有止息,众女郎已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着,向他和桓九郎冲了过去。

    转眼间,两人便被淹没有粉红熏绿的脂粉香中。

    这时,陈容收回目光,低低地说道:“回吧。”尚叟听了,点了点头,驱车返回:看这情形,冉将军是没空接待小小的,不值一提的自家女郎的。

    第74章 同赴

    马车一出桓府,陈容便对尚叟说道:“去南城门。”

    尚叟知道她想去找孙小将军,马上应道:“是。”驱着马车向南城门驶去。

    马车穿过人心惶惶,议论纷纷的人流,很快便来到了南城门处。

    望着那几个守在城门处的士卒,尚叟说道:“女郎,先由老奴问问情况吧。”

    陈容轻应一声。

    不一会,尚叟急急跑回,他一脸忧色,不安地说道:“女郎,老奴听说,孙小将军的队伍于已经开拔了,不在南城门外营地。”

    半晌,马车中的陈容才应道:“知道了,回去吧。”

    “是。”

    尚叟跳上马车,他一边吆喝,一边说道:“女郎休要担忧,你现在不是王七郎看中的人吗?不会有人动你的。”

    陈容轻应一声,低低说道:“我只是,想更稳妥一些。”

    尚叟闻言,长叹一声。以前在平城时他还不觉得,自到了南阳城外,他才发现,自家郎主郎君不在,女郎一个弱质女流,实在太不容易了。

    马车驶回了陈府。

    陈府中虽然也吵闹着,却比起外面安静太多。陈容的马车一路驶过,所有人都对她直接无视。

    当她的马车驶过陈微的院落里,那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平常不断的女子嘻笑声。

    陈容皱了皱眉头,任由马车驶回院落。

    院落中,一切如常,仿佛外面的风波也罢,是非也罢,都与它无关。

    一天转眼过去了。

    第二天,陈容叫了尚叟出去打探,听说南迁而来的各大家族都要参加南阳王府举行的宴会,陈府也派人参加了,不过没有异常。

    转眼,第三天过去了。

    刚过中午,负责打探消息的尚叟便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他脸色有点不好,见到陈容,人还没有站稳,便急急地说道:“女郎,打听到了,鲜卑人的铁骑说是巳到了莫阳城。前天,孙小将军,还有王七郎等人便已赶去莫阳城了。”

    莫阳城位于南阳城西北面,位于南阳城与洛阳之间的交道要道上,虽是一座中型城池,却是兵家必争之地。

    尚叟白着脸,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刚刚赶到莫阳城,莫阳城便被鲜卑人四万铁骑所围。”他声音颤抖起来,“四万鲜卑铁骑,除非冉将军率亲兵自至,否则无人能敌。可老奴又听人说,北方告急,冉将军于前天便趁夜离去。”

    尚叟接过陈容递去的茶水,胡乱咽了一口,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伙都说,莫阳城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死于城中,那是无法避免的事。他们还说,只等莫阳城一破,下一个便轮到了我们南阳城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

    尚叟说到这里,见到陈容秀眉微蹙,怔怔出神,不由叫道:“女郎,女郎?”

    直叫了五六声,陈容才回过神来。

    她望着尚叟,低声说道:“王七郎和孙小将军都到莫阳城去了?”

    “是。”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人还没有进来,陈微的叫声已经传到 ,“阿容,阿容。”

    她急冲进来,理也不理向她施着礼的尚叟等仆,朝着陈容大声说道:“阿容,听说王七郎去蚂蚁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了莫阳城了,生死未卜呢。”

    她说到这里,见陈容的脸上前无惊异之色,不由奇道:“你知道了?”

    陈容点了点头。

    陈微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双手,叹道:“不要担心了,我父亲说了,王七郎一看就是贵不可言的,他不会有危险的。”

    陈容低着头,说道:“多谢。”说罢,她抽出了双手。

    陈微朝着一个仆人挥了挥手,道:“快把塌几摆到院落里来,真是的,平妪不在,你们一个个的,没有半点礼数。”

    就在她大大咧咧地吩咐着时,陈容朝她一福,低头说道:“见谅,我需告退一会。”她也不等陈微说话,转身便向后院跑去。

    陈微怔了怔,望着她的背影,低叹一声,转身就走。

    陈容在后院转了两个时辰后,陈容坐上马车,对着尚叟说道:“走走吧。”

    “是。”

    马车驶动,向街中走去。

    街道中,明显已乱成一团,许多士族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驾着马车冲来冲去,每过一条巷道,便可以听到一片似歌似泣的乐音。

    几乎是转眼间,整个南阳城中,已陷入恐慌的海洋。

    陈容坐在马车中,她掀开车帘,秀眉微蹙,怔怔地出着神。

    恍惚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从旁边传来,“阿容?”

    陈容转过头去。

    她对上一双贼亮的眼睛。这眼睛的主人,正是陈三郎。他正对着陈容上下打量,目光中,有着一抹异于上次的火热。

    就在马车中,陈容向陈三郎盈盈一福,唤道:“三哥。”

    她行礼的时候,陈三郎的眼睛,粘到了她的细腰和圆翘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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