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完结+番外)第14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14部分阅读
父亲管着她,她都应该小心地巴着自己。
诧异了一阵后,陈微的脚步一顿,她突然记起来了,是了,陈容已被王七郎看中,怪不得怪不得了。哼,她还真是想得好啊,呆会我就跟父亲说,要他拖下去,别把阿容送给王七郎,便让她与她的心上人这样分离着。
想到这里陈微脚步一转,直接朝主院方向冲去。
早在两女争持时,平妪等人便看在眼中,不过他们也只是干瞪眼,却无能为力,自家女郎的性格他们是熟悉的,对她的要求可不能太高,毕竟她现在比起在平城时已经收敛文静太多了。
安静了一会后,尚叟走到陈容的房门前,说道:“女郎,田地已买好了。”
“当真?”
陈容大喜,她呼地一声把房门拉开,双眼放光地望着尚叟,连连问道,“买了多少?”
尚叟朝她双手一拱,道:“整个南阳城中人心惶惶,大伙都想甩了田地离开此地。那地便宜着呢。平素里,那些帛布的,只可以购田百亩,这一次足足购了六七百亩,而且都是良田善地。不止是田地,便是那些雇农也一并留下了,他们说,只要主家给他们一碗稀粥喝,便是没日没夜的干,也是愿意的。
奴见这些人也是可靠的,便都应了下来。至于规矩则按以前的不动,毕竟我们是挂在冉将军的名下,若是太苛刻可就给他添黑了。”
陈容点了点头,挥手道:“这些就不必跟我说了,叟自做决定吧。”
她望着外面,想道:六七百亩良田?想来族姐陈微的陪嫁,也只有这么多吧?这一次,自己总算有些资产了。
想了想陈容低声吩咐,“叟,趁这两日,把粮票拿出七车,去换一些铺面,也记得冉将军的名下。记着要南街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要大伙当着外人,便统一说,我用七车粮票换了书简。”她这次带来的书简中有一些是父亲珍藏的秘本,正可拿出来充充数。
尚叟担忧地望着她,叹道:“女郎,若是你父兄突然来信,令你前去建康,这些可找不到好买家啊。”
陈容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担忧,去办吧。“
望着尚叟离去的背影,陈容沉思了一会,跑到房中,拿起马鞭冲到后院耍了起来。
转眼,一天过去了。
这时刻,随着冉闵的回来,整个南阳城都热闹起来。各大家族不停地举行夜宴,请他为上宾。
这些人中,有很多并不相信冉闵完全站在汉族人这一边。可他们是想,万一冉闵真地进攻南阳城,也许他看在自己对他这么客气的份上,会放自自己一马呢?
第三天,陈容的院落里,再次坐满了各房的女郎们。
这些女郎们说起来也奇怪,她们看不起陈容,与她说话时,总不免连讽带刺。可是她们又喜欢来她的院落里。如陈微陈琪陈茜这三个性格相似的女郎更是,似乎挺享受与陈容说话时那种直白不需拐弯抹角地痛快。
这一日,她们又坐到了陈容的院落中。
陈茜吃了一口糕点后,皱了皱眉头,向陈容说道:“你不是有的是粮和财帛吗?怎么连些蔗糖都舍不得,这糕点一点也不甜。”
陈容闻言,笑了笑,有意无意间,她朝平妪看了一眼。
平妪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在一侧笑了起来,“这个二姑子就不知道了,我家女郎啊,用七车粮票换了些珍本绝本书简呢。
现在家里的存粮只有四五车了。”
这话一出,众女的低语声同时一止。她们抬头看着陈容,那目光中,又是好笑又是说不出地惋惜。
可是,偏编没有一人能说什么。在这种时候,用珍贵至极的粮票换书简那是何等风雅之事,何等高洁之举?
众女愕愕中,陈容低下头来,她微敛右袖,举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杯后,是她忍俊不禁的笑容。
好半晌,陈微说道:“阿容,你做这样的事怎么不经过我父亲?”声音有点急。众女齐刷刷看向陈微。
陈微一怔,马上明白自已失态了。不管怎么样,陈容是另一支族的,她对自己的财产还是有着绝对的处理权的。陈微这话一说,便似她们父女都在算计陈容的财产似的。
陈微讷讷一笑,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是,是这个时候,粮票何等珍贵,我替阿容心痛罢了。”
她这话一出,陈茜哧笑出声,道:“阿微,你俗了。“
陈茜的姐姐陈琪慢条斯理地讽刺道:“阿微本是俗物。”
这话一出,陈微都要哭了。她红着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前这两位姐姐,可都是嫡女,她哪里敢对她们无礼?
陈容低下头来,她再次以袖遮脸,饮了一小口酒,挡住了脸上的舒畅痛快。
这次回来后,她听到平妪说,陈元派来管制他们的人,到仓库去过几次。当时她就知道了陈元还在算计她的粮。
果然如此。
陈微红着双眼,泫然欲泣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众女一怔,平妪连忙应道:“在呢。”
那声音道:“我是王家的人。”
王家?平妪急急走出,对着院门外的人一福,道:“请吩咐。”
那人捧上一份做工精美的请贴,笑道:“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湖山之侧,众君泛舟而游。如此时机,怎能无美相伴?听闻陈氏阿容得了王七郎的玉佩,请卿抱琴而,以助雅兴。”
平妪接过请贴,望着那大步离去的王家仆人好一会,才傻傻地转过头看向陈容。
这时刻众女都在看向陈容。
陈茜率先笑了起来,她以袖掩嘴,格格说道:“阿容,你的七郎想你了。”
她的话中带着酸意。这请贴可不简单,它明显是出自士大夫之手。能出现在那样的风雅宴会上,本身便是一种荣耀。
与陈茜一样,庭中的女郎们都对陈容露出了妒忌之色。
这时,陈微在一侧突然说道:“阿容跟了王七郎,也不过是做妾的。她有什么资格当七郎是她的?”
陈微抬起下巴,鄙夷地盯了陈容一眼,向陈茜说道:“姐姐这话,失了尊卑主次。”
陈茜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已刚才骂她是‘俗了’,她有心想反讽两句,但是陈微的话又说得很有道理,只得怏怏住嘴。
就在这时,陈容站了起来,她朝着众女一福,低声道:“阿容身体不适,告退了。”
说罢,她急匆匆向寝房中跑去。
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陈微叫道:“阿容伤心了?何必呢,以你的身份,能许给王七郎为妾,也是抬举了啊。”她说到这里急急以袖掩嘴,心中为自己的直白刻薄有点悔意,可是,望着陈容那只能逃遁的背影,却又涌出一抹痛快。
陈容钻入了寝房中。
她从墙上摘下马鞭,在虚空中‘啪啪’两下,恨恨地说道:“真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
骂出一句后,她气恨稍平。无力地退到塌上坐下,陈容怔怔地出起神来: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抱琴而去?那么说,我要见到王弘了?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别的名士。
想到王七郎,她小手握成拳头,暗暗发誓:见到他后,非要他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收回不可。
第69章 套近乎
下午时,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婢女声音,“阿容可在?”
平妪迎上去,笑道:“在呢。”
一个十八九岁,圆圆脸,大眼睛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虽然做婢女打扮,可一身淡紫罗衣,笑容矜持,看起来比一般的女郎还要像女郎些。
这婢女朝着平妪望了一眼,瞟向寝房中,笑道:“我家主母阮氏有请阿容。”
阮氏?陈元的嫡妻?
陈容一凛,她连忙站起来,在房中应道:“请稍侯,陈容马上来。”
那婢女一笑,应道:“是。”
不一会,陈容便换了一套她在平城时穿过的旧裳裙,出现在台阶处。
那婢女见她出来,再次福了福,向后退出一步,示意她先行。
陈容提步向前走去。
在她的身后,那婢女领着两个小婢女,娉娉婷婷地走着。她地动作,透着一种矜持和培养多年才有的礼数。而这些,来自北方,父兄疏于管教的陈容,是不懂的。
陈容朝她望了一眼,刚把脚步放慢,学着她那般碎步而行。转眼便想道,自己又用不着巴结阮氏的,再则,就算她想巴结,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邯郸学步的?
想到这里,她索性放开脚步,快步而行。
几个婢女见她步履生风,呆了呆后,连忙提速。
当陈容来到阮氏所在的院落里,三个婢女都有点气喘吁吁了。
来到院落外,那婢女喘了一口气,朝陈容强笑道:“小娘子稍侯,容我禀过主母。”
陈容点了点头,侧过头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不一会,那婢女的声音传来,“阿容,进来吧。”
“是。”
陈容应了一声,快步跨入院落。
那婢女站在台阶上,她含着矜持的笑容望着陈容,见她走近,微微躬身,道:“主母在里面侯着呢。”
“是。”
陈容越过她,直直地走入堂房中。
这堂房装饰得富丽堂房,最先映入陈容眼帘的,是一座高达三尺的珊瑚。这珊瑚,不管是光泽还是完整度,都不比她在平城时砸碎的那
个要差……如此贵重之物,被这般随随便便地摆在红木几上。
陈容把目光从珊瑚身上收回,朝着堂房正中,精美的玉石屏风之侧,安坐在塌几上的妇人盈盈一福,唤道:“伯母。”
这妇人四十几岁,肌肤丰润,脸上没有丝毫皱纹,一张容长脸上,挂着疏淡的笑容。
在这个妇人的身后,站着一个陈容见过的少妇,这少妇二十七人岁,正是她刚来那日拆穿她装病的。陈容知道,这少妇是陈元的妾,
不过她是阮氏身边人,自身又精明能干,深受陈元宠爱,虽是妾,却比一般的妾地位高多了。
阮氏微笑地看着陈容,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方手轻指,“坐罢。”
“是。”
陈容走到那塌几处,大大方方地坐下……从头到尾,她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率性和粗鲁。不知不觉中,阮氏蹙起了柳叶眉。
望着自坐下后,便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陈容,阮氏温和地开口了,“阿容,伯母数日前刚刚抵达南阳城,一回来便忙于诸事,疏忽了
你,你可有怪责?”
陈容闻言,连忙欠身回道:“不敢。”
阮氏慢慢一笑,“阿容父兄不在,我便是你的母亲,不必拘礼。”
陈容应道:“是。”
阮氏收回目光,脸上笑容稍减,轻言细语地说道:“阿容,你还有一个月,便满十五了吧?”
难不成她叫自己前来,是为了婚事?陈容心中格登一下。
她再次欠了欠身,答道:“是,伯母好记忆。”
阮氏低叹一声,道:“都快十五岁的小娘子了,哎。”
她的语气中,有着陈容听不懂的责备。
对陈容来说,既然听不懂,就当没有听到。当下,她依然低收顺目,却是面无愧色。
阮氏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
她端起杯子,饮了一口人||乳|,徐徐问道:“阿容那一院,如今是谁管事?”
站在她身后的少妇上前一步,欠了欠身,恭敬地回道:“小姑字身家丰厚,向管事要求一切供应,自己承担。”
阮氏蹙眉道:“这可不行。”她放下杯子,道:“我和她伯父既已接手过来,岂能如此放任于她?”
她目光转向陈容,温言说道:“我只有阿微一个女儿,便再多一个,也是喜事。阿容,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全部照着阿微的份例,可
好?”
陈容低眉敛目的,闻言她犹豫了一下,道:“禀伯母,事情是这样的。前阵子郎主说府中少粮,要求裁减奴仆。可我那些奴仆,都是看
着我长大的,阿容不愿裁了他们,便向郎主要求自行承担一应支出。”
她顿了顿,笑了笑,十分直接地问道:“如果伯母不会裁减我的奴仆,阿容一切愿意。”
一直蹙着眉头的阮氏,闻言暗暗摇了摇头。
等陈容说完,她轻叹道:“我真是有罪啊,阿微也罢,阿容也罢,都是举止粗疏,说话也……哎。”
按道理,她一个长辈如此责怪自己,陈容应该站起来向她请罪。可陈容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竟还是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阮氏的柳叶眉蹙得更深了。
她转眼看向那少妇。
少妇上前一步,在她身后低低地说道:“也许正是因为她这样子,王七郎才会看重于她。”
阮氏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
她再次看向陈容时,那笑容己真诚多了。
举起人奶再次饮了一口,阮氏笑道:“阿容果真如你伯父所言,是个率真可爱的。
陈元说她率真可爱?陈容差点失笑出声。
阮氏似是不想与她久呆了,当下声音微提,轻言细语的语调,快速了二分,“阿容啊。”
“你已十五岁了,也不小了,以后嫁了人,还是得多加注意的。”
她抬起头,向外面唤道:“弄儿,去把三郎叫来。”
“是。”
在陈容的纳闷中,不一会功夫,一个略带沙哑的青年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母亲我我?”
阮氏一听他的声音,便是笑逐颜开的,她慈爱地唤道:“三郎,进来吧。”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应声入内。
他陡然看到陈容,不由一怔。
不过他很快便收回目光,朝着阮氏施了一礼,恭敬地唤道:“儿子见过母亲。”
“我儿过来坐罢。”
“是。”
落坐后,青年的目光转向陈容,问道:“母亲,她是?”
“她呀,便是阿容。”
“什么?”
青年一惊,他好奇地盯着陈容,道:“便是那个弹奏凤求凰的阿容?”
阮氏拍了拍他的手,责怪道:“休要如此说你妹妹。”
她含着笑,向陈容说道:“阿容,这是你三哥,以后,你也阿微一样,把他当亲哥哥吧。”
陈容依然低眉敛目地应道:“是。”
她站了起来,朝着青年福了福,温驯地说道:“见过三哥。”
陈三郎还在盯着她上下打量,闻言站了起来,还了一礼,笑道:“阿容不必多礼。”
阮氏满意地一笑,温言唤道:“阿容啊,你三哥啊,可是个多才多艺的,你以后要与他多多亲近。至于那些举止粗疏言语无状的。还是
少走动的好。”她可能是看到陈容着实迟钝,这话已说得很直白了。
她说得这么直白,陈容还是听不懂。
她愕愕地抬起头来,迷糊地望着阮氏,道:“举出粗疏言语无状的?谁呀?”
在陈容的记忆中,除了她自己,她还真的不知道有哪个人,当得起这样地评价。
阮氏盯着她迷糊的样字,眸中闪过一抹不耐烦。
而坐在她身边的陈三郎,这时终于发现陈容的长相颇为诱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打量不休。
在有点难堪的气氛中,那少妇站了出来,甜笑道:“好了好了,阿容,你伯母累了,我送你出去吧。”
陈容差点吁出一口长气,她连忙站起,应道:“是。”
少妇扭着腰肢,走在陈容的前面。
来到台阶上时,少妇凑近陈容,压低声音说道:“阿容,带到你府中来的那几个,我们平素是不屑的。哼,就算她们身份上是嫡女,可
看那修养那样貌,又哪里比得上阿容你?”
至此,陈容才恍然大悟:原来阮氏说的是陈茜和陈琪啊,不对,陈微也是与自己走得近的。阮氏的话中应该包括她。
少妇见到陈容终于明白了,笑容不再那么僵硬,她朝着房中瞟了一眼,又向陈容说道:“明日里,那王七郎是不是约了你游湖?”
陈容怔怔地点了点头。
少妇见她还是不明白,笑容一僵,她无力地压低声音,说道:“明日,就让你三哥送你去游湖吧。”
陈容再次恍然大悟。
她朝着少妇福了福,恭教的,干脆地应道:“是。”
少妇满意地点了点头,亲切地说道:“回去吧。”
“是。”
少妇目送着陈容远去的衰影,大摇其头。
那婢女走到她身后,忍笑道:“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迟钝的女郎。”
少妇点了点头,叹道:“谁叫人家眼那王七看重她呢?你也知道,在建康,王家的声威,连皇室都不能相比!哎,三郎若是能得到王
七郎一字之赞,对他的这次建康之行,是大有好处啊。”
第70章 性情
那婢女走到她身后,忍笑道:“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迟钝的女郎。”
少妇点了点头,叹道:“谁叫人家琅琊王七看重她呢?你也知道,在建康,王家的声威,连皇室都不能相比!哎,三郎若是能得到王七郎一字之赞,对他的这次建康之行,是大有好处啊。”
第二天,还没有到中午,陈三郎的马车已出现在院落外。一仆人站在拱门处叫道:“阿容,得动身了。”
陈容在里面清脆地应了一声,抱着琴走了出来。
当她走出拱门时,赫然发现隔壁的陈微伸出头来,正朝着她与陈三郎的马车好奇地张望而来。陈微显然对陈三郎有点畏惧,目光躲躲闪闪的。
陈容走近时,陈三郎掀开车帘,瞟向她手中的七弦琴,当下他皱了皱眉头,道:“这琴如此普通,没的让人看轻了陈家。”
说到这里,他探身从车厢里拿出一把做工精美,还装饰着珍珠美玉的七弦琴递给陈容,笑道:“幸好三哥我早有准备,阿容用这个吧。”
琴递给她时,他的大手有意无意地在陈容白嫩丰腴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陈容低眉敛目,她抱着自己的琴退后一步,浅笑道:“三哥过虑了,我这琴,七郎也见过的。“
陈三郎一怔,这才记起陈容可是当着众人对王七郎弹奏过凤求凰的,他摇了摇头,嘀咕道:“罢了,便依你的吧。”
他把琴放回,双眼瞟了一眼陈容高_耸的胸脯,含笑道:“阿容,与你三哥同坐一辆马车吧,这样也可以让外人知道我们兄妹情深。”
陈容摇了摇头,她含笑道:“多谢三哥,可阿容的马车已经备好。”她转过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只是无意中一瞟,陈容便发现倚在门后探头探脑的陈微,在看向她和陈三郎的眼神中,有着小小的妒忌。
陈容收回目光,提着裙套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陈府大门驶去。
陈三郎掀开车帘,对着马车中的陈容笑道:“听说阿容与王七郎在路上便相识了?还颇得他地着重?”
车帘后,传来陈容清亮中透着媚意的嗓音,这种天生的嗓音与她的身形长相一样,在时人眼中是‘马蚤媚入骨’的。陈三郎眯着眼享受地听着陈容回答道:“王七郎宽宏雅量,阿容与只是与他说过两次话而已。”
陈三郎应了一声,道:“天下士族望王家,王家谪仙有七郎。以妹妹的身份,能结识七郎这样的人,并得他地看重,实是幸运之至。”
陈容听得出来,陈三郎想说的是,以她的身份,就算嫁给王七郎做妾也是高攀了。何况她还得到了王七郎的看重,就算是做妾,也是一个被为重的妾。
她垂下双眸,暗中冷笑一声,却顺从地应道:“三哥所说甚是。”陈三郎盯着车帘后陈容绰约美妙的身影,心中有点痒痒,这个阿容论身形论长相,他这些年来接触的歌伎舞伎一个都比不上。更何况她比起那些身份低贱的女子,还多了一种士族女子的贵气和从容风度。说起来眼前这个妹妹着实是一个尤物,可惜是自己的妹子,真是可惜。
好半晌,他有点惋惜地收回目光,记起了自己的大事,便笑着说道:“阿容见了七郎,可得向他引荐为兄。”
陈容温柔地应道:“这是当然。”
车轮滚滚中,两辆马车出了陈府,驶入了南阳城中。
南阳城中,人声鼎沸中带着一种躁动,陈容掀开车帘一看,街道上,与前世时一样变得冷清得多,特别是那些店铺,很多都关了门。
在陈容若有所思时,她的身边一暖,却是陈三郎示意马车靠近后向她倾身靠近。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只隔了一臂远的陈容,苍白的脸笑得很热情,“妹妹在看什么?”说着说着,他朝着陈容深深一嗅,嘻笑道:“妹妹真是香啊,不知佩的是哪家做的香囊?”
陈容悄悄地避远了些,敛眉顺目地回道:“三哥说笑了。”
她缩到了马车的另一侧。
陈三郎看到她远离自己,长叹一声,吟诵道:“繁华转眼成空啊。女人这一生,便如那开得艳丽的春花,最美最动人,也只有几十日的光景。哎在这种今日不知明日的世道,为什么不能及时行乐呢?妹妹你说是吧?”
他温柔地望着陈容。
马车车帘晃动下是陈容沉寂的面容,她淡淡一笑,回道:“花开花落终有时,这是天地常理。有一些花总是带着痴劲的,它的盛开,只是为了某一人,某一天。”
这却是婉拒了。
陈三郎收起笑容,道:“某一天?妹妹还在指望着嫁给七郎为妻?”声音中忍俊不禁。
陈容垂眉敛目的,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扯下了车帘。她的动作缓慢中,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落寞。
陈三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在她拉下车帘时,突然说道:“王七郎也是个有艳福的。“
陈容没有回话。
马车颠覆中,很快来到了南阳城东侧的阳水湖边。
湖中,十数只小船点缀其中,冬日的阳光下,那荡漾的湖水一圈又一圈的散开。
小船中,琴声飘然而来,那琴声空灵清澈,仿佛来自天籁。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掀开车帘,叫道:“来的可是陈氏阿容?”
马车里,传来陈容清媚的声音,“是。”
“甚好甚好。”
那少年哈哈一笑,右手一摆。
嗖嗖嗖,五辆马车一字排开,它们结结实实地挡在陈容的去路上。高大宽敞的马车,完全隔绝了陈容看向湖水的目光。
陈容一怔间,那少年叫道,“陈氏阿容,且弹奏一曲,若是琴声合了我意,你自可入内。哼哼若是不合我意,那对不起了,今天你是见不到你的七郎了。”
居然来了这么一下。
陈容哑然失笑。
她掀开车帘,望着那一字排开的马车,笑道:“好。”
说罢,她伸手拿过琴,右手一抹,琴声悠然飘开。
她的琴声如她的人一样,于多变中透着一种华丽,以指法繁复取胜。
几乎是突然的,那琴声刚悠扬飘出,却是戛然而止。
就在那少年怔了一下,待要开口时,陈容格格笑道:“君可是桓氏阿林?世人都说,桓九郎有过目不忘之能,妾不才,请九郎把我刚才所奏的琴曲接下去。若是接得动听也就罢,若是接得不好,那对不起了,陈容还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少年苦笑道:“你这小姑子明知道我不擅于琴。罢了罢了。”
他手一挥,那五辆马车移了开来。
陈容与少年对了个正着。
对上陈容,桓九郎眉头一皱,道:“怎地是个俗物女郎?”
陈容大恼,她瞪着他,冷笑道:“原来是个病弱郎君。”这个桓九郎五官虽然清秀,却是脸色苍白,眼底带着青色,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桓九郎呆了呆,他瞪着她,大声叫道:“你这女郎,眉骨高耸,眼含煞气,怎配得上王弘王七郎?”
几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容已抬起头,眯着双眼盯着桓九郎叫道,“我一支系庶女,身卑位贱,动作不由人。若不带煞,岂不由人践踏?你这病夫揭人之短,太也可恨!”与时下的士人女郎说话不同,陈容的语气中,真真带着煞气。
她大叫出声时,陈三郎大惊,他急急喝叫道:“阿容,注意点!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桓府九郎,是桓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得很!不许你这么无礼!”
就在这时,一阵大笑声传来。
却见河边上,不如何时划来几叶扁舟。那个拊掌大笑的,正是瘐志和另一个青年名士。
笑声中,瘐志乐道:“好好,说得太好了,这个病夫就是喜欢揭人之短,着实恼人。”
他的声音刚落,那个青年笑道:“噫,陈氏阿容的马车里,还放着鞭子呢。那鞭子怎地挂着,干嘛不取下来一鞭挥过去。也别抽得太重,抽死了桓府难免要闹,我说阿容你就打他个半死不活,让他卧床半载吧。”
这两人的取笑声,使得陈容算点不好意思,她转过头看向他们,在对上两人身后的王弘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她脸红了红,侧过头去。
这时,桓九郎伸手抚着自个儿的咽喉,向着王弘苦笑道:“被你这妇人一瞪,我这冷汗直冒,咽中发痛,几有垂死之感。”
瘐志大乐,他大声叫道:“好好好!平素里那些女郎见到你这病夫,个个都是解语花,难得有一妇人令你胆寒。好,好好。”
在志的大叫声中,王弘一笑,日光下,他的目光晶莹剔透,极清极深,“她可是压住了性子的。”语气温柔平和中透着肯定。
陈容嗖地转过头来望着王弘。
桓九郎哇哇大叫,连声道:“这般粗鲁的妇人,七郎你也要?”
王七郎还没有回话,坐在扁舟后方的那个抚着琴的中年文士,慢慢按下双手,长叹一声,说道:“正如这小姑子所说,她身卑位贱,动作不由人。若不带煞,便会由人践踏。七郎这小姑字如我辈一样,也是个性情中人,虽是煞气重点,但可以调教嘛。”
他用一本正轻的语气,说着这种戏谑的话,瞬时,又是一阵笑声附合声响起。
那中年文士说到这里,眼光瞟向站在陈容左侧的陈三郎,眉头一皱,长袖一甩,道:“何方来的庸物,走吧走吧,别杵在这里败人之兴。”
这话简直不给人留一点情面。
陈三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喝叫了一句,便被这些人看轻。顿时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他哑了哑,勉强一笑,朝着那中年文士一揖,辩道:“谢君过矣。”
姓谢的中年文士没有理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向陈三郎望上一眼。
陈三郎僵了僵转头看向陈容。
而这时,陈容回过头来她朝他福了福,轻声说道:“三哥,你先回吧。”
陈三郎见她在这种情况下,愿意搭理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连忙应道:“好,好,我回去,我回去。”
陈三郎一走,桓九郎便是一声长叹,“小姑子虽是个妙人,终究不得不俗!”
陈容头也不回,淡淡答道:“居人屋檐之下,俗礼不得不为,只要性情是真,又何必过多计较?“
这回答咄咄逼人而来。桓九郎一怔,转眼大笑。
陈容听到他的笑声,心中一安,知道自己过了第一关。眼前这些人,都是影响颇大的名士。对他们来说,人世间只有一种人值得尊重,那就是真性情的。就算你是真小人,也远比那虚伪的君子可敬。
第71章 他叫她卿卿
王弘走上两步,向陈容伸出右手。
他颀长的身形随着波涛起伏而起伏,日光下,晶莹明澈高远的双眼,正含着笑,温柔地盯着她。
陈容对上这样的眼神,不知怎的,心跳慌得漏了一拍,她连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暗暗想道:这家伙长得太俊,对女人又有手段,我得避开他的目光才能与他谈事。
她还在沉思时,王弘修长白净的大手已握上了她肉肉的小手。
两手相握,陈容的小手又颤抖了一下,反射性地想抽回。
就在这时,王弘右手一紧,阻止了她地回抽。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扯,牵着她到了扁舟上。
可是,到了扁舟上,他依然没有放开陈容,反而这般牵着她,向舟头走去。
陈容停步不动。
她低着头,双颊绯红,低低叫道:“松开。”
语气中带着几分武装起来的强硬。
王弘转过头来,他双眼微眯地盯着她,温柔笑道:“卿卿在与谁说话?这么硬的口气?”
陈容脸更红了,她咬着唇,狠狠地说道:“我还是未嫁之身。”
“哦。”王弘点了点头,他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去,继续牵着她向前走,“这个我知道。”一副你说了句废话的表情。
陈容朝四下瞟了一眼,这一瞟,她顿时大躁,只见七八个名士都笑嘻嘻地盯着自己和王弘,竟是个个都在看戏一般。
陈容羞得脑袋都埋到胸口了,她连忙提步,任由王弘牵着,走到了舟头上。
舟头上,用铁丝牢牢地拴着两副塌几。塌几上摆着酒和肉,还有琴。
王弘在塌上坐着,右手轻抬,朝对面一指:“坐吧。”
陈容顺从地坐了下来。两人一坐下,舟尾的巨汉手一撑,扁舟如剑,轻荡而出。
随着轻舟激荡而出,陈容不由晃了晃:她来自北方,虽然喜欢甩鞭骑马的,却是个十足的旱鸭子。这般水波荡漾,舟身起伏的一晃,她的眼前有点花,腿也有点软了。
陈容收回目光,双手握上酒杯,强迫自己不再看向那滚滚波涛。
这时,她的对面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卿卿方才好似有话要跟我说?”他的声音一落,轻舟驶入一个漩涡中,猛地一转,陈容慌乱地欠身,双手伸手扶着一东西,清艳的小脸已有点发白了。
好一会,舟身终于平稳了,陈容吁了一口长气,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所按之处甚为温热。
她转过头来。
这一看,她小脸瞬时火红火红。原来她稳稳扶着的,是王弘的手臂。这其实不算什么,重点是她身子前倾,整个人一副标准的投怀送抱的姿势。
此时此刻,王弘的酒杯已转到了左手上,他伸出右手任由陈容扶着,嘴角微扬,笑容浅浅。
就是陈容红着脸向他看去时,王弘眉头一挑,极温柔地说道:“你晕船?若不,到我怀中来吧。”
“不。”
陈容立马低叫出声,她急急地收回双手,反正已让眼前这人看出了自己的胆怯了,她干脆双手紧扣着舟排。
这下,她终于稳了,陈容心神大定。
她心神一定,又向左右瞟去。见到众人都在打量着四周湖景,满目青山,便松了一口气,转向了王弘。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男人,陈容发现王弘不但五官十分俊逸,脸上还蒙着一层淡淡荧光。再加上他的双眼极其清澈高远,让人一见气为之夺,神为之移。
看着看着,他赫然发现,与这个男人相处这么久了,她直到这时才看清他的五官,才敢直视他,才不会被他的容光灼得目光游离。
就在陈容盯着他不放时,一个少年尖而清朗的笑声从后面传来,“这女郎看王七郎时,目灼灼似贼也。”正是桓九郎的声音。
一语吐出,众人哄堂大笑,陈容羞愧不已。
庾志乐得一边拍着自个儿大腿,一边哇哇叫道:“小姑子何必如此?七郎已是你的七郎,你大可目灼灼似家贼。”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陈容的小脸涨得更红了。
她迅速地低下头去,还用大袖掩着脸。转眼,她又急急抬起头来。
只是,这么一来,她睁大水汪汪,含着媚意的双眼,牢牢盯着那湖水荡漾处,愣是不敢看向王弘。
桓九郎看她如此,怪笑道:“小姑子羞了。我说小姑子,整个建康见到七郎,都是如狼似虎的,你不过是目光如贼,大可不必羞惭。”
陈容一听也是,不管是平城还是南阳,女郎们对上美男子时,那可都是围而破之,睹而赏之的。她用得着害羞吗。”
于是她下巴一抬,再次勇敢地看向王七郎。
目光一抬,她对上了王七郎忍着笑意的嘴角。他从巨汉手中接过酒杯,也不顾扁舟飘荡,稳稳地饮了一口后,低笑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阿容果然悦我。”
陈容一愣,差点反射性喝出:“胡说”两字,幸好她嘴一张时,看到王弘淡淡瞟来,却微沉的眸光时,赶紧闭上。
陈容低下头来,她吸了一口气,勇敢地说道:“七郎,那个,那个,你别叫我卿卿了。”
“哦,为何?”
王弘好奇地望着她。
陈容小脸一苦,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喃喃地说道:“被郎君这么一叫,阿容还怎么嫁得出去?”她吸了一口气,求道:“阿容虽然卑贱,却是断断不会为妾的。郎君收回你说过的话吧。”
王七郎瞟了她一眼,端起一杯酒放到她的左手上,温柔一笑,“不收。”
语气果断之极。
陈容瞪着他,压低声音急急地说道:“可,可我怎么办?”
王弘一晒,露出雪白的牙齿淡淡地说道:“不怎么办。你就这样安慰自己,以后在王七郎面前多多温柔,多多表现,也许这家伙会娶你为妻。”
这话一出,陈容彻底愣住了。
这是庾志大叫道:“七郎,注意了!”
王弘站了起来,转过头去。随着他白衣翩翩地这么当风而立,陈容才发现,所有的扁舟已在湖中央围成了一圈。首位上站着的是庾志。他樽好一杯酒,把那就被朝湖面上一放。
酒杯甚轻,稳稳地立在湖水当中。这时,庾志右手轻轻一划,随着几圈涟漪划起,那酒杯荡漾着,慢慢转向了桓九郎和王弘的方向。
酒杯一走,庾志叫道:“还是老规矩,酒杯到了谁的面前,那个人不是吟诗,便是弹琴弄筝。”
他目光瞟向傻愣愣的陈容,怪笑道:“七郎,你也可以叫你的凶恶卿卿抚琴代替。”
说道这里,他呵呵大笑。
这时的陈容,还是呆呆傻傻的,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把目光转向王弘。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望着这个背风而立,宛如云阁中人的王七郎,陈容苦着脸,叹道:“完了,完了。”
声音已是悲嚎。
王弘嘴角一挑,正在这时,那酒杯已荡到了他和桓九郎之间。
王弘从船夫手中接过竹竿,轻轻一划,把酒杯划到自己的面前,他伸手捞过,然后塞到陈容的手中,道:“该你了。”
陈容终于回过神来,她眨巴眨巴地望着王弘,奇道:“不是酒杯自行荡到谁的面前便是谁吗?为什么你要把它捞起来给我?”
王弘一笑,他还没有回答,旁边的桓九郎便不客气地说道:“那还用问吗?你的七郎想欣赏美人风中抚琴的飘然之态。”
陈容并不傻,马上明白了。
正如桓九郎所说,王七郎是不想她老念着那件事,扰了他的雅兴,他要她放开心怀,与他共赏湖山一色。
想到这里,陈容一笑,道:“好。”
这一笑,极为明亮。
那巨汉捧着她的?br /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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