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完结+番外)第29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29部分阅读
馐郎希忝挥泻?菔枚槐涞亩鳎?
这时,她的手臂一紧。
却是冉闵嗖地伸手,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把她强行扯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朝着陈容细细地瞅了一眼后,冉闵不耐烦地皱起浓眉。不过,他没有喝骂,只是牵着她跨上马背,喝道:“时间不早了,走吧。”
马蹄翻飞,转眼,两人一骑,在弯月的牵引下,越去越远。
月上中天时,两人追上了大部队。
冉闵把陈容扔给一个士卒后,大步向灯火通明的主帅营帐走去。
陈容望了他一眼,转过头,在那士卒的带领下,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她还没有走近,火把光中,平妪便急急地扑了过来,她牵着陈容的衣角,小小声地问道:“女郎,你怎么才回来?”她的声音颤抖着。
陈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主仆两人便进了营帐。
平妪一掌上灯火,便向陈容张望而来。
望着陈容,平妪惊异地说道:“女郎,发生了什么好事?”她发现,陈容的脸上带着一抹笑,这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的,轻松的笑。
陈容抬眸看了她一眼,唇一弯,说道:“没有,只是想开了一些事。”
平妪好奇地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样坐在榻上,连声问道:“女郎想开了什么事?”
陈容提起几上的酒杯,慢慢抿了一口,以一种随意的语气回道:“想通了,不管是死是活,这般有个人值得念想,便是够了。”她把酒水一饮而尽,自嘲道:“我终于可以与他好好相处了。”
平妪更糊涂了。
陈容也不耐烦再说什么,当下挥了挥手,命令道:“去看看,能不能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是,是。”
这一晚,陈容睡得很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
第二天,陈容明显感觉到,冉闵的计划真是变化了,士卒们行进的速度减缓,哨探四路派出,幕僚们频频出入营帐,便是他那张脸上,也出现了一种悠然自在,仿佛,有一件有趣的事,正在他的期待下上演。
难道,他真的就因为那件被埋伏的事,便改变主意,不去洛阳,而去参与慕容恪与王弘之间的争斗了?
陈容暗暗诧异。
下午时,平妪从营外走来,她捧着一个托盘,朝着陈容叫道:“女郎,女郎。”
“什么事?”
平妪走到她面前,把托盘放在几上,她掀开盖在上面的缎,苦笑道:“真是怪了,将军居然送给你两套男子袍服呢。”
陈容诧异地走下塌,她把托盘上的衣服翻了翻,“噫,真是男子袍服。”转眼,她明白了,“这是军营,我出出入入的,扮成少年,自是更合适。”
平妪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
陈容知道冉闵的意思,当下,她便换上其中一套淡蓝色的袍服,想了想,还是戴上纱帽,才向冉闵的营帐走去。
不一会功夫,陈容出现在营帐处。一个幕僚大步走出,他一眼看到陈容,先是一愣,马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陈容拱了拱手,才大步走开。
陈容一怔。
她目送着那幕僚走开后,又一个幕僚走过,这幕僚见到她,也是拱了拱手,才大步走开。
陈容低下了头。
她明白了,定是冉闵向他们透露什么了,这些人对她行礼,是把她当成他的夫人了。
……此生虽得不到圆满,也算是有个归宿了。
陈容大步向营帐中走去。
营帐中,只有冉闵一人。陈容看着跪坐在塌几上,正伏案疾书的他,忙放轻脚步。
可饶是如此,她才走出二步,冉闵头也不抬地开了口,“阿容。”
“是。”
陈容福了福。
冉闵命令道:“从现在起,你跟我身侧,不离左右。”
他一句话吐出,久久都没有听到陈容的回答。
于是,他抬起头来。
朝着沉默中的陈容盯上一眼,他双手扶着膝盖,向前微倾,认真地说道:“军旅生涯,转眼生死,想那么多干嘛?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份的。”
他知道,陈容也知道,冉闵他处起事来,经常没日没夜,陈容真要不离他左右,那么与他共上一夜,或者说,孤男寡女老这样处着,睡到一块,那是情理当中的事。
陈容一个小姑子,又还没有正式嫁给他,自是放不开。冉闵这话,便是给她吃一个定心丸。
他说出这话后,见到陈容还在沉默,浓眉一皱,喝道:“你还犹豫甚么?”
陈容知道,他这人,很重言诺,他既然说出,就一定会做到。可知道是知道,真要她还没有嫁人,便与一个男人没日没夜地呆在一起,她实在做不到。
红着脸,陈容咬着唇,正不知如何处理这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幕僚出现在营帐口。
见那人进来,陈容连忙福了福,退到一角。
那幕僚朝她看了一眼,心下洞明,也不理会,转向冉闵拱手说道:“禀将军,慕容恪出现了。”
冉闵一听,双手扶膝,倾身向前,问道:“那王弘呢?”
一听到王弘,陈容便嗖地一声抬起头来。
那幕僚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很是奇怪,琅琊王氏那一块,竟是没有半点动静。”
他疑惑地说道:“要不是那个王七郎还留在南阳城中,我几乎以为他已临阵脱逃了。”
冉闵笑了笑,道:“王弘这人,年纪虽小,却不易看透。”
他向后一仰,喃喃说道:“这一场争斗,我也期待着。”说到这里,他断然下令,“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要出现在双方视线中,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
”是。”
”南阳城中情况如何?”
那幕僚冷笑道:“还是那样,人心惶惶,兵荒马乱!“说到这里,他哧声道:“听说那南阳王,只是这么些天,便瘦了一大圈,头发也白了一半。”他说到这里,性情大好,竟是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冉闵点了点头。
他低头翻开一卷帛书,看了看,又问道:“其他各族呢?可有异动?”
那幕僚禀道:“西方和北方来了两拨胡族,东方也有胡人的影子。”
冉闵听到这里,冷冷一笑,下令道:“下令,通通拦住,执意前来的绞杀!哼,姓慕容的便没有一个男人,既然当着天下人的面,向王七郎下了宣战书,便应该与他一对一,真刀实枪的拼个雌雄!“
那幕僚哈哈一笑,他佩服地看着冉闵,道:“将军是不想他人来搅局吧?哈哈哈,好,属下这就去办。”
他也是个爽快人,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那幕僚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陈容。
望着一袭男袍,安静地呆在角落中的陈容,他点了点头,向冉闵说道:“士族的小姑子,愣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将军运气还不错啊。哈哈。”
也不等冉闵回答,他已经扬长而出。
冉闵只是晒,便埋头疾书。
陈容走到他身侧,慢慢蹲下,一边整理着乱成一堆的帛书,一边瞟向上面的字眼。
这上面,都是关于南阳城中这一战的。
冉闵这人,不仅是勇猛闻于天下,他还很有计智,于征战之途,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人物。不然,也成不了天下第一名将。
陈容一边整理着帛书,一边一一瞟过,忙碌中,竟不知时光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冉闵低沉的声音传来,“阿容,可想回南阳城?”
回南阳城?
陈容一怔,嗖地抬起头来。
冉闵没有看她,他正忙着写些什么。
好一会,陈容轻声问道:“这个时候,南阳城城门还可以进出?”
冉闵闻言一晒,他放下毛笔,抬头看着陈容,神秘地一笑。
他右手一伸,抓上了陈容的手臂。
然后,他把她重重一带,扯入了怀抱中。
搂着她,他轻笑道:“何必从城门进出?”
陈容不解地瞪大眼,看着他。
冉闵向后一靠,五指成梳,梳理着她黑亮如缎的秀发,道:“南阳城,有一条地道可通。”
陈容‘啊’地惊叫出声,她瞪着他,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她,心口砰砰地跳得飞快:南阳城,有一条地道,有一条地道……那是不是说,就算出现万一,也可以救下他?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陈容一眼瞟到,冉闵那微眯的,狐疑的目光。
当下,她收起心神,垂下双眸,喃喃说道:“这么说,我可以自丵由出入南阳城了?”她眯起双眼,眼神中尽是期待,“我也可以看看现在的陈元,还有他的两位夫人,女儿和儿子了?”
眼神中,有一股狠毒流露。
冉闵见状,收起狐疑,放声大笑起来。他拍着几,道:“好你个阿容,果然得罪不得。好,我便带你去看看那一家子!”
第111章
冉闵行事,向来果断,第二天一大早,他布置一番后,便带着陈容向南阳城驶去。
这时的他,换上了普通士人的长袍广袖,便是陈容,也做少年打扮,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头上还戴着斗笠,要不是那身材实在婀娜得掩不住,浑然已是普通少年模样。
地道入口,是在南阳西城后的一个山坳处,冉闵把坐骑和兵器交给亲兵后,牵着陈容的手,便走入了地道中。
地道既小且窄,只可容一人弯腰前行,冉闵走在前面开道,陈容看着他,低声问道:“将军也不带一个亲兵,会不会不妥?”
冉闵低沉的声音在地道中闷闷的回荡,“不妥?只要不让南阳王看到,便不会不妥。”
他笑了笑,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我们晋庭的士人,风雅温文,没有几个会用强的,小姑子放心,他们看到了我,也只会苦苦相求。”陈容听得出,这语气,如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群狼环伺之下,整个晋庭,贵族们竟相奢华,士人们在比着谁更文弱优雅,有时候,便是陈容,也会痛心。当然,前世她还没有嫁给冉闵前,是不会有这些多余的感慨的。
地道黑暗,冉闵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他走在前面,陈容也不觉得这路途是如何阴森。不知不觉中,长达四百步的地道,便走到了尽头。
冉闵把火把塞到陈容手中,伸手扶着前方的石头,把它缓缓推开。
转眼,一道光亮射入陈容的眼前。
冉闵一跳而出,俯视着她,伸出大手,“上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把火把弄没,仔细放好,牵着他的手跳了上去。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大宅院的马厩处。面地道的出口处位于一口古井的侧壁,那古井只有一人深。马厩四周空空落落,灰尘和落叶堆积,分明许久没有人出入过。
陈容回头望着那地道,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有机关呢,原来是一块笨重石头挡了门。”这样的石头,换个文弱点的,还真搬不开。
陈容在四下张望时,冉闵已经戴上斗笠,负手走远。
陈连忙碎步跟上。
从这马厩走出,不出三百步,便是一个破败的围墙,围墙外,便是一个巷子,二百步不到的巷子外面,是南阳城的南街。
走在南街中,陈容望着身周脸色惶惶的行人,望着那一家家紧闭的门面,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混在人流中,大装修时辰后,陈府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这时,冉闵脚步一转,向着一家大开的酒家走去。
这个酒家,原本也是个繁华的,不过这个时候,那可容百人用餐的大堂中空空落落的。看到冉闵两人入内,那店家苦着脸瞟了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叫道:“君子,小店无酒无肉,只有栗粥,可还要用?”
冉闵点了点头,沉声道:“自是要用。”他随手扔出一片金叶子。
那店家瞟了一眼那金叶子,竟是长叹一声,道:“也不知这阿堵物,此生还用不用得上。”他有气无力地收起金叶子,转向后堂张罗起来。
不一会儿,两大碗可以看到碗底的栗米粥出现在陈容和冉闵面前。店家显然是个嘴多的,他一边摆着筷子,一边长嘘短叹,“只有这些东西了。哎,要是以往,君子给的那金叶子,只怕可以买来一车的栗,现在这个时节嘛,也就值两碗稀浆了。哎,我老婆子已在骂了,说不得,明天我这开了二十年的小店也得关门了。说来说去,胡人围了城,这些金啊铜的,都是废物,只有这稀浆,还可以活人性命。”
冉闵本不是来吃白饭的,对店家的唠叨是一点也没有在意。
看到他只是低头慢喝,陈朝对面的陈府侧门望了一眼,哑着嗓子问道:“阿伯,这陈府,怎么哪些冷清,浑不似以往?”
店家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冷清?胡兵就要围城,南阳王重兵把守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如今所有的氏族府第,都很冷清。”
陈容朝默不吭声的冉闵望了一眼,有心想问王弘的事,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那阿伯可有听过陈元?”
陈容笑道:“前不久见到这位陈公,他甚是风光,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陈元?南迁回的那个?”在陈容的期待中,那店家摇了摇头,道:“昨日见他,行色匆匆,瘦了甚多。哎,这时月,便是南阳王也得白头。”
陈容见到还是问不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皱起了眉头。
刚才路过南街时,她看到自家的店面都已经关闭,看来,想了解一下府的情况还真不容易。
就在这时,冉闵从袖间扔出一片子金叶子,低笑道:“兀那店家,你且从这侧门进去,找到一个唤尚叟的下人,说是故人相见。想来现在的陈府,也没有人防着你这外人进出了。”
那店家望着那金叶子,想了想,伸手拿过,道:“那某就去试一试。”
那店家刚刚走出,只见对面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陈府侧门停下后,一个青年从马车中摇摇晃晃地爬下,他一边爬,一边朝着驱着马车,再次驶向外面的驭夫骂道:“贱奴贱奴,都到了家门口了,还舍不得这一程?”
骂骂咧咧中,他又向站在远处的门卫喝道:“你这贱奴,见到郎君,不上迎,不扶持,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声音暴戾,带着浓重的酒气。
陈容望着那青年,双眼一亮,低叫道:“是陈三郎。”
她嗖地回头看向冉闵,眼巴巴地尽是期待。见到冉闵理也不理,陈容朝着那店家唤道:“店家,也不需要你去陈府唤人了,你把那个醉酒的郎君叫来便行。”
那店家应道:“好嘞。”小碎步地向陈三郎跑去。
店家刚刚跑到陈三郎面前,还没有开口,跌跌撞撞着的陈三郎,已是重重一挥,把那店家推出老远。
那店家连忙站稳,又凑上前,巴着笑脸说了一句什么话,他的声音一落,陈三郎便是哈哈一笑,道:“行,便是见他一见。”
说罢,他摇摇晃晃地向店中起来。
陈容又向冉闵看来,见好整以暇地品着那浆,一点也没有走向相迎的意思。陈容只得站起来,迎上前去,哑着声音笑道:“郎君便是陈三郎吧?小人早就听说过陈三郎才华不凡,风姿出众,若是也生在琅琊王家,必不输于他琅琊王七。”
陈容在这里滔滔不绝地吹捧时,冉闵抬起头来,他侧过脸,斗笠下的墨眼带着笑,望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陈容。
陈三郎这人,自负才名,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士,一直是妒忌的。听到陈容这么一捧,他哈哈大笑,醉眼斜倪向她,道:“对对对,你这小子说的这话,很对,很中听。”
一边笑,他一边伸手扶向陈容的肩膀。
陈容微微一侧,让了开来。
她朝塌几一指,笑嘻嘻说道:“郎君请上塌。”
陈三郎却没有动。他歪着头,尽是血丝的双眸迷糊地瞪着陈容,道:“你这人,怎么这般面熟?”
陈容闻言,呵呵一笑,她似是随意地压了压斗笠,道:“世人有相似,郎君定是眼花了。”
陈三郎还在狐疑地望着她,他吸了吸鼻子,嘀咕道:“还是不对。”一边说,他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到塌上倒下,仰脸向天,这般仰躺一会,几乎是突然的,“啊……。”地一声,陈三郎嘶吼起来。在惊得那店家和陈容打了一个哆嗦后,他猛然叫道:“拿,拿酒来。”
不等那店家开口,陈容已胡乱倒了一口浆过去,一边把那碗塞到他手中,陈容一边关切地问道:“郎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难道是哪个混账不开眼的,给郎君添了堵?”
她这市井俚语一出口,冉闵再次侧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这些天,陈三郎日日以酒消愁,早就苦闷难当,听到陈容地问话,他竟是以袖掩脸,放声啕啕大哭。
一边哭,他一边说道:“添堵?这贼杀的老天都在给我添堵啊。”
“是,是,这老天实在差劲,它怎能给郎君添堵?”陈容可不敢唾骂苍天,自重生后,她便对鬼神之道,敬之惧之。
陈三郎听到她这一附合,端起那一点浆便到在嘴里,喝叫一句,“好酒”后,在陈容的诱哄下,他哽咽道:“完了,完了,都完了,都完了……”
陈容压抑欢喜,连忙问道:“郎君为什么说完了?”
陈三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他还在一个径地低叫,“完了,都完了。父亲完了,我也完了。呜呜呜……”
陈容连忙再倒一点浆过去,又问道:“郎君的父亲,为什么完了?”
“为什么完了?”陈三郎嘶哑的笑出声来,他呜咽道:“丢了为南阳王筹集的粮,又丢了与母亲家庭合伙弄来的粮。呜呜……胡人就要围城了,我却摊上这么个愚蠢的父亲,弄得家口空空如也,不被族人待见,还有那南阳王,还把老东,把我父亲抓起。”在这个把孝道看得高于一切的时代,便是醉中,他也心有畏惧,不敢唾骂父亲。
在陈容掩不住的笑容中,陈三郎继续呜咽着说道:“还说什么他与姓李姓许的内贼勾结,在关键时候插了他的刀。要不是伯父出面,我父亲人头都落地了。呜呜,完了,什么都完了。”
第112章 郎君如故
陈三郎说到伤心处,伏几大哭,醉语连篇。
陈容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又看到几个仆人急匆匆地向这里走来。她知道,传承几百年的贵州们,禀承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便是天塌下了,在外人面前,那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维护住的。那几个仆人,定是怕陈三郎酒醉之下胡言乱语才赶来的。
她站了起来,对着酒家低声说道:“老伯,劳烦把这位郎君扶出,交给他的仆人。”
那酒家得了金叶子,自是愿意,扶着陈三郎朝外走去。
他们来到店门口时,几个仆人已经赶来。几人接住陈三郎,转头朝陈容看来。可这时的陈容,已站在角落处,面目模糊,身影隐约,几人根本看不清。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突然的,冉闵低笑道:“小姑子,可如愿了?”
陈容回过头来,她朝他福了福,快乐地说道:“是,如愿了。”那陈元,既得罪了琅玡王氏,又得罪了南阳王,可以说,不管是建康,还是这个南阳城,他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陈元一倒,不管是陈三郎,还是陈微,那身价也是急转直下。便是那阮氏,想来在贵州圈中,都是抬不起头做人的。
这时的陈容,盈盈浅笑,毫不掩饰她的快意。
阴暗中,冉闵深沉地凝视着她,再次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传来。
这喧嚣声中夹着欢呼和女子的叫嚷声,在满城不安时,这种充满欢快的声音实在是罕见。
冉闵抬头看去,陈容更是几个碎步,跑到了店门口。
前方的街道处出现了一辆马车。
只是望上一眼,陈容便是一僵。
慢慢地,她眨了眨眼,轻轻一笑。
那马车的前后左右,都围满了少年男女。嘻笑声中,陈容听到陈琪高声叫道:“七郎七郎,我知道胡人围城之事与你无关,你千万不要介怀。”
另一个女郎则妖声唤道:“有七郎在,南阳城定然无忧。”
一个少年也在大叫道:“琅玡王氏精兵无数,区区慕容恪何足道哉。”
此起彼伏中,都是安慰,都是欢乐地叫喊,望着这些少年男女脸上的笑容,陈容知道,他们打心眼里,便觉得王弘一定能解决这场危机。
这时,陈容的身后传来冉闵低沉的声音:“老伯对这琅玡王七,也无怨言?”
那店家嚅嚅地回道:“所有的士人都说,王七郎可靠,想来是可靠的。”
店家的声音一落,冉闵便是低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着郁闷和苦涩,“只因他是琅玡王七?果然是负天下盛名!”
陈容还在张望着。
她透过重重又叠叠的黑色头颅,重重叠叠的华服广袖,看向马车中的那个人。
马车摇晃中,偶尔一眼间,她可以看到那一双清澈高远的眸子。便是此刻,那眸子也是带笑的,温柔的,宁静的……
那么的自在,那么的从容,仿佛那就要迫近的强敌,那遮蔽天地间的风雨,只不过是这盛世人间的一场宴席。不过如此,不足道哉!
这是一双可以让人平和,可以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微笑的眸子。陈容只是望了一眼,心下便是大静,不知不觉中,她已含着笑,轻轻吟道:“君子可知,岁月静好。”
极简单极简单的一句话,极随意极随意的吟咏出场,陈容含笑的眸子中,却有了湿意。
就在这时,马车中,那个高远悠然的人,突然转过眸子,向她的方向瞟来。
就在他瞟来之时,陈容一凛,反射性地便想缩回头去。
她缩回头了。
马车中的那人,也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向她看来。
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松出这气的同时,她突然觉得,口里有点苦。
咬了咬牙,陈容挤出一个笑容,果断转头,向店中返回。
店中的角落处,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下仰着头看着屋梁,那俊美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落寞,寂寞,还有亘古的沧桑。
陈容望了一眼,便低下头,碎步走近,在他的旁边慢慢坐下。
她垂下双眸,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眼神木然,心思飘远。
此时此刻,店中安静如许。
外面的喧嚣声,笑闹声还在继续。
马车中的王弘,这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瞬时,马车加速。
这马车一加速,那些围拥着的人便自动散开。少年少女们,静静地退下,静静地望着王弘向前冲去的马车,不再哄闹。他们知道,此时的七郎,必定有着太多的事需要处理,他们不能他乱了心。
马车冲到了店面前。
车帘后,那个俊美高远的少年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朝着店中瞟了一眼,然后,含笑唤道:“木子。”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护卫策马靠近,“郎君有事吩咐?”
王弘的嘴角扬了扬,音线带笑,“派人去查查那店,记得要快,走慢了,有人可是会躲起来的。”
青年护卫连忙应道:“是。”策马返回。
王弘的马车一离开,冉闵便站了起来,他压了压斗笠,命令道:“走罢。”
“是。”
陈容连忙也压了压斗笠,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还没有出店面,陈容突然停下脚步,惊喜地唤道:“是尚叟。”
一辆马车驶过来,那驾车的老头,可不正是尚叟?
冉闵瞟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陈容一眼,脚步不停。
陈容见状,张了张嘴,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她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朝着尚叟的马车张望。
两人来到了一个路口处。
这时,冉闵停了下来,陈容向他看去,看到的,只是他负着双手的,静静站立的背影。
而这时,尚叟的马车已经驶近。
突然的,陈容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几个箭步冲了出去,清声叫道:“尚叟!”
她的叫声一出,尚叟便急急抬头。
转眼,他看到了陈容。虽然她穿着少年袍服,虽然她戴着斗笠,可是尚叟只是一眼,便知道这里他家女郎。
当下,尚叟红了眼眶,他干巴的唇颤抖了一阵后,急急吆喝一声,张嘴便要叫唤。
这时,陈容又说道:“不要声张。”
此处街道行人稀少。饶是如此,陈容说这话时也压低了声音。尚叟闻言,马上醒悟过来。他伸袖擦去不知不觉中涌出的泪水。
就在尚叟策着马走近来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陈容身边,却是冉闵大步走来,也不需要尚叟停下马车,他把车帘一掀,便跳了上去。
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中的冉闵右手一伸,已扯着她的手臂,把她也提了上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冉闵做来是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尚叟都没有反应过来,马车里,已传来陈容惊喜的,压低的声音,“叟,快快说说,现在的陈府怎么样了?你们怎么样了。”
尚叟回过神来,他应道:“是。府中现在有点乱。”
“怎么说?”
“还不是那陈元。听说他误了南阳王和南阳阮氏的什么大事,引是两家大发脾气,那南阳王一恕之下,砍了他那如夫人李氏的哥哥,还要砍了陈元。陈元慌乱之下,连忙休了那李氏,跪在陈公攘面前大哭,这才免了死罪。”
尚叟朝左右看了一眼,见到有人,闭上了嘴。好一会,来到安静处,他才继续说道:“这些时日,那阿微天天以泪洗面,夫人阮氏的娘家放言,说阮氏从此后,与他们再无干系。陈元和阮氏更是闭门不出,女郎不知,现在啊,仆人们都知道你这族伯已经失势,明里不说,暗里可没有好脸色呢。哎,听说南阳陈氏开了几次会,说要驱了他们这一家。”
说到这里,尚叟的声音有点苦,他低叹道:“陈元一出事,连累得我们也不好过。幸好女郎不在。”
陈容沉默了。
她自是知道,肯定会连累她。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归于陈元名下,如果南阳陈氏真要驱逐陈元,必定也会把她一并驱逐了。
不过这种损失,她一点也不在意。此时此刻,涌出她心田的,只有报复的快感。
忍着欢喜,陈容看向冉闵。
这时刻,这个男人正在闭目沉思,他的浓眉锁得很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着他,陈容暗暗想道:也不知他具体放出了什么风声?竟弄得陈元和阮氏这么的狼狈?
尚叟的声音还在传来,“前几日,阮氏又来下令,说我们这一院的下人,只留一个看院就可以了。剩下的全部赶出去。幸好陈公攘派人来了,那人说,女郎是个有情有义的,怎么也不能主人生死未卜,便散了家奴。”说到这里,尚叟的声音中充满了快意,“那人还说啊,有些人自己做错了事,还迁怒于他人。实在是小人。呵呵。”
陈容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次尚叟谈到陈元,语气中没有一点恭敬,原来后来又来了这么一曲。
就在这时,尚叟忍不住停下马车,回头向她看来,说道:“女郎,家族中人都以为你出事了。”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与女郎前去的那些,一个也没有回来,大伙说什么的都有。便是老奴,也哭了几场……”一边说,他一边悄悄地瞟向冉闵所在的角落。
第113章 妒忌了
陈容低声安慰:“有将军在,我怎么会有事?”
尚叟应了一声是,只是应着时,他还在拿眼看向冉闵,满脸疑问。
陈容知道,尚叟对于她的情况,定有太多疑问,太多想询问的,不过她现在不想说。
马车还在格支格支地滚动着。
不一会,冉闵的声音传来,“可以了。”
尚叟一凛,应道:“是。”
马车刚停下,冉闵便牵着陈容的手一跳而下,然后转身,朝着前方一条小街道走去。尚叟刚要跟上,陈容已回眸朝他摇了摇头。
尚叟张着嘴,看着冉闵紧握着的,陈容的手,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无数的疑问哽在咽中,没有机会问出来。
两人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不一会,两人走入那巷道,进入那破败院落。
冉闵率先跳下,他推开石头,朝陈容招了招手。也不等她,便猫腰入内。
陈容跳了下去。
不一会,石头滋滋地合上,古井再次恢复了平静。
陈容跟在冉闵身后,安安静静地出了南阳城。
站在地道外面,冉闵抬着头,望着南阳城中,薄唇紧闭,好一会,他沉沉一笑,道:“不过是个姓氏。”
说罢,他转过头,大步离去。
陈容连忙碎步跟上。
两人走了不出三百步,上百个亲卫牵着火龙马一围而上。冉闵跨上马背,也不理会陈容,长喝一声,狂奔而出。
陈容瞪着他扬尘而去的身影,呆了呆,这时,一个亲卫唤道:“女郎,可会骑马?”
陈容连忙转头,回道:“会,会的。”她爬上马背,在亲卫们的簇拥下,向着荒野中,天尽头的冉闵追去。
新月初上时,亲卫们追上了冉闵。
一人一骑,便这般伫立在月光下,荒野中,荒野无边无际,那一人一马神骏而高大。望着夜色中,那显得模糊而遥远的身影,陈容低低地叹息一声。
她策马来到他身后。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陈容轻缓而温柔的声音传来,“有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军勇武无双,智谋无双,已是天下第一名将,那丹青史册上,千千万万载,都会有将军的名字。光此一点,便可以让所有的士族,所有的士大夫仰望了,阿容不知,将军因何郁郁寡欢?”
这番话,她前世时,在心中念过千千万万遍,总想着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他说来。她那时坚信,如果说这话的时机够好,她一定能博得他的另眼相看。
因此,此刻她说出这些话时,无比顺溜,也无比温柔,甚至这温柔中,还有着她自己不曾发现的怅然若失……
新月中,冉闵回过头来。
夜色中,他双眼如狼般幽亮,朝着陈容直直地盯了一阵,冉闵绽颜一笑,道:“好个小姑子。这番话甚是中听。”
他策马向她靠近。
来到她身边时,他朝她伸出右手,命令道:“过来。”
陈容广袖下的小手,不为外人所知地颤抖了一下。
她顺从地伸出手去,搭上了他的大手。
哗的一声,冉闵把她扯上了马背,脚尖一踢,朝着荒原深处纵马急驰。
夜风呼啸而来,男人沉浊的呼吸中,突然说道:“我倒要看看,琅琊王七怎么对阵慕容恪,怎么个‘负天下盛名’法!”
陈容知道,他妒忌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夜风还在呼呼而来,火龙马全速奔行时,快如闪电,令得本来温缓的夜风,直是刮得人面生痛。
陈容忍着不适,一直没有出声。
好一会,冉闵吆喝一声,拉着火龙马人立而起。
他右手扳转陈容的小脸,令得她抬头看向自己。
墨黑阴烈的眼中,目光如狼,他直直地望着她,突然说道:“刚才见到王七郎,可还有不舍?”
眼神中,有着隐藏的暴烈。
陈容哪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当下她垂下双眸,轻声应道:“没有了。”
“看着我回话!”
冉闵突然喝道。
陈容一凛,慌乱地抬头看向他。夜色中,她明媚的大眼眨啊眨的,清艳嫣红的小脸上,染着不安。
冉闵见状,语气放缓,温柔了些,“说吧。”
知道他性格的陈容,忍着垂眸的冲动,回望着他,轻轻说道:“没有了。”
冉闵薄唇一扯。
他松开锢制着陈容下巴的大手,眼望着远方,低哑地说道:“阿容。”
“恩。”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看中的女人,这一生,都不许想他了。”声音沉沉,无比认真。
陈容连忙温驯地应道:“是。”见他浓眉微皱,她连忙补充道:“不会想了。”
冉闵轻哼一声,他踢了踢马腹,向前缓缓而行。
左手扣着她的细腰,他俊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我妒忌了。”声音中有着自嘲。
陈容垂下双眸,语气轻浅地回道:“令得天下胡人闻风而逃的石闵天王,何必妒忌他人?”
语气中有着不满。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定会喜欢这种不满。
果然,她的声音一落,冉闵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仰着头,脚尖一踢,再次策马狂奔。迎面扑来的呼呼狂风中,他的笑声洪亮,爽朗,得意。
陈容听着他这个笑声,慢慢一笑。
就在这时,他搂着她腰的大手一紧,他把她重重按入怀中。
于是,陈容偎着他,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放声大笑。
望着冉闵如飞箭般直冲而出的身影,亲卫们再次吆喝着策马追去。跑着跑着,一个亲卫突然说道:“将军有伴侣了。”
另一个亲卫生得文弱,气质也像个士人,他望着那远远而去的身影,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嘿嘿笑着叫道:“将军总是说,此生有了火龙马为伴,便足矣。他定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如楚霸王一样怀拥美人。听听听听,那笑声多得意?”
这话一出,亲卫们同时哄笑起来。
笑闹声,马蹄声,给这安静的荒原,添上了一份安详。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
帏帐后的陈容,这时已放下笔墨,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她的前面,是扶几而起的冉闵,他瞪着那哨探,沉声道:“慕容恪来了?”
“是!”
“离此多远?”
“五十里不到,按脚程,明天他会围上南阳城。”顿了顿,那哨探又说道:“如今南阳城四周,处处都有胡人哨探。将军,那慕容恪小心得很哪。”
一个幕僚在旁冷笑道:“他是在防着我家将军。哼,这一战,只要我家将军插手,他是毫无胜算。”
冉闵听到这里,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腾地站直,喝道:“给我着袍!”
“是,是。”
一阵脚步声中,三个士卒跑了进来,他们围上了冉闵。
就在这时,冉闵大手一挥,把他们扇开,“谁让你们来的?”
士卒们一怔。
陈容苦笑了下,连忙掀开帏帐,走到他的身后。她从一侧拿起他的藏青色外袍,一边给他穿戴,一边像个小妻子一样,温柔舒缓地问道:“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
果然,听到她温柔的询问,冉闵享受地眯起了双眼。他感受着陈容温软滑嫩的小手,在他下巴上系起绳结时的触感,声音不知不觉中,已少了坚硬,多了绵软,“去南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