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完结+番外)第30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30部分阅读
ツ涎舫恰!?
啊?
陈容一惊,系着绳结的动作一僵!
呼的一声,冉闵右手伸出,扣起了她的下巴。
他眯着墨眼,俊脸沉寒地盯着她,低喝道:“你在想什么?”语气不善。
陈容向他抛了一个白眼,用一种疑惑惊愕的语气说道:“胡人就要来了,将军在这个时候进入南阳城,难道不值得惊愕么?”
冉闵还有狐疑地盯着她。
他俊美的脸上,慢慢地涌出一缕黑气。
他扣着陈容下巴的手,收紧了些。在令得陈容吃痛出声时,他低沉地说道:“你还没有忘记他?!”语气中带着肯定。
陈容还在痛哼,她只感觉到,锁在她下巴的手,掐得她疼痛不已,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那里定然青紫一片。
痛哼中,涌出陈容心头的,还有着诧异。前世时,他不喜欢她,这个男人,对于不喜欢的人,是弃如鄙履的。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上了心的人,会如此着紧,会如此的小心眼。
疼痛中,陈容白着小脸,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在心里回道:喜欢上一个人,哪有这么快便忘记了的?再说,我为什么要忘记他?
她扭曲着小脸,双手向外扯着他的大手,叫道:“痛!”
眼眶通红,泪盈于睫。
冉闵没有松手。
他兀自盯着她,沉沉地低喝道:“你还在想着他?”声音中,隐有杀气。
陈容听出了这杀气,这一下,她回过神了。当下她白着脸,打了一个哆嗦后,气苦着,抽噎着,“这人又不是草木,说忘就可以忘得精光的。平素里是一点也不想的,只是听到将军提到南阳城,便不免想了一下。”
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流下,划过脸颊,沁入樱红的小嘴里。
望着梨花带雨,海棠垂露一般的陈容,冉闵铁硬的心不由一软,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陈容便以袖掩脸,哽咽起来。一边哽咽,她一边埋怨,“将军弄痛我了。呜呜……”
哭泣中,冉闵暴然低喝,“闭嘴!”
喝声一出,陈容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闭嘴。她不敢再出声,只是双肩耸动,窈窕的身影颤成一团。
冉闵瞪着她,瞪着她,不知不觉中,脸上的暴戾越减越少。
好一会,他断然命令道:“不许再想他!”说到这里,他暴喝道:“听懂没有?”
陈容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是。”
在她惊惶地回答声中,冉闵已是大袖一甩,急步冲出。
听着他急冲而出的脚步,陈容慢慢放下掩在脸上的广袖,眼泪模糊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笑容刚出,她便懊恼起来,暗暗恨道:我激怒他干嘛?明明想好了的,只要无情,便会无恨。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激怒他,要让他尝尝意不平,心不甘的苦?
一个时辰后,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安静地伏在几上的陈容,一听到那脚步声,便知道是冉闵回来了。当下,她抬起头,白着小脸,嘟着嫣红的小嘴,泪盈于睫地望着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一双墨黑幽寒的眸子,扫向了她。
只是一眼,冉闵便皱起了眉。几乎是他刚刚摆出脸色,两行清泪便顺着陈容的双眸,流下玉白的脸颊。
冉闵呆了呆。
来到她面前,他右手一抓,锢住了陈容的手臂,把她提起搂入怀中,他大手胡乱地拭着她的泪水,冷冷地低喝道:“还有脸哭?”
喝声中,陈容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去,只是泪流得更凶了。
冉闵浓眉大皱,便要暴喝。
只是他朝着哭得安静无声,艳美的小脸如刚刚洗过般,楚楚可人的陈容望了一眼,那喝声,便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低叹一声。
他双手环着她的细腰,低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恁地让人看得心烦。”声音中,有着不自觉的温柔,语气似是不耐烦,那胡乱拭着泪的动作,却透着温柔。
陈容连忙伸手捂着小嘴,慢慢停止哽咽。
冉闵搂了她一阵后,说道:“走吧。”说罢,他拿起兵器,转身大步离去。
陈容紧走几步,连忙跟上。
营帐外,亲卫如林,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候着。陈容哭得小脸都花了,不敢抬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冉闵。
冉闵骑上了火龙马,他把兵器交给亲卫,左手一伸,提着陈容放在身前。把她一搂,“多备一匹马!”
这是在给陈容备马,如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腾出手来厮杀。
一个亲卫大声应道:“是。”策马奔出,不一会,便牵着一匹上等骏马跑了过来。
冉闵瞟了那亲卫一眼,断然喝道:“走!“
众亲卫哄然应道:“是——“
马蹄的的,烟尘高举,众人踩着夜色,向着南阳城的方向前进。
马背上,陈容安安静静地伏在冉闵的怀中,此时此刻,她其实挺纳闷的:冉闵这个时候进南阳城,却是为了什么?他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还说过要看王弘与慕容恪之间的争斗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南阳城?
想着想着,她也想不通冉闵此行是想干什么。
这个晚上,明月成环。
众马奔出不远,冉闵便跳下马背。陈容还在迷糊时,便看到他下令众亲卫用布把马蹄全部包上。
准备妥当后,众人再次翻身上马。
这一次,群马落地无声,安静之极。
悄无声息中,众人再次来到那地道前。
冉闵翻身下马,他盯着亲卫们,沉声说道:“守卫此处!“
”是。”
“分一列随我前去。”
”是。”
命令中,冉闵把兵器和坐骑丢给亲卫,拿过火把,弯腰低头,朝着地道里面走去。
地道实在太窄小了,冉闵身材高大,行走颇为不易。便是那些亲卫,也走得跌跌撞撞的。腾腾的火把光中,只有窈窕的陈容走得最为容易。
不一会,一行人便走到了尽头。
一个亲卫上前,伸手把那石头推开。
瞬时,满天清光入眼。
那亲卫侧耳听了听,伸头探了探,回头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率先跳出。
众亲卫跟着跳出。
冉闵托着陈容的胳膊,也是一跳而上。
院落里,依然荒凉,四野也是安静之极。只有远处的灯火伴着笙乐,在这夜空中唱响着荒滛。
冉闵走出几步,见到众亲卫都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他低喝道:“走,去西城。”
转身朝外走去。
夜色中的南阳城,街道中依然安静,贵族宅第里,依然繁华热闹。
冉闵搂着陈容的手,一边缓步而行,一边轻笑道:“晋人不总是说什么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么?这一次我也学学那些士大夫。”
声音一落,众亲卫低声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引得偶尔路过的南阳人向这里看来。
只是一眼,他们便收回了视线,并不在意。
直到这时,陈容才注意到,不管是冉闵,还是亲卫们,他们的打扮都很随意,便如处处可看的富家子带着一群护卫夜游一般。特别是冉闵还搂着一个她,那闲适之意,更是不言而喻了。
这时,一个亲卫低声笑道:“将军也不需学那些士大夫,此时此刻,这满城的士人,只怕没有一个如将军这般自在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陈容也笑了笑,只是在笑着时,她心中暗暗想道:王弘是没法子出去的,可是尚叟等人,我怎么也要把他们弄出这南阳城才成。看看吧,等会回去时就跟冉闵提。
陈容知道,冉闵这人,平生杀人如麻,那人命在他的眼中,是一文不值。她的仆人,她虽看得重,可在他眼中,便未必有一匹马值钱。他是断断不会因为一些仆人而影响自己的计划的。要他答应带走那些仆人们,得在他心情极好,事情办得差不多,只是顺手而为时提起来才有效。
在陈容的寻思中,亲卫们的笑声中,众人脚步一停。
陈容抬起头来。
一个院落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庄子,不高的围墙,与别的庄子一样,进口是一个巷子,一切一切,都普通之极。
而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道只可容一人进出的侧门。
冉闵放开她,淡淡命令道:“翻过去,把门打开。”
”是。”
一个亲卫应声走出,他退出几步,然后向前一冲,踩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巧巧地翻过了人家的围墙。
”吱呀“一声,侧门从里面打了开来,那亲卫站在门内,朝着冉闵轻叫道:“将军。”
冉闵点了点头,提步上前,缓步踏入。
陈容紧走两步,在他身后进入了院落。
一入内,她便发现,眼前这外观极为普通的庄子,里面树木修理得极为清澈,一条小溪弯弯绕绕穿行其中。月光下,溪水清澈,树木于整齐中尽显精致之美。
这是一处经过精心整理的庄子。
在陈容打量之际,冉闵已提步上前。
一路走来,陈容发现,这庄子里的房屋,都是一些竹子做成,假山流水,竹屋楼阁,竟是极具匠心。
不过,陈容并不是一个风雅之人,虽是两世为人,可前世跟着的冉闵,也不是一个风雅之人。她看了又看,只觉得这庄子花了不少心力,显得十分精美,处处都可以看到匠心独具,可真要说她个一二三来,又说不出了。
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在她前面的冉闵,这时低沉地笑道:“王七郎果然好雅兴,这么一普通的庄子,他一住,便立马风雅起来。”
一言吐出,陈容已是嗖地抬头。
王弘?
这里住着的是王弘?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猜测,冉闵前来,也许是会见王弘。可直到他亲口说出,她才敢肯定。
这个男人,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他不是妒忌着王弘么?
他此刻前来,却是为了什么?
就在陈容苦苦寻思时,冉闵再次低笑道:“灯火寂寂,鼓乐不闻,看来,胡人之事,还是让这位负天下盛名的王七郎头痛啊。”
几乎是他的笑声一落,蓦然的,前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叫声,“掌火!“
叫声一出,“腾腾腾“,响声四起中,十来个火把和灯笼同时亮起,转眼间,刚才还是黑暗宁静的地方,变得灯火通明。
火光中,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士人大步上前,他朝着冉闵的方向深深一揖,朗声道:“我家郎君方才便说,今晚会有贵人来访,令我等熄灯静声,在此相候。果不其然,贵人还真的来了。”
那青年士人的笑声,爽朗之极。他似是没有注意到,冉闵等人脚步一顿,露出一惊疑之色。他兀自长揖不起,又笑道:“郎君说得对啊。小人想,这个时候的南阳城,还真没有比将军更尊贵的客人了。明月当空,将军踏着夜色前来相助我南阳城人,小人感激涕零啊!“笑声中,欣喜不尽。
第114章 对峙
听着那青年士人的爽朗笑声,陈容差点失笑出声。
她当然没有笑,不但不能笑,她还安分的低下头,退后一步。
冉闵沉着脸。
慢慢的,他展颜一笑,道:“好个王七郎!佩服,冉某佩服!”
他负着双手,抬头盯着那人士身后,喝道:“既然你家郎君什么都料到了,怎地还不出来一见?”
那青年人士抬头看向他,张口便想解释,这时,一声清润的,温和的音线沁入夜空,“将军何不入内一述。?”那音线轻声笑着,“酒已温,肉已香。只待英雄踏月而来。”
这声音,悠然自在,这语气,平和风雅,使是冉闵火气不小,这时刻也发作不出。
冉闵回过头来。
他朝着躲到后面的陈容瞟了一眼。
一见他的颜色,陈容便明白,他这时与自己一同入内……陈容咬了咬唇,终于碎步上前。
冉闵大手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脚步一提,向里面都不走去。
竹屋外,两个长相清秀的童子侯在门旁,看到冉闵走来,他们弯腰一礼,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冉闵大步踏入。
陈容被他紧紧牵着,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竹屋内,檀香冉冉,这香味,混合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在不知不觉中,让陈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她慢慢抬起头来。
竹屋的正中,坐着一个美少年。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晚上,美少年打扮过。他披着一见淡紫色,绣着蓝色凤凰的外袍,
墨发披散在肩膀上。他的几上,摆着一张琴,修长白净的手,正放在琴上。
与然和时候见他一样,这个俊美的少年,总是一派悠然高洁。只是此时此刻,在身后五根蜡烛的映衬下,少年与高洁中,添了一份威严和华贵。
他便这般静静地坐在那里,可那种气度,那种风华,便盖过世间所有人!陈容恍惚地想到:只怕司马氏的太子王孙,见到这样的王弘,也会自形惭秽吧?
冉闵盯着王弘,大步走近,朗朗笑道:“王七郎好悠闲!”
王弘一笑。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陈容反射性地一缩,差点躲在冉闵的背后。
王弘没有看她。
他只是静静地,嘴角噙着浅笑,意态悠闲地望着冉闵。
他这样的目光,宁静中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冉闵浓眉一皱,徐徐说道:“七郎便是这般迎接贵客的么?”
声音一落,王弘右手一拨,令得那琴发出一阵清悦的乐音后,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道:“将军惫夜而来,是想与王弘做一笔交易吧?即时交易,只怕不可言贵!”
声音清润中,夹着铿锵之音。
陈容嗖地抬起头,想王弘看来。
烛光下,少年俊美高华的脸上,笑容浅浅,但是仔细看去,才发现他那原本清澈之极的眼眸底,隐有波澜。
冉闵又是一怔。
他盯着王弘。
盯着盯着,冉闵放声大笑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大步走去。在王弘对面的榻几上蓝蓝坐下后,他朝陈容一瞟,低喝道:“斟酒!”
正在失神中的陈容,听到这命令,顿时一凛。她低着头,碎步走到冉闵的榻前,盈盈跪下。
早在冉闵坐下时,侯在旁边的婢女,便姿态曼妙地走了过来,准备持壶。现在见到冉闵使唤着本也是客人的陈容,她们呆了呆,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想两人福了福,弯腰后退,在陈容的后方继续候着。
这个时候,王弘依然是浅笑隐隐,依然是眼眸也没有抬一下,更没有朝陈容望上哪怕一眼。似乎,在他的眼中,陈容只是冉闵随便带来的姬妾,似乎只是一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也不屑一顾的路人……
陈容稳住心神,左手托着衣袖,开始给冉闵斟酒。
汩汩的酒水流动声,在安静的竹屋中响起。
转眼,一杯酒已然斟满。
冉闵盯了陈容一眼,端起酒杯,徐徐说道:“为七郎也满上一杯。”
这是命令。
陈容福了福,轻声应道:“是。”转过身,提着酒壶,朝着王弘走去。
她低着头,碎步走到了王弘面前。
朝着他福了福,陈容微微欠身,提起酒壶,给王弘斟起酒来。
酒水汩汩入杯。
王弘俊逸的脸上,依然是笑容浅浅。那眼神如此宁和,那笑容如此悠然,真真看不出半点异常。
冉闵瞟了云淡风轻,高远自在的王弘一眼,几乎是突然间,他对自己的行为厌恶起来。当下,他沉声命令道:“退下!”
“是。”
陈容应了一声,低着头,缓缓退下。
不一会,她便退到了冉闵的背后,窈窕优美的身段,渐渐的消失在阴暗中。
冉闵把注意力从陈容的身上收回。他盯着王弘,突然一笑,到:“冉某真是不知,七郎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又是怎么知道,我要与你做交易的?”
在他的问话中,王弘伸出修长白净的手。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陈容刚斟的酒水,抿了一口后,极为随意地说道:“将军志向高远,所谋甚大,这么一个与琅琊王氏做交易的好机会,不会轻易放过。”
在他说出‘志向高远,所谋甚大’时,冉闵双眼一阴,一股肃杀之气瞬时笼罩其中。
冉闵可是天王,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一到有心施威,那气势甚是惊人。
不知不觉中,站在两侧的婢女们已是瑟瑟发抖。
王弘依然嘴角含笑,举止都雅致之极。
冉闵慢慢倾身,他那双如鹰一样的厉眼,瞬也不瞬地锁在王弘的脸上,说出的花,却带着笑,“七郎怎知,我志向高远,所谋甚大?”
王弘抬起头来。
他朝着冉闵望来,微微一笑间,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请!”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还把酒杯倒置,朝着冉闵又晃了晃,那意思很明了,是要他喝了酒再说。
冉闵本来沉着脸,如捕猎的狼一样紧紧地锁着他。从来,在他这种气势下,没有不屈服的人。便是石家的几个主子,在他这个时候,也是缄口不言,唯唯诺诺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王弘也举止失措,他那还真是虚有其表了。
冉闵盯了王弘一阵,慢慢坐直。
随着他坐下,那股死气瞬时一清。众婢同时松了一口气,陈容则抬起头来,她望着过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的冉闵。知道这一回合,王弘小占先机。
等冉闵喝下酒,几个婢女颦颦婷婷地走上前,再次为两人满上酒水。
王弘没有拿酒杯,他右手需放在琴上,随意按了两下,在发出两个悦耳轻快的音符,令得竹屋中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后。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冉闵,说道:“这一站,将军准备如何助我?”
他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一这种轻描淡写却笃定的语气,问出这样的问题!
陈容嗖地抬起头来……
冉闵也是把头一抬。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盯着王弘,突然的,他哑然笑道:“我为什么要助你王弘?”
在他的质问中,王弘双手扶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在他这样的目光中,冉闵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啪”的一声,冉闵吧手中的酒杯朝着几上一放,低喝道:“直娘贼!与你们这些人说话,还真是费神。好了,王七郎,我直说吧。这一次我助你敢走慕容恪,他日冉闵若有所求,你需在晋室中周旋一二。”
他把自己的要求甩出后,墨眼如狼,沉沉地盯着王弘,等着他的回答。
在他的目光中,王弘微微一笑。
他缓缓站起。
随着他站起,他身后的墙壁上,倒影出一个攘之博带的身影。
王弘盯着冉闵,慢慢的,他漏齿一笑,这一笑,那一口雪白的牙齿,在烛光下,散发着寒光。
微笑中,王弘的音线,一如既往的斯文,温柔,淡然,“敢走慕容恪不过小事,相对于将军的所谋而言,这买卖不划算。”
冉闵不耐烦了,他腾地站了起来。
双手按几,他沉沉地盯着王弘,火气颇重地说道:“王七郎,你可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你性命难保!便是你琅琊王家,也会威望大扫。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说买卖不划算!”
他低声咆哮到这里,广袖一甩,掉头便走。
陈容怔了怔,朝着王弘看了一眼,见他微笑的,平和地望着冉闵的背影,顿了顿,低头跑出了竹屋。
众亲卫正在候着,看到冉闵出来,连忙迎上。
他们正要出口询问,见他沉着一张脸,表情阴郁,便打起也不敢吭一声。
一行人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在沉着脸的冉闵的带领下,众人一言不发,低头行走。
刚刚上的街道,一个亲卫便叫道:“哪里着火了?”
众人同时抬头。
只见西边天空中,火光冲天,黑烟直入云霄。伴随着那滚滚黑烟的,是南阳城人的吵嚷声,叫闹声。
众人望着望着,几乎是突然地,一个亲卫叫道:“将军,不好!你看那方向!”
这声音充满惊慌。
第115章 算计
冉闵脸孔嗖地一沉,他右手一挥,喝道:“走快些。”
也不用他吩咐,众亲卫已是箭步如飞。
不一会功夫,他们来到了起火的地方。
望着那个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院落,望着四周进进出出,大呼小叫着忙着灭火的邻居。一个亲卫气急败坏地叫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在他的叫声中,远处传来几个南阳城的叫声:“怪了,这荒废多年的院落,竟无端端地起了这般大火·”
“哎,看这样子,只怕要烧个几天几夜。”
叫嚷声中,冉闵脸沉如水。
陈容也是,她呆呆地望着那火光冲天处,喃喃说道:“离不开了。”
是,离不开了。
那起火的院落,便是地道的入口!而看这火势,这浓烟,没个三天五天,这废墟不经过大肆清理,那地道是用不上的。
慢慢的,冉闵一张脸,已沉寒如水,目光如刀般冷冽。
一个亲卫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将军?”
冉闵头也不回,径自盯着那浓烟滚滚处,好一会,他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王弘,好一个王七郎!”
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是王弘所为,可他就是相信,他被王弘算计了!
呼地一声,冉闵大步向王弘的院落走回。
亲卫们同时上前一步,紧跟左右,看他们一个一个手按刀鞘的模样,已是做了拼命地打算了。
被这杀气沉沉的气氛所惊,陈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冉闵,不敢抬头。
沉沉的步履中,突然的,冉闵止了步。
他抿着薄唇,盯着前方。
陈容感觉到气氛有异,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她才发现,一行人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王弘所居的那个庄子侧门外,只是这个时候,那个侧门大开,一个火把光中,披着淡紫色外袍的王弘,正站在风中,负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身后,没有仆人。
那一根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满天的繁星,淡淡的散在他的头上,身上。
依然是满眼风华。
王弘静静地站在门口处,看到一脸杀气的冉闵止了步,他双手一拱,“王弘恭迎将军大驾!”他抬起头,星光下,目光明润清澈,“将军勿怪,事关家园,阴谋事,不得不为。”
冉闵如狼一样地盯着他,沉沉说道:“七郎凭什么以为,这小小的南阳城,锁得住我冉闵?”
他浓眉一挑,恶狠狠地低吼道:“我冉闵不想做的事,任何阴谋阳谋,都逼迫不得!”
王弘一笑。
这一笑,竟是十分灿烂。
他嘴角轻扬,静静地望着冉闵,徐徐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慕容恪,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他嘴角轻扬,“以将军的谋算,许是想等到南阳人与慕容恪拼到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容便看到,冉闵如狼一样沉的瞳仁一收。这种表情,她是知道的,这说明王弘说中了他的心思。
王弘负着双手,声线清润中,带着淡淡的沧凉:“将军志向高远,纵有慈悲之心,也会在必要时。视这万千生灵如刍狗。然而,王弘不行。”
冉闵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你自是要博一博。”
他说出这一句话后,似是怒火渐消。
这时,王弘侧身,优雅地朝着院落里一指,道:‘恭迎将军入内。”
冉闵没有动。
他盯着王弘,冷冷说道:“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王弘没有看他,他嘴角含笑,淡淡回道:“弘也不想被人威胁。”
冉闵在这个时候,惫夜而来,既是谈条件,也有利用局势威胁他,威胁琅琊王氏就范的意思。因此王弘有此一说。
冉闵皱起了浓眉。
这时,王弘广袖一,已是施施然朝里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清声说道:“当年刘高祖斩白蛇起兵时,屡走屡输。这持棋对垒,实不必争一子高低。”
他一开口,冉闵便悚然抬头:他居然把自己与刘高祖相比,这是什么意思?
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的背影,直直地盯着,过了好一会,冉闵突然一笑:“好一个王弘!”这一笑,极阴沉。
冉闵提步入内。
随着他这一走,众亲卫慢慢地收起兵器,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向前走去。
陈容也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陈容刚刚走到竹屋前,两个婢女便拦着她,她们朝着陈容一福,轻声说道:“热汤已备,罗帐已换上新纱,请女郎稳步。”
陈容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向冉闵。
刚刚抬头,她便对上一双极清澈,极清澈的双眸,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王弘,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头的,居然这般静静地望子成龙着她,此时此刻,繁星满天,星光下,他的双眸,如水……
只是一眼,陈容突然羞愧得无以复加,她匆匆低头,不再向冉闵许多询问,跟在两婢身后走开。
不过这时的冉闵,心思全在明日便要面临的大战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她的去留。因此,直到陈容消失了,他是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陈容跟着两婢,来到一个竹子筑成的楼阁处。仰着头,望着这建得极为精致的竹屋,望着竹屋旁随风摇荡的苍劲翠柏,疏疏竹林,陈容低低说道:“是个极风雅的所在。”
一个婢女笑着应道:“女郎不知,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我家七郎之手的。”另外一婢女掩嘴笑道:“是啊是啊,要是南阳城的女郎们知道我王家有这么一个所在,只怕围墙都翻破了。”
这两个婢女在对上陈容时,笑容可掬,极为可亲。
陈容心头一松,也是一笑,她打量着四周,喃喃说道:“是啊,七郎风雅脱俗。”她呢,她光是这个形容词,还是绞尽脑汁想一想。
这是,两婢已经提步,踩着楼梯‘格格’作响。
不一人,她们推开了阁楼上的竹门。
陈容跟在她们身后,进入楼上。
一入楼,一阵香风便扑面而来。陈容没有想到,这竹楼外面看起来风是风雅,却显简陋,可万万没有料到,这里面,却是一派奢华。珠帘飘荡。帘帏飘香,便是地上,也铺着厚厚的锻。
她碎步走到窗台处。
从这里,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院落。是了,这个院落所植之树都是到了冬天也不凋谢的松竹之类。虽是冬天,却青翠得宛如春华正好。
她眺目望去,透过一根高大的松树,她看到一个竹屋的屋檐。那便是王七郎所在的竹屋,也不知此时此刻,他与冉闵在说些什么?
在陈容四下张望时,两个婢女已忙活起来。不一会,一婢笑道:“女郎,热汤已备,请淋浴。”
陈容应了一声,转过头来。
透着一帘帏帐,白色的蒸气,正腾腾直上。
在陈容跨入浴桶时,她目光转向一侧,呆了呆,她伸手拿过一件冰丝袍,轻轻抚摸着。
一个婢女打散她的墨发,一边梳理,一边朝陈容手中的丝袍瞟了一眼,她笑道:“这丝袍,可是七郎亲手送来的。女郎呆会看看合不合身。”
他送来的?
陈容呆住了。
她垂下双眸,声音有点颤抖:“这是白色的。”
另一个婢女一边在木桶中洒着梅花辨,一边笑嘻嘻回道:“是啊,七郎最喜欢白色了。他曾经说过,这天地间,处处都是脏黑朽臭,只有这衣袍,还白得干净。”
陈容喃喃说道:“还白得干净……”她轻轻摩挲着这雪白的轻袍,喃喃说道:“是啊,只有这衣袍,才白得干净啊。”
一婢说道:“好了,女郎入桶吧。”
陈容应了一声,解去内衣,跨入桶中。
这热水,调适得恰恰好。陈容这些日子里,与冉闵等人辗转于军营,哪里洗过一个干净澡?
她把身子朝下沉了沉,只留一张脸在外面。满足地呻吟一声,陈容笑道:“这感觉很好。”
两婢见她满意,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陈容便换上那丝袍。
这时,夜色已深,两婢一一退去后,她脱去鞋履,钻入了被塌中。
这被子,绵软舒服,暗香隐隐,连枕头,也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的,只是时值冬日,便在上面蒙了一层白狐皮。陈容把脸贴着这毛茸茸的,温暖的狐皮,打量了一阵,想道;对了,阮氏的那件狐裘,好象也是这个质地这个毛色的。
不同的是,阮氏对那狐裘,珍之重之,都舍不得穿。便是穿上了,哪个婢女不小心碰了一下,便是一顿好打。而这里,却把这么珍贵的皮毛让人枕着……
陈容一想到这里,不由四下张望。这一张望,她才发现,目光所及之物,无一不高贵难得到了极点。寻常士族人家,这种东西有了一样,也会把它得紧紧的,当成宝贝。
就在陈容张望时,竹门吱呀打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她背对着陈容,在香炉点着香,闻着这香味,陈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香?恁地好闻?”这香,闻起来特高贵。
那婢女笑道:“女郎,这是龙涎香。”
龙涎香?果然是皇室用品。
那婢女焚好香后,转身走出。当她把房门拉开进,回眸看了陈容一眼,掩嘴笑道:“上一次九公主来府,七郎安置她,也不曾如待女郎这般慎重。”
第116章 一夜
陈容垂眸不语。
转眼,夜深了。
陈容睡在飘荡着龙涎香的房间中,听着夜风吹过竹林的疏疏声,辗转反侧着。
如此折腾了大半宿,她实在睡不着了。便披上外袍,慢慢向外走去。刚一动,一个睡在房间角落里的婢女便恭敬地应道:“女郎?”声音迷糊中带着睡意。
陈容轻声说道:“你睡吧。”
“是。”
外面,依然繁星点点,弯月如勾。
陈容扶着楼梯,小心地走了下去。
踩着星光,行走在竹林中,走过竹林,数亩桃林隔着小河,与她遥遥相望。想来,如果春天来此,定是很美的。
陈容转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后,她脚步一顿。
只见前方的草地上,星光下,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
只是一眼,陈容便认出了,他就是王弘。
呆呆地朝他望了一眼,陈容咬了咬牙,悄无声息地掉头,准备离开。
几乎是突然的,那清润的,优美的音线传来,“阿容?”
陈容一怔。
她慢慢回过身去。
那个星光下的人,正在望着她。他的目光如此宁静,如此悠然,如此平和。
陈容低下头,向他走近。
来到他身前五步处时,她朝他福了福。
“坐吧。”
声音温柔之极。
陈容应了一声,在他的对面,那备好的空榻上坐下。望着摆在面前几上的酒肉,陈容低声问道:“冉将军呢?”
“休息去了。”
王弘从自己的几上拿过一只酒杯,把那酒杯满上后,他把它放在陈容的几上。在回返时,他广袖一带,‘啪啪啪’几声碎响,却是那几只还残留着冉闵饮过的酒水的杯子,滚落于草丛中。
陈容诧异地朝那酒杯望了一眼,转头看向王弘,见他白衣飘荡,墨发轻扬,分明风流高岸。
她弄不清他这个动作是有意还是无意,便收回了目光。
这时,她听到王弘清润地说道:“阿容,为我抚一曲吧。”
陈容低低应道:“是。”
她站起身来,从王弘的面前抱过那琴,放在几上,手指一按,一阵悠然的琴声飘转而来。
本来,陈容的琴声,以华丽绚烂为要,只是这一刻,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复杂,那琴声中,平添了一份沧桑之苦和自我嘲讽。
月光下,星光下,两人据几对坐,一个弹琴,一个仰头望月。竟是恁地空寂。
如此凉夜,如此人影!
这时,陈容所住的阁楼上,纱窗格支一声打了开来。
那个圆脸秀丽的婢女望着星光下飘远的两个人影,柳眉一蹙,捂着胸口喃喃说道:“阿织,我不舒服。”
那阿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婢女,她只是望着王弘和陈容,没有回话。
那圆脸婢女的柳眉蹙得更紧了,她喃喃说道:“我家七郎何等风流,何等不凡?难道他恋上一个俗艳女郎,还得不到?”
阿织闻言,笑了笑,在一旁毫不在意地说道:“家主说了,我家七郎必是王氏中流砥柱。我等侍奉在侧,有些事,他不可为,不愿为的,我等需从旁助之。”
在那圆脸婢女眨巴眨巴着眼,期待的眼神中,阿织慢慢一笑,继续说道:“天竺佛经不是说了吗?众生数苦中,求不得的苦最是煎人。这种俗艳女子,怎配让我家七郎尝受这求不得的苦?说不得,还是助一助吧。”
阿织说到这里,朝那圆脸婢女神秘一笑,转身离开。
半晌,一曲终了。
陈容双手按在琴弦上,慢慢地慢慢地抬头看向王弘。
王弘还在抬头看着天空。
好一会,他广袖挥了挥,低声道:“你走罢。”
“是。”
陈容向他福了福,转身退去。
不一会,她的身影便消失在竹林中,松树后。
她回到阁楼时,角落里,两婢正跪坐在那里,见到她入内,她们福了福,低声说道:“女郎可有吩咐?”
陈容摇了摇头,道:“都睡吧。”
“是。”
西西索索声中,陈容躺上了床榻。
许久许久,她才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时,东方已亮。陈容突然记起,今天是决定南阳城的命运的时刻。当下翻身起塌,正要唤平妪,记起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便改口叫道:“来人。”
一个婢女应声出现。
望着这些出自琅琊王氏,不管是仪容还是气质,都像一个饱学才女的婢子,陈容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客气,“请把我的衣袍拿来。”
那婢女笑道:“女郎不喜欢这白袍子?”
陈容摇了摇头,伸手把凌乱的长发拂向后面,“不用了,我就穿我自己的。”
“是。”
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陈容把衣袍穿好。
刚刚提步准备离开,陈容转头看向那放在几上的白袍,喃喃问道:“这些,可送给我?”
两婢不解地望了她一眼,那阿织笑道:“这本是七郎赠给女郎之物。女郎如果不要,它会被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
陈容伸手拿过,低声说道:“如此至纯之物,烧了多可惜。”
陈容走出了阁楼。
她步履匆匆地朝前走去。这时她才发现,庄子变得空荡荡的,走了一刻钟,竟是没有看到一个外人。
就在陈容有点不安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女郎?”
陈容连忙回头。
叫她的,是冉闵身边的一个亲卫。他急急向陈容大步走来,道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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