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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芳菲尽第41部分阅读

      陌上芳菲尽 作者:未知

    陌上芳菲尽第41部分阅读

    高衍拱了拱手:“末将献丑了。”说完大步迈出席位,行走之间伸手将腰侧的长剑取下,那柄宝剑刀鞘闪着幽幽的青光,一声破空的清响,齐颂已经将寒光闪闪的利剑抽出。

    静言和琴凤仍愣着,李敦急忙咳嗽一声提醒,二女方如梦惊醒,琴凤急忙坐回原位抱起琵琶,挑了一首急促的旋律。

    齐颂的剑舞动得仿若疾光闪电,众人一阵惊叹,静言像是有些害怕被剑伤到,只在外围舞了舞长袖,舞姿不如方才的优美惊艳。齐颂却越是舞越得心应手,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气势凌厉。

    琴凤的弦音也拨动得愈发急促,到旋律顶峰之处,“蹭”一声琴弦绷断,齐颂突然高喝一声,随后将剑朝天一掷,众人都随着那道寒光仰望天空,那寒芒恍若入云。片刻之后,又如一道闪电凌空劈下,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齐颂伸手执剑鞘往前一接,长剑刚好穿入剑鞘,不偏不倚,不早不晚。

    离齐颂最近的静言早被飞速下落的利剑惊得魂飞魄散,只顾着尖叫往旁躲去,不个小心踩到裙裾正要滑倒之际,已还剑入鞘的齐颂迅速反应过来,长臂一个收回,静言便靠在了他怀中。

    待静言由震惊害怕中回过神来,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忙推开齐颂,仿佛吞了死苍蝇般一脸的厌嫌,随后委屈地看向高衍,两眼晶莹若含热泪。

    高衍却鼓掌喝彩:“好!齐将军的剑舞不愧是出神入化,一曲剑舞与袖舞,天作之合。二人也甚是相配,不如本王在这里做个媒,就是不知李公子愿不愿意将令妹许配于齐将军?”

    李敦震惊非凡,张了张口,静言更是傻傻立在原地,恍若被雷电击中,琴凤也惊慌地看向自己的姐妹。

    不过片刻,李敦的额上已渗出亮亮的汗珠,他支吾半晌,终于蹙眉低下头:“一切全凭王爷做主。”

    琴凤低低地“啊”了一声,随即意识自己失态,急忙掩口。

    我笑了笑:“早就听闻李太守的两位千金美貌才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两位小姐的姐妹情深更是让人感动,既然琴凤小姐舍不得姐姐,不如齐将军也将其一并纳了吧。”

    静言面如死灰地抬头看我,方才她敬酒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我,一副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的模样,此刻那怨毒的眼神却像是恨不得把我抽筋扒皮。琴凤怀中的琵琶吧嗒掉落,她失神片刻,急忙跪下连声道:“王爷、王妃恕罪,恕罪。”

    高衍侧首眯眸笑着看向我,看戏般举起酒杯饮尽,并不言语。我拨了拨指上的戒指,轻笑道:“能嫁齐将军此等英雄男儿,琴凤小姐定是喜不自禁,不怪你。”

    我话音还没落,便听得一声闷响,站在场中的静言已经昏倒在地。李敦急忙向她奔过去,齐颂也蹲下去查看。

    高衍侧首看我,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丝的笑意,随即对坐下众人道:“宴已至酣,天色不早了,诸位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说完,携上我的手,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道:“王妃,我们也回房就寝吧。”

    回廊曲折,李太守家遍植桂树,廊下落了一地细细的金蕊,晚秋最后一抹桂花香气依旧馥郁。

    一路上,我们的手始终紧紧交缠相握,七拐八绕的回廊走了好半天,宴会的喧嚣已经远去,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衍低头看我:“这么好笑?”随即挥手让在前引路的家丁和身后侍卫都退下。周围再无旁人,我们正好行到一处中庭,如水的月光倾泻在屋檐上,在地上铺就一层银霜。

    我笑得愈发放肆,牵着他的手往庭中跑去,他随我站在了月色下,唇角挂着一丝惬意的微笑。我仰视着他的脸,认真道:“当然好笑!可惜我曾经痛恨摆布我命运的人,如今,我也成了这样的人。”

    高衍眯眸看我:“不过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以为你下不了手。”

    我轻笑着抚上他的衣襟,往上抚到他的脖颈,顺着喉结滑到嘴唇,然后凝望着他的黑眸道:“夫君都为我搭好过河的桥了,我为何还要自己拆了它?李氏二女,本与我无干,可若是觊觎我的丈夫,我绝对不会手软!”

    高衍扬眉诧异,笑着颔首:“若是还有......”

    我指腹按住他的唇,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若是还有,我也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我说过,我不会再把你让给别人,永远不会!我就是一个妒妇,那又如何?”

    “如何?”高衍大笑一声,随即答道,“那就只好专宠你一人了。”宠溺地看向我。

    我抓紧他的胳膊:“如果有一天我年老色衰了......”

    “那时候,我也老了......”

    “女人比男人老得快!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那些年轻小姑娘的。”

    高衍作冥思纠结状,随即干脆道,“要有那么一天,估计我们的孩子也长大了,让他继位,然后我任由你处置,你要我陪你去隐居也好,游山玩水也好,都行!”或者回坐看青山老一起过过悠闲日子,种种地养养花......”

    我觉得他的回答已经越来越偏离主题,无奈笑着叹了口气:“好吧,为了你,我不知又要毁掉多少思春少女的梦想!君不见静言瞅你那眼神之热切渴盼,就差当场冲上来献身了。不过,我们也算对得起她们了,齐颂年岁正合适,样貌身份也不算委屈她们。你说呢?”

    高衍举目望向夜空,不屑道:“李敦太不知好歹,我已经饶过他们全家,他居然还妄图用亲妹来邀宠。”

    “李敦不知好歹,他的妹妹可是知道好歹,这不就慧眼识英才地看上你了?”我调笑道,“话说回来,之前没有见过李家小姐,如今看来,倒也是两个名不虚传的大美人。今夜一见,感觉如何?”

    高衍低头看我,坦然道:“无甚感觉。天下美人何其多也,若是每一个都值得我动心,我为何还要一直等你。”他深邃的眸子映着月华流转出万般旖旎。

    我心弦一动,久久凝视他的眸子,一股暖意缓缓流过心间。上天待我何其公平,居然让我遇见了他,于千万人中相遇,在于千万个时空交错的路口相遇,这样的爱情要跨越多少的艰难与阻碍,所幸,我们在一起了。

    他也静静凝视我,低语道:“王妃这般模样,可否理解为痴狂?再这么看下去,我也要痴狂了。”

    我点头:“不错,我是痴狂了。”然后耍赖地勾住他脖子,“今早不是说让我惩罚你吗?那我现在就罚你把我抱回去。”

    他温柔一笑:“遵命!”说着便将我一把抱起,沿着回廊往前走。倚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感觉全世界都安静,只有彼此的心跳。

    他将房门踹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格局,我低叹了一声,高衍却敏锐觉察到了,低头笑着看我:“昨晚的梦不会成真的。”言下之意是指这房间的床不是塌的。

    我忍不出笑出口:“谁说这个了......”遂无奈又惆怅地抬头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每隔时间就搬一次家,换陌生的地方换一个陌生的家,这跟我想的家不一样。”说着高衍已经走到了榻边,就着抱住我的姿势两人坐在了床边。

    我倚在他怀里,望向屋外如水的月光:“如果有一天,真如你所说,垂垂老矣的两个人在一起携手看夕阳,采菊东篱下,白首不相离,坐看青山老。那样的安稳平淡也许是人生最美好的事。”

    高衍勾起一抹心疼的浅笑,吻了吻我的额头:“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安定的家,不会让你像现在一样跟着我四处奔波、担惊受怕。”

    我摇头:“不,若不经历一番风雨,我们怎么会知道安定的可贵,我想要过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无论是苦还是甜。等将来一切安顿下来,回首往事,所有的苦也会变成甜的。”

    高衍的眸子在黑暗之中亮亮的,低哑的声音极富磁性:“上天一定是怕我太苦了,所以把你从另一个世界带到我身边,让我从此不再孤单,不会再等候。”他温热的唇瓣越凑越近,最后衔上我的唇。

    他的气息将我缭绕,滚烫的肌肤熨烫的仿佛是我的灵魂,我如一个溺水的人般死死缠住他,热烈地回应。

    鸳床帐暖,满室春色。人生若有尽处,也是与君相许。

    几天后,高衍吩咐人把安安从西建接来陪我,一年不见,这小丫头比以前成熟懂事多了。应该是有高衍吩咐过,她人前人后都是称我为王妃,少了一些往日的亲密,幸亏她性子倒是没有变,依旧活泼开朗。这样相处下来,也很轻松开心。

    高衍想的的确周到,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也需要说说知心话的人。一开始,安安老是自称奴婢,把我听得一阵阵别扭,再三纠正,她终于能私下里自称为“我”了。

    转眼已经初冬,天气渐渐凉下来。

    懒得出门,闲来无事,安安和我坐屋里说些西建的见闻和传说。她说,西南夷部的依琳公主终于嫁出去了,她父亲再看不下去女儿这样长久地等一个不可能的男人,强硬把她嫁给了部族勇士,依琳开始死活不肯,后来据说日子过得还很幸福。

    我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安安说就是那年洪水泛滥过后没多久,随即又有些神秘道,据说夷部每年都要马蚤扰一下西建,主要就是依琳公主想见睿王。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这姑娘的求爱方式还真是特别,这打还真能打出感情来?不过,幸好,她现在倒也算的上是圆满幸福了。

    安安继续八卦道:“现在好了,她成亲生子了,以后就不会闲着无聊,时不时去马蚤扰一下西建,吵着闹着要见王爷了。”

    我愣了愣:“她有孩子了?”

    安安点头:“嗯,就是我走前几天听说的事情,孩子出生后,夷部还举办了个什么特别热闹的活动庆祝。”

    我陷入了沉思,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健康,可是为什么好几个月了,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以为我违背了紫陌老人口中的时空安排,所以要受到什么惩罚?只希望不是,而是时机不对,怀孕这事估计只有老天能说清楚。

    安安没有觉察到我的失神,转而继续道:“王妃离开西建后还发生了好多事呢,西建对岸是容国的简州城,这您是知道的吧?今年夏天出一件很轰动的事,据说微服私访的容国皇帝在简州险些遇刺身亡,您说好笑吧?坊间传言,说他是去欣赏简州城外山谷的荞麦花,还是独自一人大晚上去的,结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

    安安后面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心早在她提到容国皇帝的瞬间猛然停滞了半拍,云铎......云铎,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他给我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和承诺如今都如雨打风吹去,再多的美好也只像是一场幻梦,如今忆起他,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安安蹙眉有些紧张地看我:“王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伸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没什么,估计是天变凉了,有些畏寒。”

    云铎,他不是应该在京都郁陵城吗,去简州做什么?看荞麦花......荞麦花,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那个山谷吗?不,不可能,这些坊间传言,多半是杜撰。再说,我对于他,不过是曾经利用过的一颗棋子罢了。

    如今,他有自己的天下,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从前种种都当真是一场梦吧。此时我并不知道,那些过往,有人当做幻梦,有人却仍旧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注:这里剑舞情节借鉴唐代将军裴旻的剑舞情景。

    《独异志》载,裴旻“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漫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栗”。

    哈哈,小三企图插足事件,告一个段落~

    ☆、旧爱,吃醋

    我陷入了沉思,直到安安一声讶然低呼:“王爷!”才让我回过神来。

    高衍静静站在门口,他今日穿一身玄黑广袖长袍,发束墨玉冠,也没有佩剑,有些慵懒闲散地立在门口,一脸淡然,眼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我站起来:“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安安悄然退下,高衍盯着我的眸子闲步走来,笑了笑:“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受凉了。”说着大手在我两肩搓了搓,随便半搂过我。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不冷。”

    他微微蹙眉,勾起一抹浅笑:“多穿些。我还要出城去,回来跟你说一声。府里的事要麻烦你处理一下。”

    又要走,我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管好府里的。这次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什么时候。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沈敖留下来保护你,尽量少出门,出去也要带侍卫,总之,一切小心,知道吗?”他深邃的黑眸中闪烁着点点晶光。

    高衍前脚刚出了府,侍卫就把一人押到了我们所住小院的前厅。我本来以为是犯了什么错的家仆,还发挥想象力猜想是不是偷了府里东西去变卖,或者是调戏府里的丫鬟被逮住了。可带上来却发现是一个乞丐,脸上抹了些乱七八糟的污迹,看不清摸样,一双眼睛里不见畏缩,反倒有些凛然。

    他看到我的瞬间,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随即死死盯住我不放,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直勾勾看着我,沈敖一脚踢上他的膝弯,将其狠狠按跪到地上:“大胆刁民!不得无礼!”

    那人只顾着看我,冷不防跪倒地上,下一秒却又急切地抬头看来,状若疯癫地笑了:“陛下,郡主......我找到了......找到了......”

    见他神神叨叨的,我不解,有些好笑,高衍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人既不是家丁,也不是府里的人,倒像是个失心疯,他让我审他做什么?

    我端坐椅上,端一杯刚沏好的茶焐着手,问道:“你是何人?干了些什么事,都从实招了吧!”

    那人激动地想站起来,却被沈敖按住了,他挣扎着看向我:“夫人,我有话想单独跟您说!”沈敖制住他双臂,他却依旧用恳切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奈摇头,直接问沈敖:“沈侍卫,他看样子不过是个乞丐,犯了什么事要把他抓起来?”

    沈敖答道:“禀王妃,此人伪装成乞丐,欲借乞讨之机混入王府,被守卫识破了。”

    我了然点头,伪装?混进来?这么说,这应该是个j细!心里一惊,难道是郭党的走狗?转而又否定掉,不对!如果是郭党的走狗,高衍直接就把他了断了,不用送来给我。那这人的身份就奇怪了。

    “谁指使你混进来的?让你来做什么?如果你把一切如实说了,兴许能饶你一命!”

    那男子满不在乎地一笑:“小人贱命一条,就算不能活着回去给主上复命,也要将主上的话转达给夫人。定情流云钿,共弹长相守,追昔忆流芳,再盼重相见。”

    我猛然站起,手一松,茶盏跌碎成一地的凌乱,震惊地盯着面前之人。他脸上沾着茶渍,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流云钿......长相守......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击打在心上,脑中翩然掠过万千场景,于这千头万绪的一片混沌中乍放出一种猜测。我手紧紧攥住,只想克制住微微的发抖,甚至没有感觉到指甲戳痛掌心。

    安安急忙掰过我的手检查有没有被,我木然地任她摆弄手。云铎,当过往已经被岁月侵蚀得不留痕迹,你为何还要来掀起波澜?你早已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顺亲王的郡主对你已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你还要着人来寻我做什么?

    也许是迎娶长乐公主那天,飞越栾江衔走我一只耳环的极乐鸟把那耳环交到了云铎手上,让云铎坚定我还活着。

    于此同时的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高衍的意思,我从没有正面跟他解释过当年我和云铎的事,如今的这个探子与其说是云铎派出来寻找我的人,还不如说是高衍探寻我内心的一面镜子,他要看我怎么处置这个探子,要知道我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那个人。

    安安默默地蹲下去收拾地上的残渣,我闭眼深呼吸两口,重新坐下:“这是个疯子,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沈敖,抓到j细的规矩是什么,照办吧!”

    地上跪着的男人突然目中大亮:“我不是疯子!金风,你还记得吗?跟在苏墨卿公子身边的金风!我是金风!”

    我的心又是一颤,难怪刚才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虽然他现在满面污迹,但还是能看出大概的相貌。他确实和苏墨卿身边的小厮金风有几分相像。金风,那个曾经帮还是苏墨卿身份的云铎和我传递过很多次信息的小厮,印象中是个忠心寡言的人。

    他还在不停地喊叫提醒我,我被他喊得心烦意乱,更何况旁边还有这么多人。“沈敖,让他给我住口!”

    沈敖毫不客气几个耳光甩上去,那人终于住了口,却是梗着脖子看着我,面上被打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

    我硬下心来,撇开眼神不去看他,冲沈敖摆了摆手。沈敖领命便要将他拖下去,看他们走到门口,我却心头一软,忍不住出声道:“慢着!还是把他先关起来吧!”

    沈敖愣了愣,随即应着是,带着那人走了。那人不再说话,只死死盯住我,直到拐过回廊再也看不见。

    我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让沈敖杀了金风,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跟我也算旧识,还是先把他关起来吧。

    一天的心绪都被打乱了,云铎的目的和用意彻底把我搞糊涂了,如果说他真的对我们曾经的一段情念念不忘的话,那是否说明他当年是对我动过真心?那么,当年我看到的他和吕翩翩那一幕就值得怀疑了。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好笑,真不真心的还重要吗?我已经确定了自己心的归属,从前的旧情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寒凉的冬夜里,我突然对上午刚离开的高衍生出一种无比的想念,锦衾上还留有他的气息,而他此刻在哪里呢?我轻叹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一片迷雾当中,有一道影子靠近,影影绰绰,及至近处,才看清这人身着雪白的衣袍,玉白腰带上系着的碧色玉佩随他走动轻轻摇晃。而那人的脸始终笼罩在那团迷雾中,看不清模样。

    我努力伸手想拨开那片雾气,胳膊却麻木得一点都举不起来,甚至连腿都动不了。

    “素华,跟我去看荞麦花可好?”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声音。

    这一声遥远陌生的话语撞击着耳膜,我顿时怔在原地。而他的脸也渐渐清晰。面如冠玉,狭长的眼眸目光温润,鼻梁挺直,整个人如一块内敛光芒的暖玉,淡淡笑颜如暖暖晨曦。

    他边笑着向我走来边将手递来:“回来吧!容国才是你的家,你忘了吗?你是容国郡主云素华。”

    我惊恐地看着他越来越近,脚下却动弹不得,只能摇头:“别,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我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这才惊觉只是一个梦。中衣后背已经湿透,额头上也是汗水涔涔。

    安安闻声赶来,我朝窗外看去,天色已经微亮,也睡不着了。这一身汗黏糊得难受,干脆让安安准备热水,起来沐浴更衣。

    安安察觉到我一早起来就有些闷闷不乐,吃过早饭后,便跟我提起随州城的茶花园里有早茶开了,旁敲侧击地问我要不要去赏花。

    窝在府里也怪烦闷的,正好出去看看花散散心,备好马车,我们一行人就往茶花园行去。

    这个茶园从前是李太守家的产业,种了不少稀有品种。时令还早,开放的茶花并不多,都是些莹白胜雪,层层叠瓣的。放眼望去,整个茶园虽然笼罩在雾中,却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养花人还别具匠心地将几株高大的茶花搭成一条花廊,雪白的花和碧绿的叶交错盘绕,还有缕缕幽香飘来。

    我看了看这条幽静的花廊,回头吩咐众人不必跟来,便独自提步往前走去。这种茶花枝条柔软,低低地垂下来,将前路都遮去大半,需要用手拂开才能前行。

    我一路飘飘渺渺地想着些事,也不知走到了花廊的哪个位置,只觉得枝叶繁茂,光线越来越暗。正低头走着,随手拂开前面的枝叶,居然迎面撞上了一人结实的胸膛。

    我赫然一惊,刚要喊人,便被一双臂膀揽进怀中:“嘘!别出声,让他们听见了,又打扰我们两人的游园会了。”

    我抬眼对上高衍一双带笑的眸子,蹙眉狠狠捶了他两下:“你干嘛不声不响地出现,吓死我了!”

    高衍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是我突然出现,是你想问题想得太专注,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我本来就是迎着你从花廊对面走来的。想什么呢?嗯?”

    我有些心不在焉:“人除了睡觉,其他大多数时候应该都在思考吧,没必要把每时每刻想的东西都搞清楚。”

    高衍扬眉看我:“这么不专心,万一刚才出现的是别人,比如说敌方的j细,你可怎么办?”

    我赖皮一笑:“那不还有你吗?你能过来,就肯定是得到消息我来了茶花园,”有你在,我还怕什么。这么一早赶过来,是来陪我看茶花吗?你的正事处理完没有?”

    高衍一手拂开面前的枝叶,一手揽着我往前走,低头冲我一笑:“我们今天不提这些,一起好好游园赏花。”

    茶园里雾气缭绕,恍若仙境,这座茶园依山而建,我们沿着山坡上的小路一层层往上走着,每走一层都能看到不同的风景。最高一层居然看不清底下的情景,因为我们已经身处浓雾的最深处。

    我伸出手去拂动四周的雾气,追逐着那些看不见的白雾:“好美啊!好像成仙了一样!”

    高衍笑着看我,随手摘下一朵晶莹的茶花递给我:“神仙也没多好,世人皆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推了他一把:“你这人真没趣!”

    他一笑,拉我面朝东方坐下来,二人并肩坐在山顶,等着看红日从浓雾中喷薄而出的情景,一身玄黑衣服的高衍显出一种威严的气势,剑眉飞挑,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仿佛也有氤氲雾气。我靠着他,突然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高衍低头看来:“昨晚没睡好么?”

    我调笑道:“当然没睡好,孤枕难眠哪!”

    他淡淡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昨晚后院水牢的逃犯把你惊醒了。”

    我一怔:“什么逃犯?后院水牢......”

    高衍眸中闪烁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精光:“昨天下午你审的那个犯人跑了。”

    我登时呆住,从高衍肩头猛然将头直起,不信地看他:“什么!跑了!什么时候的事?”心头转圜过千万个可能,最后只感觉到透心的凉意,金风跑了,他一定会回去告诉云铎,可我并不想跟云铎再有什么交集,如果真又惹出什么麻烦......

    高衍将我重新搂回怀里,语气犹自轻松:“脸都吓白了,那么害怕吗?别担心,他已经死了。”

    “死了?”我心里一惊又像是松了口气。

    高衍淡淡道:“他逃跑没有成功,被侍卫当场刺死。”

    我死死盯着高衍的眸子,突然冷笑了一声:“不是没有逃跑成功,是你让人把他杀了吧?你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事情,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为何不当面问我?”

    高衍蹙眉看我:“你可曾想过,他既然能成探子,必有些过人的本事。他之前乐得被抓,只不过是为了证实某事,而你居然放过他!你难道不知探子的使命是只要有一口气在,必定要千方百计逃脱,回去向主人复命!”

    我挣脱高衍的怀抱站起来,难过道:“可那也是一条命啊!”

    “这就是你不杀他的理由?”高衍似笑非笑地抬头看我,随即站起身,大掌抚上我的面颊,结茧的掌心轻轻摩挲而过,“我真的很想知道,放他回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从来没有想过高衍这么磊落不羁的一个人也会吃醋,但他没来由地怀疑却让我怒从心生,遂好笑道:“不杀一个探子能代表什么?代表我还对云铎心存余情?呵呵......这就是你想努力证明的东西吗?高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自负的男人,没有想过,你居然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你不自信能抓牢我的心,不自信我们能一直走下去......”

    高衍突然牢牢捧住我的脸,对上我的眼睛:“我只是一个凡人,我做不到不嫉妒。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他不过三两句话就想唤起你的旧情,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他值得你为他辗转反侧,一宿难眠?”

    我震惊不已地看着他,心底一阵难抑的苦涩,他不知道我昨晚有多想念他吗?他居然说我是在想云铎,还派人监视我?我努力掰开他的手,未果,遂愤然道:“不是他的东西,他永远也夺不走!是,我做不到你那样的杀伐决断,我下不了手杀一个曾经认识的人,你杀人如麻,自然动手利索!我早该知道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所以可以准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就唯独不准我们女子有过往!你的顾梦瑗呢?你敢说你心里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高衍听我说完,面色渐渐冷下,捧住我脸的手松开,退后半步静静看我,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我呆立在山顶,突然觉得透身都是寒意,忍不住想蹲下去抱头痛哭一场。我放弃了回家的机会,做好了迎接这个时空一切挑战的准备,勇敢地投入他怀抱,他却还梗梗于怀于那些陈年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吃醋这码子事,男人女人皆会有之~

    ☆、冷战,和好

    夜深了,我侧朝里躺着,听到有人在外间洗漱,随后轻轻推门进来,将一卷铺盖从旁边的椅子上搬到地上铺好,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就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

    已经好几天了,每天晚上,他还是回房睡觉,只不过是睡在榻旁的地铺上。在外人看来,他和我依旧是一对恩爱夫妻,除了在外值夜的安安,没有人知道我们根本没睡在一张床上,已经冷战好几天了。

    谁也不肯向谁先低头,这么耗着不知到什么时候。唉,想不到他这么强势的人也有小心眼的时候。难道说不论男人和女人对于感情都是自私的?

    我有些心疼他一身伤还要睡在寒凉的地上,但一想到他那天的态度又一时说服不了自己,迟迟开不了口。干脆每天晚上都早点躺到床上,避免和他正面相对。

    他似乎很累,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我回头看他,黑暗之中只模糊看得见他的侧脸轮廓,心底幽幽叹了一声,这个冬天还真是冷。

    冬天白日变短了,这么一晃眼就到了晚上,又是一个纠结的夜晚。我依旧早早爬上床。然而,直到三更,他都没有回来,我不禁自嘲一声,你难道还在等他?虽说负气,心底始终还是忍不住挂念。

    天亮的时候,着人打听才知,昨夜高衍带人突袭了郭军营地,大胜,抢回了不少粮草。原来是去夜袭了,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些来。

    难得今日天晴,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于青黛天幕之中挥洒一抹鲜艳的绚烂。安安急匆匆地跑进来:“王妃!王妃!王爷......王爷回来了!”

    我正坐在桌前练字,听她这么一说,手下一颤,笔尖一滴墨迹滴透纸背,一张好好的宣纸就废了。我顺手将笔往笔架上一搁,有些气恼地将纸掀开:“回来就回来了,别大惊小怪的!”

    安安蹙眉为难地看来:“可是,听说,听说王爷受伤了!”

    心头突地一跳,我猛然站起来:“受伤了......严不严重?”

    安安摇头:“不知道,据说伤得不轻。”

    我三两步绕过桌子,边急匆匆往外走,边焦急问身后紧随而来的安安:“他现在在哪里?”

    “听说回来就去了书房。”

    我的脚步骤然顿住,安安冷不防我停下来,差点没有撞上。她不解道:“王妃,怎么了?”

    我将手拢回衣袖,轻笑一声,回过头看安安:“能一回府就去书房,而不是回卧房躺床上休养,这证明他还没有伤到那种严重的地步。”我说着便折身往屋里走,心里一片凉意。高衍,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回来就直奔书房,既然如此,那你前几日还夜夜回来跟我装什么恩爱夫妻?

    烛火摇曳,火盆烘烤着的屋内暖融融的,我却觉得有一种透心的凉意,人和人本来就不可能完全避免猜忌,可如果这人是你的爱人,那就不一样了。这种猜忌带来不的不仅是隔阂,更是伤害。

    呆坐着桌前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蜡烛燃尽。安安要换一根,被我拒绝了,思考的时候也许黑暗更有氛围。安安大概在外间已经熟睡了,我悄悄站起来往屋外走去。伸手触及冰凉的门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木门缓缓打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我蹙了蹙眉跨出去,站在回廊上仰望夜空。微泛紫红的夜空只有几颗稀稀落落的星星。寒风萧瑟,我紧了紧衣领,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风刮过,便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顿时将寒冷隔绝。

    “冬夜寒冷,为何跑出来吹风?”高衍低沉的嗓音徒然传入耳畔,我嗅到浓浓的酒气,回首蹙眉看他,黑暗中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熠熠地看着我。

    顺着他的手看去,他居然握着一只酒瓶。我劈手夺过,便将酒瓶往旁边地上掷去,清脆的碎裂声在夜晚尤其响亮。

    “你不要命了!受伤了,大冬天的还喝什么酒!”我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怒火。

    他一笑,眸子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身体的伤病不算什么,若是心病了,才是堪忧。”他说着一双有力臂膀已将我抱起,我一惊,随即感觉已坐到了一个温热的躯体上。

    他坐在回廊上,而我则侧坐在他腿上。他身量较高,这般坐着我们二人的头正好离得极近,很多天没有这么亲近,这种感觉熟悉又暧昧。

    惊闻碎裂声赶出来的安安正好看见这一幕,急忙知趣地退回屋里。我挣了挣想要跳下去,高衍却紧紧搂住我,将头埋在我肩窝:“别走!就一会儿!”呼吸间浓浓酒气,“你不肯先向我低头,我便来寻你。”他含含糊糊地说着。

    我心里一软,搂住他的头,将脸轻轻挨上,叹了一口气。

    良久,他低低说道:“他们说我薄嗣,不该专宠你,我偏只要你!”他说的话,三分醉意,七分清醒。

    我身子一僵,不知如何作答。记得他说过,他从来不会醉,今夜是例外吗?

    他直起头来,灼灼的目光看向我。我叹了口气,心底募地一疼:“你身上有伤,为什么还要喝酒呢?”

    “没事,一点小伤。我归心似箭地回来,只想见见你。可我又怕回来了,你会以为我故意受伤让你心疼我......我还是回书房吧!”他迷迷糊糊地说着就想站起来,可复又坐下,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要睡过去,头重重地耷在了我肩上。

    他的话让我心如刀割,鼻端一阵酸涩,见他不再动作,沉沉的身躯直压得我快要喘不过起来。我感觉有些异常,急忙摇他:“高衍!高衍!”他还是没有反应,我急了,连忙喊人。

    忙活了大半宿,先是喊人把他抬回床上去,然后又找大夫。着人把煎药的炉子搬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后,我就亲自守着炉子给他煎药。

    他其实伤的不轻,后背有一道不浅的刀伤,触目惊心。再加上受了风寒的缘故,一整夜,他都额头滚烫,烧得满脸通红,浑身烫得像块烙铁。大夫猜测有可能是昨晚夜袭时受寒,我心底有些惴惴,其实,也有可能是他前几天在地上睡的缘故。

    和他认识这么久以来,从没有见他病得如此严重,不对,准确说是根本没见他生过什么大病,倒是他受伤是常事。似乎在我心里,他永远不会倒下,永远是我最坚强的依靠。

    我让安安将脸盆里倒满酒,然后让旁人都退下,自己用浸透酒的毛巾帮他一遍一遍地擦拭身体。又一次细细擦拭过他身上缭绕的伤口,内心的疼痛像是抽丝剥茧般一点点暴露。

    他本是天潢贵胄,可一朝宫变,乾坤逆转,背负祖辈父辈众望的他,只能凭借一身热血创下不世功勋,夺回皇位。

    思绪回到数年前,那一年,乌月离被灭。在草原上,有一个烛火摇曳的相似夜晚,坐在营帐中的他也是这么任由我给他擦洗伤口,只不过那道伤口是我亲手刺上的。如今那里还留有一道浅褐色的伤痕,我轻轻抚上,手不禁微微发颤。我那刀失了准头,其实是刺向了肩窝,如果再偏一点点,也许他就......他当时就不怕我刺准了?难道说爱得愈深恨得愈烈,身体的痛哪怕能掩盖心痛的一分,也是好事。

    这么想着,泪水顿时悄然落下。爱恨纠结得够了,如今在一起还要相互折磨,这是何苦呢?

    他身体终于不那么滚烫了,我给他盖上被子,然后用毛巾浸酒水搭在他额头。后半夜的时候,他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一直睡得很不安稳,像是梦中也在担心着什么。

    剑眉一直紧蹙,我伸手想将他的眉头抚平,只是徒劳。听他呓语道:“粮草......”我哭笑不得,摇头低叹了一声,将他额上的毛巾取下放进盆里濯洗,又听得他迷迷糊糊说了一句什么。

    将毛巾重新放回他额上,他摇了摇头,毛巾滑落到枕上。我扶住他的头,明知他听不到,还是板起脸来吓唬道:“不许乱动!不听话要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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