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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2

      驸马守则 作者:清歌一片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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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十八章

    步效远觉得自己仿佛还刚睡过去不久,再次睁开眼时,就已经是拂晓了。他伸展了□体,下意识地转头朝帐子里望去。

    屋里还不是很亮,但借了窗中闲闲漏进的几缕晨光,透过银红的织金软帐,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里面的起伏轮廓。帐子里的那个人,现在仿佛还睡得很沉,面朝外地侧卧着,一条腿伸出在外,宽松的小裤抽皱在了大腿上,露出大半截修长光裸的腿,正压在了锦被的一角之上。

    步效远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个每天清晨醒来时都会给他造成麻烦的玩意又紧结了起来,只是今天更难过一些,连喉咙都有些发干,不敢再看,急忙转过了头,正要悄悄起身出去,突然听见外面远远传来一阵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很快,门口就响起了拍门声。

    “驸马爷,陛下派人传令过来,说今日就动身回g,叫公主和驸马爷一道随驾。”

    他过去开门,见茯苓这样说道。

    步效远有些惊讶,很快回头,看见床榻上的帐子微微动了下,知道她已经醒了过来。

    “知道了。这就准备。”

    帐子里传来一道因为晨起而略带了些慵懒的声音。

    昨天的惊险遇刺让女皇突然改变了计划,不过一夜就结束了行g之行。只不过来的时候,浩浩荡荡,沿途所过,百姓无不顶礼膜拜,而现在,为了不叫百姓猜疑,只是由卫尉寺的千卫营护送秘密返回,原本跟去的一干臣子则被安排在次日各自分批回都。

    步效远骑在马上,走在队列的中间。他的身边是昌平的马车,女皇的车驾不急不缓地行在前面,千卫营的骑兵层层地前后相随。一行人现在正在山麓中的石道上。因为在修建行g的时候就整修过,所以这段石道虽然不是很宽,但还算平整。远处隐隐可以听到飞瀑流水和鸟鸣猿啼,而近处,除了车马行进发出的辘辘和马蹄之声,四下就寂静无声了。

    已经快中午时分了,出了前面这道弯,很快就踏上平地了。只是这段山弯的路有些窄仄,左边高耸崖壁,右边是深涧,涧底一道溪流,因为前几天一直下雨,现在水面很宽,水势湍急,涧底隐隐传来水击岩壁时发出的阵阵轰鸣之声。

    不知道为什么,步效远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他抬眼看了下前面不远处的女皇车驾,驱马到了昌平马车的右侧,示意车夫靠着山壁一侧行路。

    “都小心些!”

    说话的是卫尉寺上卿李力。

    昨天的那幕惊魂,叫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事发之时,全场的人呆若木,包括他自己,卫兵更是保护不力,如果不是这个不久前才突然冒出来的步效远步驸马,他这个卫尉寺上卿的头大概也早已经落地了。现在不过是被斥责了一顿,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所以从今早出发以来就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看了下周边,急忙命令士兵们打起j神来。

    地势渐渐开阔起来,再不用片刻,就能出了山弯口了。李力抬手,擦了下额头上被当空烈日烤照出来的一层汗,正想嘘口气,突然僵住了,大吼一声:“小心头上,保护陛下!”话音未落,已经驱马想箭一样地朝着女皇的车驾赶了过去。

    卫兵们猛地停下了脚步,一阵喀拉的兵甲碰撞声中,头顶的滚石像冰雹一样地砸了下来,被砸中的士兵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有几个已经顺着微微倾斜的路面滚下了一侧的山坡,发出绝望的惨叫之声。

    “怎么了!”

    步效远看见昌平的脸突然从马车车厢的窗中探了出来,惊疑中还带了几分惺忪的睡意,仿佛刚被惊醒。她昨晚没睡好么?

    来不及多说什么,一块巨石已经凌空朝着她的马车的顶棚直直砸了下来。步效远猛地从马上飞身而下,怒喝一声,整辆马车竟被他生生朝里斜推进了几步,而几乎就是同一时刻,轰一声,巨石已经重重砸在了马车原本的位置上,连筑起路面的石板也被震得碎裂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

    身后马车之上的侍女们的尖叫声中,昌平终于反应了过来,睁大了眼睛盯着这块差点就要把她砸成r饼的巨石,脸色煞白,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下来!”

    步效远拉开了马车的后厢门,探身进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chu暴地拖了她下来,抱着转身就将她压着贴靠在了山崖之侧。

    “贴着山壁走,石头不会砸到!”

    他护在了她的身侧,朝着逃出了马车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地躲避着飞石的茯苓和另些侍女们大声吼道。

    就在这时,山麓的前后两侧又传来了一阵打杀声,锐利的箭簇划破了空气,飞蝗般地s了过来,又是一阵惨叫声,前后已经被伏兵截断了路。

    “一二营往前冲出去,保护陛下和殿下!三营断后!”

    李力挥舞着手上的刀,格开了s来的一支箭,瞪大了眼睛,吼声几乎震动峡谷。

    这些千卫营的卫兵们,都是从卫尉寺的士兵中百里挑一挑选出来的j英,誓死效忠女皇。刚才不过是一时不备,现在稳住了神,见头顶的石块也少了些,立刻朝着女皇的车驾围了过去,与前面路口涌了出来的伏兵厮杀了起来。而此时后路之上也涌出了伏兵,远远望去人数还不少。

    这是一场出乎人意料的有预谋的与昨天的刺杀相衔的二次刺杀。

    杀手非常凶悍,但是卫兵们也是训练有素,双方短兵相接,包围终于被撕扯开了一道口子,被卫兵四面围住的女皇车驾已经在卫兵的重重保护下,朝前冲了过去。

    “昌平,快上来!”

    一直伏身在车驾上躲避飞箭的女皇抬头,朝着还落在后面的昌平叫了一声。

    “抱牢我!”

    步效远低喝了一声,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手已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另一手扯住了身边狂奔而过的一匹惊马的马缰,按住了马颈,翻身带着她上了马背,俯身朝着前面女皇的车驾疾驰而去,靠近的时候,飞身下了马,分开了卫兵,将她送了上去。

    “你一道离开!”

    昌平仿佛这才醒悟了过来,手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朝他大喊了起来。

    “你先走!我和卫兵一道断后!”

    步效远大吼一声,抽出了腰刀,转身已经与一个堪堪追了上来举刀砍下的刺客格在了一起。

    他的刀极快,等到从对方的x腔中抽出,脸上被喷溅了被刀带出的那股与他从前闻惯了的牲畜血味完全不同的猩热的血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杀了人。

    一阵短暂的茫然过后,他又立刻接着举刀。容不得他多想什么了,扑出的企图对女皇和公主不利的刺客越来越多,出手狠厉,大部分的卫兵都去保卫前面的女皇车驾,剩下断后的三营卫兵们伤亡惨重,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他必须要为她能安全离开这里而毫不犹豫地继续用他手上的刀去杀人,否则就是被杀。

    箭簇在他身边呼啸而过,发出y厉的破空之声。他且杀且退,身上到处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就在他红着眼睛,将刀再次重重顿入对面那近在咫尺的男人的x膛中时,一片厮杀声中,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惊叫声。

    “昌平……”

    这是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叫声,来自女皇。

    步效远猛地回头,看见女皇车驾已经到了山弯口,一个拐弯就可以离开了,但是一个嫩绿色的娇小身躯却从女皇有些倾斜的车驾一侧跌落下来,沿着路面往山涧的方向滚去。

    步效远几乎在同一时刻,发力就朝着那个身影狂奔而去。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像风一样。但是还是晚了,他到的时候,反应了过来的在车后的卫兵还没来得及上前拉住,她已经滚下了斜坡。

    “昌平!”

    步效远心胆俱裂,大吼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猛地纵身就扑了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

    他抓住了她。但是惯x太大,加上他刚才的俯冲姿势,不过略微的停顿,下滚的去势已经无法被阻挡了。步效远一咬牙,抓住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顺着坡势滚了下去。正天旋地转之时,身下一空,噗通一声,全身一凉,耳际一阵沉闷的水压之声,这才意识到已经掉进了涧流里。

    昌平之前之所以掉下马车,只是因为车驾到了山弯口时,一边车轮碾在了刚才掉落在地的一块大石之上,车身一侧,还在不住起身张望在后与刺客厮杀的步效远的她身形不稳,这才一个踉跄从侧旁摔了下来的。车当时受阻,速度并不快,而且一路滚下来时,头脸和大部□体都被步效远护住了,除了后背和腿上被石块刮划了几下有些火辣辣地痛,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感觉天旋地转。

    她自小就喜戏水,女皇特意请了教导师傅,水x是极好的。现在骤然落水,随涧底的暗流推着前进,凉意一激,脑子反倒清明了起来。睁开了眼,见涧底虽然幽暗,但借了上面的水光,隐约还能看出颇深。刚才两人下坠之势沉重,现在已经坠到了距离涧底不过三分之一的地方。

    昌平屏住了呼吸,用力蹬腿想上浮,却浮不上去,身子反而朝一边歪斜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自己仍被闭着眼睛的步效远紧紧抱着,急忙推了几下,示意他放开自己,两人好浮上去。他松了手,昌平骤然一松,腿一蹬,人已经往上,哗啦一声钻出了水面。

    水底虽也有暗流,却没水面这样的湍急,昌平收势不住,已经被水流一下冲着漂了出去,用力划了几下水,抓住了被拦在两块溪石间的浮木,这才稳住了身形,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转头去看身后,却仍不见步效远浮出水面。

    昌平犹豫了下,终是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又钻入了水底,逆着暗流朝着刚才的方向潜过去,隐隐看见前面水底沉了团还在动的黑乎乎的影子,发力再靠近了些,心里一惊,果然是步效远。

    他竟然不识水x!

    昌平急忙游到了他身边,一把抓住了他胳膊,脚在涧底用力一点,借了水力,正要浮上去,突觉腿一紧,已是被他紧紧抱住,随他挣扎了几下,自己竟也沉了下去。

    溺水之人突然抓到可以借力的东西,下意识地就会紧紧抓住不放,昌平自然知道这点。只是见他此时这样,把自己都带了下去,心中恼怒,俯身下去狠狠一口咬住他一只耳朵,他大约吃痛,松开了手。昌平感觉腿一松,人立刻就在水里翻了个身,轻轻巧巧地到了他身后,伸手揽住了他脖颈,借了水底涌来的一道暗流,终于浮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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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十九章

    昌平拖着步效远钻出了水面,大口呼吸了下新鲜的空气,胀痛的x部这才觉得舒缓了些。略微一低头,见被自己扯住的他已经软塌塌地靠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了,知道是呛水过多闭过了气,心中一急,发力想游上岸去。只是水流太急,她本来就力气不大,又拖了个这么大个的人在身边,一道水流蒙头盖脑地涌了过来,一时不备,连自己也呛了一口水,差点被卷了下去,不敢再逞强了,只能顺着水势下漂,尽量保持着浮在水上。

    她早上穿的是本来是轻盈的软绸裙,现在衣料浸泡在水中,却仿佛水草一样地紧紧包裹住她的肢体,很快手脚就酸软了起来,身边步效远的身体显得也更是沉重,压得她几次差点都沉下了去,咬牙撑着,好容易又抓到了一段浮木漂了段路,看到前面有块突出水面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他游了过去,紧紧抓住了石块上凹陷的缝隙,脚底一实,这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昌平大口地喘息着,刚缓过了神,又怕步效远闭气过久,急忙借了水的浮力,终于连滚带爬地将他拖上了岸,用力扳平他身体,让他仰躺侧着头,用力掐开了他嘴,自己又骑在了他腹部,用力按压他x口,见他眼皮子微微翕动了下,急忙更加用力按压下去,终于听他喉咙里咕噜咕噜了几声,嘴巴里开始不停往外吐水,却一直不见他睁开眼,心中焦急起来,一边叫他名字,一边用力揉搓他带了凉意的x口四肢,终于见他脸色渐渐有些红了起来,眼皮动得更厉害,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心中生疑,俯身下去贴在了他x口,立刻就感觉到了他心脏处在扑通扑通跳得很是厉害,略一想,也是有些明白过来了,脸上微微一热,心里随即就涌上了一丝恼意,想也没想,一只手已经狠狠揪住了他耳朵。

    步效远之前嘴巴里吐出了水,眼皮微微翕动的时候就已经转醒了过来。正要睁开眼,耳边却听到她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娇娇颤颤地带了丝惶然,和平时不是教就是训的口气完全不同,竟想多听她这样叫几声;又觉她分腿坐在了自己下腹之处,柔软的臀随她揉搓自己x口的动作在他身上不住起伏,这却是从前只偶尔在梦里才会有的情景,于是不止心里发软,连四肢百骸也是一并酥软了过去,哪里还舍得睁开眼,这才屏住了呼吸装作没醒。

    “装死装够了没?”

    步效远突然觉到一只耳朵被撕扯得生疼,听到个冷淡的清脆声音,又觉得自己下腹处一松,原本压住他不住在动的那个柔软身子已经起来了。知道被她发现了,急忙睁开了眼,果然见她正站在了自己面前。夏日衣料薄,湿透了的裙衫这样紧紧包裹住她身体,浮凸玲珑,曲线毕露,只是眉头正皱着,在冷冷地看着他。心中一凛,急忙抬手撑住了身体想坐起来,后背却是一阵抽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你再装!”昌平抬起一只白生生的足踢了下他的腰,“快起来!”

    步效远宛如做贼被抓,不敢吭声,只好忍住了痛,撑着自己上身慢慢坐了起来,眼睛却只盯着地上的卵石,再不敢落在她身上。

    昌平不再理他,只是抬头看了下四处。见刚才顺水漂流而下,这里离起初落水之地已经有了段路,除了流水之声,四下里寂静一片,也不知道上面怎样了,心中焦躁起来,抬脚就往上游方向走去,没两步,脚踢到了块尖锐的石头,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她起先在水中之时,腿脚被裙幅所绊,恨不得撕掉才好,脚上的鞋袜更是不知道被蹬到哪里去了,现在只剩一双赤足。平时连路也没多走过一步的一双脚,哪里能经得住这样的疼,哎哟一声已是摔倒在地,膝盖又磕在了另块石头上。

    步效远见她跌倒在地,俯着一动不动,心中一急,自己后背的疼痛一下也忘了,一骨碌起身,到了她跟前扶她起来,见她正用手捂住膝盖处,一脸的疼痛难当,心中竟也跟着抽痛了下,急忙抱了她坐到边上另块平坦些的石头上,这才小声说道:“我看看。”

    昌平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撩起她湿漉漉的裙摆,见她雪白的膝盖皮肤已经被石头的锋棱割破一道口子,渗出了几滴血珠,宛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别样地触目惊心。

    “疼吗?”

    步效远皱着眉,俯头下去轻轻吹了几下,然后抬头看着她,小心问道。

    昌平的膝盖随了他吹气的动作,起了阵毛虫爬过般的麻痒之意,把疼痛的感觉都遮盖了过去。

    一滴水随了他的动作,从他眉毛上滚了下来,啪一下滴到了她的小腿上。她的皮肤竟也仿佛感觉到了那点还带着他体温的热意,浑身汗毛呼一下地竖了起来,急忙撇开了他手,把裙摆放了回去。

    “你这个笨蛋,明明是只旱鸭,还跟着我滚下来做什么?刚才在水里,连我都差点被你拖下水去!”

    昌平往后仰了□子,避开了他俯身时扑面涌来的男人气息,瞪眼骂他,脸却是微微泛红。

    步效远有些羞愧,低下了头,讷讷说道:“我……我见你掉下来,心中一急,就什么都忘了……”

    昌平盯他看了半晌,终于哼了一声:“回去之后就给我去学游水,我可不想哪天又这样被你拖累。”话说完,又皱眉,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倒都还好,只是上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陛下一定安全无事的。你不能走路,我背你找条路上去……”

    步效远嘴里说着,呼地站了起来,身子却是突然一阵微微晃动。

    昌平抬头,见他脸庞有些扭曲,仿佛强忍着痛苦,这才察觉他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步效远应了一声,微微后退了一步。

    “转过身来!”

    昌平看着他,声音不大,却含了丝不容抗拒的命令之意。

    步效远犹豫了下,敌不过她逼视的目光,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身来。

    他的后背之上,赫然一道狰狞的刀伤,伤口有些深,在水中浸泡过后,被掀开的皮r已经有些泛白,还有血丝在不停地渗出。

    “没事的,只是从背后被人偷袭砍了下,我皮糙,扛得住的……”

    “你这个……”昌平骂了半句,终于收口,只是恨恨看着他,“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要是死了……”她终于还是没继续说下去,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下山涧的上游方向,脸上已经微微带了些愁容,“我母亲一定会派人下来找我们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你伤成这样……”

    步效远x口一阵热流上涌:“昌平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昌平咬唇看他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拍了下自己身边空出的地方:“你还是坐下歇会吧。看不到上去的路,还是等人下来吧。”

    步效远一怔,终于应了一声,挨着石块的边缘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她微微侧头,将被水打湿早已散乱的发髻拆了下来垂到x前,慢慢地绞着发束里的水。已经斜去的阳光从山崖顶上照了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住,翠眉弯弯长长,浓密的眼睫上还沾了一颗小小的水珠,越发衬得眼眸晶莹。白嫩的耳垂小巧玲珑,戴着的一对蓝宝石镶金耳坠正随了她的动作在不停乱颤,仿佛不偏不倚地正挠在了他的心尖之上。

    “昨晚……我拿你撒气,你心里一定很气我吧?”

    她突然停了手中的动作,慢慢问道,不等他回答,又仿佛在自言自语道,“我其实早就知道我母亲在我身边安c了人……,她大概只是为求心安,我也愿意她心安。但是我心里有时候,总还是有些难过……”

    步效远看她正看得有些发痴,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嗯了一声。

    昌平大约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抬眼端详了他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妩媚得像春日里盛开的海棠,眼底却带了丝淡淡的哀凉。

    “你什么都不懂,一g筋。这样也好,起码会快活些……,只是你认识了我,就再也做不回原来的那个屠牛郎了,只怕以后这快活的日子也会求而不得……,你以后别怪我就好……”

    步效远终于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的笑让他热血沸腾,眼底的那丝哀凉却让他心微微缩了起来,想都没想,话已冲口而出:“我不会怪你!虽然我不太懂你们的事情,但是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我只想让你每天都笑得这样好看!”

    昌平望他,摇头微微笑了下,低头继续绞着自己的长发,不再说话。

    下来搜寻的人一直没等到,两人身上的衣物被风吹得快干的时候,头顶却突然暗了下来,彤云密布,看起来要下阵雨了。

    昌平抬头看了下天,又看了下步效远有些泛白的唇,说道:“去找个地方躲雨吧,你的伤口不能再浸水了。”

    步效远随她站了起来,看了下四处,俯身就要抱她起来。

    “你做什么?”

    昌平闪避开来。

    “你的脚走不了路,我抱你走。”

    昌平俯身下去,霍一声撕开了自己的裙幅,撕下了两大块的布,缠了几圈在了自己的脚上,打了结,这才起身说道:“我会走。你照顾好自己就是。”说着已经朝前走去。

    她的脚是那样的娇嫩,即使已经包缠了几圈的布,踩在凹凸的石块上,看起来还是硌脚。步效远在后,看着她提着裙幅,走得有些踉跄,一下已是过去,从后一把抱起了她。

    “我的这点伤不算什么!”

    她被他横抱起来,惊异地睁大眼看着他的时候,他躲开了她的目光,只是这样低声说了一句,已经朝着山涧上游另侧的缓坡敏捷地上去。那里的草木稀疏,地上隐约仿佛有人走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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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二十章

    夏日的阵雨说来就来,何况是在这样的山间。步效远爬上了右侧的缓坡,顺着山势沿着被荒草淹没的野径下去,没多久头顶的乌云就压得更低了,远处的山峦顶峰处已经隐隐现出了几道闪电,一阵风卷了枯枝落叶狂舞而过,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那边有座棚子,我们过去避下雨!”

    步效远四处看了下,显得有些高兴,飞快地跑了过去。昌平随了他的跑动,在他怀里微微颠簸。两人身体相贴,来自于他x膛的灼热体温和男人的气息慢慢地透过夏衫,熨烫着她的皮肤。她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了两年前的那个荒唐之夜,这个男人也像现在这样和她肌肤相贴。她突然一阵耳热心跳。怕加重他负担,把自己攀他肩上的手挽得更紧了些。

    那座棚屋看起来不远,就在半山间,但是过去却弯弯绕绕,尽管步效远跑得很快,仍是敌不过雨势,等他终于抱着昌平到了棚屋前时,两人身上又已是被雨水淋湿了,连发间也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步效远用脚推开虚掩的柴门进去,见里面一张用石块在两头架起的草铺,一个chu陋的泥炉,墙上挂了张老蓑衣,门后一柄铁叉,墙角堆了些柴火,此外别无它物,更看不到人。

    步效远把昌平放了下来,见她四顾打量,有些不安说道:“大概是山中猎户为了夜间临时落脚搭起来的棚屋,刚才那条野径,应该就是猎户住这时到山涧用水踩出的。这里很破旧,委屈你了……”

    昌平收回视线不语,只是到他身后,借了门外仅存的天光,见他后背伤处又已是被雨水淋湿,肿胀可怖,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办,再拖下去,你的伤……”

    步效远回头看了下她,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低头已是急忙到了柴火堆前,俯身翻拣起了起来,含含糊糊说道:“没事的,这么一下,我还死不了。我先起堆火,你把身上烤干吧。”

    昌平低头,这才发觉湿衣尽都紧紧贴在了自己身上,亵衣下的x口r丘起伏,两点微微地凸起,极是扎眼。突然想起下午刚出水时,岂不是也是这样,却都被他看了过去?心中不禁起了七分羞,三分恼,还站着发怔,见他已经搬了些柴火过来,堆到了泥炉旁,蹲了下去用炉边地上放着的火镰和火石生起了火,动作极是娴熟。

    “把外面衣服脱了烤吧。你身子弱,再湿衣贴身,怕着凉。”

    火燃得旺了起来,步效远站起身对着昌平说道。见她望着自己不动,脸微微一红,“我背过身去,不会偷看的。”一边说,一边已是果真转了过去,背对她坐了下去。

    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外面雨势渐渐小了,终归于静寂,只有风过丛林发出的呜呜响声。屋里也是宁静一片,只有红色的火光不住跳跃,映得四壁通红,偶尔发出几声枝木燃烧爆裂时发出的噼啪响声。

    “好了。”

    步效远听到身后起了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知道是她在穿回衣服,又听她这样说,一直有些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

    “今晚……”

    他转过了身,看着她被火烤得有些晕红的脸,迟疑地说道。

    “今晚只能在这里歇下了。外面天已经黑了。”昌平接下了他的话,看了下四壁,“你刚才说既然是猎户暂时落脚的地方,找找看说不定存了些草药什么的,你的伤……”

    步效远哦了一声,在床底四角看了下,又到了那堆柴火前翻了下,见被柴火遮挡住的角落里有个乌瓦缸,掀开了盖子一看,有些惊喜说道:“里面有小米和干货……你肚子饿了吧,我煮东西给你吃。”

    昌平叹了口气,慢慢坐到了草铺上,看着他把缸子搬了出来,里面有几个烧煮用的罐子碗筷和些小米干蘑,应该是猎户存着以备自己住这里时吃的。

    步效远拿了个大罐子到山涧处汲了水,回来时将小米和干蘑一道投入进去,架在炉上,添了些松明,吹旺了火。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相对坐了,默默地看着炉中不断跳跃的火。很快,罐子的孔洞和盖沿便喷出了一道道白色的蒸汽,空气里也弥漫了淡淡的食物的香气。

    “只有这个了……”

    步效远用裂口的chu瓷碗盛了一碗稍凉了些的蘑菇小米粥,端到了昌平面前,小心地低声说道。

    昌平接了过来,凑到鼻端闻了下,赞了一句:“很香。”说着喝了一小口,咽了下去,朝他笑了下。

    粥里没有盐,更没有别的调料,但就是白味,现在尝起来也是带了一丝鲜美的山蘑原味。步效远看着她慢慢喝了一碗,又给她倒了一碗,她喝了一半,终于看着他说道:“我饱了。”

    步效远接过了她的碗,她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见他仰脖一口喝光了她喝剩下的粥。

    “你……”

    步效远嘿嘿笑了下,了下头,神情看起来微微有些不自然:“只有一个碗……”

    昌平摇了摇头,看着他把罐子里剩下的大半粥都喝光了。

    雨后的山间月色,显得十分皎洁清朗。昌平出了柴门,站在那里,独自对着挂在山峦顶峰上的那轮明月,仿佛在出神。步效远坐在她身后,就这样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对着她轻声说道:“你早些睡吧。你睡铺上,我会替你守夜的。”

    昌平回头凝视他片刻。屋子里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看到他的一双眼睛闪动着光芒。

    良久,当月影渐渐地投s到柴门前他靠坐着的身影上时,昌平终于从草铺上坐起身来,低声说道:“把门用铁叉叉住,你也过来睡吧,不用守了。”

    步效远一顿。之前一直紧绷着,他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静静靠坐在这里,他才觉到了疲惫,后背之上阵阵胀痛,仿佛有千万只枚尖针在穿刺着他的骨r。去躺下来,而且是躺在她的身边,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种诱惑。

    “你敢不听我的话?”

    下一刻,他听到她带了丝命令意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再犹豫,立刻起身关了门叉住,朝她走了过去。

    “你好好睡吧……”

    他趴在了仿佛还残留着她体温的刚才睡过的草铺之上,听见身边里侧的她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和自己说话,忽然觉得心头仿佛拂过了一阵和煦的春风,连身上的胀痛都平了些,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步效远睡着的时候,又做了个梦。梦中的他被那团炉火炙烤,烤得他难受极了。他想喝水,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处甘泉。他喝了水,喉咙里滋润了很多,但是身上却仍是那样得热,热得仿佛心口里还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淋淋地迸出了汗水,朦朦胧胧伸手的时候,到了一块软玉,温温凉凉软软,他觉得很舒服,于是努力地想靠近些。终于他将那软玉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抱着不放。他仿佛闻到了一种幽凉而淡远的香气,就像小时候他家院子里种的那株每年春天里都会绽放的雪白梨花。他喜欢这种记忆中遥远的味道,于是更不愿意放开,把怀中的软玉抱得更紧了。

    昌平的手一缩,却被他牢牢地抓住,松脱不开,她手上还来不及放下的刚刚喂他喝过水的chu瓷碗跌落到了地上,啪一下裂了。

    他的手心很烫,像火一样地在熨着她的手心。她有些不安,试图再次扳开他的手,却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了几声低低的咕噜响声,反而更朝她靠了过来,直到额头紧紧地抵着她柔软的x口,把那里顶得陷了进去,再也无法抵进,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就这样贴着慢慢安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惊醒她时那样躁动不安了。

    他……还是在做梦吗?

    昌平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这个紧紧贴靠在自己x前的脑袋,竟然不忍心就这样推开他。

    由他吧,他受伤了,现在又发热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这一夜,一夜而已……

    她终于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去额头沁出的汗水,把手轻轻地搭在了他厚实的腰身上。

    步效远醒了过来,是被外面的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吵醒的。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他觉得头很沉,侧卧着的身体和四肢没那么疼了,后背却麻木得几乎失去感觉。但是他的怀里……

    他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记忆力最后的一幕,他坐在柴门口为她守夜,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过去的时候,她却坐了起来,命令他过去睡到她的身边……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还在睡,微微地蜷缩着身子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瓷玉般的脸庞上缠了几缕散乱的乌黑发丝,柔顺得就像一只小猫,而他的一只手还搂在她细软的腰肢上。两人贴得是这样的近,近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扑在自己脸庞上的微微鼻息。

    这不是梦,她真的被自己搂在了怀里,安静地在睡,散发着他梦中曾闻到过的那种淡淡的梨花香。

    步效远不敢动,唯恐自己一动就会惊醒她。那样他就无法再像现在这样,尽情而大胆地把她看个够。

    21

    21、二十一章

    他的头胀痛,肢体也极其难过,但此刻山中的这片晨光,他却觉得前所未有地美好,甚至有些盼望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这样她就会柔顺地一直靠着蜷在他的怀里。

    天色终于还是越来越亮,几缕晨光从柴门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在地上投出了长长短短的几道明亮光痕。步效远觉到她在自己怀中微微动了□子,睫毛颤动,知道她快要醒了,心一跳,慌忙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片刻后,一只柔软的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之上,凉凉的。他突然想起了昨夜梦中的情景,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却正对上了她望过来的一双眼睛。她的眼里有微微的担忧。

    “你的额头,还很烫呢。”

    她收回了手,慢慢坐了起来,看着他说道。

    “我没事,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步效远猛地坐了起来,忍住肩背后被牵扯时传来的一阵疼痛,从草铺上一跃而起翻身下去,身子微微晃了下,只很快就站稳了。

    昌平微微蹙眉:“还逞能。”

    步效远嘿嘿笑了下,过去拿开了铁叉开了门,回头说道:“我带你去昨天的涧边,再找找看有没回去的路。”

    昌平嗯了一声。

    两人离去的时候,把那个缸子搬回了原来的柴草堆里。昌平抬手,想从自己耳垂上摘下那对坠子,放到已经洗干净的罐子里。这是经历过昨天那场水下漂游后,她身上现在唯一剩下的首饰了,却被步效远拦住了。

    “这是你戴过的……你戴着很好看……,等回去了,我会送些钱回来放这里……”

    他看着她,脸微微有些红。

    昌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终于慢慢放下手,低低地唔了一声,朝着外面走去。

    “等等。”

    他叫住了她。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她跟前蹲下,低头解开了缠在她脚上的已经有些松脱的绸布,仔细地又绕了回去,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这才抬头朝她笑了下:“好了。”

    他的指腹有些chu粝,刚才擦过她柔软细致的脚背时,她觉得心里仿佛也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下,一阵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微微蜷了下脚趾。

    “昨晚你梦见了什么?我听见你咕噜咕噜地好像在说梦话……”

    像昨天一样,当他还是抱着她沿着水势已经小了些的山涧边往上游去的时候,她突然问道。

    步效远含含糊糊地支吾了声,不开口。

    “不说就算了。我也不稀罕知道。”

    昌平哼了一声,略微撅起了红唇,模样三分娇,七分俏。

    步效远低头看见了,心一颤,不由自主说道:“我梦见我回到小时候我家的院子里,墙边那时还有棵老梨树。每年春天梨花开的时候,我娘就会用纱布接住落下来的梨花,给我做梨花糕吃。昨晚你在我旁边,我好像又闻到了那种味道……”

    他的脸又微微红了起来。

    “你娘做的梨花糕,好吃吗?”

    昌平问他,话刚说出口,感觉他箍住自己后背的手臂略微一紧。

    “好吃。我娘死了后,那棵梨树也死了。梨花糕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步效远低声说了一句就沉默了,眼睛一直看着前面,脚步加快了些。

    昌平也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把他的腰身搂得更紧了些。

    卫尉寺上卿李力带着他的卫兵们辟出了路下来,沿着涧底分头搜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们的公主发髻凌乱,裙摆撕裂,被步驸马抱在了怀里,纤巧的一双脚高高地翘起,鞋袜不见,只是用布条裹遮了起来。

    李力一时欣喜若狂。

    昨天他拼死率着千卫营的士兵保护女皇冲出了伏击,车驾一阵狂奔之后,女皇就命令他亲自带了部分卫兵回去涧底搜救。他们下了山涧,一直寻到了很远的下游,最后只在溪石间找到了一只j致的绣鞋,天黑的时候,他们面前的这道涧水已经合了边上的支流,纵身跌下了万丈深渊,成了高高的飞瀑。

    李力以为他两人必定是凶多吉少了,和卫兵们在高地胡乱过了一夜,今天天还没亮,就垂头丧气地沿着原路返回,担心着回去后女皇的震怒,没想到竟然就这样遇上了。

    步效远的伤很严重,伤口大片发炎肿胀,只是经过太医的j心治疗,加上他自己年轻力壮,不过半个多月就恢复得很好,穿上衣服遮住缠着的药带的话,基本也就看不出来了。

    这一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站到了中昭国太宁g黄武殿的大殿里,以朝臣的身份。

    他和昌平回来后第二天,女皇就下旨,封赐他为正六品的昭武中郎将,随文武百官上朝列位。

    大多数的朝臣对这样的封赐并无异议。更何况这不过是个武官的荣誉虚衔,并没什么实际权力,而且品级也不算高。只有一个人对步效远显得格外留意,这个人就是抚远大将军鲁鹿。他的目光从步效远进殿后,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散朝之后,步效远被女皇召到了御书房,静静候在外面。当他被近侍带进去时,有些惊讶地看到鲁鹿也在里面,而且并没离开的意思,仍站在一边盯着自己。

    “效远,可还习惯?”

    女皇笑吟吟开声问道。

    步效远上前几步,跪了下去端正叩首,先是谢过了女皇的封赐,这才说道:“好。”

    他其实心里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上朝,以人臣,而不是公主背后的驸马身份站在了金碧辉煌的中昭国的权力中心所在。高高座上的威严的女皇,两边穿着华丽朝服的文武大臣脸上的庄重表情和他们议事时发出的中气十足的说话之声,都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只是并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女皇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我问过了太医,你的伤势已在恢复,只是仍不可多动。回去后在府里安心养伤就是,切不可再舞枪弄b的。”

    “是。臣前些天在家,公主都有督促我温书,并没有碰枪b。”

    步效远应道。

    “哦,昌平有督促你温书?不知道都读些什么书?”

    女皇显得被勾出了兴趣的样子。

    “都是些诗词经书,她说多读些才好……”

    步效远犹豫着说道。

    “可笑!真是妇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步效远回头,见说话的是鲁鹿。

    鲁鹿一直留神在听着步效远的应答,等听到他被公主“督促”着读诗词经书,一时忍不住,话就冲口而出了。本来是想说“妇人之见”的,突然想起御座上的皇帝也正是个女人,这才硬生生忍住了,改口说道:“步驸马,老夫见你为人忠直,一身武艺,如今边境不平,驸马不去想着报效安国,堂堂一伟男子,怎的整日任个妇人拿捏,去读那劳什子的诗词经书做什么?”

    步效远被他说中了心事,应答不出,脸微微有些发热起来。

    女皇咳嗽了下,鲁鹿这才住了嘴,只是仍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效远,鲁大将军话虽直了些,只也不是没道理。刚才大将军与朕说的正是有关你的事情。等你伤势痊愈,你就随大将军到军中历练下,以备日后之用,你意下如何?”

    步效远大喜过望,急忙应了下来,又到了鲁鹿面前,单膝跪下了道:“大将军威名远扬天下,效远小时就听闻过将军驰骋沙场的英雄事迹,心中极是向往。承蒙大将军高看我,效远一定誓死追随大将军!”

    鲁鹿本就看中了他,琢磨了多日,这才忍不住到女皇面前开口要人。见他现在这样谦逊,心中也极是欢喜,早把刚才嘲讽他的话丢脑后了,上前扶了起来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老夫看人从不会看走眼。假以时日,步驸马必定会成国之栋梁!老夫见你很是硬实,这就随老夫到营中去见识下可好?”

    步效远哪会不愿意,当即跟他到了驻扎于城北的大营之中,远远听到了震天般的士兵c练之声,x中一时热血沸腾,难以自已,什么就都丢在了脑后。

    步效远这天回到公主府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刚进门还来不及擦去汗,就听侍女说公主叫自己到南苑去,心中咯噔了下,胡乱抹了把脸就急忙朝着南苑过去了。

    山涧木屋中的那一夜和肌肤的相亲,真的已经成了个梦境。回到了公主府,她就又成了往日的那个昌平公主,依旧是一个住南苑,一个住正屋,只不过白天里她会亲自过来检视下他的伤口愈合情况,或者督促他读书,给他解释他不懂的地方。

    步效远入了内室,见她正坐在桌前,眼睛盯着烛火,并不理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靠前一步,小心说道:“今天随了鲁大将军到了军营中,这才回来晚了……”

    昌平这才转过了眼,上下打量了下他,淡淡说道:“你攀上了鲁大将军,总算是熬出了头,往后好好跟着他就是了,还跟我解释什么!”

    步效远被她这样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给堵住了,愣了一会,这才看着她脸色,呐呐说道:“你生气了?”

    昌平不语,盯他看了半晌,脸上神色y晴不定,终于皱眉说道:“你出去吧!没事了!”

    步效远只好出去了,只是心里却像是坠了块石头,压得他极是难过。默默往回走了一半的路,终于不甘心,忍不住又折了回去,正好碰到出来的余甘。余甘急忙见了礼,又说道:“公主已经歇了,叫人不要去打扰她。”

    步效远看了眼那还亮着灯火的窗口,有些苦恼说道:“她早上还好好的,现在为什么又这么生我的气?”

    余甘也回头看了下,这才捂嘴轻声笑了起来,凑近了些说道:“驸马爷,你问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公主今天确实有些怪。特意从御药房里要了很多干梨花,这倒罢了,竟然还自己到了厨下叫厨娘教她做梨花糕,连手都被烫了。莫非是为这个才生气的?”

    步效远一下呆住了。

    梨花糕。

    “梨花糕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她是记住了他的话,所以才特意做给他吃的吗?偏偏今天自己却迟迟不归。

    她一定是为这个生气的!

    他的x口一下滚烫了起来,脑门热得几乎又迸出了汗,一语不发地就往她的屋子方向跑了过去。

    22

    22、二十二章

    步效远跨过了游廊,飞快地跑到了她的屋子门口,身子快要撞到门了,这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伸手轻轻地碰了下门。

    门还是虚掩着的。

    他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犹豫了片刻,终于一下推了进去,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极是悦耳。

    “余甘吗?”里面传来了一个娇脆的声音,“不是跟你说了,我要歇了吗?”

    步效远不应,只是飞快地朝里走去,没有停顿。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失去刚才的那种勇气。

    他绕过了那扇长长的屏风,一眼就看见帐子并没有放下,昌平正懒洋洋半躺半坐地靠在床头,手上握了本书卷。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是你!”

    她抬眼看见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是很快就哼了一声,侧过头翻着自己手上的书页。

    “我……,我晚饭还没吃饱……”

    步效远吭吭哧哧地说道。

    昌平神色一动,瞟他一眼,这才弓腿坐起了身,软软凉凉说道:“你这么急火火地冲进来,我还当是天塌下来了呢,原来不过是晚饭没吃饱,叫厨娘再烧就是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还可以,若是被别人听见,人家还当我待你不好,连饭都不让你这个尚公主的驸马吃饱呢。”

    “我想吃你做的梨花糕!”

    步效远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红着脸说道。

    昌平咬唇盯他片刻,见他在自己注视下终于有些忸怩地低下了头去,生了一个晚上的闷气这才稍稍消去了些,哼了一声:“哪里来的梨花糕!”

    步效远一怔,抬眼看去,见她侧头正斜睨着自己,烛火映衬下,一双眼睛里隐隐仿佛有笑意在流动,只是嘴里说出的话却又像是还在生气,一时有些不着头脑,犹豫了片刻,终于低声说道:“我刚才听余甘说你做了梨花糕,以为……以为……”

    “以为是做给你的吃吗?”昌平接过了他的话,“我是自己想吃了,这才做了几块!”

    昌平说完话,见他失望地哦了一声,慢慢垂了下头,竟然转身要走了,心中一下又有些恼起来,一下掀开了盖在腿上的锦被,趿了鞋就朝桌边去了。

    步效远听见身后起了响动,回头看去,见她已是到了桌边,抬手掀开了上面摆着的一个j致的食盒盖子,从里面端出了个碟子,沉着脸朝门外叫了起来:“茯苓,茯苓!”

    桌子有些靠里,刚才他没注意到上面的东西,现在才看清了她手上的那个碟子,里面还正盛着几块雪白的糕点。只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

    茯苓听见里面高声呼传,急忙推门进去。

    “把这东西拿去倒了,喂猪也行!”

    茯苓偷眼看了下呆若木的步效远,又见公主神色不善,笑着上前接了过来,这才状似无意说道:“公主为做这几块糕点,跟着厨娘学了一个下午,连手都烫了,抹了火油才好些,这样倒了真是可惜。驸马不吃的话,我拿去分给小丫头们可好?”

    步效远这才反应了过来,红着脸对茯苓说道:“给我吧。我要吃的。”

    茯苓瞟了下昌平,见她虽仍皱着眉,只并未说什么,于是笑嘻嘻把手上碟子递给了他,这才出去了。

    步效远一手端了碟子,一手捏起一块雪白的糕点,送到了嘴边,两口就咽了下去,又狼吞虎咽了两块,却是被噎住了,正有些难受,看见面前多了只白皙的小手,手上一只杯子。

    “慢点吃,噎死了可别怨我!”

    话声里带了丝微微的娇嗔之意。

    步效远急忙接了过来,喝了几口的水,这才长长地呼出口气,朝对面的她嘿嘿笑了下。

    “呶,坐到桌边吃吧!”

    昌平接过了他手上的碟,放到了桌上,自己也坐了下去。

    步效远应了一声,急忙跟了过去。

    “好吃吗?”

    等他终于伸手去拿最后一块的时候,她突然看着他问道。

    她做的梨花糕,有些硬实,没有他从前吃过的那样松软可口,更比不上那种用新鲜梨花蒸出来的清香。但是他觉得好吃。尽管肚子已经撑得很饱了,他还想把最后一块也吃掉。

    他犹豫了下,抬眼看向了就坐在自己边上的她。黑发松松垂下搭在鼓起的x前,腰肢一握,忽然想起前次在涧底自己抱她在怀的情景,心又是一跳,急忙点头。

    “好吃!”

    “撒谎!”

    昌平嘴里骂着,嘴角却有些微微上扬,“我自己都吃过了。”

    “真的好吃。和我娘做的一模一样!”

    步效远认真地说道。

    昌平终于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像新月:“好啊,那你就叫我一声娘,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步效远脸一下红了起来,紧紧地闭着嘴巴。

    “算了。”她大概突然意识到这话有些孟浪,自己也是微微脸红,挥了下手掩饰说道,“你吃不下就不用勉强了。我做得确实不好吃。”

    步效远仿佛没听见,又拿了最后一块糕点,就这茶水也吞了下去,这才抬头朝她笑了下,揉了揉肚子:“这回才饱了,明天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昌平看他片刻,这才低声笑骂了句:“真是个傻瓜……”

    步效远虽然被她骂,只是见烛光里她眼波流转,端的妩媚动人,只觉心神一荡,心中极是甜美,等听到她低声咝了下,这才惊觉自己竟已是握住了她还搭在桌上的那只手。低头看去,见她本来白皙柔滑的手背之侧一道醒目的红痕,知道是被烫伤的,像被针刺了般地一下松开了自己正停在她手背红痕上的手,心疼道:“疼吗?以后不要再亲自做糕了。我吃一次就很满足了。”

    他两个坐得很近,近得昌平甚至能闻到他白天从军营里带回的那种尘土之气。此刻他眼中流露出的疼惜,那种自然、直白、丝毫不加掩饰的疼惜,甚至在最爱她的母亲的眼中,她也从来没有看到过。

    她的脸泛出了一层红晕,慢慢地低下了头。

    步效远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全身发热。此时的她,露在衣领外的一截白皙脖颈被烛火映照得泛出了如玉般的光泽,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的娇弱温柔,就像一朵盛开的海棠,仿佛只要他伸手轻轻一揽,她就能扑跌进他的怀里任他蹂躏疼惜。

    “昌平……”

    良久,他终于颤声叫她。

    她浓长的眼睫一跳,迅速抬眼看了下他憋得通红的脸,然后软软地嗯了一声。

    “我……,我……”

    步效远突然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该回去了。”

    昌平抬起了脸,有些意外地盯着他。见他眼睛盯着地面,一只手紧紧地贴着身侧而立,身形崩得笔直。微微咬了下唇,压住了心中莫名泛出的一丝不快和失望,终于说道:“我也正想说了,你身上一股汗味,再待我这里要熏死人了。快点走!”声音已是有些凉了起来,不复刚才的温软。

    步效远有些尴尬,抬手用袖口了下自己鼻尖上新沁出的汗,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慌忙转身而去。

    “等等!”

    他伸手开了门,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她的叫声,立刻停了下来,转身看去。

    “你想回去看下吗?我是说,你原来的那个家……”

    昌平犹豫了下,终于说道。

    步效远惊讶地看着她,很快,他的脸上就现出了极其欢喜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着回去看下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终于忍住了没问,只是重重地朝她点了下头:“想!”

    昌平望着他仿佛孩子的笑容和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也被感染了,刚才的那丝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去,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丝笑容:“那就明天吧。我陪你。”

    步效远这一夜几乎是在辗转难眠中度过的。公主亲手给他做的梨花糕,公主坐在他身边温柔低头的样子,公主还说明天陪他回家……

    他的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现在还在吗?那些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亲邻,现在还记得他吗?

    卫尉寺的羽林军们一年当中会有几次休假。但是他在伙房中的两年,却一次也没有过,他甚至没有踏出太宁g围墙之外的半步路。那时他不知道当初官府对自己的缉捕令是否一直还在,所以也断绝了回去看下的心思。

    她低着头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把她抱住,亲吻她泛了粉润桃花颜色的脸颊和嘴唇。如果他没忍住,真的就那样把她抱住了,她会让他抱,让他亲吗?

    朦朦胧胧入睡前,他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了这个念头,于是又一阵辗转。

    步效远和昌平成婚的那天,他曾骑在高头大马上,与公主的车辇一道出了太宁g,绕街而行。他的一些旧日亲邻也曾过去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只毕竟是远远看见,就算依稀有些面熟,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又会有谁会想到那个尚了公主的驸马就是与他们曾比邻而居的屠牛小子?所以当他出现在了他家门前的那条巷子里时,看见他的人在一阵短暂的茫然惊讶过后,大叫出了他们曾经最熟悉不过的那个名字:“阿步!”

    “阿步回来了!阿步回来了!”

    人们闻声从家门口涌了出来,把步效远围住,上下打量着他,拍着他的肩膀。

    “阿步,比从前壮实了不少!”

    “阿步,这两年在做什么?”

    “阿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胡说!谁说效远哥不会回来!”

    一片欢声笑语中,一个女孩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格外响亮,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步效远回头望去,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杏核般的乌溜眼睛,尖尖的下巴,正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注视了片刻,笑了起来:“阿杏!”

    “效远哥,你还记得我!”

    阿杏白皙的脸颊上起了阵淡淡的红晕,挤到了他的面前。

    “效远哥,别人都说你不会再回来了,说不定已经死在了外面,我却不信,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家里的东西都还在,我经常过去打扫,就是等着你回来。”

    阿杏脆生生地说道,引得旁人都笑了起来:“阿步,有我们屠巷一枝花给你收拾房子,你福气不小啊!”

    “阿杏,谢谢你了。老叔呢?”

    步效远有些窘,急忙岔开了话题。

    “效远哥,我爹去年得病死了,现在我家里就我和我娘两个。”

    阿杏的眼圈微微红了起来,低下了头去。

    步效远愣了下,心里涌上了一阵难过。

    他到现在还记得,老叔两年前往他手里塞包袱,让他逃命时的情景。除了父母,住在他家隔壁的老叔一家就是对他最好的人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也已经去了。

    “效远哥,你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以后我和我娘再也不怕有人会欺负了……”阿杏擦了下眼睛,笑着朝他靠得近了些,“效远哥,到我家去坐坐吧,我叫我娘给你下香喷喷的蛋面……”

    “他要走的。他已经成亲,入赘了我家!”

    带了些清冷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把正在说笑的人都给镇住了,一时鸦雀无声,齐齐看了过去,见一个衣饰j致的女子站在那里,相貌极美。说了这句话就紧紧抿住了红唇,只是盯着步效远在看,眉间仿佛有一丝不悦。

    “效远哥……”

    阿杏脸上的红晕一下褪尽,睁大了眼看了下那女子,又看向步效远。

    “她……她是我的妻子……”

    步效远见众人看向自己的惊疑目光,脸微微有些涨红,不自然地说道。

    众人哦了一声,互相交换了下眼神。

    男人入赘女家,是件极其叫人抬不起头的一件事情,但凡有点血x的男人,穷死也不会干这事。

    “阿步,没关系。婶知道你从前有难处,一定是你媳妇家帮过你吧?你平安就好,婶放心了。”

    一个妇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把阿杏推到了自己身后,然后笑着安慰。众人立刻顺着她的话,纷纷点头称是。

    “阿步,你媳妇要是不嫌弃,领了她到婶家坐坐吧。几年没回,一回来还带了个这么标致的媳妇,你爹娘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阿杏娘回头,看着昌平笑眯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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