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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部分

      武唐 作者:肉书屋

    第 10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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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一次,几个太医轮番施为,却是没法让李弘的高烧退下来。到最后。几个随侍的内侍宫人不得不通报了两位至尊并其他相关人士,结果李治武后无不失色,而李贤则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子地宿处。

    眼看李弘满面通红,想到几天前人还好好的,李贤心中不禁生出了深深的疑窦。不但如此,一问到这病是怎么发的,不但内侍宫人全都支支吾吾,连带着几个太医也是讳莫如深,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他不得不用上了最后的手段。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几乎是把刀架在某个主治太医的脖子上,对方才万般无奈地说明,这应该是服用丹药造成的。

    该死的丹药……等等,他前些天才和李弘深刻讨论过关于丹药地危害性,他这个哥哥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至少好歹听进去了不少,不应该再乱吃丹药才对!

    于是,严正警告那个太医不得泄露他询问过此事,李贤回过头来就去盘问李弘的近身内侍。结果,还是那天报信的小内侍吐露了真言,没辜负李贤之前对他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机灵劲的评语。

    “是陛下差人送过来的,道是有奇效,服用之后能强身健体。既然是陛下赐药。太子殿下自然不敢辞,大前天和前天各服了一丸。”

    “……”

    满心恼怒外加郁闷,李贤在迎来老爹老妈这一对至尊的时候,脸色自然很不好看。不过人家都以为他是在担心李弘的病。李治和武后自是都不以为忤。而在这两位进去盘问太医外加探望病情的时候,李贤便一个人呆在了外头,趁着四下里忙乱的当口,一把将王福顺拉到了一边。

    “父皇赐给太子五哥丹药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看到李贤那咬牙切齿地表情,王福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听这话更觉得五雷轰顶,赶紧指天发誓道:“雍王殿下,这事情小人绝对不知道,否则小人肯定第一时间通报。怪不得小人那天看见陛下对李安国吩咐什么,李安国捧了个匣子就走了,咳,我怎么就没早点察觉禀告殿下呢!”

    瞅着王福顺在那里捶胸顿足后悔不迭的模样,李贤觉得不似作伪,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和缓了些。正想再追问一下详情,他忽然听到里头有动静,就撇下王福顺重新返身进去,果然,才一进门,他就看到武后已经掀帘出来,向他微微一招手。

    他只是愣了一愣便赶紧跟了进去,果然,在走到夹壁的地方,他便听到前头传来老妈悠悠一声叹息:“虽说郝处俊劝谏过,可你父皇对丹药的痴迷不改,所以几天前,我让人把卢迦逸多请进了芙蓉园。之前郭行真

    你父皇也询问了不少炼丹的事。早知道会害得弘儿会任他使性子!”

    说到最后一句地时候,武后猛地转身过来,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无奈和痛心疾首。不等瞠目结舌的李贤说什么,她的面色渐渐和缓了下来,上前在李贤肩头轻轻一按,这才嘱咐道:“刚刚我和你父皇问过太医,他们已经把这病症的来由说了,你父皇如今正后悔不迭,刚刚还伤心不已。所以我先吩咐你一声,免得你不知道,当面让他难堪。”

    这该说的话都让老妈说了,此时此刻,李贤除了生硬地点头之外,找不到其他的回答方式。到了里间,就只见三个太医贴墙跟站着,而李治则坐在床榻边上,低低垂着头。虽说房间里头还有些昏暗,但从李贤这个角度,隐约还是能看出自个老爹的痛心表情。

    —

    “父皇!”

    上前叫了一声,李贤就看到李治抬起了头。这一下子看仔细了,他顿时很吓了一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这皇帝老子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眉头地皱纹仿佛刀刻似的,眼角还有些湿润,然而最骇人的还是那极其惘然的眼神。

    要说气恼吧,李贤刚刚憋着满肚子火;要说埋怨吧,进来之前他还在肚子里使劲埋怨老爹地迷信……只不过,瞧见李治如此这般光景,他这个儿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毕竟,李大帝对太子李弘可谓是关怀栽培有加,此次送丹药要不是吃出毛病了,指不定传扬出去铁定是父爱子子孝父的典型。再说了,这年头的士大夫家里,迷信炼丹术的还真不少。

    李贤还没想好该开口说些什么,李治忽然一个激灵跳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胳膊,连声吩咐道:“贤儿,你主意多,快帮朕想想,这怎么才能让弘儿退烧!他们居然说什么法子都想过了就是不行,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情况愈发糟糕,对了,朕……朕怎么忘了,还可以发榜向天下求医……”

    看到老爹一下子激动得语无伦次站起身团团转,李贤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只怕李大帝病急乱投医的毛病会更重,遂赶紧上前扶住了李治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其按着坐了下来。在心底合计了一下,他这才有条有理地劝慰了起来。

    “父皇,太子五哥虽说有些凶险,但还不到那个地步,若是惊动太广,反而会引起人心浮动。这治病我是个外行,不过我会和几个太医商量商量,设法让五哥尽快退烧。父皇还是先回去吧,否则这内内外外一时紧张,指不定会出什么差错。一有消息,我必定使人去惊燕阁通告一声。”

    连哄带骗,再加上武后最后也不得不出面,李治终于不得不起身离开,可临走前还是对几个太医严厉嘱咐了一番,甚至还准备再去太医院换几个大夫,最后还是让李贤给劝住了。等到帝后那两尊大神一走,他刚刚勉强装出来的耐心顿时全都不见了,那挂着霜的脸更是吓得人人绕道走。

    大唐的太医署制度很完善,医师、针师、按摩师和咒禁师,除了最后那个咒禁师有些神秘色彩,其他三者都是各司其职,按照博士助教等等分出等级和统属,很有些现代医学院的感觉。太医既然是官,那么给贵人看病出了问题,就等于朝官在朝堂上站错了队犯了错误,也是要罢黜要砍头的。所以,刚刚李贤那么一劝慰一打岔,三个太医都是如蒙大赦。

    他们也纳闷了,清热散火的药剂加上冰敷冷疗,该用的法子都用了,怎么会没有疗效?

    李贤却不管他们是纳闷还是惶恐,丢下一句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就匆匆出门——他又不是万能的,想当初只知道退烧可以打退烧针挂盐水,哪里想得出什么其他办法?于是,他只得把正在芙蓉园中的所有部属外加侍女随从火速召集到了一起,抛出了这么一个难题让大家一起头痛。

    程伯虎薛丁山等几个都是官宦公子,虽说干着急也只能大眼瞪小眼,倒是几个来自民间的侍女主意多多,有的说能用蔷薇露,有的说可以用马鞭草,还有的则说柳树剥皮煎汤最有效。这一个个建议自然是一群贵胄闻所未闻的,可如今太医束手,自然死马也得当作活马医。不多时,各式各样的东西就准备了一桌子,李贤顺便又去让人请来了皇帝专用御医秦鸣鹤。

    当夜,芙蓉园上上下下的人没几个睡得好觉,竟是一夜好折腾。

    第四百七十二章 … 呵欠连天,却得东奔西跑

    薇露、菊花茶、马鞭草和柳树皮再加上几味草药熬的之,在忙活了一晚上之后,太子李弘的烧终于是渐渐退了,也不知道是这些偏方真正有效,还是之前太医的药方到这时候才发挥效果。

    总而言之,对于忙碌一晚上的所有人来说,这时候终于可以放下心头一块巨石,至于从来不信神佛的李贤,则是破天荒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又加了一句无量天尊。

    这一晚上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李治和武后离开,李贤忙着去搜寻偏方,之后李显李旭轮李令月就一块来了,愣是也在太子的居处守了一夜。再加上李贤亲自跑去惊燕阁报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顶着个黑眼圈的李治,还有眼睛里头明显带着血丝的武后,可想而知,这一晚上两位至尊也没睡好觉。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帝后,或者是为了太子的病忙前忙后的太医和诸亲随,都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为了辽东战局,使劲求见太子的一干大臣。

    虽说长安有宵禁,但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们在等了一整个白天之后,晚上竟是都没有回去。本想着李治或是李弘都是体恤大臣的人,这晚上必定会拨冗一见,谁知道从前天晚上夕阳西下等到这天早上日头升起,芙蓉园中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虽然这等候在外头的官少说也有五品。但守门地卫士不得上司吩咐,愣是不敢放人进去,对里面的情形也是一问三不知——他们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可怜这五六个大臣当中最年轻的也有小四十,年纪大的已经过了六旬,这体力原本就不如年轻人,更何况在外头坐等一夜?

    作为李安期罢黜之后。炙手可热的的宰相候补张文瓘,原本就对于朝廷出兵辽东抱持不同意见,听说东征战事不利自然准备劝谏朝廷退兵——在他看来,辽东那一亩三分地根本比不上广袤地中原。再说,如今中原还有大批荒地没有开垦,花费大把租赋打辽东干吗?

    然而,此时他打点好的洋洋洒洒一大篇腹稿无用武之地,虽说他已经第七次命人进去通传。可愣是进不去。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望着园中的葱郁树木繁花似锦,他终于心头火起拂袖而去——这年头的宰相可是有风骨的,皇帝太子不见他,他回去养足了精神再来!

    张文瓘既然都走了,其他人掂掂自己的分量,觉得留下来也没多大意思,索性也纷纷上马走人。只不过,这一夜苦等下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上马地时候都有些一瘸一拐。甚至还有个年纪大的是卫士搀扶着方才上了马。

    等到一大群人都走了,守门的几个卫士趁着没有外人,又快到换班的时候,便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天。这当兵的和当官的平素有云泥之别,自不好胡说八道,可昨夜看了一晚上的戏。再不发泄出来他们哪里能忍受得住?到了最后,不免有人猜测起了园子中的情形。

    “陛下虽说身体不好,可断然没有把大臣撂在外头干等一夜的道理,这次是怎么回事?”

    “就是,连太子也没出面,真是蹊跷。”

    “你们说,是不是皇后也不想见那几位大人?”

    当最后一个人道出一个最大胆的猜测时,其他人忽然犹如泥雕木塑一般愣在了当场。而那个口无遮拦地家伙觉得不对。转头一瞧的时候,差点没吓得一头栽倒过去。这羽林军毕竟是护驾亲军,人家不认识贵人,他却是认识的。那个正冷脸看着自己的年轻人,可不是雍王李贤?

    忙活了一晚上,按照李贤本人的习性,此时怕不是早就扑倒在榻上睡大觉去了。然而,苦命的他跑了一趟惊燕阁之后,却被老爹老妈赋予了一个任务——太子发病这个消息一直被控制在一个小范围之内,除了服侍太子地人以及必要的人员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不过,瞒着政事堂宰相却会造成国事处理上的拖沓延误,所以必定得派一个去报信的。

    于是,用李治和武后的话来说,那就是派李贤去最合适不过了,谁让他人头熟呢?再说,这太子病好之前,还是不要惊动太广为好。

    虽然李贤此时很想狠狠地训斥这帮胡说八道的家伙一顿,但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周边的羽林军卫士刚刚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可一看到他打呵欠,顿时都面面相觑了起来,最后一个胆大地不禁噗嗤一笑。

    “笑什么,就你们刚刚议论那话题,就足够你们脑袋掉几回的!”李贤终于板起脸厉声训斥了一句,见众人慌忙低下头,他又敲打了几句方才快步出了园子,随即上马疾驰了出去。在他身后的张坚韦韬彼此互看了一眼,俱是露出了微笑。

    以李贤的脾气,这种事情会放在心上才怪,那

    军卫士地运气还真不坏!

    政事堂,顾名思义就是处理政事的地方,但够格在里头办公的只有宰相。最初参与政事堂联席会议的只有三省长官,后来发展到挂名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有的时候皇帝一时心血来潮,任命的宰相往往会多达十几人,政事堂往往就变成了吵架堂,这要是不懂官场的外人看见了,一定会瞠目结舌。

    现如今的政事堂设在门下省,这也就奠定了西台左相,也就是门下省侍中在政事堂中的主导地位。再加上右相刘仁轨已经去了辽东,上官仪这个左相日子自然是愈发舒心,得心应手之余,就差没翘足而坐品茗自娱了。

    当然,烦心事少了不代表烦心事没有,这昨天送到芙蓉园去的公务完全没有下文,上官仪不禁觉得有些蹊跷。等一大早到了政事堂,他又愕然得知昨晚张文瓘等人在芙蓉园外等候了一晚上,结果却连皇帝和太子的影子都没瞧见,他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这皇后强硬是常有的事,皇帝犯执拗也不少见,可是,这太子一直都是怜惜大臣的人啊?

    没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外头就传来了李贤的声音,这不禁让他为之一奇。李贤喜欢串门子固然不假,可那都是去人家家里,这政事堂重地李贤很少来,毕竟这传扬出去说闲话的就多了。此时此刻,他搁下手中的茶盏三两步就奔了出去,步履矫健得羞煞年轻人。

    “今天什么风把雍王殿下吹来了?”

    老上官还没开口打招呼,斜里就撞出了一个乐呵呵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却见是李敬玄。再看四周探头探脑的官员着实不少,他顿时郁闷了。这李敬玄好歹也是宰相,怎么就不知道低调一些,现如今忌讳太子和雍王走得太近的官员,朝中可是还不少!

    —

    “要不是父皇有事情让我来和几位相公说一声,我哪里会上你们这种日理万机的地方来,没来由打扰你们办公!”

    李贤一开口,上官仪刚刚那点子忧虑顿时为之烟消云散,而四周探头探脑的人顿时少却了一多半——既然是皇帝的旨意,那还有什么好看好说的?

    不多时,继李贤之后,郝处俊也进了政事堂,这新三巨头也就算到齐了。然而,才一会儿工夫,里头就忽然传来了惊呼,紧跟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一时间,不但外头的书吏各自惊奇,门下省的其他官员也都留上了心。这里头的光景着实诡异,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太子居然病了!”太子太傅上官仪一下子翻倒了茶盏,正手忙脚乱收拾着身上的茶渣。

    “啊,太子怎么会病了!”太子右庶子李敬玄一声惊呼,虽说赶紧闭嘴,但头一个字还是漏出去了。

    “太子如今如何?”太子宾客郝处俊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接下来的问题。

    这大唐政事堂三位宰相,现如今都是东宫僚属,也就是说,倘若有可能的话,他们不但是本朝的宰相,而且将来太子登基,如果没有变故他们还是宰相,所以,这关切之情绝无虚假,只是表现得比较惊慌了一些。不过和李大帝昨天的失魂落魄相比,他们已经算是很镇定了。

    在解释了一下太子已经退烧,太医诊断已经没有大碍之后,三个宰相方才各自吁了一口气,刚刚面上或青或白或黑的表情各自散去。然而,处俊心细,紧跟着便质疑道:“太子平日或监国或问政事,别说大病,就是因为小病而告假都很少,怎么会突然病了?”

    子不言父过,尽管李贤对于老爹惹出来的这档子事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这事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最主要的是,以郝处俊这么个倔脾气,一路杀进芙蓉园,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诤谏,他的麻烦反而大些。因此,他只能把太医那些诊断颠来倒去的说,无非是太子秉性脆弱之类的老话。

    好容易应付了三位宰相从皇城出来,李贤刚刚硬撑着的一幅笑脸登时无影无踪,和此时y云密布的天空有得一拼。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咬牙切齿地对身后的张坚韦韬吩咐道:“去崇化坊,我要去会会那位号称能长生不死的怀化大将军!”

    第四百七十三章 … 兴师问罪,却遇徐才女授计,李六郎恍然大悟

    安的西市乃是大批商贾云集之地,其中胡商众多,来特、新罗、大食等国的胡商纷纷云集于此,每日交易量最多的时候往往能够达到上千万。既然胡商多,毗邻的各坊自然就成了经商人士的最佳选择。所以,位于西市西南隅的崇化坊也是长安城中胡人的聚居地之一,这李治赐第卢迦逸多的时候,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一进崇化坊,李贤就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异国气息。路上往来的行人中,布巾包头长袍裹身的胡人不在少数,而沿街的宅院当中,不少也是迥异于中原建筑风格。兜兜转转老半天,他甚至还发现了一座形状古怪的寺庙,甚至可以听到众多男男女女在其中礼拜祈祷的声音。

    此时,张坚便笑着解释道:“这是太宗皇帝当日应胡人之请建造的,一名大秦寺,又叫波斯寺。这些胡人朝拜不绝,听说供奉的是拜火教的神灵。”

    一听拜火教,李贤不觉一怔,往里头眺望了一阵方才继续策马前行,心中暗叹这大唐的宗教信仰还真是自由。一路进到深处,他就看到了那座新鲜出炉的怀化大将军府。不得不说,这宅子还真是对得起那正三品高官的名头,气度恢宏自不必说,就是那座正门,就不是那些光有钱没地位的商贾能够比拟的。

    “真是好大的气派!”

    听到李贤这句话。张坚韦韬彼此对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虽然他们也是出身勋贵地世家子弟,可跟着李贤时间长了,这种有失身份的动作做起来毫不滞涩。所以,刚才那话中蕴含的恼怒他们也不会听不出来,可要说劝谏。这位主儿若是脾气火爆起来,他们哪里拦得住?

    虽说心里一肚子兴师问罪的火气,但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李贤纵使不在乎,也不可能做出提脚踹门的事,遂打发了韦韬上去敲门。不多时,里头就探出了一个光溜溜地脑袋,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瞧着面目似乎更像中原人,李贤仔细一打量,便发现这小和尚似乎并不在卢迦逸多上次谒见李治那一群弟子中。

    韦韬只是冷淡地吐出李贤的身份,那小和尚当即便愣了,随后也忘了外头等候的乃是贵客,转身撒腿就跑。而看到这情形,李贤也懒得再等人家出来迎接,带着张坚韦韬便闯了进去,顺带还替主人家掩上了门——这门若是不关,待会里头的动静岂不是会引起别人围观?

    那小和尚进去通报才一会儿工夫。里头便呼啦啦出来一群人,却不见那个干巴巴的老番僧卢迦逸多,而是以迦摩罗为首的众多弟子。然而,一大帮人中间还有某个李贤意料之外的人,看到李贤,那人满脸地不可置信。旋即慌忙上来行礼。

    “师傅!”

    “你怎么在这里?”

    如今会叫他李贤师傅的,除了上官婉儿和阿韦那两个小丫头之外,就只有他从吐谷浑带回来的慕容复了。可是,这家伙不是被李弘收到了崇文馆读书学本事么?于是,他的口气中隐隐便多了几许不善,自然是不满意慕容复和这群番僧混在了一块。

    慕容复还没来得及回答,里头忽然又出来了另一个人。而一打照面,李贤再次愣住了。只见那人黄衣黄裳。腰间轻悬瑶佩,头簪珍珠金钗,耳佩明珰,最显眼的是手持长卷。令人清新悦目一见忘俗,可不是徐嫣然?

    问题是,这天竺番僧呆着的地方,徐才女跑来这里干嘛?

    见李贤一脸诧异,徐嫣然便上前来笑吟吟地施了一礼,旋即解释道:“是家父的一位密友听说怀化大将军善于和药,就让我带来了两条丹方以作请教,谁知正巧在这里遇上了慕容公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这要不是兴师问罪,他李贤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

    听说徐嫣然也是来代人请教丹药上的勾当,李贤只觉得这世道着实是没办法说了。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他便沉声问起了卢迦逸多的去向,结果,那个迦摩罗笑容可掬地给出了一个让他更加火冒三丈的答案。

    “卢师奉皇帝陛下谕命,正在闭关炼丹。”

    正主儿见不到,本就咬牙切齿地李贤登时耐不住了。再加上他越看迦摩罗这和尚越觉得不顺眼,便借口自己有事情要请教,把人单独请到了一旁,随便东拉西扯了几句,便耐着性子问起了对方的来历。果然不出所料,迦摩罗坦陈自己乃是庆州人士自幼出家,到天竺求佛学真义之后,就拜到了卢迦逸多的门下。

    听到这家伙滔滔不绝吹嘘起了炼丹,李贤愈发怀疑这家伙究竟是道士还是和尚,冷不丁就出口打断道:“你知不知道,前天

    是服用了你那个卢师炼制的丹药,结果没有强身健体了!”

    迦摩罗闻言一惊,但很快镇定了起来,自信满满地道:“卢师丹药神妙无双,那必定是太医医治不好存心推诿……”

    不等他说完,李贤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知不知道,当初给太宗皇帝献丹药的那个天竺僧人,因为丹药出了岔子,差点连脑袋都掉了?我父皇最疼爱地就是太子,倘若太子有什么意外,这宅子上上下下的人头拿来祭奠,只怕也难以弥补父皇的心头之恨!”

    —

    眼看对方的身子微微颤动,他忽然抽出了腰中佩剑,重重地一剑劈在了桌角上,只见那坚硬的楠木桌案仿佛豆腐渣似的一下子崩落了一个角。

    “这平常人家若是吃丹药吃死人,自然没法怪罪炼丹的,可皇家却不一样。就算父皇还被你们蒙蔽着,这群臣的公愤可是不饶人地,我这手中剑也不会饶人。你既然出身我大唐庆州,就该知道天子一怒的光景!”

    这是赤ll的威胁,而且李贤连佩剑都拔出来了,因此迦摩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没了早先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地光景,光顾着发抖了。大唐如今佛门虽然还算繁荣,可在天子的怒火面前,这再繁荣也只是虚文——当然,他可以上天子面前控告李贤的失礼行为,可那结果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铁定还是他倒霉。

    本存着大闹一场的心理,但李贤最后离开的时候,这座怀化大将军宅邸最后还是几乎分毫未损,只有一张楠木桌案少了一只角。而一路出崇化坊的时候,眼看李贤闷头不作声,徐嫣然忽然开口问道:“你可是不相信这些丹药之学?”

    李贤几乎不假思索地冷哼一声:“当然不信,都是些骗人的玩意!”

    “六郎可听说过一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徐嫣然微微一笑,见李贤忽然勒住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便抬头望着天空,悠悠叹了一声,“九天之上是否有神灵,谁都不知道,这种不可知正是大家最惧怕的。君王求的是人道,也是天道,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天人合一,成就长生不死,而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这话说得虽然婉转,隐隐约约却流露出了一种点拨和批评的意思。李贤本有心反驳,可转念一想,老爹固然是在抓救命稻草,太子李弘时时刻刻被人周全照顾着,提醒着他身体不好这个事实,何尝不也是希望能够借用丹药来获得强健的身体——尽管那是自欺欺人。

    这种事情张坚韦韬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见,旁边一直侧耳细听的慕容复好歹还算聪明,终于明白这两位在讨论什么,忍不住便c上了一句。

    “吐谷浑对佛教也颇为尊崇,昔日也曾经接待过不少天竺僧人。我这次也是想为可贺敦求取一些丹药,怎么,师傅认为这都是骗人的?但父汗和可贺敦服用丹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苏度和卢也曾经用过。”

    徐嫣然对慕容复笑着点了点头,又继续解释道:“我那位父执长辈,老来体弱多病,却想多延几年寿命,然而大夫束手,他自然就只能在丹药上头求。虽说明知这可能有害,可难道我这个作为晚辈的,就忍心揭穿他,对他明说这丹药有百害而无一利,而让他自暴自弃?”

    于是,李贤的脸色瞬息万变了一阵,最后露出了诚服之色,在马上朝徐嫣然拱了拱手:“看来这堵不如疏,若非徐才女提醒,我这错只怕就犯得大了。不过,我倒是想请教,你用重金求了丹药回去,难不成就这么给你那位父执长辈服用?”

    此时,徐嫣然的面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六郎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偷梁换柱?只要肯下功夫,这自己制造出来的丸药,和这丹药有什么两样?”

    慕容复和张坚韦韬固然是吃了一惊,李贤也是为之瞠目结舌,最后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这又尽了孝道又没有危险,他怎么就没想到?亏人家还说他机灵百变鬼主意多,看来火候还差得远呢?

    于是,他干脆策马靠近了徐嫣然,打听起丸药的制法来。不打听还好,这一打听,他愈发郁闷了——徐嫣然的心得很简单,找个可靠的道士帮忙,横竖就是蜜糖丸子,保管吃不死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 有东岳先生帮手,假丹药就是真丹药

    子最信什么人?是皇后妃嫔,是儿女亲戚,还是朝中是贴身内侍?

    若是真正说起来,皇帝最相信的人当然是自己。但除此之外,大唐如今的天子李大帝最相信的就是陪伴他走过风风雨雨的武皇后,其次太子李弘和雍王李贤大概勉强算两个,朝中几个宰相信则是信,但以李治反复无常的脾气,今天把你捧到天上,遇到变故把人丢一边着实不是什么新鲜事。至于王福顺亲近固然是亲近,但要想发挥什么影响力却是门都没有——毕竟,上头看着的人是武皇后。

    在这些人之外,郭行真大概算是一个异数。早年的信任也就罢了,但是,上次差点闹出什么厌胜风波,换成别人别说一个脑袋,就是十个脑袋也掉了,可他愣是靠内因外力生生扭转了过来。如今完成了在东岳观替李大帝和武皇后祈福的工作之后,他回到长安便被召入芙蓉园,眼看旧瓶装新酒,又要大放光彩了。

    苦尽甘来,袁天罡之言诚不欺我!

    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一声郭真人,芙蓉园中那些内侍宫人无不毕恭毕敬,即使名为世外高人,郭行真也感到自鸣得意。这要是不重视名声,他巴巴地放弃清修清闲的日子不过,跳进名利场厮混干什么?

    既然住进芙蓉园,他这个真人当然也被分配了一处院子,环境清幽景致优美暂且不提。难得地是离帝后所住的惊燕阁很近,可以随时以备咨议。不过这一天这时辰,他却在蒲团上打坐——这是他早上刚刚从皇帝那里接来的任务,也就是替病中的李弘祈福念诵。

    然而,草草用过清淡的饮食后,他下午的祷祝工作才刚刚开始。就被外头冲进来地一个不速之客给扰乱了。而郭行真对别人可以端出真人的架子,在皇帝皇后面前也能够侃侃而谈黄庭道德,可如果是李贤,他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就再也维持不住了。更重要的是,就连他派在外头守门的两个道童都直接把人放了进来,他还能说什么?

    “我奉了陛下之命,正在给太子祷祝呢,殿下怎么不在太子那里。居然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

    李贤用脚后跟把两扇大门踢上,这便不管不顾地盘腿坐在了郭行真对面,若有所思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最后没头没脑地问道:“老郭,你会不会炼丹?”

    如果换成别人来问这个问题,郭行真定能够张口就来滔滔不绝。他是自幼出家的道士,熟读道家典籍无数卷,百姓中不少都拿他当活神仙似的膜拜,这炼丹术虽说不是他的拿手好戏,可至少也涉猎过。理论是着实不缺地。可问题是,李贤从来就摆出了一幅油盐不入的架势,怎么如今转了性子?

    莫非,是他能够度化这块最冥顽不灵的顽石么?

    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而道家虽说不把缘字挂在嘴边,但归根结底。行走于世俗界权贵间,结缘也是必不可少。所以,他猛地激动了起来,但还是竭力淡定地一捋下颌长须,露出了一丝从容的微笑:“怎么,雍王殿下如今对炼丹术有兴趣了么?”

    李贤仿佛不认识似的瞅着郭行真,摩挲了一会下巴,他忽然认认真真地问道:“老郭。如果是你向父皇献丹药,能否超过那几个天竺番僧?我的意思是说,父皇是会更相信你,还是更相信那几个天竺和尚?”

    “我受过陛下敕封。又曾经代陛下和娘娘登泰山祭祀,那几个天竺番僧算得了什么!”郭行真一下子露出了极其傲然的表情,颇有一种睥睨天下同道的风采,“天竺乃是佛国,佛家又哪里懂得什么炼丹?不过是盗了我道家的一些炼丹诀而已!若不是不想让陛下失了面子,我早揭穿了他们的招摇撞骗!”

    得,这年头和尚道士地御前竞争还真是激烈,果然是彼此看不对眼,看来这事情有希望!

    李贤一下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挪动了一下身子更上前些,便低声对郭行真叨咕了一阵子。他这一番话说完,就只见刚刚那位信心满满的东岳先生露出了极其惊愕的表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深出手指着李贤,嘴皮子哆嗦了一阵子,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瞪了李贤良久,他最后才好容易迸出了一句话:“殿下,难道你信不过我的炼丹术?”

    李贤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老郭,你自己想想,古今中外,这皇帝服用丹药的,有几个真能延年益寿地?不是我信不过你,但献长生不死药变成了献毒药,难道这不是弑君大罪?”

    “可是,这也不能用……不能用蜂蜜合丹!”

    蜂蜜合丹四个字一出口,事情顿时明朗了起来——敢情李贤刚刚撺掇郭行真献丹药是假,暗地里用调包计是真。怪不得以

    深厚的交情,郭行真还是被吓得不轻。

    “老郭,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某些山野乡村的百姓,从来都是筋骨硬朗不看大夫,到花甲之年尚能下地干活,可某日被一个大夫诊治出患了不治之症,结果服药没几天就死了?这病之一字,最是人所惧怕之物,倘若这病药石罔效,那么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法子?只要这药丸对人无害,而父皇又以为这是灵丹妙药,这信心百倍之下又有太医在旁精心诊治,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说是否会有效?”

    “再说了,你若是说那蜂蜜采自某名山大川的灵蜂,有种种奇效,就算别人指摘又如何?太子这次的病你该知道,要这事情发生在父皇身上,你以为会如何?”

    倘若是别个道士,面对这种歪理定会嗤之以鼻严加驳斥,但郭行真这个道士虽说熟读道家经义,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很能变通的人。命理之术他信,纬之术他也信,但是,某些世俗上的进退之道他更相信。最最重要的是,本着之前和李贤地数次交往,他不得不承认,李贤虽说有些任性妄为,但至少还没捅过什么真正的漏子。

    然而,这事情太大,他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

    和郭行真交涉过之后,得到对方答应好好考虑这一承诺,李贤便出了清宁居。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干系,这要是郭行真会一口答应下来,那才是真地有鬼。沿着小径一路走去,他不觉就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李贤居然要在这事情上弄虚作假,这都是什么事!

    很快,李贤就再次体会到走路不能心不在焉这句话的含义。他这只顾埋头走路,一不留神就和某个从树林中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这身板厚实固然不要紧,可另一个人却踉跄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啊,对不起……咦,怎么是你?”

    —

    李贤反s性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这定睛一看,一时却愣住了——那个坐在地上正发怔的人,可不是哈蜜儿?见人家呆呆地看着自己,他赶紧上前把人拉了起来,却发现哈蜜儿的手肘蹭破了老大一块皮,隐隐甚至能看到血迹,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他来不及多想,掏出一块帕子三下五除二把她手肘上的伤草草包扎了一下,弯下腰正要看她的脚时,却只见哈蜜儿犹如小鹿似的往后跳了两步,面上露出了一抹娇艳的红色。

    “不……不碍事的,是我不该慌慌张张从林子里冲出来!”

    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李贤顿时觉得更疑惑了。此番来芙蓉园,他带了阿萝和哈蜜儿,前者还得不时上武后那里汇报工作,可这哈蜜儿一般很少出门。而这边和他住的那地方有大老远的距离,她忽然跑到这里来干吗?

    被李贤的目光一看,哈蜜儿顿时更慌张了,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只是好些天没有练舞了,想到这树林中好好习练一下。荣国夫人前几天找了我,说是让我在她寿诞那一日献舞一曲,我……我没有其他本事,所以当然要……”

    老外婆的吩咐?李贤一下子诧异,可又隐隐觉得这事情似乎流露出几分古怪的味道。再想想阿箩这几天常常不见人影,小丫头大姊头也很难得见,他愈发觉得,很可能是别人在筹划什么。

    打量着哈蜜儿娇艳欲滴的脸庞,他干脆强令她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不由分说硬是脱下了她的鞋袜。这鞋袜一除去,他便看到了上头的不少疤痕,大约是常年累月跳舞旋转留下的,而刚刚那忽然一跌,也在她脚踝处留下了些微红肿。

    其他的不在行,但他平日练武没少有个什么跌打损伤,对付这点小伤自然是得心应手,不消一会儿就处置完毕,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死咬着嘴唇泫然欲涕的俏脸。

    “好了,别担心,这点小伤耽误不了你的正事!以后有什么事情别这么鬼鬼樂樂的!”

    没好气地在那挺拔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李贤这才把人拽了起来,沿着小路往外走。才刚刚出了这一片林子,迎面忽然又走来了三个女子。后面两人似是侍女,而前面一人赫然是他那位未来的嫂子。

    一看到他,杨纹因猛地眼睛大亮,竟是匆匆奔了过来,打量了李贤旁边的哈蜜儿一眼,这才低声问道:“雍王殿下,这两天怎么不见太子?”

    得,看来那对未婚夫妻的感情,已经初现端倪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 武皇后夜探太子,众佳丽苦等生波

    然李弘只是发烧,但由于热度极高,所以最初太医束候,李治和武后严禁泄露消息。不过,随着李弘的醒转以及病情的稳定,上上下下一大堆人的心也就渐渐放了下来。于是,原本封锁的消息渠道开始逐渐放开,里里外外的人也就纷纷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是太子病了!

    那天在芙蓉园外头守了一晚上的几个大臣长长嘘了一口气,尤其是原本窝着满肚子火气的张文瓘。不过,放下一桩心事不代表他们没有其他心事——这太子病了,皇帝似乎又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处理政务,岂不是大权都落在了皇后手里?

    于是乎,政事堂新三巨头几乎被s扰得不胜其烦。年纪一大把的上官仪甚至认认真真地考虑过,自己是不是提一个申请,也到芙蓉园中去避一避风头。不过,即便他想这么干,同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郝处俊和李敬玄也不会放人。

    外头人的麻烦,正在芙蓉园中的李贤当然无暇理会。自从那天和郭行真商量之后,不出一日,他就得到了老郭的答复——虽然只是笼统的愿意尝试,但总归是一个莫大的进步。事实上,这要没有精心准备外加万全计划,他也不敢贸然玩什么小把戏。

    忙活此事之余,他也没忘记天天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太子兄长。然而,几趟跑下来,他竟是无巧不巧地每次都会撞上未来地嫂子。这也使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很有当电灯泡的潜质。于是,当某天再次看到这对未婚夫妻俩隔着帘子,丝毫不逾越雷池半步,他着实无语,索性干脆就改成了夜半探望。这样一来。他怎么也遇不上那一位了。

    “就只是小小发烧,居然折腾得j飞狗跳,我这一病还真是麻烦!”

    听着外头阵阵鸣虫

    第 10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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