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第13部分阅读
金屋藏娇 作者:肉书屋
金屋藏娇第13部分阅读
来。我们到后院去。小林,你来带赵老板到上房去。”
聂一将那个马夫一路带到了后院的马厩边上,两人合力将饲料倒入槽中,几匹马儿都一一喂过了,才停下手来,一起在边上坐下。
“聂一吗?”那马夫忽然开口说道,聂一的心头颤了一颤,知道自己等了半年的使命终于来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五陵无树起秋风(一)
“主父大人,皇上的意思是请您快些启程。”宣完旨之后,差役殷勤地说道。
“老夫知道了。我们明日就起程。”主父偃笑着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自己的下属将这些人安排到后面去休息。
傍晚阳光透过玻璃窗射到室内,整个房间显得十分明亮,主父偃紧蹙着眉头,沉思着,略略有些阴沉的目光盯着门口的地砖,等待着那个人的来临。
“主父兄,恭喜了!”李希果然如主父偃所期望的那样,在差役走后不久,来到了这里。
“李贤弟!”主父偃淡淡的看了李希一眼,“这是给老夫来送别吗?”
“主父兄重归中枢,可喜可贺!”李希走到主父偃身边,自给自倒了一杯酒,对着主父偃敬道。
“李贤弟,”主父偃看着李希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道,“李贤弟,以你的才华,如果不涉及家国天下事,要保一生平安并非难事。可惜,可惜。”
“主父兄,”李希听到主父偃这话,手中的酒壶也是一凝,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道,“以主父兄之才,做一富家翁亦足矣!”
“今上才智你我心知肚明,非易与之主。李贤弟,万事小心!”主父偃饮下李希所倒的酒,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歌道,“长铗归来兮,食无鱼……”
看着主父偃的身子渐行渐远,李希对着身旁无人处说道:“庄昕。”
很快就有一个黑影来到他身边,正是日夜追随于李希的庄昕。
“爷!”庄昕的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冷峻,一反他白日的阳光形象。
“那个聂一,现在在做什么?”李希淡淡地问道。
“他正和来交接的一个马夫报告城中之事。”庄昕回报道。
“是吗?”李希的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他是怎么说的?”
“爷放心,聂一仅仅知道城中事乃是由一对兄妹主事,姓李。如今哥哥早已经领兵离开辽东城,妹妹则仍然在城中。两人与墨门关系匪浅。”庄昕回报道,他心中对聂一很是不屑,作为一个密探,行动却完全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庄昕,你是否认为这个聂一很无能吗?”李希和庄昕主仆多年,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下属如此蔑视他人,他开口点醒道,“千万莫要小瞧了他,我若不是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以他的谨言慎行,你们想来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吧?”
李希看着庄昕笑道:“聂一,他从前还有一个名字叫聂翁壹。我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什么!聂翁壹?”庄昕对这个答案有些目瞪口呆。
没有理会庄昕的反应,李希抬头看着外面已经慢慢暗去的天空,略略有些失神。
“奭儿,你要记住。无论如何终你一生,不可以接近长公主生的弟妹。”
“希儿,你若仅得中人之资该有多好啊?”
“混账,谁准你用真名和那些人交游的。”
“希儿,你必须学会,隐忍。学会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学会明哲保身。知道吗?否则,老侯爷将死不瞑目的。”
记忆中,有很多这样的片断闪过,自己正是在这些一而再,再而三的训斥声中,被驯服了桀骜不驯的性子,开始懂得隐藏和中庸。少年时曾有过的“欲救天下,舍我其谁”的胸怀被渐渐释去,作为一个江淮间的行商,看着曾经的朋友们渐渐攀上高位,一展雄才,而自己终生只能躲在黑暗的影子里。
李希站起身,缓缓离开,他走到陈娇房间外。此时的陈娇正在房中看余磊留下的资料,希望能够找到新的东西供墨门众人“研发”,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外多了一个人。
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李希不止一次在自己心中问过。如果说,之前在彭城的相处,自己还能够以她是因为废后之事而导致性格大变来安慰自己的话。那么自朝鲜归来后的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偏偏无论自己怎么查探,结果都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这位和自己相处了两年的女子的确是自己的妹妹,前皇后陈阿娇。
陈娇似乎有些疲累了,她很不淑女的伸了个懒腰,将书简放到墙角小山般的竹简堆里,爬上床睡觉。待得陈娇睡去,李希才走到她身边,轻轻抚开她颊边的乱发,沉思道。
如果真的是我妹妹,为何一点也不显老态?难道馆陶长公主的保养之法真得如此之好吗?
他的眼睛墙角的那一堆的书简中,那些书简是他们离开朝鲜后,诸家的手下陆续送来的,足足填满了两三个房间,最近陈娇正努力将这些竹简上的东西,翻抄到纸上。那些书简他也曾拿来看过,里面的很多文字他虽不能全明白,却也略略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直以来送到墨门手中的那些“发明”皆来自于这里。从那一天开始,这些书简就成了他重点保护的对象。只是陈娇却永远不会知道。
难道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吗?再一次,李希如此自问道。
李希慢慢的踱步离开陈娇的房间,沿途的几个护卫暗暗向他打了个招呼。
如果,没有在元光五年的那年秋天遇到陈娇,如果,那时没有把她带到身边,如果后来没有给与她太多的关心,如果……那么,李希应该只是一个乡野间平常的富家翁吧。
“也许,我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罢了。”李希坐在院子里,仰望着天空说道。是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不甘寂寞的借口。
“庄昕,给我拿点酒来。”李希知道庄昕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后,便开口吩咐道。
“啊!”庄昕有些奇怪的看着李希,李希虽然会饮酒,但是除非必要是绝对不会主动要酒的。因为他的妻子张萃,非常不喜欢酒味。
“拿一点来吧。我需要好好想想,将来的路。”李希自言自语道。
庄昕自然不敢驳李希的话,立刻去准备好酒水来到亭中。
“庄昕,你知道卫子夫和卫青今年几岁吗?”李希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属下不甚清楚,不过卫皇后入侍陛下已经十余年了,想来也不年轻了吧。”庄昕虽然不明白李希为何有此一问,仍然乖乖回答道,“至于关内侯,庄昕听说他正是战场杀敌的好年纪呢。”
“是啊,卫子夫已经老了,可是卫青还年轻呢。”李希看着酒杯,说道。
“呀!”陈娇从自己的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她又一次梦到了长门宫,梦见了自己被带往长门宫的那天,那是她出来这个世界的那天。她起身下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急灌了几口之后,才惊魂不定的坐下。
“没事了,没事了!”陈娇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和自己说道。
月光透过密密的窗帘,射入室内,让整个房间别有一种幽暗之美。陈娇白色的长裙在这种月光下,泛起了一丝诡异的银光。
陈娇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看着天上不甚明朗的月亮,微微有些难受。
自从组织了伏击匈奴的那次征战之后,这种难受的感觉一直跟着她,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主父偃奇异的目光和越来越繁华的辽东城,常常让她想到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穿上外衣,任由自己的长发披在肩上,陈娇推门而出,试图让夜半的空气使自己清醒一些。这个时候的北方,其实已经相当的寒冷了,陈娇明显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化作白色的雾,飘在空中。
这个时间,天地都是一片寂静的。
走到庭院里的时候,陈娇惊讶的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身影,孤独的仰望着月亮。
“主父偃!”陈娇失声喊道,随即她便醒悟,自己不应该出声,因为,她没有戴面纱。她迅速的退到了月光的背面,希望建筑物的阴影能够为她掩盖一二。
“李姑娘。”主父偃马上就认出了眼前人,看着陈娇慌张的样子,他淡淡一笑,“这么晚了,姑娘这么会到这里来?”
“我,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陈娇背对着主父偃说道。
“是吗?老夫明日就要离开了,所以也睡不着呢。”主父偃难得和蔼的露出笑容。也许正因为是最后一晚了,所以他很希望能够真正接近这个自己一直十分有兴趣的女孩。
“是吗?听说主父大人马上就要高升了,恭喜大人了。”陈娇对于主父偃领旨回京一事早已经知道,只是她没有想到,主父偃居然也会半夜来庭院中,对月伤怀。
“高升?呵呵。”主父偃对陈娇的恭贺不置一词,他笑了笑,对陈娇说道,“李姑娘,相识这么久,这好像是你我第一次单独对话呢。”
不得不说,李希对这个妹妹的保护是极为周到的。主父偃来到辽东这半年来,没有一次抓到和陈娇单独相处的机会。可越是如此,主父偃对陈娇的身份就越是怀疑,因为李希的谨慎已经超越了一个哥哥对未出阁的妹妹应有的关心。
“主父大人,贵人事忙。”陈娇不知道主父偃今日的和颜悦色到底是为了什么,说话越发的谨慎。
“如果要说忙,李姑娘既要去实验区指点墨门的弟子,还要去察看高利和各方的贸易账目,想来忙碌更甚于我吧?”主父偃淡淡地说道。
“主父大人说笑了!”陈娇紧紧捏住自己的袖子,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在她的心中,因为这句话激起了多大的风浪。
“说笑?老夫从来不说笑。”主父偃看出了她的紧张,嘴角微微一泯,说道,“姑娘不用如此紧张。老夫并无恶意。”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李姑娘,你有如此才华,却和李兄一样甘于隐姓埋名?”主父偃走近陈娇身边,说道,“虽说你是一女子,不能封侯拜相。不过,若是老夫上报朝廷,那么无论你原来是何身份,今上后宫之中,上三品夫人之位,定然是逃不出你手的。若是产下龙子,问鼎后位,也未可知啊。”
“不用了。”陈娇听到这里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回头说道,“这些我都不希罕。而且,主父大人恐怕忘记说了,如果皇上知道了我和姐夫在辽东做下的这些,收我入宫或者可能,但是姐夫和辽东的很多人,恐怕难逃一死吧?”
虽然月光并不是很明朗,但是却并不妨碍主父偃看清陈娇的容貌,主父偃脸色不变,开口说道:“姑娘果然天生丽质啊!”
陈娇心中暗道一声,糟了,立刻掩面而去,却不知道已经太迟了。主父偃已经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主父偃望着陈娇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平静。主父偃在元光元年入仕,陈娇还是汉武帝的皇后,虽然已经不再得宠,不过,主父偃官备内朝顾问,自然和这位前皇后有过接触。无论是陈娇还是卫子夫,她们的容貌都可说是一时之选,否则单凭家世或性情是很难让她们二人得到皇帝的宠爱的。卫子夫性情柔顺,待人处事都极尽平和,而陈娇出身尊贵,使得她身上天生有一种凌驾在众人之上的贵族气质,在宫中一旦她发起火来,除了刘彻之外很难有人能够在气势上压倒她,就算是王太后也办不到。毕竟,王太后只是一介平民女子,虽然多年来在宫中养尊处优,却不能和陈娇这样的天之骄女比。
主父偃清楚地记得,陈皇后和皇帝的一次冲突。在宣室殿上,当每一个人都被刘彻冷峻的神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那个看来甚为柔弱的皇后却能够和皇帝针锋相对。那个场景让主父偃印象深刻。陈娇被废后,这一切行径都成了她不识大体的证据,但是在主父偃心中,有这样胆色的女子,决不普通。
在辽东城初遇的时候,主父偃从来不曾将这位李姑娘和陈皇后联系到一块。一直到,随着他对这座城市了解的深入,他越发现这座城市对这位李姑娘的依赖。也越发的,让他对陈娇有了兴趣。那日的午后,高利不慎落到地上的一封信,才激起了他的怀疑。那是一封来自朝鲜的信,信上写着“陈皎亲启”,主父偃亲眼看到高利将这封信送到了陈娇手中。
一旦有了怀疑的方向,要验证它就是一件相对简单的事情,只要你注意好其中的力度。
到了今晚,这惊鸿一瞥,终于让主父偃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李希的谨慎,陈娇的蒙面,尘李二人之间奇怪的关系,终于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主父偃只是没有想到,这位被废的皇后,居然没有在长门宫好好待着,反而跑到了这千里之外,做下了这么一番事业。
“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主父偃大笑着,他对着天空这样说道。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五陵无树起秋风(二)
“主父偃,闭嘴。”在主父偃大笑不止的时候,李希清冷的声音制止了他的疯狂。
“李贤弟,”主父偃似乎毫不意外,他冷静的看着李希阴着脸,越走越近。
伸手,恰住主父偃的脖子,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主父偃,杀你。并不难。”
静寂,仿佛从天地开始之初就是这样。
“嘿嘿,杀我,并不难。”主父偃虽然知道自己命悬一线,但是却并不担忧,如果李希肯杀他,那么他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主父偃,我不杀你。”李希放下手,任由主父偃的身子从面前慢慢倒到地上,冷冷的眼神斜望着主父偃说道,“因为,即使我不杀你,你也命不久矣。”
“不错,我主父偃得罪世人甚多。终有一日,即使是皇上,也不愿意再护着我。那时,主父偃将死无葬身之地。”主父偃淡淡回道,生和死早在叩阁上书的那天都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她就是废后陈娇。”主父偃看着李希身影,费力的站起身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一个意外。”李希慢慢地向前走着,走到了刚才自己独坐着,自斟自酌的小亭子里,他知道主父偃会跟上来的。
“庄昕,给主父兄斟酒。”看着主父偃坐下,李希对着庄昕如是说道。
“是!”
辽东城的酒,自然是美酒,即使是在辽东城已经呆过半年的主父偃在饮完这酒之后,也暗暗发出赞叹。当听李希说完他和陈娇的相遇,一直到来到辽东建城的这一切,想到这城中的一切与众不同,都是大汉朝的前任皇后带来的,让主父偃有一种莫名的荒谬感。
“为什么?”主父偃所问的自然是李希为什么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庇护这样一个女子。
“人各有命,也许只是投缘。”李希说道,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他不打算告诉主父偃。
“是吗?”主父偃自然不相信李希如今这个年纪,还有着这种心情。他也不追问,只是说,“只是两年时间,没想到,她一介女子,能够做到这个份上。”
“是啊。只是两年。”
“明日,就是我离开的日子了。李贤弟,你难道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主父偃看着沉稳的李希,不由得出声试探道。
“主父兄,我们认识有20年了吧?”李希举起玻璃酒杯,看着那淡黄|色的酒液在其中轻轻摇晃,开口问道。
主父偃没有回答,李希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20年前,你我在齐国初遇的时候,怎能想到会有今天?当时的你,不过是一介寒士,游学多年,都未有所成。你知道,当时我的叔叔给你的评价是什么?”
“志大才深,随性而为,愤世嫉俗,纵有出头之日,亦无葬身之地。”
“嘿嘿,不错,不错。主父偃行世数十年,从来也没有真正怕过谁!”主父偃笑了笑,说道,“李贤弟,现在和我追忆过去,你想以情来动我吗?”
“不,主父偃如果是那种轻易为情所困的人,那么你我也不会成为朋友。”李希放下杯子说道,“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一样的无情,所以我们才能够成为至交。主父兄,你不会说的,因为我看得出,你很有兴趣,对我这个妹妹的将来。”
主父偃没有说话,他慢慢的喝完剩下的酒,走到李希身边,忽然开口道:“你说得对。这样的女子,一生我也只见过这么一个。主父偃很想知道,如果给她时间,她能够飞到多远的地方。如果现在就这样折翼,那不太可惜了吗?”
“不过,李希,现在还太早!”主父偃说到这里,转头对李希说道,“现在的她还远远不能和那个人对抗,此时入宫只会害了她。”
李希沉默了,刚才他的确想过,陈娇回宫的可能性,但是他也明白这条路有多么的艰难。如果要保全性命,那就必须消除皇帝对陈娇的戒心,陈娇在宫外所作的一切,她所结识的人,都会成为致命的原因。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能够好好把握。”主父偃轻轻说道。
第二日,天朗气清,昨夜的一切都被秋日的风吹得一干二净。
“姐夫,你说什么?”陈娇没有参加给主父偃的送别,独自在城中等待众人的归来,只是她没有想到,李希回来后居然会这么说话。
“我们离开这里吧。”李希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新的太守,很快就会来到。辽东城的一切已经定型,即使再来一个新的长官,他也必须按照城中固有的规则来做事。有高利在,辽东还是我们的辽东。但是,我们却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李希给陈娇解释道,“当这里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我们的身份也就越来越危险。一旦被人发现你我的身份,那么就给了那些对辽东城心怀不轨的人,最好的攻击借口。”
“你我的身份?!”陈娇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句话,她不觉看了李希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和平日一样的平静。她不知道李希此言是否是有意而为之。
“离开,才是对辽东城最好的保护。”
陈娇对这句话,无可反驳,这半年来,和主父偃的相处已经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可是最终还是让主父偃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不过,眼前兄长的沉静和主父偃的如期离去,让陈娇错以为主父偃其实根本就不认得原来的陈皇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去哪里呢?”陈娇问道。
“回家。”李希微微一笑,说出了答案。
从辽东到东阳的路,原来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漫长,陈娇望着举目可见的李家门楣,心中不禁这样感叹道。
这一个多月里,主父偃也抵达长安,又一次上书晋见,再一次提出了震惊世人的一个柬言。
“茂陵初立,天下豪杰兼并之家,乱众民,皆可徙茂陵。内灾京师,外销j猾,此所谓不诛而害除,且使大姓豪强不得族居。”
轻轻几句话,可说是将天下豪强尽皆得罪了个遍,而他数年前提到的推恩令,也在这次奏折中重提,使得刘姓宗室中的有识之士无不恨他入骨。
而李磷入朝早于主父偃数日,宣室殿相会后,君臣相得,汉武帝亲许为右北平太守,同日,启用李广为沧海郡太守。考虑到边关战乱纷起,墨门受旨迁往长安,封韩墨为左内史,全理墨门事,待诏金马台。
“妹妹,你可回来了。”张萃,美丽依旧,她热情的上前扶起陈娇,带着她入府。
东阳的这个家,陈娇还是第一次来,虽然之前曾经听张萃给她形容过很多次。府里的陈设十分的朴素,不过,陈娇也可以看出里面渐渐多了一些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家不同的东西。比如大厅墙上的挂钟,比如厅中摆着的椅子,比如高起的桌子还有上面摆放着的纸张。
看到这些,陈娇心中微微一笑,她知道虽然李希身在辽东,不过对家人仍然十分的关心,任何好的东西都请人带回来给他们。
“你先坐好,两位陈叔现在还在铺子里,晚点我们全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张萃笑着招呼几个家仆端上茶水。
“呵呵,姐姐别忙了。我又不是外人。”陈娇看着张萃,心中暖暖的,她说道,“姐姐,我的侄儿侄女怎么样了?我这个做姨的可还没见过呢?”
“那两个小调皮啊?”张萃故作苦恼的摇头,说道,“这会儿正好睡了,不然非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姐姐带我去看看吧。”陈娇说道。
孩子很漂亮,是现代的婴儿用品广告商们最喜欢的那种,白白胖胖的,像天使一样。看着他们安静的躺在自己特意让人做的婴儿床里,陈娇不禁有一丝丝的感动。
张萃轻轻摇晃着婴儿床,轻声说道:“幸而有妹妹特意设计的这个婴儿床,让我可以亲自照顾他们。”
陈娇知道,他们这种人家,一般孩子都有自己的奶妈,平日亲身母亲反而很少有时间照顾。有了这床,两个孩子睡觉时倒可以在自己娘亲身边,给了母亲不少安慰。
“姐姐多礼了。我是他们的阿姨嘛。”
在东阳的日子,让陈娇又一次尝到了被人宠的滋味。不像在辽东的时候,要考虑给墨门的“发明”,又要担心辽东城的安危。现在的她只需要在李家的后院里,抱着孩子,享受着李希和张萃给她张开的保护伞,像孩子们那样吃喝玩乐。
“姐姐,我现在觉得很幸福呢。”那一日,陈娇靠在张萃的身上,旁边是两个爬来爬去的天使,初冬的阳光透过窗子洒满了室内,她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你确定没有看错?”刘建惊喜不已的回身问道,粗鲁的推开身边给自己送上葡萄的美姬。
“肯定没有看错,太子,就是那个一年多前在楚国遇到的那个女子。”一个男子谄媚的对刘建点头哈腰。
“好啊。居然在东阳,在我们江都国内!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啊。”刘建滛笑着摸了摸脸颊,想到那年遇到的陈娇,心中激动不已。
美女,他江都王府有得是,虽然说陈娇和张萃的美貌超出他府中姬妾甚多,可这一年多来他凭着自己江都王太子的身份,在属国内也搜罗到了几个不输给她们的美女。可是,这当中却没有一个能够让他忘记陈娇,那个胆敢给他一巴掌的女子。
“你先给本太子好好说说,你是怎么看到她的,在哪里看到的?”刘建忽而坐回椅子上说道,既然人在江都,那他就要好好筹划筹划,省得被他老子知道后,鸡飞蛋打。
“是,是这样的。”那人开始讲述他遇到陈娇的过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云缠风束乱敲磕
“复召李广,拜为沧海郡太守,除李磷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曰‘汉之李将军’者,乃此二李将军也。此后,匈奴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以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雁门,将军李息出代,远击匈奴。青斩首虏数千人,其功直追当日阻敌关外之李磷将军。”
——《汉书?匈奴传》
初冬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出现,空气冷洌但让人头脑清醒。院子里原本种下的各色花朵早已经残败,只留下几样陈娇说不出名字的小花,三三两两的在枝头开放。这一日,陈娇起得很早,她抱着几天前李希帮她搜罗来的古琴,走到亭子里,将琴放到几案上,摆出抚琴的姿态。心中暗想着古人所写的那些名句,对自己这番附庸风雅的行为暗自得意。
“古人说: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哪天我也去找棵松树下坐着。”陈娇心中暗道。
经过这么枯燥无聊的两年,现在的她对于学习弹琴这项休闲活动,充满了热情。远远的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姿态优雅的跪坐在亭中,在四面惨淡的秋日景致的衬托下,的确很像个大家闺秀。可惜,等到这个女子拨动琴弦的时候,那个感觉就全不一样了,七零八落的乐声清楚地反映出眼前人是个多么拙劣的初学者。
“皎儿,今天又这么早啊!”陈伏是第一个来到院子里和陈娇打招呼的人。他的住处就在离陈娇不远处,最近几日每天早上都被这个像孩子一样的嫡小姐,用糟透了的琴声当闹钟叫醒。
“陈叔早!”陈娇看着陈伏出来,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忽而转了转眼珠子,说道,“陈叔,你来帮我调琴。”
“琴走调了?”陈伏能够教育出李希这样的人物,他自身的造诣自然是不可小看的,琴棋书画虽不敢说精通,却至少比陈娇要好一些的。他走到亭子里,盘腿坐下,将琴摆到膝间,开始拨动琴弦,一连窜音符从他手间泄出,组合成一曲陈娇从来没有听过的美丽乐曲。
看着进入状态的陈伏,在一边静静观看着的陈娇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心道:果然有些古风自己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正学会。人家这么随便一坐,马上就有高人隐士的风范。
“好了!”陈弹完一曲之后,开始给七弦调音,这个工作很快便完成了。陈伏将琴放回几案上,转而对陈娇说道:“皎儿只喜欢古琴吗?为什么不学别的呢?”
陈伏会有这种疑问倒是十分正常的,在这个时代,古琴作为一种乐器还不完善,古琴的真正完善是由东汉的蔡邕和晋朝的嵇康完成的。古人说“楚琴赵瑟齐竽秦筝”,这个时代古琴作为楚国的一种古乐器,真正的流行地区是楚地,在其他地区古琴实物还是很少见的。陈娇在现代倒是学过古筝,可是这个时代的古筝和后来的古筝差异还是挺大的,所以看过李希派人送来的筝后,她想着反正要从头再学,还是学古琴吧。好歹在以后数千年里,古琴才是知识分子中的主流。
“呵呵,吹芋什么的我可没那个力气,又没人陪我滥竽充数。只好学琴了。”陈娇眨了眨眼睛,开了个小玩笑,提了下那个滥竽充数的典故,以她的肺活量来说,学吹奏乐器实在是费力。
“若是真想学,你倒是可以向萃儿好好学学。”陈伏听着陈娇再度弹出的噪音,说道。
“姐姐?”陈娇有些吃惊。
“对啊。萃儿在古琴上的造诣我们家最高的。”陈伏说道,“你既然想学,难道就没想过给自己找个师傅?就这么瞎练?”
“我,本来想让姐夫去帮我找个老师的。没想到家里就有高手啊!”陈娇老实的承认了自己原来的计划。
“说我什么呢?”张萃和李希夫妇也到了院子里,张萃耳尖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开口问道。除去云游去了的缇萦和陪同的陈潜,李家的主事人全到齐了。
“没,就是说学琴的事情。”陈娇回应道,接着把两人刚才的对话转述了一遍,接着就开始拉着张萃拜师。陈伏和李希含笑看着她的小儿女姿态,静静的退到一边,到书房中商议事情去了。
“陈叔,”一进书房,李希就开口说道,“方才收到一封传信。是从楚国来的。”
“哦,什么?”陈伏看着有些苦恼的李希,心中有些奇怪。
“是关于彭城煤行的。”李希开口说道,“前阵子,主父偃向皇上提议的迁徙令,也传到了彭城煤行。”
“那是说豪强大族吧?”陈伏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
“彭城煤行,这两个冬天太显眼了!”李希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李家经营的产业都被有意识的压缩规模,明面上也是把各大产业分分到不同人的手中,而彭城煤行却是唯一的例外。当初组建的时候,就是李希为了陈娇这个妹妹特别支持建的,后来李希也一直把它视为自己妹妹的产业,从人员调动到各项安排都是按照陈娇的意思进行的,一直以来这个煤行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独立的店面,它的幕后老板更是个飞速崛起的神秘人物。世人都知道垄断是最易产生利润的,彭城煤行是一个新事物,还是一个和天下富室权贵都有联系的新事物,这样的引人注目,本身就是不安定的因素。这次的迁徙令分派到彭城煤行的头上,只能说是中国官场的一些转嫁灾难的高手们的杰作。而李希因为自己的特殊消息渠道,对此事提早知道了。这个时候,诏令可能正驰往各地,到达彭城估计也就是数日间的事情。
“无论这个诏令如何,只要有人接不就是了。随意安排个人去,一切就可以平静下来了。”陈伏捋了捋胡子,说道,“除非,是你的心中有别的想法,否则这种李代桃僵即可解决的问题,怎么会让你感到为难?你,希望借这次的迁徙令做什么?”
“……”李希沉默了,他的确想过,借这次的迁徙,让陈娇到茂陵去,彭城煤行的幕后老板,这个身份既不会让皇帝感到威胁,又能够让他对自己的废后的能力刮目相看。李希甚至想过,这份诏令是不是就是当初主父偃所说的唯一机会,一个让陈娇再度接近皇帝的机会。
“你……”陈伏一手将李希养大,对于李希的想法他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看着李希的样子,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希儿,火中取栗虽然刺激,可是一不小心就有生命之虞。你难道不为家人想想吗?难道忘记了,当初老侯爷送你离府时的嘱咐吗?”
“爷爷说,不可以接近长公主所生的弟妹,李希早已经违背了。”李希许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希儿,你终究不能甘心一生如此吗?”陈伏看着李希,又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那十多年前好不容易被自己磨灭的少年意气。从一开始,陈伏就感觉到李希的才能,他自己就曾经数次和陈潜聊过,如果李希生在秦末,封侯拜相当不在话下,这样的人,要他一生蛰伏,对国家大事冷眼旁观,难,难,难。他费尽苦心,才让李希认清楚形势,为了家人的安全,安心过隐居生活。只是没有想到,如今李希年过而立,居然再度……看着李希眼中的热切,陈伏自己对自己道了一声,罢,罢,罢,时也,命也。
“希儿,有些事情,陈叔阻止不了你。只希望你能给自己留足后路,莫让陈家断了后。让我陈伏死后不至于无脸见老侯爷。”陈伏略带点萧索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
“陈叔。”李希看着陈伏,心中难受,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陈伏是多么忌讳他入仕。
“还有皎儿,这孩子天真可爱,丝毫没有沾染到官家习气。你若真要送她回去,也要好好保护她,莫让她受了别人的欺负。”
“李希知道!”
这一日在书房中的谈话,成了李希下定决心的开始,虽然后来的事情也是诸多巧合的结果,但是不能不说李希的无作为也是巧合形成的原因。
刘建是个好色之徒,这一点整个江都王府的人都知道,但是江都王只有这一儿一女,王后又极度宠爱自己的儿子,事事顺着他,造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虽然如此,但是刘建却并非没有头脑,他的父亲刘非是汉景帝的儿子中相当有军事头脑的人,门下遍养豪客,为人尚算正直,所以刘建很多时候做事,都要瞒着父亲,使得他还是有相当的小聪明的。
从自己的属下那里,刘建差不多摸出了陈娇的去向,原来是陈娇和李希路过广陵的时候,被那人瞧见了。之后命人沿途注意他们,因为是江都王的地盘上,一路上的各处城镇都有人看着,竟然准确无误的将两人的行踪上报给刘建了。
“进了东阳的李姓人家?”刘建听完属下的禀报,心中一阵兴奋,心道,这次还不抓住你。
“是啊,太子,你看是马上派兵去查封了她家,把人给你抓来呢?还是?”来禀报的是刘建的心腹近侍刘沙,他对于这个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王太子很是了解。
“不,这次,我要好好玩玩。她可是第一个敢打我的女人啊。不能便宜了她。”刘建摇了摇头,否决了刘沙的提议,“你过来,我们这样。”
刘建靠近刘沙耳边,轻声嘱咐道,刘沙越听心中越惊讶,但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明白了吗?”刘建说道,“等本太子玩完了,就把她赏给你们。”
“是!”刘沙不敢说什么,只是在他心中,对经历过太子准备的报复之后,这个女人心智正常的可能保持怀疑。
刘沙恭敬的退到房外,却正好遇上了太子妃柳行云。柳行云是江都国的一个大族之女,素有贤名,是江都王为了改改自己儿子的性子,亲自找来的。论容貌,论才华,那都是江都国数一数二,可惜遇上了个不讲理的婆婆和风流成性的丈夫,短短几年,整个人竟迅速的憔悴了。
“刘沙,你哪里回来?”柳行云性情平和,待人宽厚,在下人中间口碑很好,刘沙对她也很是尊重。
“回太子妃,小的奉太子命令,到城外办点事情。”刘沙恭敬地说道。
“办事?”柳行云语气略有迟疑,说道,“太子年轻,性情浮躁,你们平日要好好劝劝他。尤其现在,父王正病着,可别让他老人家生气了。”
“是!”刘沙语不由衷的应道,太子做的事情,若王爷知道其中的十分之一,此刻怕也已经气死了。但是他们做下人的,又能怎么着,尤其刘建还铁定会成为下一任的王爷。
“那就好,你们下去吧。”柳行云自然也明白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她人微言轻,一贯向着她的王爷又病了,如今在府中也是如履薄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看着刘沙走远,柳行云叹了口气,推门而入,不意外的看到刘建正抱着一个新入府的歌女,两人几乎衣裳褪尽。
“太子,请自重。”柳行云看着这一幕,低下头轻声说道。
“哦,原来是我的太子妃来了。”刘建斜瞄了一眼柳行云,无动于衷,反而更加放浪的揉捏着身下的歌女,让她发出阵阵的呻吟。
“太子,父王病重,你身为人子,应该在床前侍奉,怎么能……”柳行云早就习惯了刘建的这种行为,虽然觉得难堪,但是却不得不把来意说清楚。
“他不是有孝顺女儿照顾着嘛,那还用得着我啊。”刘建嗤笑道。
“太子,你终究是太子。便是徽臣妹妹,将来也是要出嫁的。你何必和她争这份气呢?”柳行云看着刘建这样子,也只能老调重弹的苦劝着。刘建和江都王的另外一个女儿刘徽臣并非同母所生,且因为江都王宠爱刘徽臣,两人一贯交恶。
“咚!”一个香炉飞来,在柳行云额边砸出了几丝血迹,刘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给本王滚出去。”
“太子!”柳行云摸着额头,愣愣的,刘徽臣是刘建的死|岤,她一贯知道刘建对这个妹妹感觉不好,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对自己动手。
柳行云想到自己入府至今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去。
正文 第三十章 寸心蓦地深深苦
柳行云一阵心灰意冷后,茫然不知所措的走在后院,直到被一个少女唤醒。那女子不着粉黛,珠环斜插,此刻正焦急地看着柳行云。
“徽臣妹妹。”柳行云握住刘徽臣的手,顿时泪如雨下。
“嫂嫂,别伤心了。”刘徽臣本就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看到方才还好好地去请她大哥回来尽孝道的嫂嫂如此情状,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这也
金屋藏娇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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