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第15部分阅读
金屋藏娇 作者:肉书屋
金屋藏娇第15部分阅读
现身,她知道这不是劝说刘徽臣的最好时机,再过一段日子,她就可以劝说这位翁主离开了,离开这个养育她的王府,也远离一段有可能置她于死地的畸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张萃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希,“你明知道妹妹现在的情况,你居然不去救她?只是准备全家迁徙。”
“我派庄昕去保护她了。”李希微微撇过脸,说道。
“这样就算了吗?她的身份随时可能被拆穿,如果被拆穿了,你要她怎么办?我们又怎么救回她?”张萃知道李希这是在有意躲避自己,上前一步靠近李希,正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夫君,你到底怎么”
“萃萃,娇娇的事情,你别管,好吗?”李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逃掉。
“你觉得我能不管吗?”张萃有些难过的摇了摇头,“妹妹的身份……她身上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影响到我们全家的。夫君,不要这样冒险。我们全家人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萃萃!”李希看着妻子近乎恳求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
“夫君,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张萃低下头,握住李希的手,“20年了,这些年来,我亲眼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难道你以为你从辽东回来后心中所想的一切,我会看不出来吗?”
“萃萃,我保证,我一定保护好你们的。我保证。”李希说道,“可是,这一次,放手让我去吧。”
“夫君,”张萃听着李希用略带萧索的语气说完这些话后,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不可能阻止一颗被压抑了10多年的想飞翔的心。她抬头看着李希,说道:“夫君,我相信你,你保证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保证?”
“你说。”李希忙道,虽然他不打算为任何人停住自己的脚步,但是能够得到结发妻子的谅解,还是令他十分高兴。
“我要你保证,绝对不能伤害到妹妹。”张萃说道。
“萃萃,”李希十分惊讶,没有想到妻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她虽然和陈娇感情不错,但毕竟相处日短。
“夫君,我知道,如果不能一展抱负,你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开心的日子了。”张萃说道,“可是,人是会变的,而人世间最容易使人改变的东西就是权力。我要你保证不伤害妹妹,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我不要在十年二十年后,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枕边人。所以,请你谨记,她是你的妹妹,是你曾经不忍心下手伤害的妹妹。”
“……”李希放开手,轻轻搂住张萃,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答应你。”
刘非终究没能逃过死劫。陈娇看着刘徽臣脸色灰白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幽灵般地说道:“父王死了。”
“翁主,请节哀。”陈娇对刘非这个血缘上的表哥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看着伤心欲绝的刘徽臣也只能如此安慰。
“节哀?”刘徽臣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她摇了摇头,似是要甩开哀伤,“娘娘,你走吧。”
“你要放我走?”刘徽臣的这一招真的是出乎陈娇的预料之外。
“父王死了,这府里,就变成了大哥的天下了。我不可能再组织他对你动手。”刘徽臣说道,“父王归天一事,我让人封锁了消息。王后和大哥一时不会知道,所以你走吧。”
“为什么放我走?”陈娇忽然觉得眼前这位翁主很不简单,能够强压住丧父之痛,做出决定,这种行事果决更在其父之上,至少刘非没有这种壮士断腕的决心,肯立时放她离开。
“徽臣只是小辈,又是女儿之身,很多事情父王并不肯和我说清楚。但徽臣自己有眼睛。”刘徽臣脸上一直保持那让陈娇觉得惨淡的笑容,“皇家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秘密,徽臣无意追究,也无力追究。所以放娘娘您走,只是为王府避祸罢了。父王已逝,大哥行事鲁莽,娘娘您身份非同寻常,江都王府是留不住你的。而徽臣只希望江都王府能够平安无事,如此徽臣百年之后也有脸面见父王于地下。”
“刘徽臣,”陈娇看着这个面无血色的女孩,心中忽然有了怜惜,“我叫陈娇,就是皇上的前皇后,本该居住于长门宫的那位。”
“娘娘!”
“你和我一起走吧。”陈娇开口道,“留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谢谢娘娘坦诚相告,解了徽臣心中疑惑。可是,徽臣无意离开江都王府。”刘徽臣屈身行了一礼,姿态完美。
“你说,只希望百年之后有脸面见你父王于地下?”陈娇走近她的身边,“可是,如果你继续留下,对你,对江都王府都没有好处。”
“娘娘何必危言耸听?”刘徽臣仍然是笑着,“大哥继位后,徽臣大约是要在府中度此残生了。可是,即使如此,那也与江都王府无碍。”
“是吗?我大汉极重孝道人伦。如果,王府中发生有乱人伦之事,不知道翁主将来有何颜面见王爷于地下。”
“并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刘徽臣终于连那点面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仿佛是被人刺中心中最隐秘的那一处。
“翁主何须自欺欺人。”陈娇看到她这个反应,反倒松了口气,继续说道,“随我一起离开吧。如此,便可保住一切你想要保住的。”
“……”
“还是你以为在令兄继位后,你还能够反抗吗?你也知道你父王一死,这江都王府便成了他的天下啊。‘总有一天,这府里的一切都是我,我想做的事情再也没人敢反对。’言犹在耳啊。”
“别说了,娘娘。你让徽臣去和父王告个别好吗?”刘徽臣终于开口说道,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更显楚楚可怜。
“元朔元年冬,江都王刘非死,上赐谥号为易,令其子刘建继其位。董仲舒复相江都。”
——《汉书?董仲舒传》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此去茂陵与谁同
当时间进入元朔二年的二月,整个大汉帝国从南到北都被春意所萦绕。在通往长安城的大道上,有一辆马车正优哉游哉的缓缓前进着。
“徽臣,外边的景色不错噢!”马车上坐着一位蒙面女子,她左手微微撑在脸颊边,乌黑的长发被风吹拂着。
“姑姑,我们都快到长安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马车内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裳的灵秀女子微微蹙着眉头问道。
“我们是受皇上指派,入住茂陵郡的地方豪强,还能怎么办?”陈娇将心思从窗外拉回来,看着忧心忡忡的刘徽臣,无所谓地说道。
当日她们俩人通过刘徽臣所知道的地道离开了王府,而府中众人都还陷在江都王去世的巨大震撼中,两人经过一番乔装后,毫无阻碍的来到的彭城煤行设在广陵城的分行。彭城煤行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几乎在全国各地都设有分店,尤其如广陵城这样的诸侯国国都,自然是不能漏过的。陈娇早就盘算过离开后必须马上和李希取得联系,而陈娇对李家的了解仍然如同两年前一样少得可怜,在广陵城她唯一的求助对象自然只有自己一手创立的彭城煤行的人。当时陈娇并没有想到,在彭城煤行还会有另外一场惊喜等着她。
在她和刘徽臣刚刚被确认了身份,才在后院坐定,马上就来了一群奉了皇命而来的差役,要立刻请二人去京城。在当时如果两人反抗的话,显然是不智的行为,因为如此一来身份将会被马上拆穿。陈娇只得将错就错的,随着这群人上京。而刘徽臣,在跟随这个表姑母兼叔母进京的过程中,终于明白这位表姑姑居然是私自从长门宫逃离,而当今皇上,她的叔叔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居然没有追查她的下落。初想明白这一切时,刘徽臣几乎有晕倒的冲动,完全不知道自己跟着她离开王府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刘徽臣看着无所谓的陈娇真不明白她怎么如此镇定。
“好啦,徽臣。从我们上路到现在,你已经担忧了快两个月了。”陈娇倒没有刘徽臣那么多的担忧,最初是为了不被拆穿身份,顺便躲避刘建的追查。每每看着差役们高举令牌带着她们毫无阻碍的通过刘建“严防死守”的关卡,陈娇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后来,随着日子的增长她开始对长安多一份向往,这个大汉帝国的首都,她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好观看过。而且,陈娇想得很清楚,汉武帝出宫的机会不多,出宫微服私访的机会就更加微乎其微了,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像清代皇帝那么喜欢玩这招的。而且,她们去的茂陵郡又不是长安城,那里离长安城可还有一段距离。在两万多人里,谁能发现一个蒙面女子是当今皇上的前皇后?而且还是个外人眼中一直在长门宫的前皇后。
“都说‘大隐隐于市’我们就潇洒些,做一回大隐就是了。”陈娇笑眯眯的说道。
“姑姑!”
“别烦了。驿站快到了,你今天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下车休息吧。”陈娇看着慢慢进入眼帘的驿站,适时转移了话题。
“姑姑!”刘徽臣无奈的喊道,她对陈娇的无所谓担忧不已,但是却也确确实实佩服着她,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女子,却能够自行创造自己的命运,组建了那么大的一个煤行。对比起同样聪明的嫂嫂柳行云的悲惨处境,陈娇所作的一切在她眼中就更加令人羡慕,虽然很多时候刘徽臣也知道陈娇的身份使得这些炫目的一切随时可能化为泡影。
记得她们刚刚开始相处的头一个月里,曾经有过一次谈话。当时,刘徽臣问陈娇,为什么要带她离开王府?仅仅为了保持身份的秘密,而多带上一个累赘,不值得。
“我若是你,会在到达彭城煤行后就杀了这个累赘。”刘徽臣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可是我不想杀你呢。”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在说,我不甘心。”陈娇当时用手指着她的眼睛,神情很是专注,“不甘心只能让别人来安排你的命运,不甘心只能在江都王府做一个无声的翁主或王爷幕后的影子,更不甘心只因为是女儿身而得不到府中人全心全意的辅佐。”刘徽臣当时听得傻愣愣的,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居然全被陈娇看在眼里。
“你是第一个,我在这世上看到的第一个如此不甘于平庸命运的女子。所以我带你走,只想告诉你,这个世界是很大的。”陈娇说完这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说道,“怎么样?有兴趣帮我的忙吗?和我一起管理彭城煤行吧,以后我们会得到更多。”
刘徽臣觉得自己大概会永远记得当时的感动,因为即使亲如他的父王也从没想过要将江都王府交到她手上,只因为大哥是男孩子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多年来的含辛茹苦没有被任何人看在眼中。王后恨她,怨她,说她抢了大哥原有的东西,却没有看到她眼睁睁看着多年来信任的下属一个个向大哥倒去的无奈和悲伤,即使所有的临阵倒戈者都承认大哥的才能不如她,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因为大哥才是江都王府的正统继承人,而她只是个女孩子。跟着陈娇离开江都王府,固然是因为害怕大哥对她的马蚤扰,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在这场权力斗争中见识到的很多都是都使她万念俱灰了。陈娇那一刻发出的邀请,是对她能力的肯定,也是陷在深渊之中的她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晚,她们在离长安城仅有数十公里的一个驿站留宿。天上星光点点,地上的灯光却是稀稀落落,在公元前2世纪的半夜,地球上几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但,那只是几乎,此刻的驿站外却满是人头涌动,穿着官兵服装的很多人拿着火把,左右搜索着,发出烦人的嘈杂声。
刘徽臣从自己房中推门而出,一贯浅眠的她被吵醒了,便索性出来透透气。她惊讶的看到对面的陈娇房中也仍然灯火通明。她走到她门口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只得自己推门进去。烛火在桌上燃着,忽明忽暗,房间的主人却不在其中。刘徽臣向左一转头,看到的正是陈娇靠在窗台上合目而眠,她的长发被全部揽在左肩上,在夜风的吹拂中轻轻抖动着。
“姑姑,醒醒。”刘徽臣上前推了推陈娇,终于看到她眼睑微动,清醒了过来。
“徽臣?怎么了?”陈娇奇怪的看着刘徽臣问道。
“你听听外面的声音。”刘徽臣说道。
“什么声音?”陈娇凝神听了一会儿,说道,“大概在抓逃犯吧。驿站外有官兵保护,不碍事。”
“这里已经靠近长安了。此处治安应当更胜他方,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官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呢。”刘徽臣皱眉说道。
“靠近长安和这个有关系吗?”
“姑姑,长安是帝都。此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是有可能会直达天听的。无论是平民还是官员,要犯事都会可以避开的。而官员们为了自己的政绩,也很少做大的动作,否则那就是他们无能的表现。”
“现在大半夜了,还派了这么多人出来逮捕的,你怀疑不是普通人?”陈娇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领会到了刘徽臣的话中之意。
“正是。”
“……”若说身份不平常,她们俩人的身份可是够不平常的了。两人一对视,均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姑姑,我们……”刘徽臣的话被一个推门而入的巨响所打断。两人向门口一看,来人是一个年约40上下的男子,他并不太高大,但锐利的眼神却使人感受一种深重的压迫感。
那人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窜到刘徽臣的身边,抵着刘徽臣脖子的匕首明明白白的表现着一个信息,这个入侵者来意不善。
“你想做什么?”陈娇面对着这种处境反倒冷静了下来。
男子嘴角微微一弯,轻声说道:“替我打发掉外面的那群官兵,我就不为难你们。”
门外适时的响起了敲门声,有人问道:“小姐,陈小姐,你没事吧。请开下门吧。”
陈娇看了男子一眼,轻声说道:“你躲到床上去。”说完,拿起桌上的面纱重新罩在脸上,去开门。
“陈小姐。”门口是几天来一直照顾他们的那个官差。
“有什么事情吗?”陈娇故作不耐烦地问道,“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吵啊?”
“今晚有个逃犯,吵醒你了。”官差不住的道歉,“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影从这里过,小姐你没事吧?”
“这里没事。你们去别处搜吧。”陈娇丢下这一句,便想把门关上。
“小姐,等下。”官差非常的尽忠职守,拦住了陈娇关门的手,“按规矩,我们是要进去搜一下的。”
“混帐东西!”陈娇狠狠拍掉了官差的手,瞪了他一眼说道,“本小姐的住所是你们可以随便查的吗?还是我们陈家迁到关中后,你们就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不,不,小姐误会了。”官差被这句话吓得差点尿裤子。这些地方豪强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差役可以得罪得起,虽然圣上下了旨,有意压制,可一个一个都还有着通天的本事。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个一个的赔笑脸,与其说是押送进京,不如说是护送进京。方才外面说看到人影进来驿站,还直指彭城煤行的当家陈家小姐的住处。若是别人,他是问也不敢问下的,可这位陈小姐一路上态度温和,所以他才来问问,没想到一下就惹怒了人家。
“还是,你以为我们陈家好欺负,等你把隔壁那些地方都查过再来吧。”说完这话,也不理官差地反应,便将门关上了。她这一路上早就抓准了这些护送官差的心思,她们这群人他是一个也不敢得罪的。
“小姐,你息怒啊。”官差还在外面哀求了声。
“下面怎么办?”
“怎么办?你们到别地方查去。这里的大爷小姐,我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
陈娇靠着门边,听到人声渐渐稀落,走动的脚步渐渐变少,心中松了一口气。回到床边,她冷冷看着那男子,说道:“放开徽臣,他们已经走了。”
“有劳姑娘。”那男子也信守信用,马上放开了刘徽臣,匕首入鞘。接着,他又说道,“不过,现在离去恐怕会马上被发现,还会连累两位姑娘。今晚,在下还要在此再留一夜,明日才能离去,请见谅/”
“……”陈娇扶过十分惊慌的刘徽臣,听完这话,脸上露出苦笑,难道她还有说不的权利?
“我郭解一贯说话算话。刚才姑娘为我解围,将来必有所报。”那男子自然看出了陈娇的不乐意,抱拳说道。
“你是郭解?”陈娇听到这个名字,眼中一亮,看着这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有些惊讶。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郭解,轵人也,字翁伯,善相人者许负外孙也。解父以任侠,孝文时诛死。解为人短小精悍,不饮酒。少时阴贼、慨不快意,身所杀甚众。以躯借交报仇,藏命作j剽攻不休,及铸钱掘冢,固不可胜数。适有天幸,窘急常得脱,若遇赦。及解年长,更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为侠益甚。”
——《史记?游侠列传》
侠,产生于礼崩乐坏、人性光辉极度张扬迸放的春秋乱世。在反抗暴秦、楚汉相争的动荡岁月里,到处是萍踪侠影,刘邦的许多部下都曾经是游侠,再加上汉初宽松自由的黄老政治,使得西汉成为游侠的第二个黄金时代。然而,侠义所追求的自由与朝廷所倡导的秩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侠,终于不再被朝廷认可。
西汉的第四代皇帝汉景帝锐意改革,决心要整顿弊政,他打击的重点:一种人是居位自傲、不服管束的诸侯;另一种人就是以江湖之道控制地方的豪强游侠。汉景帝派了外号为“苍鹰”的严吏郅都整治济南裥氏一案,拉开了朝廷在全国范围内大批诛杀豪侠、打击江湖的序幕。到汉武帝,继承他父亲景帝的作风而变本加厉,大用酷吏如宁成、周阳由等,每到一处,必使豪侠血流成河。
游侠的黄金时代结束了,郭解,在劫难逃。
“原来是名满天下的郭大侠。小女子有礼了。”陈娇看着眼前这个后来被司马迁列入《游侠列传》而名载史册的男人,心中略带着怜悯。
“不敢。”郭解说道,“今晚多有得罪。但不知两位姑娘姓名,解虽一介平民,然若有缓急之事,可为二位尽力一二以报今日之恩。”
“先生过谦了。关东郭解,侠义之名誉满天下,只得你一句话,关东少年莫有不从。”刘徽臣并非那种养在深闺的无知闺秀,对于郭解之名也是久有所闻,当下生出仰慕之心。
“不过是些许虚名。”郭解为人,确如史书所载,谦和温厚。
“先生,今晚这是?”刘徽臣知道郭解此人,在关东素来是深受爱戴的,总是官府中人在邻里之间也未必有他这么高的威望,只不知为何今日竟然落到了被官差追杀的地步。
“郭某奉皇命徙入关中,日前与杨氏季主略有争执,失手杀之。如今命案在身。”郭解苦笑道。
陈娇冷冷的看着他,知道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杨季主的家人上告至武帝处申述冤情,又被郭解的崇拜者在宫门外截杀,这种赤裸裸的对朝廷权威的冒犯行为,才是汉武帝最终决定对郭解实施逮捕的原因。
“那,先生,这是打算去哪里?”刘徽臣许是因为自幼生在王府,普通人的性命并为太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对于西汉时的人来说,一言不合动辄杀人的游侠行径是太过普通了。
“家母已安置妥当,解正打算离京周游以避灾祸。”郭解对自己的打算毫不避讳。
“此番周游,是打算等到朝廷下赦令吗?”刘徽臣问道。
“徽臣,郭大侠智慧过人,怎会不给自己留退路呢?杀杨季主定是赦前之事。”陈娇打算刘徽臣的问话,直视着郭解说道,“小女子说的,可对?”
“这位姑娘,你有话可直说。”郭解早就发掘这两位女子中,年纪较小的那个和世间的很多少年人一样对自己充满了崇拜,而另外一个则冷静的可怕,从头到尾都在以一种观察的眼神看着自己。
“茂陵初立,天下豪杰并兼之家,乱众之民,皆可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好猾,此所谓不诛而害除。”陈娇淡淡的念道,“此中关键,不在内实京师,而在外销好猾,难道郭大侠真的不明白吗?”
“……”郭解一阵沉默,是的,他的父亲因为任侠被孝景帝所诛杀,游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怎样的代价,在当代的侠士中没有比他更清楚了。如今朝廷对他发出的通缉令中所隐含的信息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交浅言深,恕小女子无理了。”陈娇看出了他的深思,继续说道,“此乃非战之罪,小女子看来朝廷整顿游侠的决心早定,你身为天下第一名侠的命运也早已注定。‘自古言勇侠者,皆推幽并’郭大侠从此过,可是打算到太原,托庇于此间少年吗?”
“先生名满天下,此去自然一路顺畅。而天下侠士,信义为先。助先生离去者,终不肯再出卖先生,则恐怕这些人为了保护先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陈娇所说的这些并没有夸张,在历史上,郭解自关中逃往太原,一路上畅通无阻,也不曾掩饰自己的身份,每到一地都有人隆重接待。而后来追到的官差在审问每一个接待他的人时,得到的都只是冷冰冰的尸体,其中甚至有很多人和郭解从无交往。由此可以看出,在当时,关东大侠郭解享有多大的名声,人们宁愿死也要保护他。
“先生啊,有越多的人保护你,朝廷就越不能放过你,因为那表示你能影响到的人越多,因为这些精于武艺的少年侠士们本来应该是从军报国的栋梁之材,而他们却因为仰慕你走上了和朝廷作对的道路。”陈娇说完这话,就停了下来,看着直冒冷汗的郭解,最后说道,“小女子敬重先生,尊称你一声郭大侠。只想问一句,以此如山尸体救先生一命,难道是先生所愿吗?”
“相传……”郭解终于开口道,“尧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以授天下,乃权授舜。临终有言,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说完,竟是摇头苦笑不已。
“先生,”刘徽臣看到满脸灰败的郭解竟然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陈娇听到郭解这番话,知道他心中已经完全想明白,对未来也做出了选择。她想了想最终说:“韩非子有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朝廷所惧者,游侠之害滋生于天下,又或联络诸侯,最终危害国家。大汉内有诸侯之乱,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国家多难,正是我等出力之时。而小女子听说,卫青将军奉命调集大军,今春即将出关作战,此乃重振国威之时,也是追随先生那些少年侠士们建功立业之时……”
“这位姑娘,可否将姓名相告?”郭解打断了陈娇的话,问道。
“彭城煤行,陈皎。”
“陈姑娘,日多蒙点醒,以后该怎么做,郭解心中有数。”郭解的神情很是严肃,“解有两名亲传徒儿,性情纯善,武艺尚可。世事艰难,希望将来姑娘对他们多多指点。”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郭大侠若有所托,小女子定当尽心而为。”陈娇向郭解屈身行了一礼,这一礼郭解也受得起,毕竟他即将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去挽救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告辞!”郭解拱手行礼,越窗而去。
“天下第一侠士,他的确当得起。”陈娇望着郭解离去的背影,感叹道。
“姑姑,你何必如此……”刘徽臣自然知道郭解这一去必然是想见无期,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陈娇要对郭解说这一番话,断了他的生趣。
“徽臣,我这么做,固然是为了全郭解的侠名,却也是为了你我二人。”陈娇淡淡地说道,“你我毕竟是女子,而彭城煤行,早在朝廷监视之中,动弹不得。我需要一个外援,助我做一件事情。”
她转步走到桌边坐下,看着立在一边的刘徽臣继续说道:“徽臣,游侠者,重信诺,轻死生,对我来说是最佳人选,最佳的传信人选。”
“解平生睚眦杀人甚众,上闻之,下吏捕治解,所杀皆在赦前。轵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誉郭解,生曰:“解专以j犯公法,何谓贤!”解客闻,杀此生,断其舌。吏以此责解,解实不知杀者,杀者亦竟绝,莫知为谁。吏奏解无罪,公孙弘议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虽弗知,此罪甚于解杀之。当大逆无道。’郭解之伦,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其罪已不容于诛矣。观其温良泛爱,振穷周急,谦退不伐,亦皆有绝异之姿。惜乎,不入于道德,苟放纵于末流,杀身亡宗,非不幸也。”
——《资治通鉴?卷第十八》
陈娇看着在自己眼前眼眶全红的宁释之,心中感叹,这个为师傅泄愤而出手杀人的少女,断送了刘彻对主动现身认罪的郭解的最后一点好感,也断送了郭解最后的一线生机。
“陈姑娘,义父临终有言,让在下和师弟前来投奔姑娘。今后,姑娘若有所命,郭嗣之无所不从。”另外一个看来较为成熟的男子,正是郭解的义子,郭嗣之,他虽然看来情绪比师妹要平静些,但严重的恨意却骗不了人。
“不敢。”陈娇心中叹了口气,两名弟子如此脾性,怪不得郭解放心不下,要将人托付与自己了。看来若不是有郭解遗言约束,两人只怕已经凭着一身武艺杀到未央宫为师傅报仇了。
“来人,带这两位去休息吧。”陈娇向自己最近才买来的近身侍婢吩咐道。
元朔二年,陈娇终于重新回到了告别了两年之久的长安,在茂陵郡购置了一间宅院住下,收留了郭解的两个徒弟。而此时此刻的汉武帝刘彻,正忙于安排卫青出征的事宜。历史上,汉朝通过这场战争,收复了秦河南地,正式采用主父偃之计,置朔方、五原郡,以之为出击匈奴单于王庭的正面根据地。而卫青也是通过这场战争终于得到了军中上下的真正认同。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茂陵信美王孙地
茂陵位于古长安城的西北面,汉武帝刘彻为自己选择的墓地是茂乡,陵墓因为坐落在茂乡才被命名为茂陵。从汉武帝建元二年开始修建的这座陵墓,到汉武帝驾崩那年,整整五十三年,全国每年三分之一的赋税被投入到这里。
而在帝王陵墓附近设置陵邑,是汉代陵墓制度的一大创新。据《关中记》载,西汉徒民置县者凡七陵,除霸陵、杜陵二邑在长安外,长陵、安陵、茂陵、平陵、阳陵五邑均在咸阳原上,
故而此地后来又被称为五陵原。同时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西汉陵邑均置县,迁各地富豪于此,移民造城,使其成为繁华富庶之地。后世诗人笔下有五陵年少之说,便出于此。此刻自然没有杜陵、平陵,然而10多年来的苦心营建下,五陵繁华却已经初见端倪。茂陵东南的茂陵邑,就有众多文武大臣、富家名门在那里定居,人口达二十七万七干余人,居‘五陵‘之冠。其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当时的都城长安,长安的达官显贵对能迁居茂陵者十分倾慕。
“姑姑,今天拜谒的人你还是一个不见吗?”刘徽臣翻看着今日送入府内的名刺,开口问道。
“再看看吧。”陈娇拿着手中的一份名刺回答道。
所谓的地方豪强,即使被迫迁到了这里,仍然不遗余力的发展着自己的关系网,茂陵繁华自然是有其来由的。彭城煤行的当家迁入此处的消息传出后,拜谒的名刺便复沓而来。
“姑姑,你手中的是谁的名刺?”刘徽臣发现陈娇拿着一份名刺不放,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伸手要了过来。
“司马迁,谒者陈皎再拜,奏君足下”刘徽臣如是念道,“这个司马迁是谁?官家子弟?”
“是太史令司马谈之子。”陈娇说道。
“是吗?一个史官找我们能有什么事?”刘徽臣十分不解。
司马迁的来意,陈娇从他后来完成的《史记》中也可以大概猜出,恐怕是为了认识一下她这位当代巨富吧。也许对司马迁来说,自己这种凭“新技术”发家的方式很新奇,让他想要记录。这份名刺已经是第二份了,看来他还是挺执著的,只是见与不见,自己还在犹豫之中。
“算了,别看这些了。我们出去逛逛吧。”陈娇甩了甩头,说道,“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看过呢。”
“我去叫上释之和嗣之。”刘徽臣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
只有真正走在茂陵邑的大街上,陈娇才能感受到所谓的五陵繁华,与陈娇曾经待过的很多古代城市不同,茂陵几乎是一个完全的商业都市。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偶尔能看到面有菜色的人,也是衣着整洁,看得出是饱学之士。陈娇猜那些都是自负才华,来此寻找自己的伯乐的读书人。
“姑姑,你看。”正在陈娇失神的时候,刘徽臣碰了碰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对夫妇说道。
陈娇抬头一看,那是一名有着俊俏容貌的男子,身上一袭简单的白衣,不见任何华丽装饰,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丝带扎起,披散在身后,身边伴着的是一位同样衣着朴素的女子,她有着少见的美丽容貌,言笑晏晏的仰头和那男子说着话。两人看来仿如神仙眷侣,怪不得连刘徽臣也注意到他们了。
“大人,我们这是从辽东城来的,我们送回去修理,一定还给你一个完好无缺的。”那对男女正从一间店铺中走出,显然两人身份不凡,店里的掌柜一路追了出来,在门口还不断的点头哈腰。
“辽东城”三字让本欲转头的陈娇不觉又多看了他们两眼。
“有劳了,”那男子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朝掌柜点了点头,便携妻子走下台阶,两人有说有笑的从陈娇四人身边经过。那男子见刘徽臣和宁释之这两个美貌女子一直盯着自己看,也向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我们去那里看看。”陈娇走进刚才那对男女出来的地方,想看看那对夫妇买的到底是什么。
店铺的装饰摆设充满了辽东城的风格,玻璃制成的货物陈列柜还有明码标价给了陈娇无比的熟悉感。机灵的伙计马上热情的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几位姑娘,你们要买什么?”
“刚才那两位买了什么?”陈娇一边看,一边问道。
“你说司马大人?”
“司马大人?”
“就是司马相如,司马大人啊。”伙计滔滔不绝的说道,“去年皇上把他从西南召回来后,他和他的夫人就在我们茂陵邑安了家了,是我们这里的名人。”
原来那一对璧人便是凤求凰的主角,怪不得他们的故事能得到当时人和后世人的传颂了。他们看来的确当得起人们的美丽幻想。陈娇心中有些怅然。
“司马大人之前来我们这里买了辽东城来的箜篌。”伙计大约是个多嘴的人,一听有人问,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回道,“可是里面有根弦坏掉了,我们这边师傅怎么修理,司马大人都觉得音色不对。所以,掌柜的答应大人,将它送回辽东城去修理。”
“呵呵,”陈娇听完笑了笑,说道,“何必舍近求远?我听说,墨门的士子们封皇命迁到长安。他们原是辽东城来的,墨门中人一贯杂学旁收,对箜篌一道或许有涉及,你们掌柜可以请司马大人将东西送到墨门处,不成再送往辽东城,也来得及。”陈娇自然知道墨门之中,奇才甚多,箜篌虽是朝鲜之物,但是这群人久在辽东,只怕早已经将此道摸熟了。
伙计听完,满怀疑窦的走到自己掌柜身边,转述刚才听到的话。陈娇并未理会他们的讨论,就离开了店中,但是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掌柜的会听她的话,从长安到辽东,路远迢迢,只是为了修理一把箜篌实在是太不合算了。
四人四处逛了逛,时近傍晚才回到府中,一回府就收到了下人呈上了一封请柬。
“姑姑,是什么?”刘徽臣问道。
“重合侯马通过寿辰,宴请茂陵群豪的请帖。”陈娇臣看毕请柬,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马通?此人算是我大汉朝中难得的青年将军,之前听说他也在此次迁徙名单之中,原来却有其事。”刘徽臣曾经多年掌控江都王府的情报网,心向战场的江都王自然对军中将领十分关注,因而刘徽臣对马通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重合侯一贯深得皇上信任,此次却奉命举家迁入茂陵邑,此中自有深意。”陈娇笑着合上请柬,说道。马通这个人,陈娇还是有所了解,因为他的封地重合郡靠近辽东城,也因为他没有靠任何裙带关系,年纪轻轻就以战功封侯。虽然他的高升固然和汉武帝喜欢任用青年人有关系,但他自己的才能也是不可忽视的。陈娇了解到的马通,用后世的观点来看,是个纯粹的军人,不通政事,对朝廷的统治并无危害,但却也被列入了此次的迁徙名单中。此中原因不在于他自己,而是因为朝廷需要一个人物坐镇茂陵邑,防止这些被迁入此中豪强们勾连。
“深意?”刘徽臣略略思索,也已经明白了朝廷这么做的含义,皱眉问道,“那这请柬,我们去吗?”
“自然要去。我想这整个茂陵没几个人敢不去为这位将军祝寿的,只要他还有点脑子。”陈娇淡淡地说道,“我们自然要去,否则就太醒目了。你知道,我们这样的身份,最要不得就是醒目。”
马通非常的年轻,而多年的征战生涯使得他身上别有一股气势,让大多数的人不敢直视他。他刻板的叨念完自己今晚要说的话,大意是今上圣明,请大家好好享受太平,千万莫有不臣之心。那种明显的背书语气充分的告诉在场的很多老狐狸们,他只是一个传话筒,背后的正主是谁,自然人人猜得到。应和他的人很多很多,一个一个指天发誓要永远做善良国民,其中有多少是自愿的,有多少是不得已的,朝廷里的大佬们是不在意的。反正这场秀只是一个警告,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马通这柄刀出鞘的时候。之后,是例行的歌舞酒肉,极尽奢华。
陈娇略略有些爱困的看着眼前的歌舞,使劲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在她身旁坐着的刘徽臣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唯有在她们身后,充当侍卫的郭嗣之和宁释之仍然面无表情的站立着,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两位姑娘,敝主人有请。”这时,一个侍从走到两人身边,低声说道。
陈娇犹豫的看了看大厅之内,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众人滛乐的天堂,丑相毕露,每个人都自顾不暇的样子,大概不会有人发现她们的忽然离去。她拉起刘徽臣的手,向那个侍从点了点头,起身尾随他离开。
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陈娇等人被领到了一个房间内。房内跪坐着数人,陈娇惊讶的看到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位她所陌生的青年男子。那青年纵然在司马相如身边,依然是气势不坠
金屋藏娇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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