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第3部分阅读
当时错 作者:未知
当时错第3部分阅读
怎么,光顾着看别人,连二哥都视若无睹了?”袁泠傲扔了手中的卷轴,向她走去,伸手抚触她的脸。
他这一举动全落入顾皓熵的眼底,乌沉的眸底,闪过一抹不可捉摸的情绪。
“没有啦,二哥。”泠霜羞怯地低下头,躲开他的手。明明是亲兄弟,为什么二哥的手就是跟大哥的不一样呢?大哥的手,总是暖暖的,好舒服,可是二哥的手,却是常年冰冰的,总让她有一种不适感,下意识地想躲。
袁泠傲的手僵在那里,眼底闪过一抹阴鹫。
“你们方才在看什么?”泠霜开口,想要调解凝滞的气氛。
走到案前,见是一幅手卷:一片冰心在玉壶。
只有这七个字,再无其他。
笔锋流转间的新奇俊秀,除了顾皓熵,还有谁写得出这样的飘逸字体!
“皓哥哥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怪不得连父皇都时常夸赞呢!”泠霜由衷地感叹,望向顾皓熵,幸福地微笑。即使,她的一手烂字时常被父皇斥责,但是,只要皓哥哥写得好就够了啊!
那时的她,只看见顾皓熵的温柔,只顾着看顾皓熵的好,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上,所以,那么多原本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她都没有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废话30秒:
今天的h只是牛刀小试,嘿嘿嘿嘿,(某只猥琐地j笑),咱后面还有大h~~~
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真是越来越不cj了啊~~~泪奔~~~
厄。。。。jq很多,暧昧也很多,但是,表问偶,自己看,擦亮狼眼窥jq~~~瓦咔咔~~~
闲愁闲恨一翻新
直到第四天,泠霜才完全退了烧,清醒过来。
她觉得,仿佛是历尽了千辛万苦,方才拨开重重迷雾,撑开了酸涩的眼睛。半晌,模糊的视线才慢慢清明。
她这是在哪?望着出现在眼前的帐篷穹顶,她迷惑了。梦做得太久,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切起来。
刚想开口询问,谁知,喉咙口火烧火燎一般地疼,百般努力,只发出了一个晦涩的单音。
守在一旁的小惠听到动静,忙到床边,见她醒了过来,大松了一口气,忙道:“汉妃,您总算醒了!”
“我……要……”泠霜再也说不出话来,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您要喝水?”小惠立刻会意,忙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
泠霜干渴之极,杯沿才触了唇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喝得太猛太急,险些被呛到。
“您慢点,小心呛着。”小惠看着她这样,倒是有几分同情。
喝完水,复又扶她躺好,小惠又问:“您还觉得有什么不适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军医再来看看您?”
泠霜轻摇下头,示意不用。
“那,您饿不饿,三天没有进食了,奴婢去张罗些吃的来。”
她不说倒还好,一说便觉腹中饥火如荼,胃里早已饿空了。
见她点头,小惠笑着为她掖好被角,出去了。
帐中又剩了她一人,细静无声。独自的空间,让她混沌的大脑渐渐明晰,一点一点开始回忆发生的事。
她想起了那个雷鸣之夜,他一身浴血,站在她面前。
她想起了那个狂狷霸道的男人,施予她的痛,她受不住地开口求他,可是,他依然故我,不肯放过她,终于,痛渐渐模糊,她,失去了意识。
轻轻地动了一下右手,酸软疼痛顷刻间一袭而上。她从不知道,原来,抬起手臂,都可以这般费力!
看着手掌上厚厚的绷带,血已止了,伤口,此刻应该也开始酝酿结痂了。可是,那道疤痕,会永远地留下来,就好像当时的那份痛,无论过多久,都不会消失,亦不能忘却!
泠霜用手轻轻拨开被衾的一角,露出肩胛至胸前的一方肌肤,一片青红暗紫,惨不忍睹。
甲胄的铁片磨刻在她身上,恶狼的唇齿嗫咬在她身上,除了这副皮囊,他连灵魂也想要去!
叔父,您说过,良人,会对霜儿一辈子好。
顾皓熵是我所见过的最温柔的男子,温文儒雅,曾经,我是这般爱他。可是,您说,他不是我的良人。
而现在,段潇鸣,是我所见过的最狂肆的男人,残酷嗜血,不知道温柔为何物,这般残忍待我,这样的人,会是我的良人吗?
可惜,您再也不会给我答案了。这个答案,只能我自己去找。可是,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力气去找到这个答案。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人生最欣喜嘉庆的四件事,可是,为何,我体会到的,只有痛,而没有喜?
没有红烛罗帐,没有温语柔情,有的,只是欲孽与仇恨。马的马蚤味,汗的涩味,血的腥味,一起涌上,交织成的,不是一个旖旎绮梦,而是痛!深入骨髓的痛!
谁可以告诉我,我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许,他并不是我所能征服的!或许,我该在临安城中,就此死去,而不是殊死一搏,来这荒漠绝地……
父皇,霜儿真的好累啊……
泠霜的眼,直直地盯着帐顶,仿佛,她能透过那层厚重的毛毡,看到草原的天空,那是中原看不到的蓝色,蔚蓝蔚蓝,那种蓝,看久了,便像一个漩涡一样,似要将你吸进去……
坚强如她,眼角静静淌下一滴泪,那样缓慢的节奏,无声无息,就像叶丛中的一只蜗牛,细软的触足,踏在叶上,那样的绵软轻盈,它一步一步,慢慢地爬行,终于,一脚踩空,瞬间跌落了下去,沿着颧骨的棱线,没入鬓发中去,在耳廓散开,一阵轻微的轰鸣……
“父皇……”嘴唇轻微翕动,她仿佛看到了父皇的在天之灵在对她笑,在对她笑……
鄂蒙人的主食是青稞面饼子,列巴和牛羊的肉。所谓列巴,是一种外面烤焦的面包,可以长时间储存。因为便于携带和存放,适于游猎生活,所以,为鄂蒙人所钟爱。
因为草原和沙漠中缺水,所以,饮品便以马奶酒,青稞酒和奶茶为主。鄂蒙人的奶茶,独具特色,是以红茶加上驯鹿奶所调制,风味独特。
但是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都不免过于油腻腥臊,对于泠霜这样从临安长出的娇客,自然是吃不惯的。以前,还可以忍耐,如今在病中,味蕾不开化,对于这样的食物,不要说吃了,就是远远闻见,都忍不住要吐!
眼看着泠霜的身体这般田地,小惠倒是真心为她担忧。醒过来整整一天了,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吃下,一个劲地吐,吐出来的,只是酸水罢了。
她中午就去禀报过段潇鸣了,可是他只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天都黑了,看着泠霜苍白地无一丝血色的脸,小惠静静地端着托盘退出来。本想熬点羊肉牛肉汤,清淡些,指望她能喝下去一点,可谁知还是吐得厉害。她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不习惯,可是她身子好,慢慢地,也就好了。
看着银碗里原封不动的汤汁,小惠站在帐篷外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她可以挨得过这一关吧……
正走着,迎面差点装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惊道:“大哥,怎么是你?”
霍纲看着许久没见的妹子,道:“你想什么呢?怎么走路都不看人?”
霍纲是段潇鸣身边得力的人,是他一手提拔,很得段潇鸣器重。小惠原名唤作霍敏惠,是霍纲唯一的妹妹,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唉,还不是担心新来的汉妃!你看,醒来一天了,一直吐,什么都吃不下,我怕她撑不过这关。”小惠朝泠霜的帐篷努努嘴,道。
“小惠,这是主子们的事,哪里能容我们做下人的插嘴!你最近是怎么了?越发僭越了!”霍纲为人沉稳,素来只管守好本分,不去掺和其他,所以,总是劝导妹妹,安分守己,不要心存妄念。
“哥,你又说到哪里去了!”小惠拉下脸来,不悦道。
“我说的什么,你心中清楚!你也大了,不需要我多言。”霍纲永远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故而得了‘霍冷面’这个称号,哪怕是对自己亲妹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既然你说我大了,那,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不劳您操心!”小惠白他一眼,端着汤碗便要走。
“你站住!”霍纲叫住她,将手中的布袋子搁在地上,道:“这个,是大汗让我拿来的。”
“这是什么?”小惠伸手拎了拎,很重,起码有十来斤的分量。
“是大米。”霍纲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
“大米?!哪里找来的?!”小惠吃惊不少。毕竟,如今是行军在外,荒野里,哪里弄来这个东西。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大汗说了,让你给那位熬粥喝。”
“我知道了。”小惠看着大米,愣愣地直出神。
不是说不管她死活的吗?怎么又去费这般心思?
“妹妹,听哥哥一句话,不要动不该有的妄念,不然,苦的是你自己!”霍纲正准备转身离去,见她还是愣愣地,眉头一皱,冷冷道:“你年纪不小了,这次回城,我便向大汗开口,给你挑个好人家嫁了!我跟他这么多年,我相信他不会不给我这个脸面!”言毕,拂袖而去。
“大哥!”小惠恼怒地朝他背影大喊了几声,他都没有理会。
“汉妃,您怎么起来了?”小惠进来便看见泠霜着单衣站在檀木架子前,静静地盯着那盆琼花。
“您身体刚好,草原上风大,小心又着凉了。”小惠在一边劝着。
“是你帮它浇水的?”泠霜转过头来看她,声音依旧沙哑。
“奴婢见您这么看重这花,不敢怠慢。”小惠答道。
“它便是我,我便是它。”泠霜望着那浅紫色的花苞,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地抚触,无尽爱恋。
“谢谢你。”泠霜看了她一眼,在小惠领悟过来之前,已经越过她而去。
小惠是个明白人,从来也不多话,对于泠霜的阴里阴气,也不见怪。自从她病好以来,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她也习惯了。
段潇鸣从没有来看过她,她也从不问他的去向。小惠起初还吃不透,可是渐渐的,发现她似乎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是真的不关心。
这倒让小惠多留了一个心眼,她在段潇鸣身边这么多年,他的那么多女人中,还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一样,不关心自己男人的去向,难道,她真的无心争宠吗?还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以为,她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看着泠霜又坐回床上,恢复到一动不动发呆的情形,小惠轻叹口气,道:“汉妃,今天天气不错,风势也还好,要不要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泠霜闻言,转过涣散的目光看她:“段潇鸣准许我可以出去的吗?”
小惠忽觉得好笑,道:“大汗从没有说过您不可以出去啊!”
闻惯了帐篷里的药草味,忽然间呼吸这样清新的空气,让泠霜觉得这样地不习惯,似乎,连肺部都会羞怯,都不知道该怎么均匀呼吸了。
“汉妃,外面风大,还是披上吧。”小惠将搭在臂弯里的斗篷抖开,披到了她身上,将系带仔仔细细地系好。
泠霜拒绝穿鄂蒙的服饰,段潇鸣也不去管她,由着她继续穿汉人的装束。好在小惠本来就是汉人,这点倒是驾轻就熟。
从自己的帐篷一路行来,畅行无阻,戍卫的士兵莫说来挡,连盘问一句都没有。
泠霜心中冷笑,原来,他根本就不在意她,他这是在告诉她,只要她想走,随时都可以。
是啊,若是他想以自己为筹码要挟袁氏,要挟叔父,那,他就不是段潇鸣了!
驻地的营区划分成好几大块,每一块之间都用木栅栏隔开,互相之间并不相通。泠霜被小惠带着东绕西绕,完全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她也无心在意,由着她带着自己绕吧。
忽然迎面走来一位女子,着方领收腰 的对襟长袍,满头的长发用一枚箍环箍起,箍环由黄金打造,整个箍身垂下串串红珊瑚珠串成的小串,坠脚上是松绿石和贝壳。腰间悬着一只葫芦形狍子皮绣花荷包,这是鄂蒙人的服饰。
那女子后面跟了两个侍婢,从泠霜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走过泠霜身边时,还特意停了一下,用鄂蒙语说了什么,泠霜不通鄂蒙语言,自然是听不懂的。
小惠恭敬地对她施了一礼,而对方的侍婢却挺直了腰杆径直离去,丝毫不把泠霜放在眼里。
泠霜见她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座帐篷,周围还有几个相似的帐篷,有别于士兵们所住的,要精致许多。
泠霜忽然想笑,出来打仗都不忘带着女人,他还真是行事作风有别常人啊!
“刚刚她说的,汉妃您可别往心里去啊!不过是个没名分的侍妾,哪能跟您比。”人刚刚走远,小惠看着泠霜的脸色,忙说道。
泠霜转过头来,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她。
小惠被她这样的眼神盯得发憷,道:“您怎么了?”
泠霜忽而一笑,道:“出营地的路该怎么走?”
“汉妃,您要出营地?!那怎么行!太危险了!外面有狼群出没,而且,万一敌人来袭怎么办?”小惠面色一变,担忧道。
“你不是说,段潇鸣没有限制我的行动吗?那,我想去哪里,自然就可以去哪里,不是吗?”泠霜冷冷撂下话,越过她向前走去。
她自入病以来,多亏小惠细心照料,本来,她倒还真有些感激她。还有,今天这一出,她倒真真的觉得好笑。费了心思领她出来,特意让她来看看这里,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吗?其实,她就算不带她看,她也是可以想见的。
女人啊,总是逃不开这份心思!能让他连打仗都要带出来的,势必是得宠的,名分这个东西,总是虚的,特意精心安排了这出,是想让她闹上一闹?
闹了,便能从中得到好处吗?
想到这里,泠霜不免有几分同情小惠了,要是换个主子,她的这份心思,或许有了用武之地了,可惜了!等人走了才忽然摆出一副护主心切的样子,会不会太假了?
步出辕门,一览无余的广袤草原,在泠霜的眼前瞬间展开,蓝天绿地,仿若一幅巨大的卷轴,从脚下,一路延展,直到天地的尽头去!这般开阔的景象,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豪迈壮阔,让人怦然心动!
“汉妃,咱们还是回去吧!”小惠跟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地道。
“怕什么?!我不会跑的,就算我要跑,也不会笨到用两条腿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不会走远,你尽管放心!”言毕,泠霜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废话30秒:
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啊战争,某只抚摸下巴感叹。。。女人啊女人。。。
不知何事萦怀抱
叔父,这,便是您所说的归宿吗?
您说,大漠孤烟,草原疾风,是您的归宿,那套甲胄,您从穿上的那一日起,便没打算再脱下。
您说,一个命定要孤寂的人,是不需要妻儿的,那,只会成为牵绊,所以,您宁愿一生孤寡。
您说,袁氏族人,须同心协力,永葆江山,万世基业!
我知道,袁氏的三分天下,是您与父皇一生的心血,即使,那个人做了怎样人神共愤的事,您都会为了江山忍下。
这,便是丈夫对功业的无比热衷。
脚下踏着关外的土地,从临安到此地,一路走来,恍如梦中,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梦,她依旧身在宫廷,依旧去过那一个一个哭泣的昼夜。
柔软的牧草在脚下踩过,即使是晴天,风依旧大到将她绾好的发尽数吹乱,将身上的披风拂到半空翻飞。
她张开双臂,去拥抱这样的风,耳边呼啸的声音,让她觉得无比舒畅。
大草原,多么奇雄瑰丽,这片土地上,曾经生出过铁木真那样的人,将他的帝国,开拓到天涯海角!
中原的河山,在他的铁骑之下,剩下了什么?
功业,古来如此!
夕阳西下,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地去看草原的落日。那轮日,便是这样,一点一点沉下去,少了她的照亮,身上,似乎一下子就变凉了。
冥灭的天空,在眼中一点一点暗下去。多少阴毒,随着这夜的来临,开始酝酿!
从明丽朗清到苍紫幽深,浓墨一般的蓝色,终于化为了一片漆黑。从蓝色到黑色,原是这样转变的。
如果,复仇的代价,是要牺牲袁氏的疆土,父皇,您还要女儿去做吗?
风吹得眼睛酸涩难忍,眨一眨,禁不住流泪。
请您告诉我,到底是先有了杀戮,才有了天下,还是先有了天下,而后有了杀戮?
女儿不明白。
天下,因杀戮而起,也因杀戮而终,那么,如今的天下,终日在三方的杀戮里,是不是该去结束了?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父皇,请您告诉我,我该怎样做?
望着初升的明月,泠霜临风而立,心中默然道。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风刮得愈发大了,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卷到天上去,泠霜终于长长一叹,转身便要往回走。
泠霜顿住了,怔怔地,站在那里,看那一人一骑,在夜幕下暗色的影子。
他,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
关外的风,呼啸而过,将两人的衣裳,都吹得猎猎作响。
谁也没有动,都僵在那里,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在看清对方的心思前,决不轻举妄动,这样,才可以保证自己活得长久。
同样的两个人,狠绝,暴戾,阴冷,喜怒无常。
同样的两颗心,脆弱,敏感,骄傲,怕受伤害。
他们不相信对方,不相信任何人。
两两相望,不动不语。
朗月当空,洒一地如霜冷艳。落在二人眉眼间,他们贪恋地互看彼此,或许,这一刻的对方,是真实的,撕下伪装后的面容,他们都想好好看清楚。
这一刻,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二人,竟闪过一丝错觉,仿佛像书中所说的地老天荒一般。
地老天荒?第一次,觉得这四个字是如此荒唐可笑。简直无稽!
终于,他勒转马头,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接下去的日子,过得很平静,那一晚,就像是一个梦一样,谁也没再提起。
有的时候,段潇鸣会来看她,只是单纯地坐一坐,说说话。有的时候,连话也不说。
他不会说客气的话,不会寒暄,不会温柔,不会礼貌,如果,她所住的不是帐篷的话,他应该是连门都不会敲就径直闯入的人。
几乎他每一次出其不意的到访,都看见她在看着那盆花。
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开口问她:“这是什么?要宝贝成这样?!”
泠霜看着他微微笑道:“你可知道隋炀帝当年,为何要开凿大运河,不远千里,到洛阳去?”
段潇鸣不禁皱了皱眉头,与她讲话,她总是这样,从来不肯正面回答,非要绕过多少个弯子。
“野史上说,就是为了去看这琼花。”泠霜复又将目光转回花苞之上,静静远观,柔柔地道:“你觉得,天下最美艳的花,是哪种?”
“谁有心思去管那个!”段潇鸣不禁嗤笑。到底是个女人,离不开花花草草的。
“梅兰莲菊,历代以来各有所爱,士大夫们争相吟咏,借喻己身。李唐以来,世人皆以牡丹为贵,以我看来,牡丹不过是三流卉品,哗众取宠而已!以色侍人,焉能长久?!”泠霜眼波一横,看向床上躺着的段潇鸣:“琼花又名‘月下美人’,乃在月照中天之时,方才会绽瓣怒放,而且,”说到此处,泠霜刻意停了一停,斜眼睨向他:“此花一生只开一次,盛开之后即刻凋残。倾毕生之力,只为吐芬芳一刻,这,方是世间绝艳!”
段潇鸣默默看她,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那个初见时,一袭火红,叫他住手的女人;
那个中军营帐里,弱不禁风,却要夺他剑的女人;
那个风雨之夜,浑身素白,以血祭剑的女人;
那个旷野之上,单薄的侧影,在月下流泪的女人;
以及眼前这个似笑非笑,横眉斜睨他的女人。
一个女人,居然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脸孔,时而妩媚妖娆,时而清雅秀丽,时而坚毅刚强,时而脆弱无助,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看她木楞楞了半晌,泠霜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了几下,笑道。
段潇鸣一下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笑道:“你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呵!”泠霜娇笑一声,扬眉道;“你不是说,女人于你,除了她所能给你带来的利益,就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了吗?”
听她把自己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打回给自己,段潇鸣觉得很没面子,脸色微微僵硬,不善的口吻道:“你说什么?”
“我在说花,还有,隋炀帝!”泠霜凑到他耳边,用甜腻的声音道,感觉他的手一松,便一下抽回了被他捉去的手。
“隋炀帝?”段潇鸣坐了起来,双手抱胸,挑眉看着她。
“是啊,隋炀帝!弑父、屠兄、滛妹,这样的人若是还活着,你待如何?”泠霜面容冷肃,望向他。
“你不是说过,男人解决争端的唯一方式,便是他们手中的剑吗?”段潇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泠霜轻笑一声:“你没有听过‘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句话吗?”
段潇鸣忽然出手,上前伸手扣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轻轻吐纳:“你要考我的兵法背得如何吗?”
泠霜亦是唇瓣贴上他的耳廓,呢喃道:“怎敢?论起兵法,还是你来教教我吧……”
“哦?如此看得起在下?”段潇鸣伸出舌尖,轻轻在那小巧精致的耳垂上舔过。
泠霜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细语呢哝:“只要,先生别嫌弃学生过于鲁钝才好。”
“呵呵……”段潇鸣轻笑一声,在耳廓的软骨上轻咬一口,道:“那,咱们今天就讲第一课。”
“先生要讲那部兵法典籍?”泠霜一边闪躲,一边闷笑着问他。
“三十六计……”段潇鸣柔语绵长,在嫩白的颈侧细细啃吻。
“哪一记?”泠霜轻哼一声,整个人被他忽然抱起。
“美、人、计!”段潇鸣一字一顿地说出,抱着她往床榻而去。
十日后,段潇鸣遣人来通知泠霜,营寨要开拔了。
他这次出来的主要行程便是迎接泠霜与荡平五部叛乱。而今,两件事都完成了,自然也该离开了。
泠霜不会骑马,所以,仍旧坐在送嫁时的那驾舆车里。
她本以为她们是要去往段潇鸣的都城塔拉达斡,但是小惠告知她,其实,她们要去的,是‘拉沃城’。
‘拉沃’在鄂蒙语中,是‘梦幻之都’的意思。据小惠所述,虽然塔拉达斡才是都城,但是段潇鸣却极少呆在那里,每年只是象征性地去住几天,处理一些事务。他多数呆的,是拉沃。因为它是段潇鸣一手建立起来的城池,是段潇鸣势力的中心,是他遏制鄂蒙各部可汗和西进中原的重要据点。
因为鄂蒙人是支撑段氏的重要力量,所以,为了增进双方利益,鄂蒙贵族与段氏之间,便采用了通婚的方式来寻求相互之间的信任。
所以,在段之昂的妻妾中,几乎全是鄂蒙人。他的子女,除了段潇鸣,其他全带有鄂蒙血统。所以,从这一点上看来,他今天残暴冷厉,阴晴不定的性格,也是有原因的。在这么多异族血统的手足之间,受尽排挤欺凌,是必然的。何况,他生母早逝,更没有半个人会庇护他。就连段之昂逝去之时,也没有准确言明由谁来继承他的位置。
其实,无论是汉人还是鄂蒙人,都很重视长子嫡孙的观念,所以,按理,该是战功卓著的段潇鸣来继承,无可厚非。
但是鄂蒙人不同意,他们一心想要具有鄂蒙血统的段氏子孙来继位,好保证他们日后的利益,所以,不惜暗中设计,除掉段潇鸣,让顺位第二的段之昂次子来继位。
那一场夺位之争,在中原都广为流传。
绝大多数人都说,段潇鸣欺师灭祖,残杀手足,天地不容!有传言甚至说,他是段之昂与母狼□所生的妖孽,是要来涂炭生灵的恶魔!
那时候,泠霜不过七八岁,对于这些流言,甚为不齿。成为王侯败为寇,用诋毁来掩饰心中的恐惧,真是可悲又可笑!
那个时候,泠霜还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与这个被天下人咒骂为狼的人,居然会有今天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段氏政权是建立在游牧民族的基础上,汉人与鄂蒙人各占一半,权利制衡便显得尤为重要。在当初,段潇鸣刀风血雨中杀出的汗位,他也是做了让步的。那便是他的正妻依然要在鄂蒙贵族中挑选!这是鄂蒙人最后的底线!
那个时候两方势力经过旷日持久的战争,都精疲力竭,所以,才谈判和解。
事实上,据泠霜之前从出使段氏的使节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段潇鸣有名分的妻妾,几乎都出自关外各个夷狄部族,汉人出身的很少。
因此,在与袁氏和亲的谈判过程中,泠霜嫁后的身份问题也是双方争论的重点。
他原配仍在,不可能让他休妻。因为相对于泠霜,那位正室夫人给他带来的利益更大。但是若要屈居为妾,自然是袁氏所不能容忍的。毕竟,是一国公主,身份要比他任何一个妻妾高贵得多。
经过再三磋商,双方终于达成一致,采用中原的说法,叫做‘平妻’,便是百姓常说的‘两头大’。在泠霜自己看来,这样的身份真的很可笑。
剽悍的鄂蒙人是草原上的霸主,以成吉思汗的后裔自居,傲慢跋扈,自然不会甘心屈服在段氏统治之下!所以,在前代段之昂时期,便是叛乱频频,归顺了又反叛,反叛了又归顺,内部战乱不断。而同时期,其他两个政权也是刚刚建立,内部矛盾冲突也相当激烈,所以,三方都忙着巩固自己的统治,没有能力和精力去管其他两方,故而那时,三方之间并没有大的战役。
到后来,三家都渐渐稳固了地位以后,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自段潇鸣接掌段氏以来,其野心是昭然若揭。自十三岁带兵到如今而立之年,他所经历的战争大大小小无数,吞并中原两国,进而统一天下的雄心一天也没有淡过。
而在泠霜面前,他也从来不掩饰平天下的志向。
穿过腾格里沙漠的一隅,沿阿拉善左旗,过辉苏木,渡锡尼拉尔河 与伊敏特尔河,溯流而上,过索伦斯旗,疾行一个多月,终于到了众人口中的‘梦幻之都’!
本来,泠霜设想中,所谓的‘拉沃’城只不过是一个游牧民族的聚居群落而已,所以当她掀开舆车的帘子,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忍不住惊叹一声。
城池的外郭通身用条形大砖所砌,高十余丈,双扇城门大开着,段潇鸣一马在前,马首下,几个着汉服的男人正对他行军礼。他高声与他们谈笑了几句,便策马入城。
这真是个美丽富饶的梦幻之都!这是泠霜进城之后的第一感想。
这是她久违了的繁荣景象!那样的街衢,商铺沿街而列的整齐,城中道路的宽敞,百姓脸上的热情与喜悦,这与中原极端的相似,却又觉得二者明显的区别。
中原二国沉疴的赋税,百姓苦不堪言,苛捐猛于虎,再加上疯狂的兵役制度,临安城里的百姓,没有这样的笑容。
泠霜掀开帘幔的一角,看着他骑马在前,缓缓入城的身影。两边的百姓都聚拢来,自发地列成两队,欢呼着,歌唱着,有汉语,也有泠霜听不懂的鄂蒙语。
塔拉达斡是鄂蒙人盘踞的中心,段潇鸣如果呆在那里,必定事事受人牵制,无法展开拳脚,故而,他在征战之余,一点一点建立起这座城池,到今天,才有了这样的规模!从规划到建设,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孩童们从人群里挤出,聚拢来,追在他马后一边跑着一边拍手唱着:“大汗娶汉妃回来咯!大汗娶汉妃回来咯!……”
这样的场面,是泠霜十六年生命中所没有见过的。中原的礼制,官吏出行,都要有人在前清道,两边更有专人护卫,不许百姓靠近窥探,更别说是帝王家!
她记得八岁那一年,袁氏定都临安,正式称帝。父皇册封她为‘定安公主’,颁发谕旨昭告天下以后,便带她去太庙祭祀,方算礼成。
盛装华服的她,端坐在銮舆上,道路早在前一天已经清好,清水洒扫,黄沙铺地,华盖凤翎,礼乐和鸣,千名御林军维护左右,以防刺客。天家典仪,肃穆庄重,哪像是眼前这般,随和无谓。
再看城中商铺,井然有序。丝绸,瓷器,茶叶,这些中原特产的物资,皆琳琅满目,可见此地与中原通商密切!
泠霜心中慨叹,究竟用了多少心血,才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正想得出神,忽然耳边响起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哇!快看快看!汉妃好漂亮!”
一人喊了,其余的孩童一时之间都跟着起哄,喊了起来:“汉妃好漂亮!汉妃好漂亮!”
在前面的段潇鸣听见,从马背上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接,他倒大方地对她一笑,狡猾地就像狐狸!
泠霜瞬间红了脸,立刻松手放下了帘幔。
作者有话要说:ps:本文所引用的地名,全是捏造,如有雷同,纯属不巧。
废话三十秒:现在进入到了小段的大本营,在这个美丽的小城里,会发生一系列起起落落的事情,上演很雷很狗血的经典桥段,自然少不了争风吃醋啊啥啥的,就酱紫。。。哼唧哼唧哼哼唧~~~下期同一时间请准时锁定《阿黎在线》栏目,谢谢~!(殴飞)
o(n_n)o
蹲墙角,画圈圈,乃们都是坏人~~~画条狗狗咬你们
捶地~~~不许再bw偶!!!!!!!!!!
山雨欲来风满楼
经过方才市集上的一番哄闹,泠霜自不敢再大方地探看,只是小心翼翼地微微挑起一道缝,向外张望。
自进城以来,从泠霜所见,内城与外城明显有别,外城为百姓居住,商旅不乏,一派市井之象,蒸蒸哗然。而内城则清净许多,主街道上大宅林立,想必是高官们所居。
最后,便是段潇鸣政权的核心城中之城。
下了舆车,泠霜便被领进一处院落。有别于中原富丽堂皇的殿阁楼台,这里的建筑要朴实地多。毕竟是在塞外,气候严峻,风沙尘暴又多,所以,屋舍多以石头与木材混建,坚固持久。
一个多月的颠簸,泠霜自然已是精疲力竭,一到,便由小惠伺候,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小惠告诉她,段潇鸣昨夜来看过她,见她睡了,便没有惊动。
小惠言辞间,自然是一番为她高兴的样子,其他受宠的不受宠的,都没有去看一眼,巴巴地一到就先赶来看她,自然是叫旁人看出里头的不一样来。
泠霜一向沉默以对,她倒是真不关心这些。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她自己都会擦亮眼睛去看。之余段潇鸣待她如何,她心中自有分寸。
段潇鸣离开拉沃许久,如今回来,自然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但是真的要忙到一个多月不见人影?这话,就不好说了。
这一点,泠霜倒是安之若素,既来之则安之,比起段潇鸣,她更关心这座城的情况。
据身边伺候的人讲,这拉沃五成以上是汉人,其他则是各个部族的人都有,还有各部族与汉人通婚的后代,总之,人种结构相当复杂。
想当年段之昂带着十五万大军出塞,这些人后来安定下来,与异族通婚,大多都居住在以段潇鸣为中心的拉沃周围。所以,现在的这一辈年轻人中,汉人与鄂蒙人混血的要占去绝大多数。对于这种情况,便导致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汉人被鄂蒙人同化,数代之后,便连祖宗都忘却了。另一种,则是鄂蒙人被汉人同化,这样,对于一心要掌权的鄂蒙贵族来说,是相当危险的!
是吞噬对方还是被对方反噬,这个矛盾,在段式政权里一点一点地发酵扩大,日益尖锐化。
未来的段氏是能融合各族而壮大还是各自为王、分崩离析,这就要看段潇鸣如何去处理这一系列问题了。
看着池中的锦鲤悠游自在地嬉戏,泠霜伸手抓了一把鱼食洒了开去。成群的锦鲤立刻蜂拥而上,争抢食物。
泠霜轻轻地拍了拍手,将手上残屑去掉,斜倚在栏杆上,静静地看鱼儿争食。
中原有句俗话,叫做人心隔肚皮,一个人一条心,想要统一起来,谈何容易?段潇鸣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啊!
其实,就目前来讲,段潇鸣的手段已经算是高明了。他不可能看不见自己政权内部激烈的矛盾冲突,单看他们进城的那一日,迎接的汉族官员与鄂蒙官员各行各的理解,各穿各的服饰,分列两边,显得异常滑稽。明面上已经这样了,更莫论暗地下,要较劲成什么样子!
对于这样的矛盾,上一代的段之昂选择了妥协,因为那个时候,汉人在草原上无法独立,他们没有力量依靠自己去对抗中原的两个强国,所以,他们只能寻找盟友,寻求庇护。
但是到了段潇鸣这一代,情况就大不同了!
首先,他的羽翼已经丰满,这一点,在他杀尽了异族血统的兄
当时错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