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闹重生 现代重生第8部分阅读
鸡飞狗跳闹重生 现代重生 作者:未知
鸡飞狗跳闹重生 现代重生第8部分阅读
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
想了想,又进屋放下东西,端了杯下林没喝完的牛奶,来到隔壁门前,“笃笃笃”,敲门。
无人应声。
“笃笃笃”,继续敲门。
依旧无人应声。
“笃笃笃。”
“哗”的一下,门被猛地拉开,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孩子胡乱裹了件棉袄,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她面前,瞪人,没声音。
上林后退了一步,仰着头看他。
唔,难怪下林害怕,总说他很吓人。任凭是谁,看到这种凶狠残忍冷冰冰完全没有感情的目光,都要害怕。
殷夜遥的目光也很怕人,但两人是不同的概念。
上林突然想起一句话,一个是小人;一个是恶人。
殷夜遥心甘情愿做小人;而这位……李长生,他是无意识的,很自然的,发乎内心的,做个恶人——不会照顾生活的恶人。
扫了一眼露出的棉絮,上林如此断定。
打个寒噤,好言好语好商量:“我很冷,进屋说话吧。”
对方没反应,但身子偏了偏,让出一条缝隙。
门口悬了个布帘子,脏乎乎看不出花色。掀帘子一脚踏进去,呆了。
很好很强大,她见过村里死了老婆的人家乱成什么样子,但是像这副乱法……若非有个大活人就站在身后,她真怀疑自己一脚踏进了垃圾堆或者猪窝。
小心翼翼的迈过被砸烂的烧成灰白色的煤球,进到屋子里,左看右看找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回首瞧了瞧面无表情瞪着她的李长生,把手一伸,示意他接过去。
李长生瞪着她,摇头,表示不要。
上林扁扁嘴:“很沉的。”
两人对视大约两秒钟,李长生屈服在她天真无邪的目光下,伸手接过,顺手在堆满杂物的桌子上一扒拉,杂物哗哗落地,桌上清理出一块空地。
上林无声的叹气,她终于知道垃圾堆为什么是垃圾堆了。
生活用品很齐全,家具虽然有点老旧,倒也能用,屋里摆放一张大床一张小床,靠近小床的位置放了每家都有的取暖用的蜂窝炉,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有点燃。搓搓冰凉的手,上林想,难怪屋里跟冰窖似的。
实在冷得受不了,也不顾床上的被子脏兮兮,脱鞋坐了上去,拉过被子盖住下半身。呼了一口气,终于不用仰着脖子和人说话了。
“早饭吃了?”
摇头。
“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长生面沉如水:“出去。”
上林笑了笑,好脾气的说:“外面更冷,我会冻死的。”
他看看她身上裹得厚实的棉袄,再看看自己身上飞出棉絮的薄袄,确信人不会冻死,但谁知道呢,女娃娃自来比男娃娃娇气难养。
好吧,允许你在屋里坐到我走门为止。
她得寸进尺:“哎,你不把奶喝了我怎么拿碗回去。不拿碗我中午用什么吃饭?你这人很奇怪!”
李长生大汗,我有你奇怪吗?
他从来不是好性子,对谁也不曾。
怒声:“滚蛋!”
上林眼睛夹了夹,装傻:“没有鸡蛋,你想吃鸡蛋吗?我告诉白大娘中午吃鸡蛋。”
白大娘就是给他们做饭的邻居。没有工作,在家做家庭主妇。
一拳打在棉絮上,轻飘飘的没有反应。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人。
他自小在四川长大,讲话带有些微的四川口音。母亲是本市人,多年前和父亲私奔去了四川。他的父亲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成天不着家。母亲只知道扒着丈夫走,从来也不知管孩子。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在四川的邻居有位好心肠的大爷,孤苦伶仃,无儿无女。李长生几乎算是他一手拉扯大,他是祖传的武术世家,文革时躲乱躲到四川,后来就再也没回过故乡。老人家一身武艺无人继承,养大了李长生,也就顺理成章的从小跟他习武。直到去年老人过世,他又无人照顾,等他那对伟大的父母想起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街头流浪的流浪儿童。
两个人都没照顾孩子的经验,索性把他送回了老家,由孩子的姥爷照顾。
他姥爷姓宋,在红星印刷厂一手一脚,打拼到市里印刷厂。后来厂里人事变迁,临退休的前一年被人排挤回了红星,现在已经退休。
老人家没别的爱好,就好喝口小酒,打个小牌。这边老哥们又多,几乎是天天不着家,更谈不上照顾外孙。
只苦了李长生,到红星半个月,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又人生地不熟,在外面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他认识秋上林。
每天,在窗帘后面,都能看到秋上林甜甜的笑着跟院里的人打招呼;喊弟弟回家吃饭;教训秋下林要学习……隔着屋门能听到院里的大人夸奖秋家两个孩子懂事。
但他从没想过去结识她。
他一如从前,独来独往。
直到跟许理水干了一架,给他脸上开了花儿,被他带着一帮人围追堵截。李长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他有丰富的打架经验,好汉难敌众拳,所以他逃了,躲得很彻底。
许理水找错屋门,每天堵着隔壁骂,他做好了被出卖的准备,然而隔壁的人一直没有,非但没有,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屋里压根就没人。过了七八天,紧闭着的门终于打开,他看到屋里只有两个小孩子,担心他们吃亏,一人做事一人当,于是站了出来。
事情超乎他的想象。这个女娃娃似乎不怕惹事,非但不怕,还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她不知道许理水他爹是派出所所长吗?
李长生(下)
上林还真知道今天来的家伙是谁——老三吕顺的狐朋狗友之一。他到学校门口找过吕顺,气焰嚣张,给上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算她知道了许理水的真实身份,大概也会咦一声,表达下对国家公务员纵容子侄横行霸道的小小愤慨,但是派出所所长……她大约会略显为难的想,我好像真的不怎么害怕呢。
八十年代的农村,哦不不不,二十一世纪的农村,派出所的所长,也是很大的一个概念。他们拥有非比寻常远多出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几乎可以一手遮天,看看后世的报道吧,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
但秋上林不怕。
第一,她不是五岁的孩子。
第二,在心理上,她不是农村人。
第三,冰棍厂生意越发兴隆,已经成为本镇民营企业的代表,张红卫经常被
请去市里介绍经验。
第四么,有点无耻。殷夜遥在此,大鬼小鬼快回避!
她就是仗势欺人了,怎地?
谁叫咱底子厚呢!
李长生看看陷入自己的思路无可自拔的女娃娃,同时看到了整齐垂在耳边的娃娃头,红底小碎花绵面的棉袄、套在外头的小外套、以及脖子上毛茸茸的大套脖,哆哆嗦嗦的拥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的棉被,露在被面上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看就出身良好,家庭和睦,美满幸福。
眼前看到的人突然变成一根刺,细小尖锐,突兀的扎进心里。
厌恶的扭过头,看向门外——靠门的窗子裂开一条缝,小风呼呼的钻进来,屋里变得更冷。
讨厌的冬天,讨厌的北方,讨厌的邻居!
加重了语气,重复:“滚蛋!”
上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他恶劣的语气视若无睹,顾自咦了一声,自言自语:“怪不得屋里干冷干冷的。”说着跳下床,向屋外跑去。
李长生心里松了一口气,转眼看见桌上的牛奶,正待喊她回来,却见她跑到门口开了一条小缝并不出去,扯着嗓子喊:“下林,秋下林,劫富济贫的秋下林,大侠,救命呀呀呀!”
隔壁的门咣当被踢开,下林倒提着擀面杖连鞋都没穿跑了出来,东张西望:“怎,怎,谁敢欺负我姐?”
上林哧哧的笑,笑了半天才朝弟弟挥手:“去,书柜上拿张我平时写字的大纸和胶水!”
等下林咣咣的又跑回屋,又喊:“穿鞋!”
厚厚的纸和胶水拿了来,上林指挥着弟弟糊窗上的裂缝。
秋下林时不时的跑神偷眼去瞧僵在屋里好像一块黑木桩的李长生,又不小心吃了他姐一个爆栗子,哎哟叫疼。
上林没好气:“叫什么,粘歪了都!”
退后两步,仔细瞧瞧,有点不满意,但也只能这样。反正也不能常用,等明天吧,明天找个人来换了玻璃,她想。
隔着玻璃看了看天气,指挥下林:“去,把屋里的被子抱出去晒一晒。”
看他颠颠的要回自己家,叹了口气:“屋里的!”努努嘴,示意自己身后。
下林恐惧的看看身后,摇头。
“个没出息的!”无奈,自己跑进屋里,三下五除二把被子拢成一团,看看僵在原地的怒目金刚,不客气的指挥:“你,把被子抱出去!”
怒目金刚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没瞪回他的尊严。因为对方好整以暇的盘腿又坐下,低眉垂眼的说:
“我可怜的弟弟,天天被人吓着,每天晚饭都吃不好。”
没反应?
再接再厉:“前天我正吃饭,突然有人骂我家祖坟,吓得我连摔了三个碟子。你说我家祖坟招谁惹谁了,无辜挨骂。”
李长生低下头,看了看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面,低低骂一声:“格老子的。”
虽不情愿,终究跟抱小鸡似的抱起了棉被,脸黑黑的:“放哪儿?”
上林嘻嘻一笑,喊:“秋大侠,帮你长生哥哥把被子晒上!”
眼看他出门,低低的说:“别以为我不懂四川话,你才格老子,格你全家!”
大院里在空闲的地方拉着晾条,专供大家晾衣服晒被子。李长生在秋下林的指挥下把被子晒上拉平,瞧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秋下林,很想告诉他我不打小孩儿,但还是习惯性的沉默了。
当他回到自己的屋里,差点以为走错房间。
秋上林化身陀螺,一会儿弯腰一会爬高,一会儿摸扫帚一会儿找抹布,招呼了下林去家里拿趁手的清扫工具,继续当她的陀螺,对杵在屋中央的李长生视若无睹,好像他本就是生长在中央地带的一颗树,一根树桩,在不在都无所谓。
屋里东西物归原位,脏衣服堆成一团,锅碗瓢盆放到水槽里,桌子上抹的干净,柜门大开,一样样的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
这是我自个儿家吧?
我没走错房门?
秋下林拿回清扫用具,略呆了一呆,被他姐训练有素的神经发挥了作用,不由自主的拿起扫帚扫地,擦桌子抹板凳,都在家里干熟的家务活,力所能及范围之内。
她从来不想惯出一个不事生产的败家子,尽管很多家务活都被张红卫交代给了邻居白大娘,但上林觉得家务活对培养孩子的自主能力有效,且有助于锻炼他对家庭的认同感。
在两人的通力协助下,屋子很快有了初步的模样,再一次饶过木桩子,歪头打量了下沉重的方桌,她喊:
“哎,那谁,他李哥,过来搭把手,你瞅你放的这桌子,忒不是个地方!也不怕起夜磕了?”
李长生一边闷头搬桌子,一边纳闷,就算我起夜,就算我磕了,那磕的是我,疼的也是我,关你女娃娃啥子事?
还有,这是我家,你女娃娃凭啥子在我家为所欲为?
等他想明白,环顾窗明几净,从未如此整洁的家呈现在眼前,他突然想,好像我也不能骂她,更不能打她,我该把她怎么办呢?
想了想,走过去拎着秋上林的衣领,不顾她哎哎的叫,又一手拎着圆球似的秋下林,把两个人丢出门外:
“狗拿耗子!”
秋下林一恢复自由立马炸了锅,跳起来就骂:“你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打,我打,我打你家玻璃!”
打了半天,终究不敢说打他。
他跳起来就要回家拿弹弓,被上林一把抓住。她倒面色平静,不疾不徐的敲敲门,半天里面打来,不耐烦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粗着嗓门问:“又做啥子?”
“我的碗。”上林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接过被粗鲁的塞到手里的碗,上林一脚挤在门框上,天真无邪的问:“下林,是不是打抱不平一定被忘恩负义?”
下林有点迷糊,但他尽管迷糊,却也晓得点头。他姐说的话一定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有道理。
李长生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在地上,就像拍死一只蚂蚁。
但是他不能,如果真的拍死她,他就真成了她嘴里忘恩负义的家伙。师傅教他武艺不是为了让他忘恩负义。
阖眼,说服自己努力忍耐,不过就是个女娃娃嘛。
“你究竟要做啥子?”
她笑嘻嘻:“牛奶都脏了。”
再阖眼,一百个耐心,问:“所以?”
“你浪费我家一碗牛奶,浪费是不对的,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冬日的太阳高高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确认晴天不打雷。就算雷劈,也不该劈他。
一千个忍耐的看着她。
“既然浪费了这碗,就不该浪费更多。下林,把剩下的牛奶端来。”眨巴眨巴眼看着李长生:
“他李哥,你不会再浪费吧?”
一万个忍耐。
李长生默默数着,阖眼:“李长生。”
老子叫李长生,不叫他李哥!
清脆的:“长生哥哥。”
十万个忍耐,他数着。
“李长生!”几近咬牙切齿。
秋上林抿嘴乐:“长生。”干脆利落,推开他进屋,熟门熟路的从床下拉出大纸箱,开始扒拉箱里的棉衣。
一百万个忍耐。
热呼呼的一碗牛奶下了肚,他突然觉得,今天早上的太阳很暖和。已经很久没这么暖和的太阳了。
牛奶为什么是热的?
秋上林说,这屋里真冷,我肯定要感冒,说不定还会冻死。
为了她不至于冻死,李长生不得不动手升火——从秋家搬了煤球过来。
她笑嘻嘻的扒拉挑拣他和姥爷的冬衣,不时展开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量来比量去,又嫌弃的放回。一百万以后是多少?李长生不知道,但他觉得,他的忍耐被无限放大,再放大。拉长,又拉长。伸展,继续伸展。
这个奇怪的讨厌的小镇,令人恶心的大院,为什么住了一只赖皮狗,而院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这只狗?
他觉的,一向黑白分明的世界,突然看不清了。
一九八八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时而有洁白的鸽群排着整齐的队列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不远的地上,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啄食。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时间咋就过得这么慢呢?
初三二班的三好学生将借了五天的复习资料递给秋上林,一边好奇的打量像根木桩般挺直的人,问:
“这又抓的哪儿的壮丁?殷夜遥呢?”
上林笑呵呵:“呸呸呸,什么壮丁。这位是我的新邻居,叫李长生,老家远着呢,四川人,哎,长生哥哥,你四川哪儿人?”
面无表情:“遂宁。”
上林做恍然大悟状:“哦,遂宁啊,遂宁是个好地方,遂宁有……”
翻地图:“遂宁在哪儿?”
三好学生扑哧一笑,打趣儿:“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她翻白眼:“我不知道的多了!”
顺口问:“长生哥哥你几岁啦?”
“十岁。”
秋上林扑哧一笑:“你骗小狗呢!再虚几岁也虚不到十岁吧?我在保卫室看过登记本,你今年八周岁,虚岁也才九岁!”
李长生瞪她,你知道你还问?故意的吧,耍人的吧?
想到她在耍自己,怒火从心而起,眼神逐渐狰狞,三好学生感受到他身体里发出的寒意,连忙结算了钱,跑了。
上林把钱掖进包里,对他的狰狞视若无睹:“长生哥哥,明天咱们去镇上买玻璃,你年纪大力气也大,帮我把玻璃抬回来吧。”
李长生没脾气了。
谁的玻璃?还不是给自己的!
拒绝?拒绝有用吗?
她就是只赖皮狗——不不不,赖皮猫!对,她像极了家里曾经养过的那只猫,每次闯了祸就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人,让人舍不得打她。
你要不是个女娃娃……在心里发狠,你要不是个女娃娃,老子揍不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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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扁与不揍扁的挣扎中,1988年的春节来临了。
过了春节,秋上林六岁,秋下林五岁,殷夜遥十岁,李长生,渡过了他九岁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九,他的生日。
离春节太近,于是反而无人在乎,他有记忆以来,从没人为他过生日。第二天就是除夕,除夕就能吃好喝好,还在乎一天?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早上,李长生吃了生平第一碗长寿面。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李长生看着秋上林忙里忙外忙了一中午头。
一九八七年的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在他自己的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温馨异常的家里,他生平第一次,吹了蜡烛,吃到了生日蛋糕。
李长生不明白什么叫感动,他不会感动也不屑于感动,但是好像眼里有什么东西发酸,不受控制,心里有一个地方软软的。当上林和下林还有院里的一群孩子聚在一起荒腔走调的唱起生日快乐歌,他心里软的,好像能滴出水。
秋上林起着哄要他许愿,许完愿要他表演节目,表演完摸了他一脸奶油,李长生摸着黏答答的奶油想,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揍扁她!
看着孩子们笑着,叫着,往嘴里填着,他忽然想到明天是大年三十儿,明天晚上是除夕,除夕是个好日子,好日子不能把女娃娃揍成猪头。
那就后天。
后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要出门拜年,女娃娃长的真好看,就跟画上的娃娃的似的,胖乎乎、白嫩嫩的,院里其他娃娃都不如女娃娃长的好看。这么好看的女娃娃,不能揍成猪头。
也许大后天……大后天是回娘家的日子……
李长生不知道,如果他告诉秋上林,在他眼里她好像年画上胖乎乎白嫩嫩的傻娃娃,秋上林会把他揍成猪头,无论初一十五!
她在意自己的黄头发,在意面黄肌瘦大眼无神,为此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付出多少努力,吃了多少好东西,才让人夸奖一声长的真精神,看上去就跟洋娃娃似的。
胖乎乎白嫩嫩?你当我是猪啊!
当然,她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笑的像朵花。不对,穿着臃肿笑脸如花,像傻娃娃。
偎到李长生身边,仰着脸笑:“发什么傻,再不吃就被他们抢没了。”
闷声闷气:“不爱吃。”
上林猛的醒悟,后悔:“对了,你不爱吃甜食!”
但也没有办法,谁教蛋糕都是甜的。
她盛了一块,硬送到李长生嘴边:“好歹吃一点,过生日就要吃蛋糕,我让妈特地从城里买回来的!”
他扭过去的头,又扭了回来,张开嘴,含进去,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逐渐蔓延。
看着他别扭的表情上林咯咯直笑:“别怕别怕,不逼你多吃!意思意思而已。”
掰着手指玩:“知道你爱吃辣,明天特地准备了一桌子辣菜,肯定不如你们四川的辣椒,但也好歹应个景。哎,沈爷爷说没说明天回来不回来?”
他摇头,表示不清楚。
上林叹了口气:“你也别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我看他在外面过的还挺开心。”
她嘴里的沈爷爷,是李长生的姥爷。
十天倒有九天见不到人影,唯一能看到的一天,还是回来换衣服拿钱。对外孙采取放羊吃草的战略,坚信他外孙缺爹少娘都活这么大,缺个姥爷更不算什么。
李长生搬进红星家属大院两个星期之后,认识了秋家两姐弟,从此过上被压迫被剥削的生活——但大院里每一个人都说,上林这孩子心善,心地真好。
好什么?
他得陪她出摊,得陪她上街买东西,得帮她收拾房间打扫屋子,得学会烧菜做饭,得负责保卫她的安全,得教秋下林打架,得……
就连张红卫都看不惯,嫌女儿小小年纪心机太深,把人利用个彻底。
她还说,孩子在家里吃个饭算什么?陪你解闷儿,你咋不付人工资呢?
秋上林笑嘻嘻的,边指挥他爬到高处扫蜘蛛网,边算账:“你怎么不说我每天陪他吃饭陪他喝水陪他玩耍陪他解闷,他该付给我工资呢?”
张红卫重重的叹气,说:“秋建国,你好歹管管你女儿!”
另一头秋建国在女儿的指挥下挪动沉重的书柜,慈爱的看着宝贝女儿:“闺女呀,还有啥活,尽管说!”
他两口子成日不在家,难得回来一趟,总要让女儿心满意足。
悄悄把上林拉倒一边,问:“手里还有钱不?”
上林点头:“有,我妈上个月给了我不少,买完年货还剩下呢。”
他有点着急,看到李长生仰着头在卖力的清扫墙角,更小声:“我是说长生家,买了吗?”
她点点头:“买了。都买全了。但沈爷爷好像不打算回家过年,我想着让他到咱家来过年。”
秋建国点点头,表示认同。
“孩子不容易,咱能多帮衬的地方就多帮衬。你沈爷爷当年在咱厂,对我也很照顾。”
上林表态:“你放心,我不亏待他。”
唔,我不亏待他,我只虐待他。
大年三十
一九八七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儿,李长生摸黑起床,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寒冽的北风灌进鼻腔里,隔着厚厚的棉衣往人骨头缝里钻。一套拳打下来,浑身汗湿——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冬衣单薄,一套拳打下来,通常是一边热汗一边冷汗,许久都不能暖和,秋上林逼着他换了冬衣,虽然厚厚笨笨让人行动不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暖和许多。
做了最后几个动作,收工压腿,目光飘到隔壁屋。
天色尚早,大院的人都没起身,隔壁屋透出隐隐亮光,却又寂静无声——死娃儿,又看书到半夜忘了关灯!
她爹妈也不知管管!
走到大院墙角,搬了个梯子,拉下电闸,满意的看到唯一的光亮熄灭。大院依旧静悄悄,沉浸在睡梦中。
李长生满意的轻轻笑了笑,晒得黑炭一般的脸色,越发衬出他洁白的牙齿。
摸黑进了屋,也不开灯——电闸都拉下了,开灯也白费。
屋里热乎乎的,暖风扑面而来,他浑身燥热,脱了棉袄搭在火炉旁边的椅子上,寻思一觉睡到下午,棉袄也差不多干了。
钻到被窝里睁着眼想了想,又翻身下床,掀开炉盖,往里添了煤球,闷红的火苗隐在黝黑的煤球下,压抑着蓬勃生机。想了想,又捅了捅,才盖上炉盖。
尽管屋里热的让他直出汗,但他更怕秋上林起床后看到炉子灭了,又要骂人。
把脸埋进被子里,听炉膛中火苗噼里啪啦的响,慢慢睡去。
天际逐渐发白,大院有了动静,几户人家的女人起床,要准备三十儿中午的炸货和晚上祭祖的餐食。拉了拉灯,等了半天,屋里还是一片黑暗。
嘟囔着走回床边去推自家熟睡的男人:“灯坏了,起来看看。”
推了半天男人才嘟囔着起床,检查下自家电路,没问题呀。
纳闷的走出屋门,恰巧邻居也探出头四处打量。
“老三,你家有电没?”
“没呢!”
“你家也没有?”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来到墙角,仰头看控制整个大院的电闸匣子,放声大骂:“哪个缺德鬼,把电闸拉下来了!”
大年三十的清晨,在谩骂与家长里短的聊天声中拉开序幕…………不对不对,这不算序幕。
“李长生!”饱满清脆的叫声。
李长生抱着被子滚成一团,睡梦中听见喊声,只当自己幻听,翻个身接着睡。
“他李哥!”
“长生哥哥!”
“太阳晒屁股啦!”
女人们按着孩子洗脸洗手,一边训诫今天过年,不许调皮捣蛋,也不许到秋家乱腾;一边透过打开的屋门看秋上林叉腰站在李家的屋门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喊。
她们笑嘻嘻:“上林,又叫长生起床呢?”
秋上林闻声回头,一一打招呼:“白大娘早上好,婶子早上好,赵奶奶早上好。”
女人们给她一声声干脆甜甜的招呼叫的心花怒放:“哎,早上好!待会儿来我家吃炸茄盒!”
“谢谢赵奶奶,我妈就炸不出您那么好吃的茄盒。”
秋下林穿的像只肉球,打屋里颠出来:“姐,姐,咱妈说要你别挑嘴,不然打你屁股!”
秋上林嘻嘻一笑:“我实话实说!赵奶奶做饭就是好吃——白大娘,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中午赏我一块吃吧!”
用力按着不听话的儿子,一手撩水给他洗脸,白大娘闻言心花怒放:“做好了给你端一盘!”
上林做出嘴馋的模样哀怨:“怎么还不到中午!”
女人们开怀大笑。
低头再看自家的小崽子,都在心中叹气,你说怎么自家的孩子就不如秋上林懂事呢?
下林颠到玻璃窗前,用力敲,叫了几声,回首问:“哥不在家?”
上林冷笑:“不可能!”
掏出擀面杖开始捅门:“李长生,你别装,我知道你在屋里。快点起床,今天年三十,起来吃早饭,吃完早饭还有好多活呢!”
张红卫端着洗脸水到院里泼,皱眉训自家女儿:“你别乱他,他昨晚陪你到那么晚,还不兴睡个懒觉?你当人人都像你啊,精力旺盛!”
又训儿子:“下林!不许砸你哥玻璃!都是你姐教的,半点好也没学着,竟学着怎么欺负你哥!就仗着他好脾气吧你们!”
下林膛目,不敢置信——我哥脾气好?
你说笑呢吧?我哥脾气好,那我姐简直就是女菩萨,我殷哥就是善财童子……好吧,我殷哥对我确实是善财童子。
我哥只在面对我姐的时候脾气才好,面对其他人……那就是火药桶呀!
上林低低说:“去拿小号来。”
下林狡黠的一笑,疾跑而去,从屋里抱了小号出来,选个位置站定,见他姐微微点头,挺胸抬头深呼吸。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滴滴答。”
嘹亮高亢的小号声音在大院里响起,有那赖床睡懒觉的孩子一骨碌爬起,不顾妈妈追在屁股后面喊着穿衣服穿衣服,一溜烟的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瞧,等一曲吹尽,大喊:
“长生哥哥,起床啦!”
孩子们的声音整齐划一,节奏明确。大人们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个抚掌而笑。
“长生哥哥,再不起床,太阳晒腚!”
李长生把头埋在被窝里,重重的叹口气。
一群死娃儿,看他出去怎么收拾他们
正穿鞋,屋外传来秋上林的威胁:“李长生,你再不起床我可破门而入啦!”
他没好气的吼:“滚进来!”
悉悉索索开门声,脚步声,掀帘子,长生在心中默默数数,数到第十个数,穿了蓝花褂子的秋上林跳进来:“长生,你又忘记烧炉子!”
他没好气:“早上才添了一遍!”
秋上林缩一缩:“那还这么冷!你屋里简直能冻死人!”
他习惯对秋上林指鹿为马的本事视若无睹,但看她冻得发红的小脸还是闷声掀开炉盖,又添了煤球。
自己热的直出汗,她还叫冷,女娃娃,就是娇气!
上林嘻嘻一笑,靠近炉子,顺手从兜里掏出个地瓜煨上:“快洗脸,吃早饭。”
长生闷声:“我不吃!”
她咦声:“你想躲懒?”
好不惊奇,语气夸张。
“我没有!”
“你不吃早饭怎么会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长个头?没有个头怎么帮我做事?”秋上林一副你就是躲懒,不吃早饭就对不起我的架势。
长生无语,半天憋出一句:“过年你不摆摊!”
上林嘻嘻笑:“我是不摆摊,但冰棍厂可从年初二开始营业,过年工人都走光了,你不去帮忙难道要我去?”
他无语。
帮忙?吃冰棍还差不多吧!
说的好听,让他干活给她打工,但真的去了兴隆,别说秋上林,单单张姨也不给他活干,随手扔个纸箱给他们,打发小狗似的:“去去去,别添乱,一边玩儿去!”
嘴里咯吱咯吱咬冰棍,她哪里是去干活帮忙?
盘腿坐在椅子上监视他舀水洗脸,看他果然又只倒了凉水,呵着:“热水!冻不死你!”
李长生不情不愿的提壶倒了点热水,试试水温,又添了一勺凉水。
上林看着他剃的有点发青的后脑勺,笑了笑,又有些无奈。
这孩子,永远都学不会善待自己。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看到李长生就心疼。看他把生活过的一团糟,心里就扯得慌,好像后世里父母要离婚的那些日子,每天每天睁着眼,看双方扯皮把她丢来丢去,她的心也跟着扯来扯去,扯得血淋淋。
也许是不想见到李长生学坏变成另一个秋下林。
也许压根就是他有父母等于没父母的经历触动自己悲苦的心境。
也许她鸡婆惯了,管一只也是管,两只更好养……
总之,她看李长生,等于看秋下林。
习惯性揽到自己麾下,护着、照顾着,有时她都觉得自己不是重生到幼年,而是穿越到了二十七岁以后,结婚生子养孩子。
好在李长生虽桀骜不驯,却也懂得知恩图报,她以丁点恩情相挟,也换得他乖乖听话。人嘛,一旦形成惯性,也就被驯服了。
看他吧,对别人恶狠狠,一对上自己,一提起许理水,立马没脾气!
有了他,秋下林也更好管教。
殷夜遥越来越忙,自上次一见,再也没来过,听说课程越发加重,每天都睡眠不足,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拼个什么劲!
殷夜遥不来,她自觉镇不住下林,毕竟单靠威逼利诱只管一时,不管一世。秋下林同她作对多年,对她的手段异常熟悉,对策也越发多样,又有张红卫护着,实在难办。
好在又来了个李长生,惯于武力镇压。
你想不服?来来来,先打过你李哥再说!
怪道老话总说,一只鸭子乱飞,一群鸭子入水。果然放羊还是应该成群,任何事情只要形成规模就能成功。
她笑眯眯的,打量李长生,看得他心里直打鼓,女娃娃又想啥子坏主意?
飞醋
年三十的中午饭张红卫做的很精心。且不提上林一大早揪起了长生帮忙,过没一会儿殷夜遥也和华哥带着东西过来了,不用说,打算在这边吃饭。
两个大老爷们儿,离乡背井的,也没个女人操持家务,确实难为了他们,能搭伙就别让他们再单独做饭,张红卫是这样想的,也一贯这样嘱咐。奈何殷夜遥学业繁忙,华哥自打接到那边的电话就存了私心,他越发忙的腾不出时间来找秋上林。
每每要狠心过来,华哥有意无意间提起老爷子的期待,许蜜的期许,他只得咬咬牙,告诉自己过完年,过完这一阵就好了。
华哥本想春节就在自家过,了不起去饭店吃,谁知这边小镇子的习俗,前一天饭店都打烊歇业,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开门,无奈,只能接受张红卫的邀请,到秋家过节。
李长生是第二次见殷夜遥。
上一次他站在秋上林身后,只给他一个冷冷的高傲的眼神,居高临下,旁若无人。他见过他们这种人,在四川,在遂宁,坐着黑色小车,对路边羡慕的孩子们不屑一顾,绝尘而去。
虽然不清楚秋上林是怎么和他搭上线扯了关系,但李长生有种直觉,他不喜欢殷夜遥。
很显然,殷夜遥也不喜欢他。
上林介绍了,两人都只是打量一下对方,冷冷的点头,不约而同的扭头。
上林耸耸肩,也转头去忙自己的事。
小人和恶人见面,难道还能指望他们握手微笑寒暄?不抡起棍子较量一场她就谢天谢地喽。
年三十这天中午照例要炖肉,农村人不爱讲那些虚头八脑,早早的买下肘子,香喷喷的炖上一大锅,足够全家吃好几天。
秋建国今年有点失策。
临过年嘛,要送礼,除了名贵的烟酒,自然也少不了各种年货,他和张红卫两个算计来算计去,总共买了二十几只猪肘子送礼,送是都送出去了,却忘记今非昔比,他们如今也能收礼!
两个人看着五只大肘子,都哭笑不得。
员工吧,早早的发了年利放了假,小舅子和弟妹也都包了双倍的红包,又拿上给岳父岳母的年礼,让他们早点回家忙年去了。
上林爷爷奶奶那头,张红卫更是刚进腊月门就开始送东西,一直送到前几天。
从前总被人看不起,如今有了起色,她可着劲的不想让婆婆小瞧了自己,更不愿落下个不孝敬的罪名。忙归忙,东西我送到了,先把嘴给你堵上,总不能再说我不好吧?
自从开冰棍厂赚了钱,几个妯娌都跟乌眼鸡似的,就等着挑错呢!
秋建国问老婆:“怎么办?再给咱妈送过去点?”
张红卫不乐意:“送的少了香,送的多了,她小婶又该说我们把不要的都给了老太太!”
他满不在乎:“那就给她小叔和大哥家。”
张红卫冷笑:“你问问你闺女同意不同意!”
张春花可没少在背后嚼舌头,说上林小小年纪心眼多,还都是坏心眼,不尊重家里老人也不知道礼数一心就钻了钱眼里等等。
秋建国摊手:“你说怎么办?要不,放厂里,反正冰柜大着呢!”
她想了想,说:“拿三只,回来煮了,院里每家分点。剩下俩过完年给员工改善伙食。”
“那也多啊。我还买了两只在家呢!”
张红卫瞪眼:“你买?”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看都送了人,怕咱家不够肉吃。”
张红卫哭笑不得,直摇头:“得,都炖了,都炖了挨家挨户的送,你厂里的同事有不少单身汉,多送点,他们平时没少照顾你。”
这不,一大早的,张红卫就架锅炖肉,香味飘得满院子是,到处跑的孩子们都围了过来,惹得院里的妇女们一个劲儿叫:“回来回来,咱家中午也炖肉,你们急什么!”
上林边看着火候边笑:“别急别急,等出锅我们先吃,吃饱喝足咱们出去玩,不跟他们大人瞎掺和!”
白大娘笑:“小上林,你可不是小孩子,能跟他们玩一处去?”
她不服:“跳皮筋打溜溜球,我也会!”
一
鸡飞狗跳闹重生 现代重生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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