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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君共襄天下事 作者:行木玉

    “不再懦弱,不再逃避。”

    王诗尔唇角弯了弯,收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依旧只是将柔和的目光洒满宇文祎的脸颊,并没有多说什么。

    “夜里寒凉,咱们走吧。日后的仗,祎儿可要好好打,大家都看着你呢。”

    你的父皇在看着你,谌京墨在看着你,百姓、江山、文武百官……大家都看着你呢。

    远处马蹄带起的尘土飞扬,披盔戴甲的宇文祎坐在战马上眉头紧皱。王成梧呈给她的战报,她仔细翻阅了无数遍。突厥人较他们鲜卑人来说要更加强壮孔武,从未汉化,一直保持着的游牧习俗让他们在草原上纵情驰骋。

    现下的北周,鲜卑人与汉人已经相互交融,北境的军队中汉人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包括将领——北周最大的汉人家族——王氏。

    在身体素质上他们是肯定硬拼不过突厥的。原本一直依靠的智取现在也被突厥的军师阻挠……究竟该如何是好……

    马蹄声止,突厥人勒马,在北周阵前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皮毛裹身,盔甲装备的突厥将士前,是几匹高头大马成行站立。马上的人儿四肢雄壮,身形看起来比宇文祎身旁的王施德和王成梧都大了足足有一圈……宇文祎在他们面前瘦弱得像个小ji崽儿。

    而阵前最中间,是一个女人。突厥人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那女人的眼瞳还是深蓝色的,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异常澄澈。她直勾勾地盯着北周阵前的宇文祎,唇角有一抹笑容,眼中带着探寻和好奇。

    “你就是宇文祎吗?北周的新皇帝?”她的口音有些奇怪,显然是掌握得还没那么熟练。

    “是朕。想来姑娘便是突厥公主,萨米娜因吧。”宇文祎的一张脸依旧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回答得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突厥人的气势吓到。

    萨米娜因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她的视线毫不遮掩地在宇文祎身上打量,“北周的人怎么会让你当了皇帝?你太弱了,他们一只手就能把你捏碎。难怪会有人造反。”说着,萨米娜因用手肘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几员猛将,个个身形高大魁梧,手中拿着的不是狼牙木奉便是大锤子。

    宇文祎弯了弯唇角,没有回话,只是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朕来,便是想同公主谈谈。突厥与我大周的恩怨由来已久,每年我大周的北境都会有你们的踪影。你们想要的无非是粮草,和过冬的地方,如果突厥可以予以我们同等价值的交换,这些我们可以在冬季为你们提供。只要突厥休兵,我们签订文书,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宇文祎的话信息量很大,可萨米娜因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

    “哦?那不知道……北周的皇帝,你,可愿意将燕云十六州,给我们?”

    燕云十六州是长安东北侧,北周最重要,也是最发达的一片州郡,毗邻北齐与突厥,是一处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塞。有燕云十六州,他们东可攻北齐,被可战突厥,南可御长安。

    萨米娜因定然不会立马答应宇文祎的条件,这她早就想到了,但如此的果决和狮子大开口却着实让她有些心惊了。

    她原以为就算不同意,萨米娜因至少也该思考片刻再给她回复,毕竟她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丰厚了。过冬的粮草和居所,对于游牧畏寒的突厥人该是梦寐以求的。可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还提出相应的他们的条件……

    宇文祎的眉尖颤动,眉头轻皱。这只能说明……突厥的这名军师,连她会开出的条件都料到了,并且给出了相应的对策。她的眼中有几分正色闪过……

    “朕是带着诚意来的,所以也希望公主谨慎思考,不要如此草率地便做出决定。若是和谈未果,那朕便不会再心慈手软,大周的疆土,一分也不会让。”

    耸耸肩,像是完全不吃宇文祎这一套,萨米娜因挑眉看着她,“你今日约我和谈便是要说这些事情吗?难道你以为我会手软?你这口无遮拦的自信倒是像极了你们北周人的作风,说得好像我们会怕一样。真是受不了你们汉人的这些磨磨唧唧,浪费我的时间。我们直接战场上见吧。”

    也不待宇文祎回复,萨米娜因眼中透露着失望,她摇了摇头,摆摆手,直接带着突厥大军回去了。风一吹过,草原上连马蹄留下的痕迹都看不到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突厥大军,宇文祎手中的缰绳越拉越紧,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

    突厥人果然是直接而直率,说打仗第二日就二话不说地派了人马直直攻向北周营地。宇文祎昨夜同王施德和王成梧商议了整整一晚,本来想听听王成梧对于突厥军师的了解和看法,结果一问到这个王成梧还什么都没开始说,反而是先叹了口气。

    “回陛下、父亲,说实话,我虽然行军打仗经验确实不算丰富,但我好歹也在北境的战场上带过许久,大大小小的战役没少参加,多少次都是擦着鬼门关过来的。但是对于突厥的这个军师……我和他交手大概有了五六次,他的风格和想法,我闻所未闻,完全摸不透。”

    “多少次,我都以为她可能会用某一计,结果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用了我最想不到的计策。兵法运用之自如,我自叹不如。而且,罗震、罗巽和罗坎其实一直都有在探查他的信息,本以为他的帐子会戒备森严,可恰恰相反,他的帐子处毫无防范。但更奇怪的就是,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帐子并没有将士住,每日只有三名侍女来往进出,从未见有过什么军师的痕迹。他们甚至连他这个人都没见过。我们原本一度以为这个人是假的,是我们臆想的,并不真实存在。但直到一次他们在萨米娜因帐前听到她提起一个名为‘楚玉’的人时,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玉?”宇文祎皱眉问道。

    王成梧点头,“是,萨米娜因当时问她的侍女,‘阿楚是又出去了吗?你们可有派人保护好她?’,侍女答道,‘是,楚玉先生自您率兵出去后便也出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知道了这个后,罗震三人每日都会在萨米娜因回营后蹲守一夜。终于……有一天,他们见到了这个楚玉先生。”

    说到此王成梧顿了顿,宇文祎和王施德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每夜都宿在萨米娜因的帐子中,是萨米娜因的面首。”

    面首?宇文祎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他们是情人的关系,那他帮助萨米娜因便说得过去了。同时……如果是情人……那就意味着……

    宇文祎的手指摩挲着下巴,望向王成梧,“那他长什么样子?罗震他们可有发现他每天去哪里?”

    第六十九章

    王成梧低头仔细回想着, 认真地道:“回陛下, 他一直披着一个黑色的斗篷, 萨米娜因的帐子戒备森严, 他们也不敢贸然入内,所以并不知晓他的样貌。他基本上很少出萨米娜因的帐子, 偶尔会出去也都是萨米娜因离开后,带着三名侍女, 和几名护卫, 去不远处的一处湖泊游玩, 一待便是一天。”

    “他身边的侍女和护卫身手都很好,侍女的水平更是不输罗震三人, 在一次交手暴露身份后罗震他们也不敢再随意出手了。”

    王成梧说完后, 账内就沉寂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之中。宇文祎思索着,暗淡的双眸中有几分兴奋的光芒。

    最后是王施德先开的口, “陛下,末将有一个想法。若这个军师楚玉是萨米娜因的面首, 我们只需要派人去将他擒来, 突厥必定立马溃败。”

    他的话音刚落王成梧就急忙叫了不行, “父亲这不妥啊!这个主意我们早就想到了,但是萨米娜因的营帐戒备森严,楚玉外出时带的护卫、侍女身手也都极好,我们本来在正面对抗时就略处下风,不能再因为捉他而损了我们的战斗力啊!”

    王成梧急得都要跪在地上了, 宇文祎一把扶住他,“表哥放心,三舅舅这个法子以前不行,但现在可以了,”她的唇角弯出一抹淡笑,眼中是几分胸有成竹的冷静,“因为,朕和三舅舅来了。罗乾和罗离,也来了。”

    “同罗震三人打成平手,那如果有罗乾和罗离在……平手这种状况,就绝不可能出现了。而且,援军一到,正面的对战和暗中的行动也不会相互牵制太多,我们有足够的ji,ng力去耗费在他身上。”

    没待王成梧再说什么,宇文祎已经做好了决定,“明日我随军前去阵前一观,看一看这个楚玉,到底值不值得我们和他见上一面。”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宇文祎唇角的笑意没有退去。无论这个楚玉是何方神圣,她也要击败他。

    为依旧在商讨明日战术的三人送去夜宵,正从营帐中出来的罗离碰到了在帐前欣赏星空的王诗尔。她披着披风,望着天空中繁星的双眼平和而淡然,与屋内紧张热烈的气氛截然相反。

    罗离躬身行礼,走上前去,“太后,您不担心陛下吗?不再为她拿些主意了吗?”

    王诗尔眉间上扬,唇角微弯,“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心里有数,祎儿不会有事的。”

    罗离想当然地以为王诗尔口中的“她”便是宇文祎了。仔细想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宇文祎也确实愈发沉稳有度了,但对于王诗尔……罗离还是有些话想问出来,“但太后您……是真的打算放手了吗?”

    草原的黑夜并不是墨黑色的,而是一种浅色透明般的深蓝色,王诗尔低头,望向身侧的人儿。罗离的五官清秀端正,虽然不是那种一眼望去便颇觉绝色艳丽的女子,但周身萦绕的那股浑然天成的沉稳优雅的气质为她本就好看的五官又补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王诗尔的指尖轻轻地在罗离脸颊上划过,偏头看着她,眼底不再是往常那般淡漠与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与平和。

    而自她双唇中溢出来的话……却是十足的答非所问了——

    “阿离,有些事情,太犹豫是会错过的。别学祎儿,她太傻,太执拗。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去追逐,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和借口。”

    说完,王诗尔的手滑至罗离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只留下一个纤细优美的背影在呆滞的罗离的眼中。

    王诗尔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罗离完全无法理解。太犹豫会错过?会错过什么?别学陛下?自己追逐?这些字眼在罗离的脑海里不断盘旋、轮转,这句话的每个字她都懂,但连在一起她却觉得莫名其妙。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在她听完这段话后,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秦翎儿那张倾城的容颜。

    一个冷然的怒视,一个温柔的笑颜……她现在该在哪里,又做着什么?逸品居二楼正中的房中是否还有新的酒客和听琴者?

    一阵莫名的涩然布满心头。罗离抬头望向天空,今晚的星星真美啊……可今晚的她,却是要无眠了。

    雄浑嘹亮的号角吹响,将士们的呼喊声震天。草原上空旷辽远,一眼就望尽了,所以宇文祎选择了从正面直接变换阵形的阵法。她自幼便爱看书,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是除却史书典籍她最爱看的。

    所以当上次宇文阐派人在林中设伏时她才能破解了所有阵法。

    按照她的指示,所有北周的将士们直接冲向突厥军队,他们要做的是分头打散突厥的军队,然后结阵,将突厥的将士们围在各个阵中,逐个击破。

    见他们来势汹汹,突厥人突然勒马停住。宇文祎眉头轻皱,难道是要直接转身溃逃?就在她疑惑之时,突厥的骑兵阵中居然突然出现了许多带盾持枪的补兵!他们从骑兵的缝隙中穿过,整齐地蹲在突厥军队的最前方,将盾牌竖着支在地上,□□架在盾牌之上,直指北周铁骑。

    用步兵来对抗骑兵?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宇文祎的眉头越皱越紧,不对……不会这么简单……可到底是哪里不对?楚玉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两军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北周将士们向前冲锋的脚步已经无法停止……

    但突厥的将士们却依旧沉稳冷静,淡定自若,阵前的步兵人数并不多,大约也只有三万左右,但那明晃晃的枪尖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好!”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划过,宇文祎直接喊了出声,她的阵还没有摆出来,就直接被楚玉的步兵阵冲散了!步兵对骑兵固然是以卵击石,但突厥此时阵前的的步兵肩膀相抵,紧紧地挤在一起,相互借力,与排列在最前方的圆盾形成了一个最坚实的大盾牌,保护着身后的骑兵团。

    而那伸出来的□□……就是狠狠刺在战马脖子上的尖锐獠牙……

    果不其然……刹不住车的北周骑兵接二连三地冲向突厥的步兵阵,又接二连三地倒下……不断地冲击又不断地倒地……宇文祎心中一紧,连忙抬手,“鸣金收兵!撤!快快快!”

    双手死死地攥着车轼,宇文祎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北周冲锋的骑兵上,心中默念着停下停下停下……该死!这狡猾的楚玉!

    “陛下!”刚收兵整顿玩军马的王施德和王成梧直接来了宇文祎的营帐。

    “让受伤的将士们好好养伤,厚葬牺牲的将士们……是朕不才……让大家白白去送死……”宇文祎艰难地阖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她现在胸中积蓄的除了悔恨,就是怒气,“今晚……我就要见见这个楚玉……”

    “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掀开眼帘,是抵挡不住的寒意外放。

    王施德和王成梧对望一眼,心中都溢出了一声叹息,没有说什么话。他们今日是率兵的将军,战场上的事他们看得最是清楚,除却无能为力的无奈,他们也无法再安慰宇文祎什么。最后都只是躬身道了声喏,便退下去与罗氏五人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去了。

    账内只剩她一人了。放松了身体瘫坐在椅子上,宇文祎伸手摸进怀中,一个红绸金线明纹的鸳鸯荷包出现在她手上。荷包的针脚细密,用料上等,每天被她贴身放在怀中最靠近心房的位置,依旧崭新如初。

    这是谌京墨七夕时送她的礼物,她一直小心保管,从不离身。目光在那一双绕颈缠绵的鸳鸯上留恋飘远。若是阿墨还活着……她或许今日便不会面临这般窘境了。

    往常她们时常谈论兵法政事,谌京墨在行兵战术上有极深的造诣,要远甚于她,在她们还不相识前,二八年华的谌京墨就凭着一颗聪颖过人的头脑,在兵法上战胜了当时的南梁,所有南陈才得以走到今天一统南方的霸主地位。

    谌京墨是她见过的,在兵法上造诣最高的人。她不知道阿墨同楚玉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她只知道若是谌京墨,绝不会被今日这出其不意的步兵阵打得手忙脚乱。

    可……有什么如果呢?如果再来一次,她又会有勇气将谌京墨留在她的身边吗?她不敢,她不敢拿谌京墨的生命和她一起赌。她可以和鬼门关擦肩而过,但她不敢看着谌京墨陪她一起遭这个难……

    可她没有想到……结局竟然不是各自安好的永不相见……

    将荷包贴在鼻尖,她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只是却还会怀念……仿佛荷包上还残留了那清淡的栀子花香……

    “阿墨,你会保佑我的,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对于面首的反应都好大 惊恐脸。

    咳咳……下章……下章你们期待的楚玉就要出来了。

    第七十章

    草原上的夜风很凉, 像小刀一样磨人, 刮在罗乾等人的身上。此刻的突厥营地内将士们正在庆祝今日的胜利, 大口地喝着烈酒, 大口地吃着烤全羊,尽是吵闹欢笑之声。

    罗乾为首, 带着罗离四人此时正分散在突厥营地的外层营帐旁。他抬起右手示意,四人齐齐点头, 压低了身子在黑夜中潜行, 与墨色融为一体, 以一种悄无声息而出乎意料地方式出现在了萨米娜因营帐外。

    五个人分散在营帐外呈半圆形。萨米娜因正在营地中间的篝火旁同将士们喝酒,她的护卫们也大都在篝火旁, 只留了两人在门口把守。

    营帐内点着烛火, 偶尔有脚步声响动,好似完全处在一种毫无戒备的状况之中。帐内的脚步声大概有三人,应该就是楚玉与罗震所说的侍女了。可……有一人的脚步虚浮无力, 明显是丝毫没有接触过武功的样子,而且侍女也应该有三人……罗乾皱起了眉头, 难道这只是一个陷阱?

    若脚步虚浮的是楚玉, 那另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在哪里?若是某个侍女并不会武功, 那便是楚玉常年习武?

    但无论怎样,他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今晚就一定要将这楚玉带到陛下面前。

    他抬手一招,罗离、罗巽与罗坎分三路,从三个方向用匕首刺破了帐子进了里面。帐内宽敞明亮, 烧着温热的火炉。就这草原上游牧的帐子,突厥人居然还设计出了正殿、偏殿的感觉。

    罗巽与罗坎自南侧和西侧进入,进了前方的正殿,这里有两个侍女。一个在为炉子添火,一个在收拾着桌椅。

    对于他们的突袭,侍女们好似惊讶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淡定感。那个在收拾桌椅的侍女吓得正要尖叫,手中的毛巾已经掉到了地上,却被罗巽捂住了嘴又锁住了手臂,动弹不得。另一个侍女面色十分沉静,直接拿起手中的一截树枝朝罗坎攻去。

    步步杀招,却又全部避开了要害,只是纠缠着罗坎,让他脱不开身。

    而自东侧进入的罗离直接踏入了内里的偏殿,一个稍微小些的卧房。内里有有一张床榻和一个梳妆台,和——两个人。

    其中一人靠在床头,手中翻着一本书,一头绸缎般光滑的青丝披散,衬得她面色如玉般白皙,面色清秀,清淡如水,但周身却又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威压之感。

    对于罗离的出现她好像完全不惊讶,甚至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为分给她,全神贯注在眼前的书上。

    这个人罗离不认识,但她可以肯定她就是楚玉;而楚玉的身份……她看到楚玉身侧的另一个人时她瞬间了然了。

    那个人一身侍女装扮,面容倒也称得上姣好,平淡无奇的脸上一双秋水般明亮而隐约荡漾着娇媚的眼眸让罗离霎时怔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胸口的心跳如雷鸣般响彻在耳边。

    那人轻哼一声,眼神转冷,手腕一转,几根银针破空而来,她脚尖一点,身形闪动,直接欺到罗离面前。眼前银光闪现,将罗离从惊愕中抽出。她手忙脚乱地闪过,又堪堪接下了那人的每一招。

    仿佛是心中有气一般,那人招招狠辣,但罗离也只是被动地接招而不还手——她感觉自己根本下不去狠手去面对她……她根本不想和她交手。但那人寸步不让,将她直接逼到了角落,还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

    罗离抿唇,无奈地反身上前,快速而ji,ng准地抓住那人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腕,一个转身,干脆利落地将人封锁在了自己的怀里。脸颊相贴,鼻腔中尽是馨香。那人气得身子都在颤,还在不住地挣扎。罗离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轻轻地贴在她耳边道:“失礼了。可陛下一定要见到她。”

    说完她嘴唇微动,一声尖锐而清亮的口哨声响起。罗乾、罗坤两人应声而入,正要扑向床榻上丝毫未受方才打斗影响,依旧在看书的另一人,却直接被她开口打断了。

    出乎意料的,这突厥公主的面首,或者说情人,是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的声音……让罗乾和罗坤宛如被点x,ue般,矗立原地,动弹不得。

    “不劳烦两位了,我可以自己走。”说着,她合上了手中的书本,轻巧地下了床榻,又施施然地理了理衣袖,弯腰从破口出走出了帐子。

    没有回头,她只是停下对着身后呆滞的罗乾、罗坤说道:“怎么?不走吗?你们的陛下,不是要见我吗?”深情平淡,毫无波澜,眼神悠远,根本没有看向罗乾和罗坤。

    罗乾、罗坤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与怀中人儿较量着的罗离,罗离了然而确然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们的想法。

    北周,宇文祎营帐。

    宇文祎还坐在上座研究着战报,她一手撑在脸侧,一手翻着战报,双眉紧皱,原本多情而闪亮的桃花眼中已满是血丝。自她离了南陈,她便再没说过一个安稳而悠长的觉了。夜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脑海中不是铺天盖地的战报和奏折,便是公主那窈窕纤细的曼妙身影。

    罗乾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陛下,我们已将…已将楚玉带来了。”

    放下手中的战报,宇文祎的眉头略微舒展,唇角微微上扬,染上了几分胜券在握的自信。

    罗乾率先掀帘而入,后面是罗坤、罗坎、罗兑和罗离,出乎意料的,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只有罗离的脸上又挂了彩,一道猩红的血迹在她脸颊上延伸。五个人一字排开,都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也不说话。

    宇文祎眉头轻挑,“楚玉呢?”

    罗离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再次掀开帐帘——其他四个人自觉地排成了两列,分列左右,仿佛是在迎接着什么——

    奇怪的感觉在宇文祎心头浮现,她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

    一个娉婷袅袅的身影步入……一身素白色的衣衫……

    “民女楚玉,参见陛下。”

    她屈膝,施施然地行了一礼。眼神平静,唇角一抹恰好的弧度悬挂。

    一切都如此正常而毫无波澜,可就是这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眸子让宇文祎感觉自己周身都在抽搐,激动地颤抖,她只能死死地扣住木椅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脱力而直接倒下,又或是直接扑过去抱住她……

    “阿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呜咽的哑然。虽然眼前的女子面容已经完全改变,但她知道,这就是她的阿墨……她绝不会认错,一张□□阻挡不了阿墨对她那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即便不用眼睛,只要阿墨在她的身旁,她也会知道。

    所以她敢肯定,楚玉便是阿墨,南陈的江楚长公主就是突厥的军师江楚……是了……一切都说得过去了……阿墨没有死!她的阿墨没有从这个世界消失!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为何,可她也大概猜得出是同自己有关……而且……只要她的阿墨没有事情,那么一切都……一切都不重要了。

    “阿墨,是你……对吗?”一抹有些苦涩,又有些喜悦欣慰的笑容在她嘴角咧开,她缓缓起身,走向那个自己日思夜想……日夜萦绕在自己脑海中的人儿……

    依旧是方才那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弧度,这个名为楚玉的人儿只是轻轻地笑着……

    “陛下想来是认错了。民女姓楚名玉,并不知阿墨为谁。”

    这般说辞……阿墨肯定是还在生她的气……

    “不,没有,我没有……你就是阿墨,你还在气我对吗?气我弃你而去,气我不辞而别,气我胆小懦弱……”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天下谁人不知道陛下英勇无比,于层层包围中突破了未央宫的防御,成功登基;又在天下大义和陛下的英明神武中成功击退造反叛乱的反臣。没人会认为您胆小懦弱的。”说着,她微微低头欠身,平静无波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与涟漪。

    “不……你可以……你可以打我,骂我,怎样都可以……但是,但是你为何……为何要说自己……自己病逝了,还到了这北方的突厥。这里环境差,不必南陈的四季如春,暴风雪、沙尘暴,在这里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宇文祎这番话说得有些急,她不断地靠近楚玉,眸子中的热切笼罩着那个宛如太湖中静水的人儿……

    她唇角弯了弯,抬起眼眸,直视着宇文祎,眼神平淡却有十足的穿透x_i,ng,仿佛已经将宇文祎整个人看穿了……

    “陛下莫不是将民女错认成了南陈的江楚长公主殿下?世人皆知江楚长公主殿下已经因病逝世。而且,以江楚长公主殿下的才貌,民女是绝对自愧不如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她的眼神毫不遮掩又毫无畏惧和半分的心虚。受不住这般的生疏和心爱的人就近在咫尺自己却无法将她拥入怀中的焦灼,宇文祎的双手握住了楚玉瘦削的肩膀。

    “你不是阿墨还能是谁?世上除了阿墨不会再有这般聪慧又ji,ng通兵法的人了,”她急切地说着,松开右手在怀中一摸,举到楚玉的眼前,“你还记得这个吗?你曾经绣给我的荷包,你说七夕乞巧,一定要亲手为心爱之人绣一枚荷包才行,我一直珍藏到现在,每天都贴心放着。”

    可惜,眼前的人儿依旧不为所动,眼神在荷包上淡淡地扫过,便不再注视,唇角淡淡的,仿佛是有温度的……

    “这枚荷包想来也是江楚长公主殿下绣给陛下的吧?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的情意深重,叫民女羡煞不已。但民女也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盯着她的眼睛,宇文祎没有否认,便是默许了。

    “那为何,长公主殿下没能陪陛下走到最后?又或者是……陛下会在那个时刻离开长公主殿下呢?”

    空气凝固了,仿佛冻结成冰。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罗乾五人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压迫力与窒息感……他们将头深深地低下……

    帐外狂风阵阵,一缕狂暴的邪风穿过帘子,狠狠地掀起所有人的衣摆……和桌上的纸页……

    一张单薄而瘦弱的薄纸飘落,上面是一副女子的画像……那名女子唇角的笑意温和而明媚,笑弯了的眼眸中照映着天地间的辉光……

    一张,两张,三张……无数张……

    纸页铺了一地,每一张上都是那名女子……或蹙或笑,或站或坐……每一张都不尽相同。只有那张绝色倾城的容颜和那双眼中荡漾的温柔与爱意是永恒而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哇,终于!哎大家都看出来了吧,谁是谁。罗离怀里是sei,又是sei挠伤了她。

    这一章比较长,不舍得断开,感觉会影响阅读感受。

    第七十一章

    “因为我……懦弱……无能, 胆小, 又畏惧……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 我都可以理解, 也可以接受……还能见到你,知道你还活着, 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所以……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 我都会给你。”

    “包括这条命。只要你放过其他人。”

    宇文祎的双手无力地垂下, 她的声音暗哑而低沉, 眼中堆满了悲戚与哀伤。

    楚玉的唇角弯了弯,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俯身拾起脚边那张飘落的纸页。是一副烟花美人图。

    一抹颀长纤细的身影站在桥上, 身畔是垂柳伴身,身后是烟花满天,城镇内的万家灯火点缀着画面。画面温暖而美好。

    左下角一句题诗吸引了楚玉的注意力, 她轻声念了出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话毕, 她唇角再次弯了弯, 眼中依旧是没有半分变化的毫无波动和平静淡漠, 她抬起头平视着宇文祎,“画中的女子想来便是江楚长公主了吧?陛下对公主果然是一往情深呢。但……人死毕竟不能复生,陛下还是节哀吧。陛下同公主的恩怨……民女不该介入,也无能为力。”

    将画像放回桌上,她的指尖没有任何的流连或是停留, 话锋也被直截了当地转开了。

    “但对于战事,民女倒是有几分立场谈论。陛下今日要民女前来,不是也为此事吗?”

    宇文祎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双眼合了又复睁开,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和冷静,只是依旧黯淡无光。她走回上座的椅边,重新坐下。

    “说吧,条件是什么。再打下去对突厥也没有任何好处。你们的粮草不多,马上又要进入寒冬腊月,你们撑不住的。”

    说回了战事的宇文祎周身的帝王之气又重新开始散发了,她斜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站得笔直而不卑不亢的身影。

    “无论是从气候,将士们的身体素质,还是对草原的熟悉程度来说,民女都以为陛下此话说得有失偏颇了。该担忧这些的……正是陛下吧?粮草要从北周各处运来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现在天气转冷,许多将士们也都开始耐受不住,这么拖下去,必是溃败无疑不是吗?”楚玉一字一句,清楚明晰。

    “是又如何?都是人,难道突厥人不需要皮毛裹身,火炉熏烤吗?这么拖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会有赢家。无论是突厥的将士,还是朕的北周将士,都是鲜活的生命,这样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如果你想要的便是这个效果,那朕会带着将士们在这里坚守到最后,至少朕会。”看着那双原本该盛满温暖的双眼中的淡漠与疏离,宇文祎的心针扎般刺痛着。

    “陛下若是如此悲天悯人,又体恤将士,那不如直接将燕云十六州予以萨米娜因公主,这样便可休战,不会再有任何伤亡。”

    宇文祎的唇角弯了弯,“你知道朕不会的。朕可以补偿你,但不会拿百姓开玩笑。过冬粮草和居所,是朕的底线了。你确定要为了你的新情人和朕撕破脸吗?”

    对于宇文祎的视线楚玉毫不闪躲,回望着她,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认输,“既然不愿答应条件,那陛下今日又何必非要民女来呢?”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宇文祎抓着萨米娜因这个话题不放,“你同萨米娜因是什么关系?”

    唇角轻扬,楚玉的双唇一开一合——

    “如陛下所想。”

    楚玉最后是由萨米娜因带兵前来北周营地前叫阵带回去的。宇文祎挥了挥手,楚玉躬身告退了,她没有最后再看一眼那个纤细的背影。她只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心痛到要炸开碎成千万片般。

    阿墨还活着,可她还恨她,可她……还有了新的心上人。前一秒复相见的兴奋和喜悦被钻心的疼痛冲散、打破。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的命运……她的命运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这就是命啊……注定,她与阿墨,是今生无缘也无分了。

    她蜷缩成一团靠在椅子上,仿佛要在天地间消散个彻底……

    接下来的几天突厥人每天都会来叫阵,逼他们反击。可宇文祎都只是压着兵不动,或者只是派极少一部分人马前去试探一番,如果侥幸击破了突厥人方阵的一角、一边,就趁机拿下几个小队;可若是形势不利他们便立马推远收兵。

    宇文祎不愿意拿将士们的生命赌。她知道自己不是楚玉的对手,在兵法上她必败无疑,所以她只能拖,拖到突厥人弹尽粮绝,走投无路……实在不行便只能再另行他法了。面对楚玉,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把握,也没有太狠的心。

    如此几日过去,宇文祎每日除了研究地图、战报,便是仰天望月,脑海中的思绪万千,她思考着很多事情,但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个结果。

    刚端来一碗热羹的罗离进了帐子就发现宇文祎并不在帐内。她放下热羹,转身出了帐子,没走太远的距离,就发现了一个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边。

    罗离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迈开了腿去打扰宇文祎。她都快习惯这样的宇文祎了,整个人毫无生命的生动气息,出了政务和战事,再没有什么可以激起她的热情和心绪。她的整个人就像是一汪死水,偶尔会因为岸边人儿投掷的石块惊奇小小的涟漪,可不会有波浪,更不会波涛。

    她的心死了。

    罗离曾在前两天问过王诗尔,她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自己是不是又该做些什么?王诗尔转头看着她,目光像晨光般温暖而明亮。

    “放心,那个丫头不会舍得对祎儿做什么的。”

    “可……可她同萨米娜因……她已经变了。”

    “她太聪明了,兵法计谋这种东西,她都用在感情上了。”

    说完王诗尔就拢了衣衫回了营帐,留下罗离一个人在夜风中迷茫。

    眼前的身影单薄而飘忽,好像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夜风卷走,在人世间消失。罗离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前几日的伤口已经结了痂,那个人最后气急,直接咬上她的手腕,反身又一根银针飞来。她来不及闪躲,所以又挂了彩。

    手腕上的两排牙印此时在月光下十分的显眼。

    咬了咬牙,心中下了一个决定。罗离脚下使力,一个转身就飞向了突厥营地。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萨米娜因营帐,找到先前自己进入楚玉偏殿的那个方位。手中一动,银光一闪,匕首在营帐上划出了一个开口,她一个侧身,直接闪入。

    这次,偏殿里不见了那个让她有些惦念的身影,也没有楚玉的身影,空无一人。她小心翼翼地在帐内走动,与前殿相隔的那扇门现在半开着,有谈话的声音传来。

    是萨米娜因和楚玉。

    “你说的那个心爱之人,便是她,对吗?”

    “是。”

    “所以,你来突厥也是为了她,对吗?”

    “是。”

    楚玉的声音十分沉静,一如既往,但听在罗离的耳中就如同炸开了一般响亮而激动人心。

    “你还喜欢她对吗?你因为她拒绝了我,而且你一直都喜欢她,然后你又用我当理由拒绝了她?为什么?她已经按照你的设计来了突厥,还见到了你,也认出了你。”

    楚玉沉默了。

    “你们汉人做事总是这般拐弯抹角,喜欢却又不说,明明可以在一起却又偏不,心里想这想那,又是顾虑这个,又是担心那个,真是让人头疼。她还是你的爱人,你也舍得用这么狠的计策将她设计过来,你明明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可却不告诉她,还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孤独的纠结。哎……汉人的心思难测啊……”

    萨米娜因说着叹了口气,楚玉却轻轻笑了笑。

    “我若不做得这么绝,她会有来见我的勇气吗?不逼她一把,她会一直缩下去。而且……有些事情,还并没有解决。”

    听到关键的地方,罗离正在努力地理清思路,身后却有攻击袭来!她心中一跳,连忙转身闪躲。果不其然,又是她!罗离苦笑了一下,明知道她下不了手还一直在逼她出手。

    挡开了来人的所有攻势,那人回身又是一个手刀袭向罗离面门,她握住那人的手腕,使劲一拉,顺势一个转身,将人卡在了自己和门框间。

    “翎儿姑娘,别闹了。都说打人不打脸,可我的脸已经因为你破相了两次了,现在手腕上还有你的牙印。”

    “谁是翎儿?叫我玲珑。”玲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好,玲珑姑娘,你同公主为何会来突厥?南陈又为何会传出公主逝世的消息?”

    “都要我告诉你还要你的脑子干什么?自己想。”玲珑别开头不看近在咫尺的罗离的脸。她们的身体现在挨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罗离胸口心脏的跳动。在罗离温热的呼吸间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对于她的耍脾气,罗离笑了笑。将她的两只手腕都握在一只手中,罗离腾出一只手,抬起,靠近她的脸颊……玲珑的呼吸一窒……罗离的手摸到她的脖颈处……

    轻轻一撕,罗离唇角上扬,“我还是觉得这样好看。”

    眼前其貌不扬的玲珑一瞬间成了绝色妩媚,倾城妖娆的秦翎儿。看着罗离手中那张□□,秦翎儿感觉自己要气炸了。

    她张嘴转身,直接咬上了罗离那只靠在她脸边的手,罗离手腕一痛,她低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那张□□。疼得她眉毛紧皱,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捂着手腕,罗离直接跳出了帐子,回了北周的营地。

    捡起地上的面具,秦翎儿好像还是不解气,她闷哼了一声。

    推门而入,依旧带着□□的谌京墨唇角染着笑意,“我也觉得还是这样好看些。”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收尾了,马上完结了要。

    最近在吃ji,脑洞又开了……

    第七十二章

    关上屋门, 谌京墨坐在梳妆台前, 指尖在脖颈间一拉一撕, 一张轻薄的□□瞬间被她扯下。

    唇角含笑, 眉眼弯曲,挺巧的琼鼻下双唇鲜红欲滴, 那个曾艳冠南陈,让无数人为之痴狂的江楚长公主的绝色容颜再度出现。

    秦翎儿唇角上扬, 目光在谌京墨脸上似无忌惮地打量着, “你果然也还是这样好看些。”

    温柔明媚的弧度在谌京墨唇角出现, 她没有再打趣秦翎儿。

    “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顽皮而灵活的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 秦翎儿随意地坐在离谌京墨不远的圆凳上, “嗯,估计现在你家那位皇帝大人已经知道了。你的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啪啪响啊,全被你给算到了。我可真是有点心疼她了, 和你斗,还是嫩了些。”

    谌京墨一边在脸上涂抹着东西, 一边面不改色地回答着秦翎儿, “能达到目的便可, 我只不过是少等了些时日,用了些手段和办法而已。我再了解不过她了,不逼她一下,她会一直缩在长安城里折磨自己的。”

    “是是是,所以你把南陈的一切都安排好后再设计假死, 终于彻底远离了深宫和政事。既没让宇文祎难做,保全了她的颜面,还替她回长安敛了风声。你算准了她能成事,所以又未雨绸缪地先一步来了突厥,也因为你知道突厥在天气转冷后一定会攻打北周边境。”

    “你早就想好了替她解决一切的办法,所以乔装易容,带我们待在这里等她出现,等她努力,等她明悟。”

    说完一切,秦翎儿叹了一口气,“你算了这么久,把自己弄得这么累,现在也不能放松下来。这又是何必呢?”

    “我已经走了千万里……这剩下的路,该由小祎来走了,”谌京墨的唇角微微上扬,墨色深瞳映着烛火的柔光显得无比的温暖而柔美。

    秦翎儿摇了摇头,是不能理解的模样,“问世间情为何物?如此羁绊人心,聪颖绝世如我们的江楚长公主殿下都没逃了。”

    她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谌京墨颇觉好笑,眉峰微挑,眼角含笑地睨着她,轻飘飘地几个字吐出,“是啊,我看我们风华绝代的南陈第一花魁秦翎儿姑娘,也快入网了呢。你和罗离……”

    话锋一顿,谌京墨没再继续,只是眉梢依旧上扬,好整以暇地望着仿佛一下被点了死x,ue的秦翎儿。只见秦翎儿突然没了动作,脖颈间飞起可疑的红霞,眼神十分闪躲而不确信。

    “我和罗离?我和罗离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是个女子。”看着谌京墨,秦翎儿说得有些急促。

    谌京墨断掉了她的最后一条退路,“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小祎也是女子。”

    秦翎儿感觉自己在谌京墨面前溃不成军,连半分计策都使不出,“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眼神便看出来了。凝雅小孩子心x_i,ng,肯定不会怀疑小祎;安雅虽然眼力好,但她不关心这些,所以对小祎的身份深信不疑。但你不同,你每日在逸品居内见过太多的男子女子,早就练就了超常的观察力。”

    “所以……你或许比我还早看出了小祎的身份。你可是看了好久的戏的。”

    谌京墨的眼神平静温和却十分有穿透x_i,ng,秦翎儿轻咳了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发丝,“我以为你一直不知道呢。我确实在逸品居第一次见到她就发现了,怎么会有男子长得如此清秀?而且你对她也不一般,我便多看了几眼,多观察了一下,就发现了。本以为你发现后会大发雷霆,直接和挑明了让她功亏一篑,结果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竟然彻底坠入了情网,还一副无法自拔的样子。那甜腻暧昧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回想。”

    “你不是也快了吗?”谌京墨终于涂抹完,放下手中的最后一样东西后转头看着秦翎儿,“罗离心思单纯,人也直白率真,还十分的重义气讲情分,她或许不知道为什么,又或许还不明白,但你现在可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吧。”

    秦翎儿嗔怪地瞪了谌京墨一眼,“我什么也不知道,再说了,我怎么就不是心思单纯的人了?我同她也没见过几面,就算再不在意纲常伦理,两情相悦之事也得……也得慢慢发展,细水长流啊。”

    “好好好,细水长流,不是一见钟情,没有再见倾心,你同罗离就是几面之缘,连朋友都称不上的陌生人而已。也就是她对你出手,所以你才会被她抱……”

    还没等她说完秦翎儿一个跃起抬手直接扑到谌京墨面前捂住了她的嘴,“啊!别说了!我们就是陌生人!夜深了,我去歇息了!你……你自便吧!”说完她就松开了手直接跑出屋门,出了帐子。

    谌京墨不禁莞尔。见多了世间男女情爱的秦翎儿其实一直对感情之事颇有些抗拒,或是说并不相信感情。今天她能遇到那个心动之人谌京墨自然也是十分为她感到开心的。

    刚要熄了烛火就寝,余光中一副扇面显现。她轻轻拿起那个一直被她放在身边的团扇,指尖在丝质的扇面上拂过,她嘴中喃喃自语,“小祎……”

    又是几日过去了,寒冬腊月中的草原连枯草尖上都是冰碴子,裹着皮毛的北周将士还是会在凌晨之时瑟瑟发抖。就在这种艰苦之中,北周几乎已经走入了绝境。他们的粮草也所剩不多,对于严寒的忍耐力也远不如突厥人,对于谌京墨的计策宇文祎也无能为力。他们可以说是山穷水尽了。

    但就在这种趁虚而入的好时机,突厥人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停止了所有攻势。原本的不时s_ao扰也停止了,只是双方的将士们在自己的营地中休养生息。北周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突厥的行事作风。

    当晚罗离就将所听所闻全部告诉了宇文祎。狂喜之下的宇文祎以为这是谌京墨的暗示,所以她在这平静的几日中甚至亲自动身,潜行去了突厥的营地。可突厥的营地竟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再没了谌京墨四人的身影。

    一次,两次,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她连谌京墨的影子都没见到。

    就在这般迷茫的焦急和无措中,她甚至动了直接冲入突厥营地中和萨米娜因当面对质,询问谌京墨的消息时,竟然有人先找上了门。

    宇文祎正在帐中思考着究竟该如何才能再见到谌京墨时,一把小胡刀与她的脸颊擦过,刀上还穿了一张纸页,cha在她耳旁的椅背上。

    她眉头紧皱,伸手取下小刀,打开纸页——

    “今日申时,营地北侧二十里见。”

    连落款署名都没有。

    阿墨?萨米娜因?或是秦翎儿……?宇文祎攥紧了手中的纸页,不管是谁,都是她同阿墨见面的最后机会了……若是阿墨,她便要竭力挽留;若是萨米娜因或秦翎儿,无论是怎样的说辞,她都要问出阿墨的下落。

    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宇文祎申时准时地到了约定地点。她连罗乾或是罗离都没有叫,但出于对她的担忧,他们还是执意要求在远处随行。

    勒马站定,宇文祎放眼四周,一个身影纵马而来。一身上好的皮毛裹身,带有浓厚异域气息的立体五官,是萨米娜因。

    “陛下果然准时。”她拉住缰绳,在宇文祎面前停住。

    “今日邀朕前来,公主所为何事?”并不是谌京墨,让宇文祎心中有些失落。萨米娜因对于谌京墨的情谊她知晓,今日之约难道是萨米娜因的威胁或是挑衅。

    看着眉头轻皱的宇文祎,萨米娜因轻松地笑了笑,笑容之中是几分释然和了然,“陛下不要紧张,我对阿玉确实有情,但我们突厥人直截了当,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绝不会强求。在我同阿玉表白情谊后,阿玉就直接告诉了我你的存在,和她来突厥的目的。”

    “想必你也知道了,她来突厥就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可以放下一切和她远走高飞,为了让你不再顾虑太多。你应当很好奇她答应了我什么,不多,但足以让我不再需要你们北周的粮草和停顿之所,所以你先前的和谈条件我一直不答应。”

    “因为你必须要来,因为你必须要同阿玉见面。”

    “阿玉在突厥的街道上偶然遇到了我,让她计划潜入突厥内部的时间大大的缩短,而她为我提供的计划又顺利助我登上了可汗之位。所以这一切便是我对她的回报。”

    “阿玉教会了我们屯田耕地,冷藏生r_ou_,让我们在冬季免于了四处侵扰地换粮换地。原本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对你们出兵,可这是我同阿玉的约定。”

    “今年是最后一次,北周同突厥的战争,至少在我在位的时期。但今年的一切,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率兵对你们发动战争。我没有留手,阿玉给我的一切计策我都用了出来,是想告诉你。”

    “阿玉是个好姑娘,能得到她的喜爱在我看来是三生有幸,希望你可以珍惜。不要再畏首畏尾。”

    “阿玉在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后萨米娜因那段话写得有点混乱……萨米娜因是个好菇凉,但感觉没把她的血r_ou_写出来。哎……

    第七十三章

    天和二年, 中宗宇文祎因积劳成疾, 身体孱弱, 最终病逝, 享年二十一岁,谥号贤, 葬于定陵。

    在中宗宇文祎在位的这一年时间中,平定内乱, 与突厥签订了长达十数年的议和诏书, 从此北周与突厥互不侵犯。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 宇文祎便解决了自北周建国以来便一直困扰着北周的突厥犯境的问题。

    自此,北周的发展走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将在政通人和中走向巅峰。

    中宗在史书上的地位很高, 无论是当世还是后世对她的评价都非常的高,同时也都不约而同地感叹着她的早逝。若非内忧外患的积压,无论是五年、十年, 或是二十年,宇文祎一定会带领北周一统九州。但天公并不作为, 过早地就让这位明君长眠地下, 留下了巨大的遗憾。

    不过幸好, 中宗宇文祎临终时传位于其早逝的二哥宇文攸长子宇文良。

    宇文攸比宇文祎年长十岁,与宇文祎自幼关系要好,是宇文祎在深宫天家中唯一的挚友,可惜宇文攸比宇文祎的身子骨还差,在宇文祎不到十岁时便离世了。宇文攸x_i,ng情温和, 心x_i,ng纯良,若非早逝,在宇文祎的心中,这皇位是非他莫属的了。

    而其子宇文良人如其名,品行端正,好学上进,传位于他,是宇文祎能为北周做的最后几件事了。

    王氏最终由王成梧接替了,而罗乾则成为了西面军的新一任将军,姜老将军满意安心地告老还乡了。

    她的选择没有错,宇文良最终成为了一代明君,在他的勤政和宇文祎所留人马的辅佐下,北周愈发昌达,可这些,与宇文祎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现在她正在策马南驰,那个本应该在定陵安葬的周中宗此时正心急如焚地奔向南陈。

    最冷的寒冬已经过去了。晚冬的南陈已经有了几分春天的气息,流淌的淮水,远山上的青绿和嫩芽……在急迫而不可耐的心情下她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山谷中的村落,没有太多的人,谷内的小溪清澈,透明见底,溪边是成群结队在洗衣的女子,偶尔有几个小孩子嬉笑着跑过带来一阵欢声笑语。平静之中是安逸活泼的生活气息。

    宇文祎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向谷里。她身后的马车里也跟着走下两人,是王诗尔和罗离。没有再等待两人,宇文祎直接将缰绳递给了罗离,转身跑向了谷内最远处,溪流旁的一处小房子那里。

    因为四周都是妇孺,谷中和乐安详,她按捺住了为了提升速度想要动用的轻功,摆开了双臂向前跑去。

    这个小房子在谷中的一个矮坡上,门口就是溪水汩汩流淌。宇文祎跑到了屋前小院的栅栏处,她停住了身子,快速的跑动让她有些气喘。

    这是,屋门被人从里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门内出现,她怀中抱着一个木盆,盆里是几件脏衣服,显然是要去溪边浣衣的模样。女子长得极美,一双平和美妙的凤眸敛着柔光,看到院子外的宇文祎后唇角轻扬,阳光落在她的眼中洒成了金色。

    宇文祎轻轻推开院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阿墨……”

    正文完

    番外一

    河谷处的居所是谌京墨早就想好的,所有的计划在她苏醒卧床的那一刻就基本成型了。

    她在看到宇文祎留下的休书和书信时的气急攻心确实是真。但待她醒来,终于可以沉下心思考时也接受了这个选择。

    如果选择了留下,或是带她一起去北周,那宇文祎便不可能是宇文祎了。那个心里装了太多事,肩上又背着太多担子的宇文祎。

    十数年的彷徨、迷茫和挣扎,身份的不确定与自我认知的探索、发现,是宇文祎心上一块永远的伤痕。即便她从来不说,但谌京墨还是懂得那份难言的自卑、低迷与对待她时的小心翼翼。从未央宫里无助的祈求到渭水畔不安的低落。还有谁会比她更懂宇文祎呢?

    除了王诗尔,甚至罗离有可能外,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一声轻叹从她唇中溢出,正在喂药的凝雅手中的动作一停,“怎么了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凝雅去唤御医来。”

    谌京墨摇了摇头,“去将皇兄和二哥叫来,再让安雅把翎儿也叫来。什么话都在屋里说,在屋外尽量少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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